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艺复兴：现代文明的曙光

文艺复兴是指公元14—17世纪西欧国家先后发生的第一次资产阶级文化运动，也是人类文明史上一次伟大的思想变革。16世纪资产阶级史学家认为是对古典学术和艺术的复兴，因而得名。实质是西欧封建社会向资本主义社会过渡这一历史变革在意识形态上的反映，其历史意义是为资本主义建立统治地位制造舆论，而绝非纯粹恢复古典文化。通过这场变革，欧洲人的精神开始觉醒，观念从以神为中心过渡到以人为中心，生活重心从来世转移到了现世。由于各国的社会和历史条件不同，文艺复兴在各国有着不同的特点。

1.文艺复兴运动的土壤与基础

（1）文艺复兴的思想渊源

思想文化有其继承性，任何一种新文化都是在旧文化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文艺复兴”一词原意是指人文学科的“复兴”或“复活”。14世纪的意大利是东、西方贸易的中心，同时也是世界各民族思想文化、价值观念和宗教信仰交流的集散地。基督教单一的信仰和规范被冲淡，意大利人心灵变得相对开放。因此，在一些学院和大学里，教授人文学科的学者在思想上和课堂上都突破了神学为本的学科束缚，研究和传授非基督教的世俗学科，主要是“复活”了古希腊、罗马的古典知识。“文艺复兴之父”弗兰齐斯科·彼得拉克（1304—1374年）认为，古代是人类创造力的鼎盛时代，人类要前进，有赖于古典学术的复活。这一观念成了人文主义者根深蒂固的信念。

“文艺复兴”一词，作为一个专用术语，则是由意大利艺术史家基奥基俄·萨瓦里（1511—1574年）提出的。在1550年问世的名著《意大利绘画·雕刻建筑名家列传》的导言中，萨瓦里正式把“再生”^[14]作为专门术语介绍给西方世界。“文艺复兴”就这样在欧洲作家的著作和讲演中逐步被运用，且深入人心。

（2）文艺复兴的社会基础

一定的文化是一定的政治和经济在观念形态上的反映，文艺复兴运动的发生与发展都不是偶然的，而是伴随着封建制度的解体和资本主义萌芽的产生，呈波浪式前进。14—16世纪，西欧诸国先后由封建制度逐步向资本主义过渡，新的生产方式需要孕育出自己的思想文化，加之西欧社会系统内多种因素的刺激，文艺复兴应运而生。

教会的腐败引起城市工人反抗和农民起义，不仅撼动了僧侣、贵族的势力，而且推动了农奴制度的改革，为资本主义的发展提供了极其有利的条件。教会在早期没有意识到这场运动的深刻性与革命性，往往把过剩的财富转化为艺术美的形式给予支持，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中世纪意大利和拜占庭各地保存了大量的古典文化遗产，为欧洲文艺复兴运动的兴起提供了丰富的文化养料和重要条件。中国造纸术和印刷术经阿拉伯人西传，在西欧诸国广泛使用，也有力地推动了西欧文艺复兴运动的兴起和发展。正如马克思所说：火药、罗盘、印刷术——这是预告资产阶级社会到来的三项伟大发明。火药把骑士阶层炸得粉碎，罗盘打开了世界市场并建立了殖民地，而印刷术却变成了新教的工具，并且一般地说变成了科学复兴的手段，变成创造精神发展的必要前提的最强大的推动力。

总之，文艺复兴在西欧社会形成了一股狂飙，叩击着西欧现代社会的大门。

2.文艺复兴运动演进的脉络

如果说，地理大发现是欧洲在向未知的物质世界进军的话，文艺复兴则标志着欧洲向着人类精神世界的探索。全部文艺复兴的运动分为三个阶段。

（1）运动的萌发阶段（14世纪初—15世纪中叶）

文艺复兴最早发生在意大利，其文学成就最为突出。文坛上出现“三杰”：但丁（1265—1321年）——跨时代的文豪、文艺复兴的先驱者，代表作《神曲》；彼得拉克——意大利第一位人文主义诗人，号称桂冠诗人，代表作《抒情诗集》；薄伽丘（1313—1375年）——意大利和西欧第一位资产阶级自由主义和现实主义的文学家，代表作《十日谈》。他们通过文学作品揭露教会的腐朽、荒淫、贪财；提倡“人道”，反对“神道”；提倡“人权”，反对“神权”；提倡个性解放，反对中古教会的禁欲主义。

在启蒙文学家的启发下，出现了一些现实主义的艺术作品和历史著作。乔托（1266—1337年）作为近代现实主义绘画艺术的拓荒者，被誉为“欧洲绘画之父”。他在阿累那教堂的壁画中，通过圣母玛丽亚一家及耶稣的一生，表达了尘世和人生的情感与境遇。此外，马萨乔（1401—1428年）的人物画与风景画，多纳太罗（约1386—1466年）的人体雕刻（大卫像）等，充分显示了现实主义的艺术魅力。列奥纳多·布鲁尼（1370—1444年）是15世纪上半叶最卓越的人文主义者，他在伦理、政治、历史、宗教等领域全面地发展了人文主义。在布鲁尼那里，历史成为人本身活动的历史，在他的史学名著《佛罗伦萨史》中充分肯定了人在现实生活中的作用。

（2）运动的繁荣阶段（15世纪中叶—16世纪中叶）

这一时期的绘画艺术、新的文学戏剧和哲学思想的兴盛将文艺复兴运动推向繁荣。其主要特征有三个方面：

第一，新兴资产阶级文化已越出了意大利的国界，扩及到了欧洲各国，文艺复兴达到了全面繁荣的阶段。此时的意大利虽然资本主义萌芽已经停滞，政治扰攘不宁，但文化的惯性，加之早期文艺复兴的辉煌业绩，使其仍处在西欧文艺复兴的中心。后期文艺复兴也取得了多方面的成就，尤以造型艺术最为突出，其著名的代表人物有意大利“艺术三杰”；达芬奇、米开朗其罗和拉斐尔。

达·芬奇（1452—1519年）是一个复合式奇才，他不仅是伟大的画家，也是数学家、力学家和工程师，在数学、解剖学、生物学、光学、力学、地质学等方面都有非凡的才华。他死后留下了七千余页的手稿。达·芬奇在绘画上的代表作是《最后的晚餐》《蒙娜丽莎》。米开朗其罗（1475—1564年）的代表作品有大理石雕塑《大卫像》《摩西像》，他的绘画作品《创世纪》《末日的审判》也极具雄伟气概。拉斐尔（1483—1520年）擅长画圣母像，其绘画特点是典雅、秀美、圆润、和谐，被后世称为画圣。拉斐尔的代表作品有《圣礼之争》《雅典学派》《帕那苏斯山》等。人们习惯于将达·芬奇的《最后的晚餐》、米开朗其罗的《末日审判》和拉斐尔的《雅典学派》三幅现实主义壁画合称为文艺复兴盛期的三大杰作。

第二，新兴文学戏剧方面的成就，也超过了早期的启蒙文学。主要作品除了意大利最伟大的诗人阿里奥斯托（1474—1533年）的《疯狂的罗兰》外，还有法国文学家拉伯雷（1494—1553年）的讽刺小说《巨人传》，西班牙塞万提斯（1547—1616年）的长篇小说《唐·吉诃德》，英国莎士比亚（1564—1616年）的《哈姆莱特》《仲夏夜之梦》以及一些著名的历史剧。拉伯雷、塞万提斯和莎士比亚被誉为后期文艺复兴的“文坛三杰”。

这一阶段戏剧的主要特点是立足现实社会生活，以通俗的语言揭露社会矛盾；拥护宗教改革，维护新兴资产阶级的利益；希望国家统一，发展资本主义。

第三，新的哲学思想得到了蓬勃发展，并在反封建、反教会中显出了巨大的威力。随着文艺复兴的展开，人文主义思想被传播到欧洲各个国家，为资产阶级提供了一种新的世界观，并形成了一种广泛的社会思潮。这一时期的政治思想家在人文主义的影响下，开始摆脱神学的影响，提出了许多新颖的政治观念。

资产阶级政治思想启蒙家马基雅弗里（1469—1527年）为国家学说的发展作出了特殊的贡献。其代表作有《论蒂特·李维的前十年书》《君主论》《佛罗伦萨史》。他的政治学说提出应以“国家的利益”为政治行为的唯一准则，这种集权的政治学说对当时四分五裂的意大利而言具有一定的进步性。法国著名政治思想家、近代主权学说创始人让·博丹（1530—1596年）的国家学说也影响深远。他在国家理论、主权理论和政体理论上都颇有建树，不仅使启蒙时期的思想家（例如孟德斯鸠）深受启发，也为近代国家主权学说奠定了基础。另外，空想社会主义也出现了。康帕内拉（1568—1639年）的《太阳城》，托马斯·莫尔（1478—1535年）的《乌托邦》等首次提出了消灭私有制的问题，试图建立一个“财产公有，人人劳动，平均分配”的理想社会。(www.xing528.com)

这一阶段的政治思想家不仅强烈要求实现国家统一，加强君主专制，把建立民族国家放在首位，而且他们冲破“资产阶级的局限”，揭示了资本主义私有制是劳动人民不幸的根源，要求消灭私有制，预言了共产主义的未来，并寄予了深切的希望。当然，他们仍没有摆脱基督教的神学控制，这是新兴资产阶级的历史局限性。

（3）运动的尾声（16世纪末—17世纪）

文艺复兴运动不仅使人文科学得到发展与繁荣，也带来了17世纪自然科学的勃兴，为新的哲学世界观提供了依据。

天文学首先冲破神学世界观的束缚，产生一系列成果，使文艺复兴运动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1543年波兰天文学家哥白尼（1473—1543年），以无可辩驳的事实和精确的数据在其发表的《天体运行论》中，提出了“太阳中心说”，从而推翻了教会奉为经典的“地心说”，把自然科学从神学的统治下解放出来。意大利科学家和数学家布鲁诺（1548—1600年），继承和发展了哥白尼的学说，认为地球围绕着太阳旋转，而太阳只是太阳系的中心而不是宇宙中心。从而彻底否定了“地心说”。意大利物理学家、天文学家伽利略（1564—1642年）是文艺复兴时期最后一位科学家。

自然科学取得的巨大成就推动着人类精神阔步前进，但是由于社会历史条件的制约，这一时期的科学家的思想不可避免带有宗教的色彩。

法国学者勒奈·笛卡尔（1596—1650年）被誉为杰出的哲学家、数学家、物理学家和心理学家，是把哲学从经院束缚中解放出来的第一人。其代表作有《物理学》《形而上学的沉思》《哲学原理》等，其中《物理学》成为19世纪法国唯物主义的基础。荷兰的唯物主义者斯宾诺莎（1632—1677年）在其代表作《神学政治论》《伦理学》中，继承和发展了笛卡尔的思想，把他的二元论改造为一元论，认为宇宙只有一个实体——自然界。英国哲学家弗兰西斯·培根（1561—1626年）是近代第一个资产阶级唯物主义哲学家，倡导近代实验科学方法，主要著作有《新工具》和《学术的进展》，提出了“知识就是力量”的名言。

综观文艺复兴的内容和成果，可以概括为三个字：多，成果绚丽多彩；广，涉猎的领域极其广阔；深，研究的学科极其深邃。

3.文艺复兴运动的地位及其影响

文艺复兴被经典作家们认为是一次人类从来没有经历过的最伟大的、进步的变革，是一个需要巨人而且产生了巨人——在思维能力、热情和性格方面，在多才多艺和学识渊博方面的巨人的时代。文艺复兴与其说是“复兴”，不如说是在“创新”，在欧洲历史上具有划时代意义。

（1）价值观念由神文主义向人文主义转变

文艺复兴的精神核心是人以及人的价值的重新发现和肯定。在中世纪，人在现实世界是微不足道的，只能把一切寄托于来世。在这种观念引导下，人们压抑着自己正常的欲望，消极处世，致使社会进步与发展缺乏精神动力。文艺复兴发现了人以及人的伟大，提出了“人是最宝贵的”的思想，认为人享受现世的幸福是人生的目的。

强调自由意志，崇尚政治自由。中世纪的人是封建俗权和教权双重淫威下的奴仆，文艺复兴强调自由意志是上帝赋予人类的最大赠礼，进而在政治上反对压抑自由意志和个性发展的封建主义，宣扬共和制和民主能够开启民智、发挥潜能，为日后政治变革奠定了思想基础。

反对愚昧，提倡理性。中世纪，封建神学主宰一切，教会宣扬人的愚昧无知便是德性，致使大多数人思维麻木、观念愚钝。文艺复兴则针锋相对地提出了“知识就是力量”的口号，与封建神学观念展开了正面论争。近代自然科学，使人看到了理性的力量，成为革命的精神动力，对西欧社会观念的变革产生重大影响。

在对人生、自然与社会的探索过程中，人们的思想观念从神文主义转向人文主义，使得西方的社会面貌日新月异。

（2）文艺复兴对欧洲观念变革的意义

文艺复兴对整个西欧的现代化进程具有深远的影响。这一时期的人文主义者一方面立足于资本主义萌芽的现实，将古典与时代的进步思想相糅合；另一方面，又能超越现实，将人们自发的新思想与社会发展潮流相结合，较为清醒地把握资本主义的发展脉络。因此政治、文化、思想等领域充满着强烈的现代气息，尽管这种现代性在程度上不及启蒙运动那么广泛和深入，但就其基本精神而言却是具有开拓性与方向性的。可以说，文艺复兴为资本主义思想体系的建立奠定了基础，标志着欧洲现代史的开端。

文艺复兴对于人类文明而言，无疑是一个巨大的资源宝库。那些杰出的人文主义作家、艺术家、天文学家以其不朽的成就，在人类文化史上书写了浓墨重彩的篇章，其影响力在此后欧洲现代史的进程中熠熠生辉：以英国为代表的17世纪宗教改革、以法国为代表的18世纪启蒙运动、18世纪以后盛行的人道主义思潮、北美独立战争期间震撼世界的“独立宣言”、1789年法国的“人权宣言”，都不同程度地受到了文艺复兴的影响。人道主义前身是“人文主义”，在资本主义上升时期，起着积极的作用，代表着进步的思想。

（3）文艺复兴对中国的影响

文艺复兴对中国的影响也是不能忽视的。文艺复兴繁荣阶段正值我国明末清初时期，随着欧洲早期殖民势力的入侵，作为西方殖民者扩张触角的传教士，来到亚洲的东方和我国境内，既带来了天主教，也带来了西方的天文、历算、地理、炮铳等。传教士在传教的同时，介绍西学，尤其是一些自然科学和天文学知识，他们绘制世界地图，制作浑天仪、地球仪、测星仪，与中国学者合作，翻译了大量书籍（主要涉及宗教、科学两大类）。据统计1664年出版宗教书籍约140～150种，科学书籍150种。

罗马教皇克列门十一世于1704年11月20日发布“教仪问题”禁令，为此康熙皇帝于1720年下诏，禁止西方传教士在中国的传教活动，到鸦片战争前中国一直“闭关”。这固然防范了殖民主义对我国的渗透和破坏，同时也在一定程度上阻碍了中西文化的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