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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顿·怀尔德剧作研究:从戏剧到寓言上的滑稽手法

时间:2023-08-09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不管是在动作、情景、语言还是性格塑造上,在遵从上述三点基本看法的基础上,都可以运用这三种手法来制造出滑稽。人物的滑稽来源于其性格。《鸳鸯配》中有几个这样典型的滑稽情景。这个情景中,滑稽主要来源于列维太太“反复”拿出令她尴尬的名片。第三幕中,范基德在和乐园饭店点餐的场面,也是一个滑稽的情景。

桑顿·怀尔德剧作研究:从戏剧到寓言上的滑稽手法

很多原因会引起笑。“莫里哀式喜剧”的内涵中,“滑稽”是一个重要的指向。那么,相对于幽默、搞笑等,滑稽到底有何特殊性?柏格森的《笑:滑稽的意义》系统地研究了“由滑稽引起的笑”,可谓之经典。在书中,柏格森从形式的滑稽、动作的滑稽、情景的滑稽、语言的滑稽、性格的滑稽几个方面,并且大量结合莫里哀的喜剧作品,具体分析了这些“滑稽”。

在泛论中,柏格森提出了对“滑稽”的三点基本看法:一是在真正是属于人的范围以外无所谓滑稽;二是滑稽诉之于纯粹的智力活动;三是这种智力活动必须和别人的智力活动保持接触。概括来说,柏格森认为:“当一群人全都把他们的注意力集中到他们当中的某一个人身上,不动感情,而只运用智力的时候,就产生滑稽。”[12]其次,柏格森提炼出滑稽剧的具体三个手法:重复、倒置和相互干涉。不管是在动作、情景、语言还是性格塑造上,在遵从上述三点基本看法的基础上,都可以运用这三种手法来制造出滑稽。

在上述文字中我们曾提过,莫里哀的喜剧继承的是自罗马戏剧、民间闹剧以及文艺复兴时期流行于意大利、西班牙的滑稽喜剧的传统。我们也可以通过柏格森的论述,看到他对这种喜剧传统的总结。在周维培看来,此剧“充满了巧合、悬念、诡计等正统的喜剧技巧”;怀尔德自述自己并不是人们所认为的创新的人,而是一个“看到好的东西复古的人”[13],创作此剧是以“加州奥克兰城自由戏院所看的那些戏为作弄的对象”[14]。从这个角度说,怀尔德在他创作的这部喜剧长剧中,仍然坚持了自己的戏剧主张,不盲从潮流,从传统中汲取创作力量。我们可以从柏格森的滑稽理论出发,重点梳理一下《鸳鸯配》中所体现的人物性格的滑稽和情景的滑稽。

(一)性格的滑稽

《鸳鸯配》中最滑稽的人物莫过于范基德。怀尔德对范基德的嘲讽集中体现了他的创作意图。人物的滑稽来源于其性格。但到底怎样的性格才是滑稽的呢?

在剧本的舞台说明中,怀尔德这样描述范基德:六十岁,脾气暴躁,既好虚荣又狡猾。范基德在第一幕中的亮相,在与季欧、安勃鲁斯的互动关系中,范基德的性格得到充分体现。他嘲笑安勃鲁斯作为艺术家的身份,认为世界上的人大都是傻瓜,自己才是有头脑的人;参加共济会游行前,在盛装之上还加了一条神气的军帽,洋洋得意地向列维太太炫耀;对待自己的伙计,他不允许他们休假。吝啬苛刻……总之,范基德的性格让人不喜欢,但又不至于到憎恨的地步。

这是柏格森在泛论中所指出的:“伴随着笑的乃是一种不动感情的心理状态。”“滑稽诉之于纯粹的智力活动。”[15]剧中人物之所以引发滑稽效果,是因为他/她,既不让人感到可怜,也不让人感到可憎;既不同情,也不愤恨。当我们笑的时候,是运用了自己的智力而非情感

《鸳鸯配》中的其他人物,也各有自己的滑稽特点。列维太太,有多重职业身份,爱钱,设计骗获范基德的“求婚”,但她并没有对他人造成实质上的严重伤害;康涅纽斯,不满范基德的压榨,虽然没钱,也要去冒险,要吻到莫洛艾太太才肯回家,结果竟如愿以偿……剧中所有人物的性格,都处在刚刚好的状态。

相对于悲剧或正剧,喜剧较少深入到人物的深层动机,而停留在对“类型”性格的刻画。喜剧目的在于呈现人物作为类型的相似性。柏格森看来,存在一种理想的滑稽性格倾向——“一种本身滑稽,来源滑稽,一切表现都滑稽的性格倾向”[16]。这个理想的性格需要满足很多条件:一是必须既深刻又表面,既能提供持久的喜剧养料,又能合乎喜剧的笔调。二是必须不被具有这种倾向的人看见,又必须能被所有其他的人看见。三是必须对己宽容,能自然暴露,又令他人不安。四是必须能即时纠正,又必须能复生。五是既为社会所不容,又与社会不可分离。六是能和种种恶癖或品德结合[17]

柏格森最后提出,能同时满足以上条件的理性性格倾向是:虚荣心。

这个结论为我们理解《鸳鸯配》提供了非常合适的角度。

剧作的结尾处,怀尔德借由巴贝纳之口,点明了《鸳鸯配》的主题:关于涉险的事。范基德的续弦是一种冒险,因为他已经有了一定的积蓄,有能力去冒点小险,以取得刺激。康涅纽斯擅自离岗去纽约痛痛快快玩一趟,也是为了寻求刺激,就算冒着被捕的危险也要吻到莫洛艾太太……这些冒险行为背后的原因,就在于“虚荣心”。

剧中人物都具有或多或少的虚荣心。范基德对妻子的渴望不是源自爱情,他考虑一个女人是否能成为他的妻子的因素包括:是否会做饭,是否漂亮,是否有钱,能否管家,唯独没有考虑,与他是否相爱。这些外在的标准,看起来让人光鲜亮丽,但皆奔着一个目的:满足自己的虚荣心。康涅纽斯出于对范基德生活的向往,趁还有空享受的时候,放松一下,到纽约寻欢作乐,在莫洛艾太太面前装作有品有钱的人,也无非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心。莫洛艾太太之所以愿意嫁给范基德,也是出于虚荣心的考虑:嫁给范基德,可以不再做帽子生意,恢复她的好名声。列维太太看上范基德,更为明显,就是为了虚荣心了。

不得不说,理想的滑稽性格是决定着《鸳鸯配》成功塑造滑稽人物形象的根本原因。(www.xing528.com)

(二)情景的滑稽

情景的滑稽往往是指行动和事件构成的结构产生的滑稽效果。《鸳鸯配》中有几个这样典型的滑稽情景。第一幕第一场,季欧、范基德和安勃鲁斯三个人形成了两组“弹簧”关系。在季欧与范基德这组关系中,季欧不断施压于给范基德(修脸),范基德以“踱来踱去”作为对弹簧压力的反弹。在安勃鲁斯与范基德这组关系中,安勃鲁斯不断施压于范基德(向其侄女求婚),范基德以“怒气冲冲”作为对弹簧压力的反弹。

列维太太遇到烦恼的安勃鲁斯,向他介绍自己的那场戏,也是一个滑稽的情景。列维太太知道了安勃鲁斯与娥曼姐的爱情遭到范基德阻拦,给安勃鲁斯出主意。安勃鲁斯并不认识列维太太,列维太太便拿出她的名片。谁知,列维太太的名片太多,连续拿出两张都和当下的事情不相干系。第一张是“门诊免费”,可能是列维太太以前冒充过“医生”;第二张是“教授吉他及曼陀林”。从中,观众很明显就能知道列维太太其实是一个靠巧言善骗来行走江湖的。这个情景中,滑稽主要来源于列维太太“反复”拿出令她尴尬的名片。

第三幕中,范基德在和乐园饭店点餐的场面,也是一个滑稽的情景。饭店的侍者鲁道夫是一个媚上骄下的侍者,他看到打扮滑稽的范基德显然有点瞧不起他。范基德要点一只鸡,鲁道夫故意问:“炸春鸡?烧酒鸡?还是奶油鸡?”很少下馆子的范基德没有想到点一只鸡竟然还有这么多讲究,他暴跳如雷,感觉受到了侵犯。接着,范基德又点了一瓶酒。鲁道夫又问道:“摩赛尔?霞比利?还是弗瑞?”这又激怒了范基德。鲁道夫“媚上骄下”的态度与范基德的表面高级实则小气抠门之间形成的有趣对照。鲁道夫“反复”问“什么鸡”“什么酒”,形成了对不熟悉饭店点餐的范基德的“弹簧”压力。鲁道夫的追问,在范基德看来是侍者的故意捉弄。按照范基德的性格,他走到哪儿都是老板,别人都应该对他俯首称臣。因此,范基德不会故意装出他对餐馆点菜那一套的熟稔。

按照柏格森的观点,情景的滑稽主要来自一种“机械结构”,即:“凡是将行动和事件安排得使我们产生一个幻象,认为那是生活,同时又使我们分明感觉到那是一个机械结构时,这样的安排便是滑稽的。”[18]古典喜剧常用的使情景产生滑稽效果的方法是重复。当然,并不是所有重复都可笑。只有当“重复象征着精神因素的某种特定的玩意儿,而这一玩意儿本身又象征着某一物质的游戏,这种重复才引我们发笑”[19]

以上描述的《鸳鸯配》中的几个情景所产生的滑稽,无一例外都是柏格森所言的这种“弹簧魔鬼”式的“机械结构”导致。当然,滑稽的“机械结构”还有另外一种体现。

在第一幕中,列维太太看上了范基德的钱,心里早已盘算好了要破坏范基德的婚事,设计让范基德娶她。于是,她故意恭维范基德“似乎一天比一天年轻了”,故意夸张地表示范基德错过了一个“最好的女子”,用这位女子的“完美”来勾起范基德想要继续了解的欲望。沉浸在恋爱期待里的范基德丝毫没有注意到列维的“胡诌”——她连那个女人的名字都是临时取的!列维太了解范基德了,太明白范基德的渴望了。凡是范基德期待的,列维就迎合满足他,总之,这位“辛波”小姐才是范基德的完美妻子。范基德终于上当,决定放弃莫洛艾太太,请“辛波”小姐吃一顿饭。

这个情景中,范基德被列维太太牵着鼻子走,他心里本已拿定好主意向莫洛艾太太求婚,又被列维太太虚构的辛波小姐所吸引诱惑。他就像被列维太太操纵的木偶玩具

同样的结构还体现在第二幕。康涅纽斯对莫洛艾太太一见钟情,在范基德到来之前,藏在了柜子里。范基德与列维一到帽子店,莫洛艾太太就把他们带进了后面的工作室,本想给康涅纽斯和巴纳贝创造机会离开,但康涅纽斯表示要吻到她才能“胜利地回容克斯”。正在康涅纽斯和巴纳贝高谈阔论之时,列维太太突然从工作室走出来,看见了他们。两人又求列维太太不要揭穿他们。范基德也从工作室出来后,滑稽的情景出现了。

对观众而言,场上的局面一切皆知;列维太太已经知道康涅纽斯藏在店里,但莫洛艾太太和范基德两人,只知晓部分信息。于是喜剧效果由莫洛艾和范基德两人产生。范基德邀请莫洛艾到容克斯去,莫洛艾便说她还认识另一位容克斯人,叫康涅纽斯·海戈。莫洛艾描述里,海戈是一个举止轻佻的有钱人,但范基德却说海戈仅仅是一个他的伙计。范基德不断追问关于海戈的事,莫洛艾有点应付不来,列维太太帮她打圆场,结果,把海戈先生的故事越描越黑。正当范基德几乎要相信之时,明妮愣头愣脑地打开了橱窗,大叫“里面有人”!眼看就要暴露,列维镇静地又给圆了过去。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因为相安无事了。结果衣橱里的人不争气,打了一声喷嚏,列维再次镇静地带大家坐下,结果又来一声极响的喷嚏。这下,列维太太也“实在没办法”,大家通通站起来。范基德扯开桌布,巴纳贝暴露出来。范基德气呼呼地离开了帽子店。

这个情景中,持有上帝视角的观众和剧中的莫洛艾太太、列维太太、康涅纽斯“合谋”,共同“操纵”了范基德。范基德为大家一个又一个的谎言所牵引,在两个康涅纽斯之间摇摆。

上述两个情景的共有的滑稽结构是柏格森所述的“牵线木偶”:“人物以为自己是在自由地说话和行动,因此保持着生命的要素,但从某一角度看来,他却只不过是由耍弄他的人双手操纵的一个玩具。”“剧中人摇摆于两个主意之间,这两个主意轮流着来拉拢他。”[20]这就是一种滑稽的“机械结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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