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工人协会成立宣言》揭示资本主义发展与工人状况

在伦敦科文特花园附近，朗-爱克街与恩德尔街交合处，有一座圣马丁堂，它是当时伦敦的17个音乐堂之一，是一座狭长的古典风格的建筑。华美的建筑在伦敦随处可见，所以这个地方并不怎么起眼，但1864年9月28日在这里举行的一次大会却使它载入了史册。

这是一次有几百名英国工人和法国、德国、意大利、瑞士、波兰等国工人活动家参加的盛会。在这之前，英国工联的刊物《蜂房报》已经登出了邀请启事：

圣马丁堂音乐厅

兹定于1864年9月28日星期四晚上在朗-爱克街圣马丁堂举行公开大会，会上将由巴黎工人选出的一个代表团宣读对英国兄弟来信的复函，并将提出加强两国人民之间进一步了解的计划。

会议前后将演出歌曲等节目。请准时于8点以前入场。

这是怎么回事呢？

原来，随着西欧各国资本主义工业化的发展，工人阶级也逐渐成长起来，意识到了自己的力量，并产生了联合起来的愿望。1862年伦敦世界博览会期间，法国的波拿巴出于笼络法国工人阶级的目的，选派了一个工人代表团去伦敦参观。德国资产阶级的“民族联盟”不谋而合地也派出了工人代表。他们没有想到，此举产生的效果与他们的盘算恰好相反，反倒促成了英国工人与西欧大陆工人的联欢、交流和合作。博览会后，这些联系继续加强。1863年波兰发生了争取民族自由的起义，遭到俄国沙皇的血腥镇压。这时，英国工人向法国工人寄去了呼吁书，主张两国工人一起来支持波兰人民的正义事业。法国工人立即做出了积极响应。1863年7月，英国和法国工人代表在伦敦集会，声援波兰。会上，英国工人送交法国工人一封信，热情洋溢地号召各国工人要加强有组织的联系。这封信由法国代表带回国后，在巴黎工人阶级中引起了热烈反响，他们决定向伦敦派出一个代表团去向英国工人当面致谢。现在，在圣马丁堂举行的集会就是为欢迎这个代表团而召开的。

当天晚8点，圣马丁堂里挤得水泄不通。大会主持人是伦敦大学历史学教授、著名的民主主义者爱德华·斯宾塞·比斯利。他在致辞中讲述了英法工人亲密结盟的迫切必要性，谴责了各国政府掠夺殖民地的不道德行为。在德国工人歌咏队唱了一支歌后，伦敦“工联委员会”书记奥哲尔宣读了英国工人给法国工人的信，法国代表托伦宣读了法国工人的回信。他们的声音经常淹没在一阵阵热烈的欢呼声和掌声中。德国、意大利、爱尔兰等地的工人代表也都发了言。大会在火热的气氛中，决定建立一个国际协会，为此，计划先成立一个有权增加自己成员的委员会，来制定国际协会的条例和规章。委员会当场就成立了，成员的大多数是英国工联领导人，也有不少是有影响的外国工人运动活动家。报纸报道了这次大会的盛况，还列举了新成立的委员会的成员名单，其中最后一位是德国工人代表卡尔·马克思。

爱德华·斯宾塞·比斯利（1831-1915）

马克思这时正在用全力赶写他的《资本论》，对于他认为无足轻重的一些会议和活动通常能回避就回避。但从这次盛大集会中，他却看出了希望。大会以前，一个叫作勒·吕贝的年轻法国人来找他，问他是否愿意作为德国工人的代表出席，并且专门推荐一个德国工人在会上讲话。马克思推荐了埃卡留斯，自己则坐在讲台上“扮演哑角加以协助”。他告诉恩格斯：“我知道伦敦和巴黎方面这一次都显示了真正的‘实力’，因此我决定打破向来谢绝这类邀请的惯例。”^[1]

新成立的临时委员会成员有好几十人，它的第一项任务是任命了一个小委员会，由它去起草纲领和章程草案。这个小委员会由9人组成：英国工联的几位领袖即木匠克里默、鞋匠奥哲尔、面包师皮琴、木匠韦斯顿、工会的惠特洛克；波兰教师霍尔托普；法国教师勒·吕贝；意大利马志尼的代表沃尔弗和德国的马克思。

临时委员会和小委员会起初的工作有些混乱。马克思有两次会议没接到通知，加上生病，头几次会议未能出席。在这期间，沃尔弗、韦斯顿、勒·吕贝分别拿出了好几份纲领草案，但从内容到文字都不能让人满意。后来，当马克思接手这件工作时，他下定决心使原来的草案“连一行也不保留下来”。他重新起草了一个纲领，它就是后来大行于世的《国际工人协会成立宣言》。(www.xing528.com)

马克思在写这个宣言时，努力把流行于工人运动中的种种空谈和思想混乱排除出去，阐述自己的观点，但同时也非常现实地估计到，当工人运动还受到资产阶级和小资产阶级社会主义各种思潮的严重影响时，是不能直截了当地把自己的观点摆出来的；唯一的不失原则而又能团结各国工人的做法是，起草这样一份文件，它应该“实质上坚决，形式上温和”。这并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工作，但马克思出色地完成了它。

《国际工人协会成立宣言》从对最近25年资本主义发展和工人阶级状况的阐述开始。这一点是与1847年的《共产党宣言》不同的。《共产党宣言》一开始就展开了对人类社会发展历史、特别是近代资本主义发展历史的气势恢宏的考察，而现在的《成立宣言》是用工人的切身经验来说话，这是为了照顾当时英、法等国工人阶级的认识水平而采取的切实的方法。

《国际工人协会成立宣言》指出，1848年以来，工业的发展和贸易的增长是史无前例的。但是，正如英国财务大臣格莱斯顿所承认的，财富和实力的令人陶醉的增长，完全只限于有产阶级。马克思引用英国蓝皮书，翔实地陈述了在劳动生产力飞速增长的同时，工人阶级的健康损坏、道德堕落和智力衰退。马克思用精练的语言指出：“工人阶级的广大群众到处都在深深地下降，下降的程度至少同那些站在他们头上的阶级沿着社会阶梯上升的程度一样。不论是机器的改进，科学在生产上的应用，交通工具的改良，新的殖民地的开辟，向外移民，扩大市场，自由贸易，或者是所有这一切加在一起，都不能消除劳动群众的贫困；在现代这种邪恶的基础上，劳动生产力的任何新的发展，都不可避免地要加深社会对比和加强社会对抗。”^[2]

马克思转而叙述工人阶级的政治斗争。他高度称赞英国工人阶级用30年顽强斗争争来的十小时工作日法案，认为这个法案不仅在工人的体力、道德和智力方面引起了非常良好的结果，而且还是工人阶级得到的一个“原则的胜利”，因为它涉及“一个大的争论，即构成资产阶级政治经济学实质的供求规律的盲目统治和构成工人阶级政治经济学实质的由社会预见指导社会生产之间的争论”。^[3]十小时工作日法案的通过，意味着资产阶级政治经济学第一次在工人阶级政治经济学面前的公开投降。

马克思对工人阶级取得的另一项“更大的胜利”即合作运动，也作了高度评价。他认为合作运动表明，大规模的现代生产在没有利用雇佣工人阶级劳动的雇主阶级参加的条件下也是能够进行的。

但是，马克思进而指出了资本主义占社会统治地位条件下合作劳动的局限。不论合作劳动在原则上多么优越，在实际上多么有利，但只要它没有越出个别工人的偶然努力的狭隘范围，它就不能使整个工人阶级群众得到解放。要解放劳动群众，合作劳动就必须在全国范围发展，因而就必须依靠全国的财力。但是土地巨头和资本巨头却不仅不会赞助劳动解放的事业，而且只会在它的道路上设置种种障碍。所以，夺取政权已成为工人阶级的伟大使命。

《国际工人协会成立宣言》就这样运用通俗易懂的工人实践的经验说明了马克思历来所主张的事业的基本目标。它在最后部分要求各国工人阶级为了自己的解放而实现兄弟般的团结和合作，坚定地并肩作战。同时他们还有一个任务，要洞悉国际政治的秘密，监督本国政府的外交活动，在必要时用能用的一切办法反抗它，在不可能防止这种活动时就团结起来同时揭露它，努力做到使私人关系应该遵循的那种简单的道德和正义的准则，成为国际关系中至高无上的准则。

《国际工人协会成立宣言》在结尾处重新提出了《共产党宣言》的口号：“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

马克思还起草了国际工人协会的《临时章程》。在里面，马克思简明地阐述了他的学说的一些基本原理以及协会的任务、组织等等。但除此以外，他不得不在引言中采纳了“义务”“权利”以及“真理、道德和正义”这些他认为没有意思的陈腐空话。不过，马克思说，“这些字眼已经妥为安排，使它们不可能为害”^[4]。

经过马克思的这一番精心构思，既阐述了他自己的学说观点，又照顾到各派接受程度的成立宣言和章程，在临时总委员会会议上被“以很大的热情”一致通过，并被译成法、意、德等各种文字。这样一来，马克思虽然不是新成立的国际工人协会的发起人，却用他的《国际工人协会成立宣言》和《临时章程》，一开始就给协会定了调子，从这个意义上说，马克思是国际工人协会的创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