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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育机智与教育民主,哪个更重要?

时间:2023-08-08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会后有老师对我说,杨老师富于教育机智,因为眼看就要火山爆发的师生冲突,却被杨老师以柔克刚。所以我说,比机智更重要的,是对学生的理解和尊重,这是教育机智的前提。的确,对班主任来说,教育机智无疑是非常重要的。换句话说,我认为陶行知这“四块糖果”所蕴含的首先是他发自肺腑的民主情怀。所以我说,比教育机智更重要的应该是教育民主。

教育机智与教育民主,哪个更重要?

前不久,我校杨艳老师在博客上记叙了她和学生之间差点发生但最终没有发生的一次“冲突”——

课堂上,杨老师布置学生做练习,但女生小赵和她的同桌正和前面的一个男生聊天,桌上的卷子一题未做,而此时已经上课10分钟了。该男生是本班的一个“困难户”,平时的表现就不太好,另外两位女生应该还不错,怎么也讲起了话?

杨老师这样想着,便决定先批评两位女生:“刚开始上课的时候我就讲了,希望大家在今天这节课上要提高效率,你们看已经10分钟了,才写了几个字?”

听到杨老师的口气很严厉,其中一个女生马上开始写了起来,而另外一位女生小赵却说:“又不是我一个人在讲,为什么不批评他们?”

杨老师一听,更生气了:“其他同学我会批评的,只要你在讲话我就有权力批评你。请你马上开始做练习。”

杨老师的话音刚落,小赵却突然从嘴里冒出了三个字:“神经病!”

杨老师不禁火冒三丈:“你说什么?这是对老师的态度吗?”杨老师还想继续发作,但想到这是课堂上,如果继续批评学生,不但会加重学生的对立情绪,激化矛盾,而且还会影响全班学生的上课。于是,杨老师冷静地说:“请你下课后到办公室来。”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杨老师看到小赵一直没有讲话,也在做练习,但书却没有翻一下。看来心里还是有疙瘩

下课后杨老师在办公室等小赵,可是小赵直到上第二节课时都还没有来,杨老师的火气又上来了。再次下课后当杨老师回到办公室时,看到小赵已站在了办公桌前,态度还比较好。于是杨老师也就放缓了语气:“为什么上节课下课后没来?”

小赵解释说:“上节课数学老师找我,我到她那里去了。”

原来如此,看来并不是有意违抗。杨老师的火气消了一点,但还是严肃地问小赵:“为什么上课不听从老师的安排?在老师干涉的时候还辱骂老师?”

“我不是有意的,当时没有经过思考就冲口而出了,我平时这样讲习惯了。”小赵说。

“但你知不知道当时在上课,知不知道你是在对老师讲话?我们常讲要三思而后行,同样的话在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场所、不同的对象会产生不同的效果。在平时对同学你说这样的话可能没问题,但对老师,你的长辈能这样讲吗?”杨老师说着说着声调不觉就提高了。

“对不起,老师,我错了,我当时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向你道歉。”小赵诚心地说。

看到她认错的态度,杨老师的心彻底地软了下来,本来想好好地批评她,但现在想,既然小赵能认识到错误,也就没有必要多批评了,于是她便对小赵说:“今天这件事我就接受你的道歉,希望你能吸取教训,不要犯相同的错误。”

应该说,杨老师所经历的是非常普通的一件事,正因为普通所以典型。被学生不礼貌地对待甚至辱骂,并不鲜见。面对和杨老师相同或相似的情况,有的老师的选择可能就是“决不退让”“我就不信收拾不了你”“一定要把你的嚣张气焰打下去”等等。而杨老师却不是这样。总的来说,杨老师对这件事处理得比较好,避免了与学生正面冲突。有时候教师的“忍让”并不丢面子,这样做的目的是缓冲,是更深入地寻找对策。有时候以柔克刚、以退为进是更有效的选择。教师宽容学生谅解学生,这首先不是一种技巧,甚至首先也不是一种智慧,而是一种胸襟,一种气度,一种境界。(www.xing528.com)

我把杨老师这个案例在我校大会上进行分析。会后有老师对我说,杨老师富于教育机智,因为眼看就要火山爆发的师生冲突,却被杨老师以柔克刚。我说,杨老师当然富于教育机智,但具体到这件事,恐怕不是个教育机智的问题,而是杨老师对学生的理解和尊重。学生小赵骂杨老师“神经病”,杨老师首先是克制自己没有在课堂上大发雷霆,避免事件扩大;然后在课后能及时地与之沟通,了解原因,进行教育。杨老师认为,有时候,在不懂事的学生看来一句简单的话,对老师却是一句侮辱的话,这是学生没有意识到的。教育者没有必要因此而上纲上线,站在道德高度对学生大加讨伐。没有对学生的理解与尊重,是做不到这一点的。所以我说,比机智更重要的,是对学生的理解和尊重,这是教育机智的前提。

人们常常爱谈论教育机智。的确,对班主任来说,教育机智无疑是非常重要的。人们常常引述陶行知那个“四块糖果”的著名故事,说明陶行知的教育机智——

一次,陶行知看到学生王友用泥块砸同学,当即制止,让他放学后到校长室。陶行知来到校长室,王友已等在门口准备挨训了。没想到陶行知却给了他一颗糖,并说:“这是奖给你的,因为你很准时,我却迟到了。”王友惊疑地瞪大了眼睛。陶行知又掏出第二颗糖对王友说:“这第二颗糖也是奖给你的,因为我不让你再打人时,你立即就停止了。”接着,陶行知又掏出了第三颗糖:“我调查过了,你砸那些男生,是因为他们不遵守游戏规则,欺负女生;你砸他们,说明你很正直善良,且有跟坏人作斗争的勇气,应该奖励你啊!”王友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泪水夺眶而出,内心的愧疚在呐喊,不由脱口而出:“陶校长,你打我两下吧,我错了,我砸的不是坏人,是自己的同学……”陶行知这时笑了,马上掏出第四颗糖:“为你正确地认识错误,我再奖给你一颗糖……”

在这个感人的故事中,陶行知先生当然表现出了相当高明的教育机智,但我从中读到的首先不是机智而是对孩子的爱、信任和尊重。换句话说,我认为陶行知这“四块糖果”所蕴含的首先是他发自肺腑的民主情怀。读者千万不要误解,以为我反对教育机智。我只是认为,这种机智应该是自然而然地“体现”出来而不能是人为地“运用”。按我的理解,机智更多的是属于一种技巧,而这种技巧必须注入一种教育人文精神才会富有生命。离开了师生之间心心相印的感情交融,任何“技巧”都不过是教师的“小聪明”罢了。人们常说教育是一门艺术,但一些教育者往往把这艺术仅仅理解成一种纯技巧的东西。其实,教育艺术就是心灵的艺术,它对教育者的要求首先不是技艺,而是对每一位学生的由衷地热爱和尊重。所以我说,比教育机智更重要的应该是教育民主。

这里,我也讲一个我的教育故事吧——

一天早晨,我来到班上向一位女学生借改正液用,我发现她好像是在抄同学的作业。虽然我知道这个学生有抄作业的习惯,但我还是怕冤枉了她,所以当她把改正液给我拿来时,我小心翼翼地问她:“你刚才没抄同学的作业吧?”她说:“没有啊!绝对没有抄同学的作业。您看,这都是我的本子。”她当即把手中的本子给我看。我一看果然是她自己的本子。“哦,那是我看错了,真对不起你。”我说这话的时候,的确是感到对不起她,因为我差点冤枉她了。

过了一会儿,在还改正液时,为了表达我的歉意,我亲自走到她的桌前把改正液递给她。就在我说“谢谢”的时候,我突然发现她的确是在抄同学的数学作业!当时,我极为愤怒,不仅仅因为她抄作业,更因为她欺骗了我——应该说,是愚弄了我!面对我严峻的眼神,她无言以对,低下了头。

我马上回到讲台上,当着全班学生狠狠地批评了这位学生的欺骗行为。“她这样做,既是自欺,也是欺人!”想到刚才我心里对她的“歉意”,我真是恼怒到了极点,于是我越说越气,“大家都知道,她抄作业是一贯的!她如此弄虚作假,我就有理由怀疑她过去的作业是否都是她自己做的,而她每一次的考试成绩是否都是真实的!”

第二天,班上的另外一位女生尹萍给我写了一封长信。在信中,尹萍首先向我作自我批评:“昨天的事,也有我的错,因为是我把自己的作业给她抄的。现在,我知道自己错了,我以后一定会改正的。请李老师原谅我。”接着她又对那位女生提出了批评。但是,这封信主要还是对我提意见——

“李老师,我觉得您昨天批评同学有些过火。当然,我理解您当时的心情,对您撒谎,欺骗了您,您心里当然不好受。但是,您批评时,为什么要说她以前所做的作业都可能是抄袭的呢?您还说您怀疑她过去的成绩是否真实。当着全班同学这样批评一个女同学,多伤她的自尊心啊!您知道吗,昨天整整一天,那个同学都很自卑。吃午饭时,也不好意思和同学们在一起,而是一个人孤独地吃。李老师,我和同学们都很尊敬您,把您当成朋友,因为我们都能感到您是真心爱我们的。但既然是朋友,我就跟您说心里话,相信您能接受。我知道您当时也是冲动,但这可能会影响同学以后的上进心啊!”

读完这封信,我的愧疚是难以形容的。是啊,一个崇尚爱心的教育者竟然如此失去理智地伤害了一个学生的自尊心,这是多么富有讽刺意味啊!我当然有权力也有理由批评她的欺骗行为,但是,我有什么权力和理由因她犯这一次错误就怀疑她所有真诚的努力呢?我有什么权力和理由要因这件事而摧毁她向上的勇气和信心呢?

怎么挽回这难以挽回的教育失误?当时我想,没有别的办法,自尊心只有靠自尊心换回——我决定用自己的尊严换回学生的尊严。我当即在班上把尹萍同学的信读了一遍,并叫班长把这封信张贴在教室里。我真诚地对学生们说:“昨天,抄作业是该批评,但我对她的批评显然过分了,我武断地说以前的作业都是抄袭的,更是极端错误的。我向同学诚恳道歉。我还要感谢尹萍同学,是她帮助我意识到了我的错误,是她提醒我改正错误。希望同学们向尹萍学习,随时监督我!”

当天,我又找那个女生个别谈心,再次向她表示歉意。她非常感动,并且也向我承认了她的错误。我说:“我们来个比赛吧,看谁先改正自己的错误。”

从那以后到现在,据同学们和我的观察,她的确再也没有抄袭过别人的作业了,学习成绩也有了明显的进步。特别令我高兴的是,她对我比过去更亲近了,愿意向我敞开心扉了。

现在分析这件事,似乎也可以说我有教育机智——我的确抓住了某些教育机会,巧妙地把坏事变成了好事。但我得实话实说,这种“机智”决非我事前的设计、策划,我当时想的只是如何尊重学生,如何抚慰已经被我伤害了的学生的心灵。我之所以要在全班认错,也不是为了施展一种教育策略,以此来换取学生对我的“敬意”从而到达我的教育目的。绝不是这样的!我当时只是这样想:既然我是当着全班同学的面伤害她的自尊心,我就同样应该在全班人面前向她认错;既然学生错了,老师可以批评,那么老师错了,学生当然也可以批评。在尊严上、感情上、思想上、人格上,师生应该是天然平等的。如果硬要说我有教育机智的话,我宁肯自豪地承认我具备了真诚的教育民主胸襟和教育人道主义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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