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京剧虚拟性：曲曲种告诉你

虚拟，是京剧表现生活的基本手法。生活是丰富的，大千世界是无限的，任何艺术要表现大千世界其手段都是有限的。用有限的艺术手段去表现无限丰富的生活，大多的舞台艺术就要作变形处理。不过，有的变得较大，如芭蕾舞、西洋歌剧；有的变形较小，如话剧。而中国戏曲特别是京剧变形很大。这种从生活中来，依据生活原型进行变形夸张的表演，反映到京剧当中，就是虚拟。

京剧表演的虚拟首先表现为对舞台时间和空间处理的灵活性。京剧舞台上的表演时间和空间是完全自由的，是无限的。小小舞台，不用受任何的限制，你需要它有多大它就有多大，你需要它有多小它就有多小。舞台表演时，你需要它时间有多长，它就有多长时间；你需要它时间有多短，它就有多短时间。在这点上，它和辩证唯物主义的宇宙观是一致的——时空无限。

有一出折子戏叫《苏三起解》。这是从《三言二拍》中的《玉堂春落难逢夫》取材加以改编的一出传统戏。以旦角苏三为主角，说的是风尘女子苏三被人诬陷，被关在山西洪洞县的监狱中，受尽折磨的故事。一天，省城太原的司法官员发现了她这个案子，要提她去太原复审。一位老年衙役担任解差，押送苏三去往太原。戏的角色只有两个，一个由旦角扮演的女犯苏三，一个由丑角扮演的老解差崇公道。

这个戏基本上是一出独幕剧。舞台上，只有这一旦、一丑在行走赶路。一路上，受尽苦难的苏三向老解差诉说自己的悲惨遭遇，善良的老解差十分同情苏三。演出中，苏三用成套的唱腔表现人物的悲苦、委屈、无奈、愤恨，老解差则是用富于韵律的念白劝解、安慰苏三。旦角的唱，时而如行云流水，一泻千里；时而如小径通幽，委婉曲折，具有很强的艺术感染力。丑角的念白和表演，时而义愤填膺，时而诙谐搞笑，活跃、调节着戏中的气氛。

最让人叫绝的是，在长达四五十分钟的表演中，两个人除了在舞台上转几个圈之外，再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而这几个圈，竟然就是从洪洞到太原的几百里路。这段路程，健康人独身行走也得几天才能走到，而这一老一少，只用了几十分钟，就走完了这个行程。人们要问：他们怎么走完的几百里路？他们怎么不吃饭、不喝水？他们怎么不去卫生间？到了夜晚，他们是住在一间屋还是分开住在两间屋？住在一处，一男一女多么不方便？分开去住，犯人会不会逃跑？等等。这一切在情理之中而戏中又没有表现的疑问演员完全不解答，观众全然不去问。演员认可这样的表演，观众认可这样的演出，这出戏还是京剧的经典之一，真是绝了！(www.xing528.com)

有趣的是，由于小说和戏曲的宣传，苏三成了“大咖”，洪洞县也成了有名的旅游点。今天，洪洞县的旧时监狱直接就叫“苏三监狱”。这里，有关押苏三的牢房，有苏三汲水用过的水井——成了到这里必看的一个景点。这个监狱，牢房黑暗，大约是出于防止犯人越狱的考虑，牢房的门又低又小，只有俯下身子才能进出。想想京剧《苏三起解》中的狱卒、苏三等，都要蹲下身子出入，倒是蛮有生活依据的。

还有一出小戏叫《秋江》，说的是一个青年女子乘船追赶自己的情人。长达四五十分钟的戏中，只有老船工和青年女子两人，他们的船，要从四川走到浙江。空空如也的舞台上，要表现船只缓缓开动、要表现船只顺流而下、要表现船只急速行进、要表现船只走过急流险滩，这一切都靠两个角色的多种表演完成。特别是表现船只走过急流险滩时，两个角色要用大幅度的身段动作互相配合，一高一矮、一起一落，组成了十分好看的造型，生动地勾画出船行险境时的紧张、焦虑、担心和精神的高度集中。一位外国朋友看到这里时，感叹地说：“我只感觉到满台是水，紧张得喘不过气来。”

京剧的虚拟表演还体现在对戏曲当中所要表现的各个领域、各个方面上。像高山、平原、大海、河流、大街、小巷等地理环境，像刮风、下雨、电闪、雷鸣、日出、月落、星移斗转等自然环境，像房屋、酒楼、饭店、茶馆、宫廷、官府、花园、战场等人文环境……都可以通过表演者的表演、念白来演绎。传统京剧基本上不用布景，一位艺术家说：“京剧的布景就在演员身上。”这确实不是虚夸。

这里有一点需要指出，那就是京剧表演的虚拟绝大多数是演员和观众共同完成的。演员的虚拟表演，把观众带入演员想要表现的情境当中，而观众对此心领神会，共同完成了虚拟表演。虚拟的手法解放了戏曲舞台，给戏曲艺术家以无限广阔的张扬艺术风采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