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参与东京审判的特殊意义

近代以来，中国饱受列强的欺凌，侵略、反抗失败、割地赔款，几乎是不变的戏码。即使第一次世界大战中国在名义上成了战胜国，战败国德国在胶东半岛的权益还是被迫让渡给了日本而没有回到中国的手中，这一胜亦受辱的例子，是积弱的近代中国命运的最好写照。经过艰苦卓绝的长时间抗战，中国作为战胜国参与对侵略者的审判，对中国而言无疑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但我强调的“特殊意义”还不在于“参与”本身，而是指中国的参与是东京审判正义性的主要源泉。

东京审判从开庭之初的管辖权之争起即受到辩方的百般挑剔，由于事关国际社会对日本近代以来对外扩张的定性，长期以来，东京审判一直是日本右翼的主攻目标。日本右翼对南京大屠杀等各类历史问题的翻案时起时伏，唯有否定东京审判的论调七十年来从未间断。日本政府格于重回国际社会时的承诺，在正式场合立场从未改变。^[6]近年我们在查阅档案中发现，日本政府不仅在审判期间多次“研讨”，以后也多次组织日本学者进行“研讨”^[7]，研讨的总结论是东京审判违反罪刑法定主义。但研究结论是一回事，日本政府会不会或者说能不能公开翻案是难度非常大的另一回事，所以日本政府的幕后活动可以不论。日本从东京审判法庭之内的辩护方到今天的右翼否定派，否定东京审判的方向包括了适用法、程序、证据等几乎所有方面，其中在质疑合法性的论述中，有一重要的关键与日本左派有不约而同的交集。

东京审判法官中唯一主张日本战犯全员无罪的印度法官帕尔（Radha Binod Pal）认为：美、英、法、荷等审判的主要参与国，在近代都有与日本同样的殖民扩张的前科，日本只是步西方列强的后尘，所以单单审判日本有违公平。^[8]这一主张为日本右翼承继，并在美化侵略上进一步强化。日本左派认为：老牌殖民主义国家占了东京审判法官的七成，审判的正义性因此受到削弱。^[9]左右两方的共同点是认为日本的行为与西方列强的行为相似或相同，区别是左派的出发点是批判西方^[10]，右翼的出发点是维护日本。(www.xing528.com)

日本的战争犯罪与西方近代殖民是不同的两回事，不能相互折抵，但如果这场审判是一场只有西方国家法官的审判，“胜者的审判”的印象更形强化一定无可避免。由于参加东京审判的美、英、法、荷、澳、加、新、印、菲等国，或是殖民地宗主国，或是直至开庭时仍未独立的殖民地，而苏联与日本除了早期的边境摩擦，在整个战争期间基本相安无事，所谓“春秋无义战”，侵略与被侵略确实在一定程度上较易被模糊，法官团在这一问题上之所以产生分歧，这是最重要的原因。明乎此，中国参与的意义也就显而易见了：与所有国家不同，中国是一个近代以来虽多次遭受列强侵略但从未丧失主权的国家，日本侵略中国最符合侵略与被侵略的经典定义，即使在日本也最少歧义。^[11]因此，至少可以说，正是由于有了中国的参与，东京审判才有了充足的正义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