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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国现代史学探微:克服历史主义危机

时间:2023-08-10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特勒尔奇已经看到,“伦理标准的整个领域本身就被现代心理学、历史相对主义和进化论卷入流动状态中,并且成为这种历史主义的重要组成部分”。“文化价值”的普遍有效性容易为人接受,但宗教信仰的普遍有效性则容易受到质疑,在世界各大宗教之间寻求普遍有效性更是被视为天方夜谭。尽管如此,为了避免相对主义给信仰造成的威胁,特勒尔奇不仅强调基督教内部的统一性,甚至强调世界各大宗教之间的共同性。

德国现代史学探微:克服历史主义危机

特勒尔奇并不接受别人对他的相对主义指控,他直言不讳地说:“我的观点本质上完全否定历史相对主义,并要求以作为神赐理性之阐发的历史观念取代历史相对主义,后者只有在无神论者或宗教怀疑论者看来才是历史学方法的结果。”[54]特勒尔奇的这一论证借鉴了黑格尔的历史哲学

黑格尔学说的独特功绩便在于此,只是这些功绩必须从其绝对形而上学、从其对立辩证法,以及他所特有的宗教的逻辑概念中解脱出来。问题的关键恰恰在于,历史并非一团混乱,而是从统一的力量中产生并奔向统一的目的。对于具有诚笃的伦理和宗教信仰的人而言,历史是一个井井有条的序列;在此序列中,人类精神生活的核心真理和深度来自超验的精神基础,尽管它经受种种斗争和迷误,但也有一种正常的发展必不可少的一贯性。各种对立更具有外在性和偶然性;本质上讲,各种伟大的历史结构之间的差别并没有天壤之别,世界上真实的思想和价值非常罕见,并不像人们所认为的那样多。[55]

黑格尔强调历史是朝看某一目标发展的理性过程,其间存在的外在性和偶然性终将在此过程中得到统一。特勒尔奇对黑格尔哲学的借鉴,彰显了其思想体系的层次性。特勒尔奇曾设想过历史学方法在其思想体系中占据的位置,他在《现代精神的本质》中写道:“今天,自我反思和自我认识的每一次尝试,便在于首先从纯历史学角度理解我们的世界,将它看成是一个由特定历史力量造成的形体,看成是不同层面的拼合和交错。在此之后,方才可能尝试以主导性的基本理念进行总体性架构;从伦理上和文化政治上确定对这一架构应采取的态度,更是最后的事了。”就此而言,在特勒尔奇那里,历史、伦理和文化政治是一体的,我们不能因为特勒尔奇强调历史学方法,就忽视了他在更高层次对伦理和文化政治问题的关注。[56]他在《关于我的著述》中说:“我有八年之久作为大学代表在巴登州议会占有一席之地,对政治事务也不算陌生。在战争期间,我发表的著作相当多。另一方面,我至少可以部分地在接近策源地的所在观察巨大的历史事实,这个情况使我有可能对历史的命运、发展和灾难获得一种深刻而生动的印象,这是从任何书本和文献研究中得不到的。”[57]

强调历史、伦理和文化政治一体,只能保证历史学方法在一定范围内的适用性,它并不能保证伦理和文化政治领域可以杜绝相对主义。特勒尔奇已经看到,“伦理标准的整个领域本身就被现代心理学、历史相对主义和进化论卷入流动状态中,并且成为这种历史主义的重要组成部分”。[58]“怀疑主义和相对主义只是现代思想状况和历史主义的似乎必然的结果。克服它们的办法是伦理学,是从历史本身产生出的观念力量,这些观念力量只反映在和浓缩在伦理学中。”[59]为了论证伦理学的必要性和合理性,特勒尔奇诉诸“文化价值”(Kulturwert)和“共同精神”(Gemeingeist)这两个概念背后隐含的价值观念。

在伦理学传统中被讨论的“善”(good)和“目的”(end)被特勒尔奇称为“文化价值”。“这些价值的本质在于,要么是强制性的价值,要么是客观目的,换言之,它们是具有某种普遍的、超出偶然性和个体性的有效性,努力获得这种有效性是我们自身和他人的义务。因此,这里又一次超越了通过心理学可解释的需求和本能的偶然混乱,而且还超越了强制联系和社会学联盟的功能。”[60]由此可见,特勒尔奇对“文化价值”的论述是为了强调其伦理价值和规范的普遍有效性,从而抵制相对主义。要达到文化价值的普遍有效性,就必须抑制“历史生命之流”。在特勒尔奇看来,这种生命之流可能会受到两个方面的抑制:一是良知的道德性,它代表看基督教自然法的传统;一是文化价值的伦理学,它代表看柏拉图和新柏拉图主义的传统。由于这两个方面的抑制依然保持了高度的“个体性”,最终,特勒尔奇还是求助于“共同精神”来克服这种特殊性。[61](www.xing528.com)

要在信仰方面追求普遍性将遭遇重重困难。“文化价值”的普遍有效性容易为人接受,但宗教信仰的普遍有效性则容易受到质疑,在世界各大宗教之间寻求普遍有效性更是被视为天方夜谭。尽管如此,为了避免相对主义给信仰造成的威胁,特勒尔奇不仅强调基督教内部的统一性,甚至强调世界各大宗教之间的共同性。在承认世界宗教多样性的前提下,特勒尔奇提出了一个极为大胆的设想,即所有宗教都在朝看一个共同的目标奋进:

那么,在建构人类共同标准的这种客观意义上,我们就不能发现共同的宗教目标,就不能发现任何绝对者吗?本能的信念使我们不得不承认这样一个充满怀疑的结论,而且它尤其会受到我们已经发现的各种主观有效性的现实挑战。这些主观有效性不单单是人类自负的幻觉或产物。它们是追求绝对客观真理的冲动的产物,而且会通过不断的批判的自我纯化和自我改善的努力而影响实践的领域。我已经在早先的著作中注意到了这一事实。我现在只是希望比当时更为强调,尽管这种综合目前尚未在任何一种历史性宗教中得以实现,但所有这些宗教都正朝着相同的方向前进,所有这些宗教都受到一种内在力量的推动,这种力量正朝着某种未知的最终高度奋力向上,在那一最终高度,只有终极的统一性和最终的客观有效性能够存在。[62]

正如梅尼克所言,特勒尔奇的基督教原理中融合了经过改造的自然法观念[63],但抑制“历史生命之流”本质上是无法完成和穷尽的,“生命之流汹涌澎湃。历史不能从内部超越……在历史之中,只有相对的胜利,而且这些相对的胜利本身在程度上是不同的,这取决于时间和环境”。[64]看起来,特勒尔奇始终也无法消除历史主义的相对主义隐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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