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剧与乡土市井文化：备受欺凌的女艺人小灵芝的不凡故事

新凤霞在她的《摇钱树》这篇回忆录里对旧社会的评剧艺人作了沉痛的概述：“谁能知道当年的女演员遭受的苦难有多少？常言道：‘生在江湖内，都是薄命人’，有多少好演员、红演员落得悲惨的下场！”在旧社会的戏班里，唱红了的女演员是被当作家里的摇钱树的，因为一家子都张着嘴等着她唱戏吃饭呢！就这样，不知有多少名演员为了养家糊口，扛上了生活的枷锁，受尽凌辱，断送了青春，失去了幸福。在这篇回忆录里，新凤霞就控诉了评剧艺人“郭大姐”的悲惨命运。

郭大姐是新凤霞大师小时候最早一起搭伴唱戏的主角，人长得漂亮，天生一副好嗓子，文武全才的好演员。但是她的父亲盯得她很紧，不允许郭大姐自由恋爱。郭大姐的父亲对女儿说：“你是一家人的饭东，你走了，咱们家就活不了啦！你跟人是正理，姑娘大了总要嫁人的。可你要走，要给家里留下房子，留下地，少说也得留下个买卖。把弟弟、妹妹们拉扯大了，你是有功的人，全家人都忘不了你。不然，你是走不了的，谁动了我的命根子，我是要跟他拼命的。”我们在这番话里看到的不是浓浓的父女亲情，而是冷冰冰的金钱利益。郭大姐喜欢上了一家书店的小伙计，但是由于那个年轻小伙家境贫寒，最终两个人被活活地拆散了，郭大姐自然也牺牲了自己的幸福。

与郭大姐同病相怜的还有一位名唤“小灵芝”的评剧女艺人。小灵芝出身艺人世家，她的祖父母都是唱河北梆子的演员，她的父亲也是河北梆子演员，艺名“艳灵芝”，又名“小九阵风”，因劳累过度，染上肺痨，很早就去世了。小灵芝从小跟随童养媳的母亲流落民间市井，卖艺为生，受尽世间欺凌。后来跟随父亲的师兄张奎亭学唱评剧，同时学艺的还有个叫张少楼的年轻小伙，十五六岁，喜欢读书写字，平时沉默寡言。两个年轻人由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到日久生情，相互倾慕，然而这在戏班是不被允许的，因为在当时，戏班里的女演员一旦结了婚，就没有人捧戏了，财主或班主的收入就会有损，也就是会失去他们的摇钱树。十七八岁的小灵芝已然出落得亭亭玉立，戏越唱越红，许多阔佬富商开始打她的注意了。在旧社会的戏班有句顺口溜：“戏班里不养小，不养老，唱红了财主当做宝，唱黑了脚下一棵草。十七八岁正是好，财主看上一个也跑不了。”小灵芝自然是“跑不了啦”，迫于当时的压力，两个年轻人最终没有走在一起，小灵芝到了外地搭班唱戏，再也没见到过自己的师哥张少楼，据说最后被抓了劳工，死活不明。(www.xing528.com)

类似的悲剧是难以尽数的，即便是那些开宗立派的评剧名家、一代宗师，在旧社会被迫害的情景也是极为普遍的。评剧白派的创始人和集大成者白玉霜与小白玉霜就是典型的代表。白玉霜原本姓李，她的母亲李卞氏是个很毒的吸血鬼，她完全把白玉霜当作了自己的摇钱树，跟在女儿身边不离左右，生怕女儿嫁人断了她的财路。白玉霜提出“人过青春无少年，不能不交男朋友”。李卞氏却说：“只要你愿意，一天换一个玩玩也没有关系，但不准嫁人。要嫁人就得给我留下养老钱，买下房子，要有买卖。”可怜的白玉霜为李卞氏挣下了好几所房子，留下了买卖，也没逃出魔掌，没有得到自己的爱情与幸福，年仅31岁就染上了妇科病不治身亡。小白玉霜的命运就更悲惨了，她从小被卖到李家，白玉霜对她“举手就打，开口就骂”。李卞氏更是把她看作使唤丫头和摇钱树，逼着她去伺候那些富商豪贾与官老爷们，13岁就染上了妇科病，尤其是1940年代曾被津门恶霸佟五霸占凌辱一年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