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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和饮食:慢生活的身体危机

时间:2023-08-08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鹫田指出,“恐慌身体”这一身体层面的危机,集中体现在饮食与性,这“两个人的自然位相”上。如此看来,人类的饮食生活与性生活,就与其他动物围绕食与性所展开的行动,有本质不同了。换言之,本来,这个具有共同性的、富有感情色彩与表现力的身体,只能存在于相互的关系之中。所谓性爱,应该正是充满“关系身体性”的身体,得以集中表现的舞台。可在我们身处的时代,性爱却被蒙上了攻击性与暴力的阴影。

性和饮食:慢生活的身体危机

鹫田指出,“恐慌身体(panic body)”这一身体层面的危机,集中体现在饮食与性,这“两个人的自然位相”上。

研究发现,在从日本地方迁移到东京度过独居生活的人中,有许多人都曾经历过厌食症或暴食症的困扰。鹫田的书中介绍过这样一个例子:一位有类似经验的女性,在回顾她的暴食症时说道,该症状是由“饮食计划性”的缺失而引起的。此外,鹫田又举出了几个例子,如:婴儿在感到自己并未被爱着之时,可能会拒绝饮用其生命赖以维持的乳汁;还有,平时行动极其迟缓的精神病患者,可能会以可怕的速度进食等等。然后鹫田写道:“当人们感受不到人与人之间的亲密感或亲切感时,饮食生活也会随之崩盘”。【《发出悲鸣的身体(悲鳴をあげる身体)》】

关于人类的性,岸田秀[4]曾经发表过这样的看法:人类与其他动物的不同之处在于,人类的“本能遭到了破坏”。鹫田效仿这一观点,指出存在于人类之中的“自然”,“在很久以前就毁坏了”。他们认为,正是为了修缮、填补这个“毁坏”的部分,人们才创出了文化

暂且不提“毁坏了的自然”这个表达。很明显,人类拥有并未被先天性因素所决定的巨大“余地”;正因为如此,人类才能成为与其他动物不同的文化性存在。一直以来,文化人类学向我们展现的世界文化之多样性,就是对其最好的证明。如此看来,人类的饮食生活与性生活,就与其他动物围绕食与性所展开的行动,有本质不同了。对人类来说,饮食不仅仅是为了满足生长、代谢需要而进行的营养摄取行为;而性行为,也不仅是单纯的繁殖行为

一切文化中的食与性,都被包围在各种规范、礼仪、价值观神话中。比如,我们刚才提到的“饮食计划性”。那其中体现着独特的审美观、礼仪或身体技术,每一种“计划性”都拥有自己的步调、时机、节律和风格。即使这些行为是由一人独自进行的,它仍然在本质上拥有集团性和共通性。我自己的饮食生活与性生活,正体现着我与共同体中其他人的关系,以及自然界中种种关系的存在形式。

共同生活的核心是共同进餐。可以说,无论哪个文化都很讲究“有人性的饮食方式”,而共餐则正是它的表现形式。在现代社会中,家人每天聚在一起进餐的习惯面临着瓦解。可即便如此,我们却仍能看到人们表现出对饮食共同性的执着,比如:聚餐,午餐会,联欢晚宴,“吃同一锅饭的好哥们”,约会时的用餐等等。另一方面,最近日本电视上播出的所谓综艺节目中,看谁吃得最多或看谁吃得最快的比赛越来越多了。这反而更能让人体会到共同进餐文化的衰落。

绪方正人,一位渔民,通过水俣病事件整理出了一套独特的思想。他说,现代社会所面临的危机,首先是“生命记忆”逐步丧失的问题。他认为,本来,饮食活动就意味着生命的交换。饮食即杀生。我们只有夺取其他生物的生命,才能获得自己的生命;人人不过是自然界食物链的一环而已。作为渔民的绪方,长久以来每天都身临杀生之地。而他发现,现代文明却试图将人们尽可能远地,从这个地方隔绝开来。然后,人们离开杀戮之地越远,关于生命的记忆就变得越稀薄。

就像教育家鸟山敏子所指出的那样,现在日本的孩子们大都认为,食物全都是从超市里变出来的。甚至有的孩子们提到“鱼”,就只能想象出盛放在塑料盘子中,裹着保鲜膜的切块鱼肉的样子。关于这超市,绪方作出了以下评述:

“我们这些人类,每人都或多或少地偷着东西,不是吗?……超市之类的地方,就相当于强盗们的分配中心,钱大概就是那里像通行证一般的东西吧。我们从那里弄出多得根本拿不走,多得冰箱里放不下,只能眼睁睁任其腐烂的东西,然后把它们提回家,若无其事地说着‘反正已经交过钱了’。”【《划动黄泉之舟(常世の舟を漕ぎて)》】

“进食”行为,曾经被包裹在畏惧与战栗中,还有感谢与欢跃随之而来。可现在,这些应有的感情全部消失,只剩下了人们若无其事的脸。将大自然视为一种资源,连拥有生命的个体都被置换为货币式的价值——在这样的经济构造中,饮食文化似乎变得越来越细弱了。(www.xing528.com)

我们很容易想象得到,围绕饮食产生的这种种危机,都与厌食症或暴食症等现代病有着深刻联系。

而另一面,鹫田清一说,性,也“萎缩着,受到了伤害”。

“性,是发生在个体与个体之间的、身体上最浓密的交通。围绕着这一中心的,还有父母与儿女间亲密的相互接触,甚至人们与自己的身体间发生的多重而深厚的关系。一直以来,这些关系互相交叉,构成着这个名为家庭的、由复数身体融合而成的特异空间。”(《悲鸣着的身体》)

可现代的性行为,却有将这种浓密的交流预先排除于外的倾向。大众媒体上日益充斥的“欲乐信息”,反而表明了一个事实:人们在无法与伴侣分享“快乐”的状态下,“只有持续的饥渴感与不满足感,确实地日渐膨胀开来而已”。

莫里斯·梅洛-庞蒂(Maurice Merleau-Ponty),提出了一个名为“关系身体性[5]”的词语。身体这一物件,并非孤立存在。换言之,本来,这个具有共同性的、富有感情色彩与表现力的身体,只能存在于相互的关系之中。可以说,交流、沟通,就是身体的本质。所谓性爱,应该正是充满“关系身体性”的身体,得以集中表现的舞台。

可在我们身处的时代,性爱却被蒙上了攻击性与暴力的阴影。这里有一系列可以象征它的词汇——性骚扰、性暴力、跟踪狂、性冷淡现象、“援助交际[6]”、儿童色情等。在这些词汇的背后,我们仿佛能看到被从文化框架中分离出来的“每一种性爱,以及每一代人,都在尚未找到能够共享的故事之前,就将‘性’作为一个问题赤裸裸地摆在面前,加以接触了”(鹫田)。在信息泛滥而成的大洋中,“性”作为一种观念膨大起来,眼看就要溺毙了。

这就是鹫田所说的“恐慌身体”。换言之,它意味着人们的身体失去了本该拥有的“松弛、动摇”或“空隙”,因此变得不能“斟酌”与“通融”,“变得硬邦邦”了。与“恐慌身体”相对应,还有另外一种身体。它将再次回归于“松弛”、“动摇”或“空隙”,让人们得以想起与他人身体交通或接触时产生的舒适感。我想将此称为“慢身体(slow body)”。如果身体是一件为了让人们拥有它、管理它、支配它而存在的东西,那么“松弛”、“动摇”或“空隙”等等,恐怕只能成为妨碍吧。与从他人那里明确地区分开来,被隔离的“单体”身体相比,人们会觉得“关系性身体”,这种仿佛与他人互相渗透在一起的身体,是不适于拥有与管理的、效率低下的、最麻烦的。它实在是“慢”的。

可是想一想就会明白,比如爱,比如恋情、友情、同情等等这些我们与他人之间的联系,本来都是效率低下的;它们都具有亲密人际关系所特有的麻烦、累赘、琐碎的一面。可这种麻烦,才正是伴随着恋情、友情、同情等感情而来的,欢喜与快乐之源泉。“快餐爱情”是一种语言矛盾——因为爱情,实质上就是“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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