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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啡馆:搅动英国文学历史

时间:2023-08-15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在所有英国人都喝茶的今天,我们无法想象咖啡和咖啡馆在1700年前后给英国文学造成了何等的影响。咖啡点燃了与英国国民性格不符的交谈热情。因此,英国1700年左右的所有代表人物都是咖啡馆的常客和咖啡的爱好者。德莱顿在那儿写信,他在威尔咖啡馆像在家一样,所以把生意上的伙伴和出版商都约在那儿见面。这位伯爵的文学造诣不如德莱顿,且经常听到这样的评价,所以伯爵命仆人伪装成强盗,将这位成就高过他的文学家殴打至生命垂危。

咖啡馆:搅动英国文学历史

在所有英国人都喝茶的今天,我们无法想象咖啡和咖啡馆在1700年前后给英国文学造成了何等的影响。巴洛克早期,英国文学中还完全没有辩证法,没有浪漫主义文学的轻松而又尖锐的两人对话。法国作家的一页纸上就可以上演一场你来我往的精彩对话,而英国作家需要三页纸。咖啡点燃了与英国国民性格不符的交谈热情。过去,每个作家都喜欢毫不考虑读者的感受,写看不到尽头的独白,而且他们还不喜欢在其中巧妙地插入即使短小的对话。如哈劳德·罗斯(Harold Routh)在《剑桥历史》(Cambridge History)中所记载的,英国文学不分段的冗长风格如此令人讨厌,以至于学术界都对此提出了反对意见。但是,如果没有咖啡馆的出现,所有的反对都没有任何效果。

在作品中滔滔不绝的作家在社交活动中往往是不合群的沉默者。伊波利特·泰纳(Hippolyte Taine)在1871年出版的《英国纪事》(Englische Aufzeichnungen)中描述了一群很有文化素养的人:“他们会思考,写过文章,能言善辩……但说话让他们感到不适。他们在家里接待宾客,参与慷慨激昂的谈话和辩论,自己却一言不发。不是因为他们不注意聆听,感到无聊或分神了,而是因为他们只要听就够了。一旦有人问他们什么问题,他们会礼貌地用一句话概括自己的经验。回应完,马上又回归沉默,而且人们对此都习以为常。人们只会说,他是一个话很少的人……”

咖啡在人为改变英国人的本性方面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沉默寡言的英国人惯于通过冗长的文学进行孤独的独白。咖啡摧毁了这种孤独,也减少了孤立无援的学者们思想中的偏执。哈劳德·罗斯写道:“对话在思想形成的过程中起着神秘的作用。一个在对话中通过思想交流完善其精神世界的人,比一个只通过阅读滋养其精神的人更为灵活和敏捷。他会使用更短促有力的句子,因为人的耳朵不像眼睛那样能理解长句……中产阶级就这样开始完成自我教育。咖啡馆为他们提供了思想交流和形成公众意见的渠道。他们不自觉地组成了联盟,可以说是为了传播新的人文主义。而且,只有在这些聚集点,作家才能接触到这个时代的思想。”

因此,英国1700年左右的所有代表人物都是咖啡馆的常客和咖啡的爱好者。德莱顿(Dryden)、康格里夫(Congreve)、爱迪生(Addison)、斯威夫特(Swift)、斯蒂尔(Steele)、蒲柏(Pope)、约翰·菲利普(John Phillip)、佩皮斯(Pepys)和阿布斯诺特(Arbuthnot)都是咖啡馆的常驻客人。德莱顿在那儿写信,他在威尔咖啡馆像在家一样,所以把生意上的伙伴和出版商都约在那儿见面。“今天下午到咖啡馆来找我”就是他发出的邀请。塞缪尔·约翰逊(Samuel Johnson)如是描述过德莱顿和他在威尔咖啡馆的日常生活:“德莱顿的单人沙发冬天从未离开过火炉,夏天就被搬到阳台上——这位易于满足的诗人就把这称为他的冬季和夏季。他在这儿评书论人,身边围着一群志同道合的崇拜者……”

爱德华·罗宾森(Edward Robinson)说:“德莱顿每晚都坐在威尔咖啡馆,发表他对诗歌及其相关的见解。那里就是他的主场,与70年前在密特拉酒馆挥舞权杖的本·琼森一模一样。”但是这两个时代的产物之间却有天壤之别。啤酒和人们加入鸡蛋、肉豆蔻桂皮酿造的起泡酒做主的时代所孕育的诗歌文化不同于美味、神奇的咖啡——讽刺文学家的饮料所孕育的,莎士比亚的诗歌不再流行。英国文学的法兰西时代开启了。对话中的野蛮不再,取而代之的是尖锐的辩证法和极致的优雅。文学和政治仇敌不会再被溺死在“马里瓦亚葡萄酒桶”中(在莎士比亚的作品中,两个杀人凶手将年轻的克拉伦斯公爵拖至这样一个酒桶中),而是被溺死在咖啡里。

德莱顿用独一无二的方式划分思想界,区分良莠。他谈论和批判在陆地上——这里的“陆地”指的只是法国,英国不过是地处边缘的化外之地——发生的一切事情。拉辛的最新悲剧、布瓦洛的金科玉律以及佩罗(Perrault)推荐使用现代素材的建议是否有其道理,德莱顿的评论就是权威瓦尔特·比桑特(Walter Besant)曾如此描述:“他的学生们战战兢兢地坐在那儿,发表自己看法的时候很羞怯。如果见解获得德莱顿的认可,他们事后会去庆祝……”从所有迹象来看,我们很欣慰地发现咖啡并没有让“所有人千人一面”。他们依然是典型的英国人:等级观念森严;虽有一定程度的随性,但依旧注重体面,严守礼仪。(www.xing528.com)

他们骨子里与生俱来的野蛮也未被改变。法国人和意大利人有时会用决斗的方式报复损害自己名誉的人。但德莱顿没有收到决斗的战书,而是在一天夜里从咖啡馆回家的路上遇到了罗切斯特伯爵(Rochecster)的偷袭。这位伯爵的文学造诣不如德莱顿,且经常听到这样的评价,所以伯爵命仆人伪装成强盗,将这位成就高过他的文学家殴打至生命垂危。

伦敦的老咖啡馆与我们通常想象的完全不同。土耳其咖啡馆、法国咖啡馆和奥地利咖啡馆都被发扬光大(直至今日,世界各地都还能见到东方的、巴黎的和维也纳的咖啡馆,还有一些由它们改良而来的咖啡馆),而伦敦咖啡馆却消失得无影无踪。为什么?因为这些咖啡馆的布置——不可复制的舒适和野蛮的结合是如此英式,以至于咖啡这种非英式的东西无法在这里长久维持。

这一点我们可以在爱德华·沃德(Edward Ward)充满讽刺的描写中看到:“‘来啊,进来’,我的朋友说,‘我给你看看我最喜欢的咖啡馆。因为你是新来这座城市的,所以你在这儿一定会得到很好的消遣……’正当他说着的时候,我们已经站在了这家最知名的咖啡馆门口。入口很暗,我们差点被绊了个趔趄。爬了几层楼梯后便进入了一间装修老气的大房间。熙熙攘攘的人群来来往往,像一群在破旧的奶酪储藏室上蹿下跳的老鼠。有人离开,有人进来,有人奋笔疾书,有人闲聊,有人喝着东西,有人抽着烟,还有人在争吵——整个房间充斥着浓浓的烟臭味儿,就像海军中士的舱房一样。在一张长桌的角落上,靠近椅子的地方,摆放着一本《圣经》,旁边放着几只石杯,几个荷兰烟斗,壁炉架上燃着一团小小的火焰,火上悬着一把大大的咖啡壶。在瓶瓶罐罐和一张面部美白广告的包围中,一个小书架上张贴着议会颁发的禁止喝咖啡、宣誓和咒骂的指令。墙上挂着金色的框架,就像铁匠坊的墙面上挂着马蹄铁。框架里装着各色宝贝:护肤佳品五月露、金黄色的万灵药、明星药丸、护发水、水鼻烟、护肤油、由咖啡渣制成的牙粉、焦糖和止咳糖——这些都如教皇般不可或缺。它们有利于缓解忧虑,可治愈一切不适。若非我的朋友告诉我这儿是咖啡馆,我差点要以为整间房是市场上叫卖的商贩和江湖庸医的诊室了……在咖啡馆坐着四处观察了这么久,我自己也有了来一小杯咖啡的兴致。”

读到这里,我们马上可以感受到,这间房里有样东西在本质上无法融入周遭的环境,那就是咖啡。难道黑啤和艾尔啤酒不是与这些家具更为般配吗?此情此景就是一部讽刺剧——当然,并非所有房间的风格都如此庸俗。但是,咖啡与它们总是格格不入的。既然如此,为何英国人还出入咖啡馆50年之久?很多人出于需求,更多人出于跟风。突然有一天,喝咖啡不再时髦,人们的兴趣也就随之消失了。1730年,英国的“咖啡热”就突然消失了,像它出现时一样毫无预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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