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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剧与乡土市井文化:探寻评剧皇后

时间:2023-08-15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京剧有“四大名旦”,评剧也有“四大名旦”。当时的评剧称为莲花落,也称蹦蹦,演员多是男旦,诸如月明珠、金开芳等。1901年,21岁的孙凤鸣与成兆才等人进京演出拆出戏,为评剧由莲花落向平腔梆子戏的发展做出巨大贡献。因此,孙凤鸣当即收白玉霜为徒,一代评剧皇后的艺术生涯由此开启。他演唱的“二六板”典型地反映了评剧初期以“喇叭牌子”的紧缩形式为特点的男小生唱腔的基本风貌 。

评剧与乡土市井文化:探寻评剧皇后

京剧有“四大名旦”,评剧也有“四大名旦”。京剧有梅兰芳,那么评剧则有白玉霜。20世纪二三十年代拥有“评剧皇后”美誉的白玉霜把评剧艺术推向了一个新的高峰,她凄惨而富有传奇的一生给后人留下了太多的回忆和思索……

白玉霜,原名李桂珍,又名李慧敏,祖籍河北滦县,1907年出生在天津南市。她的养父李景春是唱莲花落的民间艺人,人称“粉莲花”,养母李卞氏,也就是后来白玉霜班社的班主。白玉霜天资聪颖、端庄秀美,养母李卞氏就把她作为摇钱树、挣钱的工具,不惜血本,竟然还让她念了两年书,并请来师傅教唱大鼓书。聪明伶俐的白玉霜一学就会,还时常女扮男装去茶园酒肆清唱。白玉霜童年对大鼓书的学习,为她今后评剧的演艺之路尤其是对评剧艺术的革新、对评剧成长为一个大剧种,甚至对评剧白派的形成起到了不可估量的作用。

白派评剧创始人白玉霜

长期混迹于茶馆和戏园子,耳濡目染,白玉霜逐渐喜欢上了蹦蹦戏,经常在台下跟着台上的演员哼哼,竟然学会了当时著名评剧艺人佛动心的半出《马寡妇开店》。当时的评剧称为莲花落,也称蹦蹦,演员多是男旦,诸如月明珠、金开芳等。随着20世纪20年代评剧女伶的兴起,男旦逐渐受到冷落,一些评剧班社开始物色坤伶,于是,白玉霜就被大名鼎鼎的孙家班班主孙凤鸣相中了。孙家班成立于1894年的丰南县大新庄镇薄港村,这是一个足以彪炳评剧发展史的早期班社,在当时可谓独领风骚。孙家班对评剧最大贡献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是演出范围广泛,技艺高超,为莲花落的发展和流传作出了巨大贡献;二是培养了一大批评剧表演艺术家,尤其是率先培养了一大批女评剧表演艺术家,如李金顺、白玉霜等均出科于孙家班。孙凤鸣(1880—1942) ,号岐山,艺名“东发亮”,绰号孙瞎子,孙家班的创始人之一,他与孙凤岗、孙凤岭并称“孙氏三只凤”。孙凤鸣自幼酷爱莲花落,十几岁进入评剧最早的班社乐亭崔八班学艺,攻习丑行,他表演诙谐幽默,戏路多,肚囊宽,艺名“东发亮”。1901年,21岁的孙凤鸣与成兆才等人进京演出拆出戏,为评剧由莲花落向平腔梆子戏的发展做出巨大贡献。1912年在天津授徒,培养了评剧发展史上举足轻重的第一代评剧坤伶花莲舫、李金顺、白玉霜等艺术家。1917年由天津南下至山东济南、青岛等地演出,1921年到东北大连成立岐山剧社,开创以社养科班的先河。三期共培养学员六十余人,其中筱桂花、筱麻红、筱灵芝、金灵芝等,均成为著名评戏旦角,为评戏的发展和兴盛做出了贡献。孙凤鸣曾东渡日本,为带利利、宝唱公司灌制唱片。1942年,他忧郁成病,逝世于辽宁兴城,终年63岁。

白玉霜被孙凤鸣发现是从她客串《马寡妇开店》开始的。年仅13岁的白玉霜毫不迟疑地登台表演,嗓音宽厚洪亮,韵味十足,颇具评剧名家佛动心之风。“孙凤鸣收这个小徒弟是有由头的,因为落子发展到这会儿,班子里净男角已经不行了,必得有女角才能撑得住台面。当时孙家班里挑大梁的就是一个旦角花莲舫,得张罗一批女角才行。”因此,孙凤鸣当即收白玉霜为徒,一代评剧皇后的艺术生涯由此开启。

白玉霜学会《花为媒》《占花魁》《马寡妇开店》《茶瓶记》《高成借嫂》《小过年》《三节烈》《于公案》《蜜蜂记》等戏之后,就到山东、大连一带演出。白玉霜与孙家班的筱桂花是师姐妹,她俩轮换担任主演。17岁时回到天津,在法租界马鬼子楼演唱。后又到“同庆”给花莲舫演开场戏或配角,向花莲舫学演了《杜十娘》。白玉霜善于根据自己的嗓音条件对师父的唱腔进行再创造,扬长避短。白玉霜的嗓音宽厚低亮,她就将弦降到四个眼(1=F调) ,行腔低回委婉、以声传情,以情动人,白玉霜与花莲舫合作三年后,逐渐显现锋芒,初步形成了自己的演唱风格,成立了自己单独调班的玉顺剧社。由于李卞氏实际掌权,是班主,卞老舅管事,里边是的儿子李国璋说了算,这个班社也俗称李家班。玉顺剧社阵容整齐,力量强大:有演文武小生的李义芬、有演彩旦的碧月珠、珍珠花等,有演老生兼小生的单宝峰,有演丑角的辛俊德、活傻子等;场面上更齐整:鼓师龚万才为她司鼓,琴师焦景俊给她拉弦,李国章拉二胡。强大的阵容使白玉霜的演出得心应手,演唱艺术蓬勃发展起来。同时,小生演员安冠英的协助更使得白玉霜如虎添翼。安冠英是20世纪30年代著名的评剧小生演员,1905年出身军政世家,祖籍黑龙江,自幼酷爱评剧,早年受过评剧创始人成兆才组建的警世戏社的艺术熏陶,随后弃学从艺,1934年后长期给她配演小生。安冠英嗓音宽厚、粗犷,演唱韵味浓郁且带有天津语音。他能与白玉霜同调高演唱,但唱中低腔运用较多。他演唱的“二六板”典型地反映了评剧初期以“喇叭牌子”的紧缩形式为特点的男小生唱腔的基本风貌(非倪俊声派) 。在“二六板”的一些下句中,已吸收了京剧的“西皮流水板”。演唱中,他常于“二六板”中间插入“垛板”,或运用“楼上楼”的手法。有时还采用半说半唱的形式,潇洒风趣、形象生动。早在孙家班时期,安冠英陪白玉霜唱对儿戏,帮助白玉霜创编、排演了许多戏,而且还在艺术上给她以帮助、指导。应该说,安冠英在评剧白派艺术产生、发展的过程中起了很大作用。

白玉霜与安冠英合演《玉堂春

为了扩大评剧的影响力,1935年28岁的白玉霜远征上海,与钰灵芝、爱莲君三班联合演出《德教双金》《周子琴》《双蝴蝶》《苏小小》等剧目。白玉霜凭借其独特的韵味唱腔轰动上海滩,誉满申城,就在这一年,白玉霜将“蹦蹦”改名为“评剧”,将念白由唐山话改为更为大众接受的京白,极大地促进了评剧艺术的传播。“这是清末民初诞生于唐山滦县一带的地方剧种,三十余年光景,居然土疙瘩成精,它那平易而有动听的唱腔流播整个华北、东北地区,在京津两地稳健地站住了脚跟……白玉霜居然唱进了内城,就在这怪名字的园子里立足,而且居然爆棚。”白玉霜在上海站住了脚,评剧这个北方剧种在江南就流传开了。应该说评剧发展成为今天这样一个全国性的大剧种,白玉霜是功不可没的。阿英撰文指出“蹦蹦到了白玉霜在上海演《潘金莲》《玉堂春》,已经不是蹦蹦的原来形式,而有了不少改革,这是实在的。白玉霜的大部新戏,是更加京剧化”。1936年初,白玉霜与著名京剧演员赵如泉在天蟾舞台合演京剧、评剧两下锅《潘金莲》。白玉霜在剧中饰演潘金莲,她的扮相清俊、风流婉转,目似春波、含情脉脉,表演精湛、唱腔婉转迂回,轰动一时。接着,白玉霜又相继演出《河东狮吼》《阎婆惜》《海棠红》《杜十娘》等剧目,新戏老戏穿插演,场场满座,使观众折服,同时引起欧阳子倩、洪深、田汉、安娥、赵景深、阿英等戏剧家、文学家等进步文化界人士的关注、赞许和艺术实践的指导,他们在《时事新报》等刊物上撰写文章,赞誉白玉霜为“评剧皇后”。欧阳予倩亲自为白玉霜编导《潘金莲》,而在明星影视公司担任编导的洪深不仅为白玉霜创编了《阎婆惜》,而且大力支持白玉霜拍摄一部评剧影片《海棠红》,而这部《海棠红》则是欧阳予倩为白玉霜量身打造的,这使评剧艺术和评剧艺人的生活首次被搬上银幕。

“评剧皇后”白玉霜演出《潘金莲》剧照

《海棠红》由王乾白编剧,张石川导演,演员阵容强大:主人公海棠红由白玉霜饰演,海棠红的丈夫陆怀仁由王献斋饰演,海棠红的儿子小蓉由沈骏饰演,小蓉的养母由舒绣文饰演,海棠红的继父由严工上饰演,督军沈万昌由谭志远饰演,陆先生由谢云卿饰演,仆人由尤光饰演,“这么多的电影明星为一个评剧艺人配戏,是没有先例的”。该剧由明星影片公司出品。电影讲述的是评剧艺人海棠红凄惨的人生经历。她演技精湛,备受观众追捧,但生活境遇十分悲惨。军阀蛮横地蹂躏霸占她,无赖的丈夫把她视作挣钱的工具,残酷地压榨她。为了钱,竟然把亲生儿子都典卖了,海棠红最终被逼得几近绝路,后来得知儿子还活在世上,这才勉强挣扎着继续活下去。白玉霜和这样的主人公同病相怜,从海棠红的身上分明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她演海棠红,更是在控诉自己悲惨的境遇,这样就使得她的表演真实动人,催人泪下。为了锦上添花,戏剧家欧阳予倩先生还专门为白玉霜量身打造,编写了一段反调唱词,白玉霜那缠绵哀婉的反调演唱出来别具魅力,成为评剧白派演唱艺术中的绝活!电影放映后,好评如潮,轰动了全国,极大地提高了白玉霜的身价,“更提高了白玉霜的精神境界和艺术造诣。这个阶段是白玉霜艺术生涯中的鼎盛时期”。随后,白玉霜又赴苏州、无锡、南京等地演出,很快红遍江南。白玉霜对洪深、田汉等人的指导、帮助非常感谢,“她时常到他们家里做客,还和田汉的夫人安娥结拜为姐妹”。(www.xing528.com)

“评剧皇后”白玉霜主演的电影《海棠红》

长期的艺术实践,白玉霜逐渐形成了自己独特的演唱风格。她嗓音宽厚洪亮,注重技巧。她在相连的两句之间不用过门,善于将上句的尾音拉长,紧接二句的头一个字,使唱词仅仅连接,听来连绵不断,一气呵成。她通过鼻子偷气,唱起来曲调连贯,发音圆润。比如在《珍珠衫》里她唱“襄阳府东阳县名叫罗德,嗯!一定是奴的前夫叫蒋兴哥”这两句时,在句子里头换气,俗称“偷气”,特别那个“嗯”自是半说半唱出来的,跟前后的词连起来一气呵成,然后在“一定是”的“是”后才换气,在“前夫”的“夫”字后也换了气,所以外行是听不出来的。尤其白玉霜的慢板堪称一绝,行腔自然,感情充沛,字清板稳,情深意长。白玉霜的快板多半顶板唱,嘴皮子功夫很高深,字字珠玑,清晰入耳,气足明快,膛音优越,字正腔圆,优美动听。她的音域宽,高低自如,音色清亮甜美,传情真切,具有迷人的艺术魅力,这些都成为她所开创的白派艺术的演唱风格。“白玉霜戏路宽广,青衣、花旦闺门旦、彩旦、丑旦及时装戏,都能活灵活现地在舞台上表演,真是一个唱做俱佳的表演艺术家。”白玉霜生前灌制的唱片有《珍珠衫》《杨三姐告状》《杜十娘》《双蝴蝶》《潇湘夜丽》《苏小小》《司马潜龙走国》等,为我们留下了一笔宝贵的评剧艺术遗产,值得珍视、研究、继承与发扬。白玉霜以演悲剧著称,她将自己在艰辛的人生道路上所历尽的沧桑全部灌注到她的艺术创作上,从而塑造了众多性格迥异、争取解放和爱情自由的女性形象。

白玉霜是天才的表演艺术家,深受群众喜爱。但旧社会的艺人地位很卑贱,是被当作达官贵人的玩物来肆意取乐的。艺人们为了生存,为了给黑心的班社老板赚钱,一方面要迎合当时市井观众低俗的喜好;另一方面还要承受那些封建卫道者诸如“有伤风化”“淫伶”的指责和羞辱。白玉霜因演出《拿苍蝇》而被逐出北平就是鲜活的例子。郭启宏《白玉霜之死》这本书在表现白玉霜演出《拿苍蝇》这出戏时,就塑造了当时北平伪市长袁养斋既想欣赏白玉霜香艳的色相,又要打着“维护风化”的卫道大旗的道貌岸然的丑恶嘴脸,很有代表性。书中写道:

袁养斋看着看着,眉头微微皱起,果真传说不虚!古都焉能容许淫伶粉戏《孔教何在》礼义廉耻何在?统统被这个女人践踏殆尽!他看着想着,忽然,目光滞住,思路凝住。“苍蝇精”送来挑逗的目光,又将纱披掀起来,紧身衣把她一身曲线显露出来,使丰盈的体态更为肉感。袁养斋感到自己的呼吸急促起来,他的目光落在精灵隆起的胸脯上,思绪顿时活跃起来,如同脱缰的野马,在平川上追逐驰骋,他的想象是如此丰富,加之具有穿透力的“特异功能”的目光,一个赤裸裸的苍蝇精已印入他的脑海……袁养斋如痴如醉,他不无遗憾地看着苍蝇精走了,他急切地等待这苍蝇精重来。

就是这位道貌岸然的伪市长大人打算借助“请白老板到寒舍吃晚饭”的机会霸占白玉霜未遂,才恼羞成怒,下令驱逐白玉霜:

中华古国,千载文明,高台教化,人和风清。今有白玉霜者,名属菊部,实为淫伶,鲜廉耻、为禁令,演粉戏——《拿苍蝇》!伤风败俗,滋扰古城,自即日起,逐出北平。此布。市长袁。

在旧社会,艺人们想要正正派派地演戏不是自己说了算数的,戏园子老板首先就不答应。白玉霜虽说自己挑班唱戏,但要受养母李卞氏的压榨,“根本不把白玉霜当人,只是当成拉磨的牲口,还不许卸套,连打个滚儿舒展舒展筋骨的空隙都不给”。

白玉霜在舞台上一遍遍地演绎着人世间的悲欢离合,塑造着一个又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追求婚姻自由、个性解放的女性形象,可她自己一生都没有结过婚,没有追求到自己的幸福生活。她不是没有心爱人,更不是不想和普通女人一样组建自己温馨的家庭,可作为一个“戏子”的她,在那个万恶的旧社会是根本没有权利来谈及这些的。她能做的只有把自己的全部生命献给她从事的“玩艺儿”,她死也要死在她的观众面前,死在属于她自己的那方舞台上!白玉霜是出了名的“恨戏”,所谓“恨戏”就是恨戏没演好的意思,就是对自己、对一直与自己同台演出的演员,包括文武场伴奏的要求近于完美到苛刻。据说:“有一次在后台,一个演员指出白玉霜适才唱错了几个字,她高兴极了,当即送他两块大洋。”已经子宫癌晚期的白玉霜靠着坚强的毅力暂时战胜病魔,特地求人向尚小云先生要来京剧《梅玉配》的本子,分派角色,编演评剧新戏《梅玉配》来答谢观众。自知即将走到生命终点的白玉霜不想把自己的艺术带入棺材,她央求李卞氏把养女小白玉霜接回来,她想把自己所有的本事传授给小白玉霜,可贪婪的李卞氏惧怕小白玉霜分夺家产,不但拒绝了白玉霜的请求,反而一面迅速转移白玉霜所有的财产,一面继续敲骨吸髓般逼迫白玉霜唱戏挣钱。1942年8月10日,白玉霜精心化妆,铆足了劲一口一个好地演唱《死后明白》,唱到一半,一个圆场转身,血水早已染红了她的戏装和舞台。白玉霜昏倒在了舞台上,不久,受尽旧社会蹂躏、追捧、玩弄、腐蚀的年仅35岁的一代名伶白玉霜带着对美满婚姻、幸福生活永久的遗憾离开了人间。她被葬在了天津郊外的一处公墓里,墓碑上文字简洁,只有“李桂珍之墓”五个字。白玉霜的命运是凄惨的,但她却给我们留下了熠熠生辉的白派评剧艺术,“评剧皇后”的美誉将永远载入评剧史册。今天白派评剧薪火相传,生机盎然,九泉之下的白玉霜可能会感到些许慰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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