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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安碑林930周年纪念学术研讨会论文集

时间:2023-08-15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北齐天保三年他已经二十四岁,应该就是在这一年突厥的两次进攻之下,他随同阿那瑰太子庵罗辰等柔然王族投靠了北齐。至于当时志主头衔为沙州诸军事、沙州刺史,此官职应为加官,或沙州为北齐安置柔然部众所设的新州。而应该是另一种可能,即志主转而投靠北周的时间就在北齐与柔然反目之际。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之下,柔然王室成员才两次投靠北齐,寻求北齐的庇护。走投无路的最后一支柔然部众,后又为西魏出卖。

西安碑林930周年纪念学术研讨会论文集

前文考证了志主家世源出,可知他的确为柔然王室成员,但他生活的年代却已为柔然政权的晚期至隋朝开皇年间。由志文可知,志主卒于开皇十年(590),终年62岁,则他出生于公元528年,时为柔然可汗阿那瑰(敕连头兵豆伐可汗)执政时期。此时柔然政权已经趋向衰微。先是曾经一度大破高车而致国力强盛的丑奴可汗,因处置家事不当,被其母与大臣所杀,公元520年柔然立丑奴弟阿那瑰为主。但随即引起阿那瑰族兄,时为俟利发的示发的反对。史书记载:“阿那瑰立经十日,其族兄俟力发示发率众数万以伐,阿那瑰战败,将弟乙居伐轻骑南走归魏。阿那瑰母后吕陵氏及其二弟寻为示发所杀,而阿那瑰未之知也。”[11]

阿那瑰因其国内讧而被迫流亡于魏后,曾受到魏明帝的厚待,封其为“朔方郡公、蠕蠕王,赐以衣冕,加之轺、盖,禄从仪卫,同于戚藩”[12]。后来,在北魏宰相元乂的帮助下,阿那瑰又得到魏明帝的厚赐与资助而返回漠北复位。但在势力逐渐壮大以后,阿那瑰礼渐骄倨,不复称臣。加之时逢北魏分裂为东、西魏,继之又被北齐、北周接替,柔然一度势力十分强大,东魏、北齐与西魏、北周竞相与之和亲结好。史书记载:“永安以后,雄踞北方,礼渐骄倨,虽信使不绝,不复称臣。头兵尝至洛阳,心慕中国,乃置侍中、黄门等官;后得魏汝阳王典签淳于覃,亲宠任事,以为秘书监,使典文翰。及两魏分裂,头兵转不逊,数为边患。”[13]

但这次柔然势力的强盛却是昙花一现,就在柔然可汗阿那瑰礼渐骄倨之际,北方草原地区的天空已经开始发生巨变。此时,一个新的民族——突厥开始兴起。史书记载:“魏丞相泰遣酒泉胡安诺陀始通使于突厥。突厥本西方小国,姓阿那史,世居金山之阳,为柔然铁工。至其酋长土门,始强大,颇侵魏西边。安诺陀至,其国人皆喜曰:‘大国使者至,吾国其将兴矣。’”[14]史书将西魏与突厥联络的最早时间记为西魏大统十一年(545)。随即突厥在西魏的接应之下很快向东方发展,与柔然、北齐集团的矛盾急剧升级,最终北齐天保三年(552),“阿那瑰为突厥所破,自杀。其太子庵罗辰及瑰从弟登注俟利、登注子库提,并拥众奔齐。其余众立注次子铁伐为主”[15]。铁伐立不久,又被契丹所杀,随之其国人又先后立登注、库提为主。同年,突厥再度发起进攻,柔然举国奔齐,北齐文宣帝高洋“乃北讨突厥,迎纳蠕蠕,废其主库提,立阿那瑰子庵罗辰为主,致之马邑川,给其廪饩、缯帛。亲追突厥于朔方,突厥请降,许之而还。于是蠕蠕贡献不绝”。

志主年十七袭爵为吐豆弗(当年为公元545年),即吐屯发,为柔然官号,可能时年其父已经去世,志主在其本国袭爵。北齐天保三年(552)他已经二十四岁,应该就是在这一年突厥的两次进攻之下,他随同阿那瑰太子庵罗辰等柔然王族投靠了北齐。而且应该就是在这期间,年轻力壮的他效力疆场,与突厥奋战。志文谓:“年十七,袭爵为吐豆弗。归齐,荣授使持节沙州诸军事、沙州刺史、大贤真、备身、正都督,食平寇县干。寻加伏波将军,假仪同三司。突厥寇扰,公手枭元恶,勋授仪同三司,安德县开国公,邑五百户,赐物一千假(段)。”这其中“沙州诸军事、沙州刺史、大贤真、备身、正都督”为北齐授官,大贤真,又见于《北史·恩幸·韩长鸾传》,罗新先生曾推测此官职为帐内亲信之类[16],结合志主任此官时还兼有“备身”职务,似乎印证了这一推测。至于当时志主头衔为沙州诸军事、沙州刺史,此官职应为加官,或沙州为北齐安置柔然部众所设的新州。因当时的沙州尚不在北齐境内。这种胡汉官职混合的现象,是北齐官制中保留有大量北族因素的又一佐证。

接下来志文提及志主在北齐到北周为官立功的经历,其中曰:“三齐妖孽,四履横流,公六奇足斩陈,一鼓而灭,还拜左卫大将军。入周,例授上开府,九陇郡开国公,寻加大将军。”这里文字简略隐晦,无法确知志主是何时离开北齐入仕北周的。一种可能是北周灭北齐以后,志主转而入仕北周。但考虑到此前柔然与北齐反目的复杂关系,志主转而投靠北周的时间可能不会晚至北齐灭亡。而应该是另一种可能,即志主转而投靠北周的时间就在北齐与柔然反目之际。若如此,以上简略的表述,不仅仅牵涉到其个人在北齐的短暂流亡以及随即又被迫流亡北周的经历,还牵涉到柔然政权与其大多数王室成员的悲惨结局,牵涉到北齐对柔然的背叛,以及西魏、北周因突厥的压力而大肆杀戮柔然流亡成员的事件。

前文提及,北齐天保三年(552),在突厥的猛烈攻击之下,柔然可汗阿那瑰为突厥所破而自杀。其余王室成员两次拥众奔齐。这是因为,在突厥兴起之前,作为草原霸主的柔然王室曾与中原两个政权竞相联姻结好,尤其后来与北齐的联姻,实际上是结成了针对东魏与突厥的军事联盟。而突厥的东扩又与其与西魏、北周的结盟不无关系,某种程度上说,突厥就是应西魏、北周的请援而来。总之,突厥与西魏通婚结盟以后,随即公开与柔然反目,开始挑战柔然在漠北草原的霸主地位。随即柔然在突厥面前步步败退,逐渐由北齐仰仗的草原大国变为了乞求北齐庇护的弱势政权,进而又变为了流亡政权。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之下,柔然王室成员才两次投靠北齐,寻求北齐的庇护。

但军事结盟的前提是彼此互为倚重,一旦一方丧失被依靠的价值,这个军事结盟的基础也就随即崩溃。柔然与突厥之间的军事冲突,因柔然的一败再败,逐渐变为了北齐与突厥的正面交锋。在突厥的压力之下,北齐与柔然的联盟走到了尽头,随即北齐不顾与柔然联姻结盟的事实,竟然联合突厥主动去攻击和掳掠昔日盟友柔然。史书记,北齐天保五年(554):“三月,茹茹庵罗辰叛,帝亲讨,大破之,辰父子北遁。”最终,因北齐与柔然反目,柔然余部竟然被其昔日盟友北齐联合突厥绞杀。同年四月,茹茹寇肆州,北齐文宣帝高洋亲征,大破茹茹,“伏尸二十里,获庵罗辰妻子及生口三万余人”[17]。同年五月、六月高洋连续亲征,接连大破柔然余部。走投无路的最后一支柔然部众,后又为西魏出卖。史书记载:“是时,蠕蠕既累为突厥所破,以西魏恭帝二年(555),遂率部千余家奔关中。突厥既恃兵强,又藉西魏和好,恐其遗类依凭大国,故使译相继,请尽杀以甘心。周文帝议许之,遂收缚蠕蠕主已下三千余人付突厥使,于青门外斩之。中男以下免,并配王公家。”[18]这批被西魏所杀的三千余柔然人,应该说大部分为柔然王族和上层贵族。

由以上史实,志主应该正是在北齐反目以后,以西魏恭帝二年(555)奔关中投靠西魏的千余家之一。而且就是因二十余岁的年龄,属于中男以下,才幸免于难。也许,因迫于突厥的压力,当时西魏的确杀害了流亡其境的最后一批柔然人,但出于同情和怜悯,以“配王公家”的名义,才保留了他们中比较年轻的一部分。今由该志文可知,西魏、北周不仅没杀志主,而且对其“例授上开府,九陇郡开国公,寻加大将军”,对他还是继续提拔重用。而此应该也是随后西魏、北周在灭北齐以后,与突厥的关系又转而恶化的必然结果。至于隋初开皇年间志主继续得到重用,更是因为隋初与突厥边疆斗争的需要,以及志主显赫的家世与其本人的文武才能得到了彰显,志文谓:“大隋肇历,除北道行军总管。开皇五年,授长州诸军事、长州刺史。”开皇十年又被拜北道行军元帅,二月病死于豳州征途中,享年62岁。开皇十二年正月,迁葬于长安南郊之高阳原,位于今陕西西安长安区南大居安村一带。

因有关记述柔然人后裔的文献资料十分有限,进入隋唐以后,涉及柔然王姓郁久闾氏的内容更为鲜见,这方墓志为研究柔然王族郁久闾氏的历史及其在隋唐时的延续发展提供了极为重要的线索。另外,据赵万里先生《汉魏南北朝墓志集释》收录有出土于长安西郊的隋开皇六年(586)郁久闾伏仁砖志。其中谓:“君讳伏仁,本姓茹茹……魏晋已来,世长漠北。阴山以北,丁零以东,地广兵疏,无非国有。高祖莫洛纥盖可汗……曾祖俟利弗,祖吐万度吐河入弗,父车朱浑,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使持节、都督兖州诸军事、兖州刺史、太常卿。太和之时,值魏南徙,始为河南洛阳人也,改姓郁久闾氏。”莫洛纥盖可汗应即吴提可汗的父亲大檀,号牟汗纥升盖可汗(414—429),其曾祖以下无考。但显然这一支与可婆头一家支疏已远,而且早在北魏太和年间已经随孝文帝迁都洛阳而定居河南,为早期投降北魏的柔然王族。

另外,尚有前些年在西安发现的郁久闾浩墓志,葬于开元十六年(728)的志主郁久闾浩为柔然后裔,而且籍贯亦署为“河南洛阳人”,证明入唐以降这支柔然王族在长安地区依然存在,志文中郁久闾氏几代人中除志主曾祖曾任“代州都督”外,多担任品阶不高的宿卫、州县官员及诸王属官等职,从墓志反映出的籍贯、名字、任职、婚媾、埋葬习俗、家族墓地等因素,可以清晰地发现其中柔然后裔汉化速度加快等一系列变化的轨迹,经过了百余年的变迁,这支数代居住在长安的郁久闾氏,除了其姓氏还保留有明显柔然的特征外,他们已基本汉化,融合到了汉族之中。

责任编辑:郑红莉)

【注释】

[1]李宗俊:陕西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教授

[2]王其祎、周晓薇编著:《隋代墓志铭汇考》,线装书局,2007年,第63—67页。

[3]周伟洲:《胡族文物研究》,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6年,第90—93页。

[4]陕西省考古研究院编:《长安高阳原新出土隋唐墓志》,文物出版社,2017年,第33页。(www.xing528.com)

[5]《三国志》卷三十《乌丸鲜卑东夷传第三十》裴注引《魏书》,中华书局,1959年,第838页。

[6]周伟洲:《敕勒与柔然》,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6年,第91页。

[7]《魏书》卷九十五《徒河慕容廆传》,第2060页。

[8]《魏书》卷一《序纪第一》,第3页。

[9]《魏书》卷一〇三《蠕蠕传》,第2299页。

[10]参见罗新:《柔然官职续考》,《中华文史论丛》2007年第1期;《胡族文物研究》第92页;韩儒林:《突厥官号研究》,《穹庐集》,上海人民出版社,1982年,第304—325页。

[11]《魏书》卷一〇三《蠕蠕传》,第2298页。

[12]《北史》卷九八《蠕蠕传》,第3260页。

[13]《资治通鉴》卷一五八,中华书局,1956年,第4984—4985页。

[14]《资治通鉴》卷一五九,第5019页。

[15]《北史》卷九八《蠕蠕传》,第3266页。

[16]《柔然官职续考》,《中华文史论丛》2007年第1期。

[17]《北齐书》卷四《文宣本纪》,第58页。

[18]《北史》卷九八《蠕蠕传》,第326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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