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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天堂:殖民生活的严酷与不稳定

时间:2023-08-16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在美洲殖民地战争爆发之际,金被派往美洲海域的皇家海军“利物浦号”,随后调到皇家海军“名望号”,他在这里见证了与法国舰队之间的战争并于1799年被授予上尉军衔。菲利普在1786年响应号召,率领第一批受重罚的底层囚犯前往地图上尚未标注、人们对之基本一无所知的南方大陆。金的体格并不健壮,严酷而紧张的殖民地生活不仅严重损毁了他的健康,同时也使他变得喜怒无常。

黑暗天堂:殖民生活的严酷与不稳定

相对来说,大英帝国玩传教游戏是比较晚的。当葡萄牙和西班牙征服者一手挥刀剑,一手捧《圣经》时,英国的封建君主对改变殖民地人民的信仰、使其皈依基督教没有太多兴趣,这一状况直到18世纪下半叶才有所改变。如果说黑人奴隶真的有灵魂的话——这是一个长期的争论性话题——那么他们也应该寻找来世的幸福之路。不过作为主人,英国人更感兴趣的是如何最大限度地榨取他们的血肉之躯。

早在1724年,殖民地牧师乔纳森·爱德华兹(Jonathan Edwards)就在鼓吹土著居民“基督化”的可能性,不仅包括美洲土著,还有澳洲及太平洋偏远地区的土著。爱德华兹写道:“肇始之初,魔鬼就悄悄统治了这些地方。”[1]但是直到70年后,他的鼓吹才开始在热带地区开花结果。

1788年,亚瑟·菲利普在悉尼湾登陆,陪同他的是圣公会牧师理查德·约翰逊,约翰逊是在威廉·威尔伯福斯(William Wilberforce)的劝说下加入这支舰队的。威尔伯福斯是一个富有且有影响力的国会议员,在欧洲大陆游学时皈依宗教。但是在威尔伯福斯追求自己的基督教事业以及倡议废除奴隶贸易时,菲利普总督和约翰逊牧师对“基督化”澳大利亚土著都没有什么兴趣。事实上,没有记载显示约翰逊与澳大利亚土著居民有过任何接触,菲利普也没有匀出人力和物力为约翰逊建立教堂。直到五年后,约翰逊才凭自己之力建了一座教堂,花了67英镑,这笔钱来自他经营的农场中囚犯奴隶劳动赚取的可观利润。该教堂于1798年被烧毁,三年后约翰逊离开澳大利亚回到英格兰,再也没有回来。

约翰逊的助手与继任者塞缪尔·马斯登(Samuel Marsden)比他坚定得多。约翰逊出身于著名的文法学校,而马斯登是一个铁匠的儿子,跟父亲学徒前只在乡村小学接受了基本教育。十多岁时马斯登迷上了家乡约克郡的卫理公会复兴派,不久成为一个著名的传道俗人

他引起了约翰·米尔纳(John Milner)的注意,米尔纳是赫尔(Hull)文法学校的校长,约翰逊和威尔伯福斯都曾在他的学校就读。尽管马斯登牧师已有24岁,米尔纳还是主动要求收他做学生。马斯登用功学习,1790年,在威尔伯福斯的资助下,他进入剑桥大学莫德林学院(Magdalene College)。三年后,在威尔伯福斯的建议下,他出发前往囚犯流放地新南威尔士及其附属岛屿诺福克岛。卸下少许行装,把新婚妻子安顿在帕拉马特(Parramatta)那块小小的政府赠地后,马斯登出海前往诺福克岛,并于1795年初到达该岛。

过去的七年间,这个岛上发生了很多事。

第一舰队抵达植物湾才18天,菲利普就派他的亲信菲利普·吉德利·金(Philip Gidley King)前往诺福克岛建立定居点。金时年34岁,未婚,出生于康沃尔朗瑟斯顿(Launceston)的一个布商家庭,1770年12岁时加入海军,成为皇家海军“燕子号”(HMS Swallow)船长的仆役,这一年库克船长正在地球的另一端“未知的南方大陆”的东海岸绘制海图。[2]此时这艘装备60门大炮的战舰将载着金来到远东,接下来的五年里,他将作为候补少尉在该船以及皇家海军“海豚号”(HMS Dolphin)和“精明号”(HMS Prudent)上服役,在英国追逐海上霸权的过程中耀武扬威。

在美洲殖民地战争爆发之际,金被派往美洲海域的皇家海军“利物浦号”(HMS Liverpool),随后调到皇家海军“名望号”(HMS Renown),他在这里见证了与法国舰队之间的战争并于1799年被授予上尉军衔。第二年,金遇到改变自己下半生命运的贵人,即他的上司、皇家海军“阿里阿德涅号”(HMS Ariadne)的指挥官亚瑟·菲利普船长。二人意气相投、互相信任,相处非常融洽。他们一起航行了三年,在对法与对美作战中屡立战功。1784年,菲利普受命执掌皇家海军“欧洲号”(HMSEurope)[3]前往印度执行任务,他把金也调到该舰。

回来后,俩人都领半薪退休。菲利普夫人的前夫(彭布罗克的一个贵族)在罕布什尔(Hampshire)留下大量财产,这使他有条件得以继续优渥生活,而金上尉则很快就陷入经济上的困境。菲利普在1786年响应号召,率领第一批受重罚的底层囚犯前往地图上尚未标注、人们对之基本一无所知的南方大陆。他召唤金加入自己的队伍,这个32岁的康沃尔人毫不犹豫地抓住了这个机会。金在之后18年里表露出来的种种性格和行为特质,此时已有显露。金面部丰满、身材滚圆,预示着他食欲旺盛、食量巨大。纵使他立场保守,那些地位更高的竞争者永远也不会把他看作“绅士”,况且他还保留着康沃尔口音。金的体格并不健壮,严酷而紧张的殖民地生活不仅严重损毁了他的健康,同时也使他变得喜怒无常。

金满怀激情地率领着自己的团队(7个自由民,其中2个是海军卫兵)和15名囚犯(九男六女)从悉尼湾乘坐皇家海军“供给号”(HMSSupply)出发前往诺福克岛。这是一次出人头地的机会,如果这里的亚麻和松树可以如他所望地供英国舰队制作帆篷、桅杆和船桁,那么他就能在造船业上取得成功。

金的同伴可没有这么乐观。如果把18世纪被流放新南威尔士[4]比作一次飞往月球背面的旅行,那么这次前往诺福克岛的航行可以说是前往浩瀚宇宙中一颗微不可察的小行星。“供给号”穿过黑兹(Heads)不久就遇到了风暴,风暴如此强烈,以至于经验十足的金在日记中写道:“我不断想,情况真是危急啊!”

“供给号”这艘175吨的小船还算结实,总算在亨利·巴尔(Henry Ball)上尉的指挥下逃过了风暴的冲击。没顺利几天,两天后,这次艰难航行再次经受考验,船上的乘客与船员又有了惊心动魄的遭遇——一头巨大的长尾鲨像复仇的魔鬼一般,不断从深海跃出,攻击一头不得不冒出海面呼吸的鲸鱼。经过一个多小时的不懈搏斗,这头海中巨型哺乳动物最终命丧捕食者之口。

他们到达这个岛屿的那天是闰日,即2月29日,但他们划着小船花了五天时间才找到一条能穿过暗礁岩石安全登陆的通道。3月5日中午,“供给号”的领航员大卫·布莱克本独自出行时碰巧发现了那条穿过暗礁的通道,这就是后来的悉尼湾。船上的23人全部幸存,他们带着帐篷和补给从这条通道登陆。

天色向晚,他们才登陆成功。随后,金和巴尔在岸上把大家集合起来,举行了一个典型的英国式仪式,宣告他们对这块弹丸之地的占有。他们竖起一根挂着彩色旗帜的旗杆宣示这一重要时刻,并向国王乔治三世陛下敬酒,遥祝他健康长寿。实际上,此时乔治三世身患卟啉病[5],正在切尔滕纳姆温泉(Cheltenham Spa)紧咬牙关、口吐白沫;王后是以前的梅克伦堡—史特雷利茨公国的公主夏洛特婚礼当天才见到即将成为自己丈夫的乔治三世;他们的长子威尔士王子是一个丑闻缠身的酒色之徒,后来作为乔治四世在位十年,所收获的只是全国人民的唾弃。

尽管金不顾皇家礼仪,领着一群衣衫褴褛的人在异国的海滩上山呼万岁,但他对即将到来的工作充满热情,这是毫无疑问的。金早已瞄上了一个女囚犯,即安·易内特(Ann Inett)。她是一个30岁的裁缝,因为从顾客那里偷了一些布料而被判绞刑,又被减刑为流放七年。易内特后来怀了金的孩子,那个孩子是第一个在这座岛上出生的白人孩子。这个男孩被取名为诺福克,简直是就地取材。

易内特的5个囚犯姐妹可能也参加了这个仪式(和婚姻配对):伊丽莎白·希普斯利(Elizabeth Hipsley)也是个裁缝,因为偷了别人一丁点儿东西而被流放;奥利维亚·戈斯金(Olivia Gaskin)抢劫了不到15英镑,被判绞刑;伊丽莎白·科利(Elizabeth Colley)因为接受了一件偷来的长袍斗篷而被流放;苏珊娜·高夫(Susannah Gough)是因为在伦敦的穷街陋巷卖淫;伊丽莎白·李是一个24岁的厨师,她在自己工作的酒肆监守自盗,酒肆老板名叫托马斯·金。

9个男性囚犯也都是因为非暴力犯罪而被判刑,他们之所以被挑出来是因为第一舰队队医亚瑟·鲍斯·史密斯(Arthur Bowes Smyth)的建议。除了72岁的小偷理查德·韦迪库姆(Richard Widdicombe)和14岁的扒手查尔斯·麦克莱伦(Charles McLellan)外,其余人身体健壮。在新南威尔士颇有名望的鲍斯也推荐了7名自由民加入这个团队:队医的两个助手托马斯·贾米森(Thomas Jamison)和约翰·阿尔特里(John Altree)、皇家海军“天狼星号”(HMS Sirius)领航员的助手詹姆斯·坎宁安(James Cunningham)、海员罗杰·摩尔利(Roger Morley)和威廉·韦斯特布鲁克——他们两人分别擅长织布与木工,以及海军卫兵约翰·巴彻勒和查尔斯·凯瑞吉。

从“供给号”起航驶往东南并最终消失在菲利普岛的暗影中后,这一小撮人就被遗忘了。他们不认为自己是殖民开拓者,而认为自己被放逐到了孤岛。因为可以肯定的是,以前从没有人敢冒险闯到茫茫太平洋中这么一个小岛上来,更不用说在这里定居了。

直到20世纪后半期,通过澳大利亚考古学家的发现,人们才意识到最先定居诺福克岛的是来自东波利尼西亚的水手,他们的小社群人口有20至50人,可能来自克马德克群岛(Kermadec Islands)或新西兰北岛[6]这些人于13至15世纪间乘双人独木舟来到这里,繁衍生息了几代,直至绝迹。不管后来他们是自愿放弃此地还是由于内部暴乱而灭绝,目前我们可以看到,那是一个带有典型地方特色的孤立小社群,其中男女性别比例严重失衡。这个社群的主要村落遗址在艾米丽湾被挖掘出来,离金和他的队伍竖立旗杆的地方只有500米。

这些先民建造了一个公共会所和一个宗教会堂或神殿;他们的食物多样,包括鱼类、鸟类、贝类,偶尔还会有海豹,这一切都消失在文明的迷雾之中。但是他们给英国殖民者留下了两样意义非凡的东西。其一是龙舌兰(harakeke)或者叫新西兰亚麻,海军部对之非常关注。事实上它们与欧洲亚麻毫无关系,但在当时,这种差别对库克船长的博物学家或海军上层来说似乎并不重要。

另一样东西隐患要大得多,即波利尼西亚鼠。这种生物要么是偶然随毛利人的大船来到该岛,要么就是先民为了获取蛋白质而有意引入。不管以何种方式进入,总之,在这个没有天敌的环境里,它们站稳了脚跟并占领了整个小岛。现在波利尼西亚鼠的众多后代又有了新伙伴,那就是藏匿在“供给号”舱底的英国兄弟。它们钻进茂密的灌木丛,在这个真正的天堂里繁衍生息。它们不断交配,以指数级的速度增长,不久就威胁到这个小小殖民地的生存。

但是金并没有意识到他的这些潜在对手的存在,第二天一大早就派人出去工作了。“我开始清理一块地,打算种点儿东西。”金写道,“我们在定居点后不远处发现了一条清澈的溪流。”然而,金意识到了自己的局限:“除了助手和医生外,我只有12个男人可用,因此一段时间内工作进展肯定会非常慢。”[7]

他监督女性囚犯种植及照料庄稼,让木匠威廉·韦斯特布鲁克带领一群男人去砍伐松树,建造木屋。事实证明他们各得其所。但对金和海军部上层来说,不幸的是,这些松树木质疏松,无法用来做桅杆或桅桁。这对他们是一个沉重的打击,然而打击接踵而至。首先是金找不到任何证据证明此处存在那种让库克和他的博物学家如此激动的亚麻。直到后来,一种被误以为是“鸢尾[8]的植物在周围大量种植后,贾米森医生才确认那是新西兰亚麻。

海员兼织工罗杰·摩尔利对这种植物所知有限,不太了解怎样把它织成布。他知道第一步是“沤麻”,即让里面的茎秆腐烂,只留表皮纤维。切成小段以后,将表皮纤维里无用的东西抽出来,剩下的便可供下一步使用。摩尔利把这些茎秆泡在溪水里,捶打沤麻。然而,由于水平有限,他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进行。

金在日记里记录了这一过程,并指出他们需要另找专业人士,也许可以从新西兰引进,因为当时的新西兰被认为是新南威尔士的一部分。此事解决后,金才把注意力转向其他更为紧迫的事情。伐木工人常会受到严重的刀伤,也会摔断腿,需要持续不断的治疗。接着,一种前所未知的球果植物喷出的汁液弄瞎了一个人的眼睛,其他人也被折磨得痛苦不堪。贾米森医生和他的助手约翰·阿尔特里只能用最基本的药物来帮助他们缓解病痛。

更麻烦的是一些关键成员的士气。这个小小的团队最初满怀热情,现在很快情绪低落了,取而代之的是因性别比例失衡所导致的紧张关系。男女比例高达3∶1。奥利维亚·戈斯金与苏珊娜·高夫和同为囚犯的另外两个人分别结为夫妻,贾米森医生在岛上为他们举行了庄严而隆重的仪式以证明他们的结合。继金声明安·易内特属于他之后就只剩下三个女人了,她们都叫伊丽莎白,即女裁缝希普斯利、女仆科利和厨师李。她们要与13个健壮的男人(不包括72岁的理查德·韦迪库姆)来度过漫长而温暖的热带之夜。

结果可想而知:争吵、打斗、酗酒。约翰·巴彻勒在金的帐篷中偷盗朗姆酒,被金抓获,而巴彻勒是维持秩序的两个海员之一,这是危机来临的前兆。金的反应迅速而果断,他在日记中写道:“这天下午,我聚集了殖民地的居民,用绳索套住违法者的脖子,把他带到刑场,给了他36鞭子。”[9]

如果金相信当众行刑可以制止其他人的话,那他马上就要失望了。仅仅三天之后,冲动的15岁少年查尔斯·麦克莱伦在贾米森医生的住处偷盗朗姆酒被当场抓获。“我下令给他100皮鞭作为惩罚,希望能取得良好的效果。”金写道。

短期来看,偷酒的行为似乎绝迹了。金抓住这个机会制定自己的小岛法律,共计11条律令,于4月18日在布告栏上公告。按照先知摩西的方式,每周日上午11点所有人均被要求参加在“指挥官住所”举行的祭礼,而且“行为要虔敬”,法律就以这样的方式开始实行。自此以后,他们每天按照工作日程安排进行劳作,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早餐(7:30—8:30)和午餐(11:30—2:00)为休息时间;周六可用于整缮自家的园子。妇女每天要做饭、打扫卫生,周五把所有男人的脏衣服收集起来,洗净并缝补好后于周六早晨送还给他们。男人们负责维护工具,要么亲手送给仓库保管员保管,要么放在自己的帐篷看管好。

这些律令包括几条古怪的禁忌。其中一些还容易理解,比如禁止在住所附近去除鱼鳞,去除鱼鳞必须在海边进行,这显然是出于卫生考虑。还有禁止砍伐香蕉树(这是另一个曾短暂存在过的波利尼西亚殖民地的传统)。

另一条律令却让人费解,既然所有衣物和被褥都是国王的财产,为何禁止相互交换被服之类的东西?而最令人不解的一条是禁止任何人在托特尔湾(Turtle Bay)及其附近溜达。“禁止任何人靠近这里,”金写道,“一旦被发现,将立刻受到严肃的惩罚。”其原因很难理解。托特尔湾后来改名艾米丽湾,是一片通向平静水域的沙滩。也许岛上的轻舟或渔船要在这里停靠。(www.xing528.com)

最后,金的律令是一手胡萝卜一手大棒。那些愿意劳动的、诚实的、乐于助人的人将获得“权势人物”,也就是金本人的恩宠。而那些不老实的、懒惰的,“无论现在还是将来都不可能得到任何恩惠,还将受到严惩,既可能在岛上受到肉体惩罚,也可能被送到杰克逊港接受刑事法庭的审判”。

无论他的警告对这些殖民者是否奏效,岛上发生的一切已大大超出了他的管辖。热带风暴与肆虐的鼠患毁了刚刚长出的麦芽,那些侥幸存活下来的作物又成了饥饿毛虫的口粮。金组织了一轮反击。他用空木桶制成诱捕硕鼠的陷阱,抓了“上千只老鼠”。贾米森医生用燕麦片和毛玻璃调和成一种混合物,用来对付那些逃过陷阱的老鼠。女人们被招去用手捉毛虫和虫卵,尽管她们尽力而为,却无法减少这些地下公民的数量。

但是,由于帐篷与木屋附近的红壤肥沃,各人自家的玉米和蔬菜长势喜人。尽管他们并未专门研究,一套简单的以货易货的制度慢慢建立起来,大大刺激了生产者的热情。金意识到,如果这个微型殖民地要自给自足,就需要更多人手,并且能够把剩余产品出口到澳洲大陆,出口到菲利普那个尚处于困境的殖民地。

4月的一天,不知是事出意外还是有人故意设计,诺福克岛上第一个体验鞭刑的人约翰·巴彻勒独自一人乘坐小船出海捕鱼时溺水身亡。此事之后,金所面临的状况进一步恶化。此地尽管海产丰富,然而囚犯们更喜欢腌牛肉和腌猪肉。与其相比,金倒是喜欢当地海产的味道。“这里鱼虾数量极多,味道鲜美,离岛大约半英里之外的大片海域都可以捕鱼。”金写道,“小溪里有许多鳝鱼,比我在英格兰见过的鳝鱼大得多、美味得多。”[10]尽管金尽了最大的努力,但改变他人味蕾的尝试收效甚微。事实上,不久之后以鱼代肉的行动差点引发了诺福克岛上的第一次暴动。

8月,3个男人前往卸载“供给号”送来的补给品和工具时,乘坐的小船触礁了,3人全部失踪。这意味着不到6个月时间里,本来稀缺的人力资源就在海里折损了五分之一。此后不久,皇家海军“金树林号”(HMSGolden Grove)送来了20个男女囚犯,但是他们的到来并没有提供多少帮助,反而惹来更多麻烦。

金再次让他们试种谷类作物,这次比上次富有成效。金在给菲利普的报告中乐观地鼓励他送来更多囚犯,同时要求送来更多自由民和6个海军卫兵。这意味着金与最初那些成员间那种个人化的关系将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看守与囚犯之间固有的矛盾关系。诺福克岛上第一次喜庆的大会后的第十一个月,以威廉·弗朗西斯为首的囚犯团伙策划了一起暴动,他们试图抓捕并杀死岛上的权威人物。

他们知道,金每周六都会去看望怀孕数月的安·易内特,她被安置在一个小农场里,金以他的恩主之名,称这个小农场为亚瑟谷(Arthur’s Vale)。金前往那里要经过一片森林,他们打算在那埋伏以待。

暴动者们也知道海军士兵每周六在森林的另一端采摘棕榈树的甜蜜红果。因此如果时机正确,先抓住金,再派人去医生那里谎称金摔跤受伤,需要贾米森和同事约翰·阿尔特里帮忙。这样可以“干掉”这两个医生。再等海军士兵劳作归来,暴动者可以守株待兔,将其一并制服。如此这块殖民地就会被他们所控制。

计划的第二阶段隐患更多。当另一艘来自杰克逊港(或其他地方)的船到达时,暴动者会俘获船上放下来第一艘小船及船上成员,并隐藏在岸上。3个囚犯,其中一个扮成军官的模样,划着自己的小艇,以筋疲力尽的模样前往报告,说小船触礁,严重受损,这样就会有第二艘驳船运送补给物品。(如果运气好的话)在指挥官的邀请之下,船长和他的军官同僚可能与暴动者一起进餐。然后他们就会与之前的人遭受同样的命运。现在已有两艘船在暴动者的控制之下,再加上他们自己的船,暴动者们可以在天黑之后接近大船,制服其余军官和船员。囚犯们驾驶着自己控制的船只驶往塔希提岛,把这座岛留给那些幸存者——如果真的有幸存者的话,他们会把这个故事告诉后人。

这是一个大胆残忍的计划,不久,绝大多数囚犯都签字画押。然而,既然有这么多人知情,计划注定会泄漏。花匠罗伯特·韦伯的情妇伊丽莎白·安德森热切地希望他能签字,但是韦伯拒绝了并向金告发。

金大吃一惊,一开始拒绝相信这种事。但是拒绝加入暴动的囚犯、缆索工约翰·赖斯,以及另外两个木匠即纳撒尼尔·卢卡斯和上了年纪的理查德·韦迪库姆都确认了他的说法,他们3个都属于第一批的“老人”。

金迅速采取行动,给威廉·弗朗西斯这个“麻烦的卑鄙小人……十恶不赦的恶棍”戴上脚镣手铐。金发现29个男性囚犯中有26人参与此事,这让他觉得胆寒。他原本打算把殖民地建设成一个仁慈的社区,这一事件对他这个天真的想法是个沉重的打击。他把戴着镣铐的弗朗西斯押回杰克逊港,并请示菲利普是否可对其处以绞刑,这是金偏爱的一种刑罚。把已经法办的弗朗西斯带回诺福克岛,“这样就可以以儆效尤”。

最终,依据法律,这个暴动者得到了宽恕:暴动并未真正发生,因此也就无法审判。在服刑期间他被罚做苦役,最终的命运就不得而知了。这并不如金之意。但是他决定尽最大努力确保这种事情不会再次发生。

新南威尔士的殖民地军事审判员大卫·柯林斯上尉后来写道:“金先生本来……像仁慈的主人对待自己的家人一样善待他们,但是他现在看清了他们的本来面目。”[11]金现在不再与手下人打成一片,他要求清理干净驻地周围的树木,以减少手下人私自聚会的机会。这样做也许救了很多人的命,因为紧接着一场猛烈的龙卷风席卷该岛,帐篷和单薄的小木屋周围的巨大松树在这次龙卷风中悉数倒下。

尽管金对自己救人感到高兴,但他并不指望(也不接受)囚犯们对自己感恩戴德。临近1789年,殖民地的新政权像监狱一样暗流涌动,平静的表面下冲突一触即发。

菲利普总督决定把诺福克岛作为死硬顽固犯罪分子的倾泻地,这对本已危机重重的诺福克岛来说是雪上加霜。菲利普同时警告说:“绝不能信任囚犯。”然而,菲利普又用个人的保证来粉饰自己的决定:“我保证,你的每一个行为都将得到我的全力支持。”[12]

【注释】

[1]Edward,‘Early Writing’,CMP,p.102.

[2]碰巧的是,“燕子号”不久前才从南太平洋回来,船长是菲利普·卡特雷特。1776年他还是候补少尉时发现了一个小岛,并将其命名为皮特凯恩岛。

[3]“欧洲号”后来被改造成一艘巨大的运囚船。

[4]库克在日记中最初将其命名为“新威尔士”,后来才改为“新南威尔士”。

[5]卟啉病俗称吸血鬼病,又名血紫质病,病因是人体血红素的合成出现障碍,与吸血鬼毫无关联。目前该病还没有根治的方法。

[6]Anderson,Atholl,Smith,Ian and White,Peter(eds),Prehistoric Archaeology of Norfolk Island,Southwest Pacific,Australian Museum,2001.

[7]金写给亚瑟·菲利普的信,1788.

[8]King’s Journal,p.55.

[9]King’s,Journal.

[10]King,Letter-book,Mitchell Library,quoted in Hazzard,Margaret,Punishment Short of Death:A History of the Penal Settlement at Norfolk Island,Hyland House,1984,p.21.

[11]Collins,Lt David,An Account of the English Colony in New South Wales,p.50.

[12]King,Letter-book,quoted in Hazzard,Margaret,Punishment Shortof Death,p.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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