李安电影《绿巨人》：人情与生活伦理剖析

李安在影片《绿巨人》中，展开了一场科技时代的感情和生命伦理的较量。影片讲述了一位身体因变异异常强大力量的“绿巨人”，平常与常人无异，可是每当他被激怒，或感情受到创伤的时候，身体里的基因就会变异，变成“绿巨人”，身体变大几倍，无法自制，但拥有无穷的强力，可以对抗来自外界的任何暴力，任何现代武器都对他奈何不得。故事自然是一种科幻想像，属于科幻片类型，但影片的重心不是展示“绿巨人”的超人功能，而是分析“绿巨人”发生变异时，如何用感情去感化和控制“绿巨人”的破坏力，而不是用政治或武力等常规的理性思维去对待。影片其实借此突破伦理等理性力量的有限与盲点。对于“绿巨人”这样的生命变异，理性力量毫无用武之地，感性却能发挥力量。这是李安在影片中对于感情与理性伦理的再一次辩证思考。

基于此种考虑，贯穿影片的情节便是寻找“绿巨人”的童年记忆和精神创伤，以便寻到疗治绿巨人变异基因的科学办法，因为“绿巨人”只有在发怒的情况下，才发生变异，找到其心理创伤似乎是唯一可行的途径。所有的一切，还是无济于事，非目前的科技力量所能解决，政府遂采用政治监禁和武力摧毁的方法，被激怒“绿巨人”，表现出巨大的力量，远远超出官方的控制能力。唯有同事贝蒂的感情，能感化“绿巨人”，使之恢复平静和正常。发怒的“绿巨人”形象，其实是某种超出理性控制的感性力量的象征和比喻，唯有感情和感性的力量能解决。这是影片对“绿巨人”形象的一种感情化和人性化的想象。

如同李安的其他影片，《绿巨人》着眼于人物的感情世界，同样是基于生活伦理的思考。影片中的“绿巨人”，愤怒时虽然具有无穷的破坏力，只是针对那些滥用科技、理性过度自以为是的人，比如影片中造成“绿巨人”基因变异的元凶——“绿巨人”的生父，即滥用科学研究将变异基因非法用于人体实验，遂造成儿子的变异，自己也自食其果，却始终执迷不悟，终被“绿巨人”消灭；还有幻想发大财，将“绿巨人”的变异基因用于商业生产的陶柏，对于这些歪门邪道自取灭亡的人物，“绿巨人”始终疾恶如仇。相反，对于那些关心他的人物，像女同事贝蒂的感情，“绿巨人”即便在愤怒和变异得无法控制自己的时刻，也能为贝蒂的爱所感化。影片着重表现了贝蒂和“绿巨人”之间的感情，也唯有他们的感情，感动和拯救着变异的“绿巨人”。影片正是利用生活中的爱情，表达了对科幻人物的生活化想象，实是强调感情和爱情的力量，远非科学或政治理性所能比拟。这是李安在影片《绿巨人》中对生活中的爱情的强调和思考。

此外，影片中的“绿巨人”，作为变异的生命个体，本身既是违背了正常的生命科学与伦理的象征，只有在变异时才表现出超常的力量，在平时作为一名正常的科研人员形象，致力于造福人类的科学研究，而且科学地对待自己的变异。在此，常态的绿巨人和变异的绿巨人，分别象征生命的常态和变态。影片以此表现出思考了伦理的盲点，以及如何用感情去挽回正常的生活伦理。李安曾讲：“每个人体内都有一个属于他自己的绿色巨人，如何去控制它、战胜它，这正是我想在片子里思考的。这是一部很好的心理剧。”^[13]如同其他科幻片一样，不论里面的科幻形象多么离奇和变异，总有一些人性的性格特征和生活感情，一如“绿巨人”对于感情的看重，生活中的理性常态和感性变异。“绿巨人”形象，是李安借助科幻片，对于生活伦理中的感情发现和影像表达。

相比与以前的影片，《绿巨人》在处理角色的感情与伦理冲突时，凸显了感情对于伦理的拯救力量。影片最让人感动的是，女主角贝蒂对于“绿巨人”的深情，每当“绿巨人”变得无法控制，产生巨大的破坏力量时，总被贝蒂的感情去感化。贝蒂正是凭借对“绿巨人”的心理分析，逐步感化着“绿巨人”：

贝蒂：“我觉得，应该是愤怒激活了你体内的纳米微生物。”

绿巨人：“怎么可能？应该只能对肉体伤害才有反应。”

贝蒂：“精神伤害也会引起生理反应。”(www.xing528.com)

绿巨人：“怎么讲？”

贝蒂：“我看，比如严重的心理创伤，被压抑的记忆。”

…………

贝蒂：“我最担心的就是，肉体伤害毕竟有限，而感情伤害却会不断发展，愈演愈烈，从而引发连锁反应。”

贝蒂对于“绿巨人”心理创伤的疗救，是科幻片里常用的人性化的叙事与想象，显示出生活伦理中的人情美。

科幻片是好莱坞的重要电影类型之一，它一般通过阴森可怖或匪夷所思的残酷景象给观众以强烈的刺激，给人一种无与伦比的心理和情感体验，所以它在美国长期拥有大量的观众，成为好莱坞最卖座的片种之一。事实上，科幻片尽管题材不一，风格各异，无论是从人物造型、故事情节还是从主题思想、艺术风格方面都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影片大都通过“异类”主人公的塑造，对普通人的生存状况和人伦情感进行观照，从而使影片充溢着温馨动人的人性美与人情美，据此有人称为“人文科幻片”^[14]。

影片《绿巨人》，同样属于“人文科幻片”，主人公“绿巨人”和贝蒂之间的爱情与友谊，显示出超越科技和生命的伟大力量，具有丰富的人性与人情美。从生活伦理的情理冲突来看，如果说《卧虎藏龙》里，李安呈现的是感情与伦理的并举，那么《绿巨人》则是感情对于生命及其伦理的拯救。可以看出，李安后期电影中的生活伦理思考，愈益倾向于情感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