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外福建新移民研究-海外福建新移民研究

时间：2018年5月17日

地点：猴屿乡政府会议室

参加对象：省调研组一行4人，区、乡有关部门的领导，猴屿、张村等行政村的村干部，美国猴屿同乡会前主席郑DS等回国探亲的海外移民，以及一些新移民的家属等，共30多人。

1. 猴屿乡海外移民的总体情况简介

猴屿乡地处于闽江入海口南岸，下辖猴屿、张村、象屿和浮岐4个行政村。由于从明朝郑和下西洋后就形成当海员的传统，所以猴屿村民随船去海外历来都是常有的事。据猴屿村2002年10月编写的《江左明珠》纪念册介绍，在清雍正年间，就有郑大山、郑大财等100多人，常年往返于日本、朝鲜和南洋诸国。进入民国以后，时局纷乱，民不聊生，猴屿村的一些人被迫去闯南洋。郑家岳等人去印度尼西亚、缅甸和泰国打工，郑栋、郑家为、郑家海、郑孝成、郑本根、郑其海、郑其华、郑茂升等人到新加坡当海员。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他们当中在油轮上当海员的郑其海、郑家海和郑家渠等人为躲避战火而进入美国，郑孝成、郑本根、郑其华和郑茂升等人也寻机“跳船”到美国，成为猴屿村移民去美国的先驱。郑孝成还在美国参军，并随军开赴欧洲参加对法西斯德国的战争。第二世界大战结束回到美国后，他也因此享受退役军人的待遇，成为猴屿村移民中入籍美国的第一人。1949年以后，那些籍贯中国的人离开新加坡后就不能再回去了（注：当时新加坡还是英国的殖民地），许多猴屿籍海员就转移到香港。连同随之移港定居的家属和亲戚，在那里的猴屿村移民达400多人。以后，这些在香港的猴屿村人也纷纷再移民美国。到改革开放前的20世纪70年代末，在美国的猴屿村移民已经有大几百人。

1978年改革开放后，猴屿村有更多的人移民美国。不过，因为许多猴屿村移民已经获得绿卡，有资格申请家属去美国团聚。所以，那些去美国的人以家属为主。在20世纪90年代，每年去的人在100至200人之间。以后，向美国的移民发展到猴屿旁边的张村等村庄。现在，猴屿全乡在家的人口只有3000多人，而在海外的猴屿乡亲，却已多达2.8万人，有将近90%的人口移民去了世界各地。不过，他们中绝大多数人集中在美国，还有一些人在加拿大、日本、新加坡、英国和荷兰等国家，使猴屿乡成为长乐区，乃至福建省的著名侨乡。

2. 猴屿乡部分海外新移民的访谈记录

（1）郑XY

我是1974年先去香港的，因为我父亲已经在那里了。他在1956年前往香港，到一个轮船公司的远洋货轮上当海员。然后在1970年去了美国，他是“跳船”留在美国的。但在1973年他又回香港，到1975年再次去了美国。我到香港两年后，也在1976年去了美国。我是偷偷过去的，当时的收费是两三万港币。我先乘飞机到墨西哥，然后从墨西哥北部和美国交界的地方穿越过去。1982年美国政府颁发特赦令，于是我拿到了可以居留的绿卡，有了合法的身份。

我到美国后先到中餐馆做厨师，在厨房里掌勺炒菜。在中餐馆做了3年半以后，我就辞职出来了，自己也开了一家中餐馆。拿到合法身份以后，我把家属也申请去美国，我太太带着儿子一起去找我，我儿子当时才10岁。他已经加入那里的国籍，拿到美国护照了。后来他考上南部的佛罗里达大学，毕业后在美国当上了公务员。不过，他现在回到中国了，已经回来六七年的时间。目前他在福州做房地产工作，不想再出去了。我孙子是在中国出生的，我儿子没有给孙子申请美国的护照。我儿媳妇也有资格申请美国护照，但她也没有去申请。现在他们一家人都在福州工作和生活。

（2）郑CN

我是1979年先去香港，然后在1984年再从香港去美国的。我也是走墨西哥这条路线，再从那里偷偷去美国。我老婆比我晚一些出去，她是1980年先去香港，1985年从那里再去美国的，因为她父母在1974年，就已经先去美国了。我到美国以后，先去大舅子开的中餐馆里做工，在里面做打杂的工作。我在那里做了4年以后，就出来自己也开了家中餐馆。后来我又开了一家，这家的规模比较大，把生意做大了一些。我老婆去美国后，先后在中餐馆和制衣厂里做工。

我们有4个孩子，他们都在美国读了大学。最大的孩子是女儿，她是在国内出生的。在她只有两个月大的时候，被我老婆带到香港，后来又把她带到了美国。她在大学里是学心理学的，现在美国开了家酒庄，做葡萄酒生意。我两个儿子也已经大学毕业，他俩都是工程师。还有一个儿子是念会计专业的，他大学本科毕业以后，现在又继续读硕士研究生。(www.xing528.com)

（3）张L

我父亲很早就出去了，1948年他从老家长乐的港口偷偷爬上一艘货轮去了新加坡。然后，又在1953年从新加坡偷着去到美国。他因为要争取拿到绿卡，就在美国和一个印度裔女人办假结婚，结果后来弄假成真，成为真夫妻了。他在那里开了家中餐馆。我是1973年去香港，1977年再从那里去美国的。我想父亲已经在那里了，去美国会有人可以依靠。可是那个印度女人好厉害，把控了餐馆和家里的经济。所以，我到美国以后，也只能在我父亲那里打工，当个普通的餐馆工人。

到了1988年，我就自己出来开了一家餐馆，资金都是靠朋友的支持，是大家帮我拼凑起来的。1991年，我开始回中国投资，先在家乡长乐开发房地产，盖了许多的房子卖。以后，我又到宁德的福鼎市，自己投资做了一个楼盘。另外，我还先后和一些朋友合资，在浙江温州市的瑞安县、山东的威海市、江苏的如皋市，都做了一些房地产的开发事业。现在我年纪大了没有再去做，就回长乐的老家生活，在长乐和美国这两个地方来来去去。

3. 对猴屿乡海外新移民的分析研究

猴屿乡的海外移民大部分聚居在美国，他们首先是由于一些海员的“跳船”引起的。那些在各种轮船上工作的猴屿人，在船到港口后离船上岸，滞留不归，成为迁徙美国的第一代的猴屿移民。所以，他们大部分集中在轮船停泊的大港口纽约。根据笔者多次在猴屿乡的田野调查资料，下面对那里的海外新移民情况进行一些分析和研究。

（1）猴屿的海外移民链是持续未断的

猴屿乡向美国进行移民的情况，和福建其他地方的海外移民是不一样的。猴屿新、老移民之间的移民链一直都是互相衔接的，两者不仅在移民的时间上，而且在移民的代际上都没有中断过。即使在1966至1976年的“文化大革命”期间，仍然有一些猴屿人在父辈的帮助下，通过到香港过渡一段时间后再移居到美国。而不像福建的其他地方那样，出国移民在1949年以后就基本停止了，一直到30多年后的改革开放才重新出现。郑XY、张L和郑CN都是20世纪70年代先到香港，然后再去美国投奔其父亲的。这些第二代移民到美国后，又会想办法让妻子、儿女等亲属移民到美国，成为第三代的移民。因此，从20世纪四五十年代开始，猴屿乡第一代移民的海员及其儿子、孙子辈是一代接一代地持续向美国进行移民的，几代人的移民时间互相接续未曾中断过。

（2）不少移民二代成才离开了中餐馆

在猴屿乡，乃至整个长乐区和马尾区、连江县，迁徙美国的第二代子女，这些人不论是在美国出生长大的，还是在中国家乡出生后随父母移民美国读小学和中学的，他们中的不少人都能在美国读上大学本科，有些人还能继续攻读硕士和博士的学位。郑XY的儿子和郑CN的4个孩子都是如此。仅在猴屿村向美国的移民中，在那里成长起来的第二代，拥有大学本科以上文化程度的就有50多人。因此，他们毕业后都会走出唐人街，有资格进入当地的主流社会，成为公务员、工程师、医师等比较有社会地位的白领阶层和社会精英，从事和开中餐馆父母不同的工作。在这一方面，他们和移民到南美洲等发展中国家的那些福建新移民子女，存在着很大的不同。

（3）有许多孩子被送回家乡抚养

猴屿乡前往美国的新移民，由于父母亲大多在中餐馆里工作，每天都要工作10多个小时，长时间的工作使他们觉得很疲累，没有时间和精力自己带孩子。所以他们的孩子出生后，大多会在只有几个月大的时候，就把孩子从美国送回长乐，让老家的父母帮着带大孩子。据说托人把孩子带回来的价格，2岁以下的要800—1 000美元，两岁以上的是500美元，2至12岁的还要加飞机票的全票。我们在猴屿村进行田野调查时，就参观了一个办得很好的幼儿园，里面有许多被父母送回老家的孩子。根据大多数国家以出生地为原则的国籍政策，这些在美国出生的幼儿都自然拥有美国国籍。在长乐的其他地方以及马尾区和连江县，我们也都看到一些这样的幼儿园和美国籍小孩。马尾区亭江镇最多时曾经有3 000多人。据说2003年我国发生“非典”疫情时，美国领事馆还专门派出官员，前来亭江等地看望这些小美国人。连江县琯头镇的美国籍小孩也有2 000多人，2009年12月底我们去做田野调查时，据说可能已经有近3 000人。不过，这些孩子都会在5周岁时被父母亲接回去，因为美国是5周岁就要上小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