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马帝国史:235-238年的马克西米努斯·色雷克斯统治

纵览历史，用江河日下、大厦将倾形容罗马帝国的发展趋势再合适不过了。文官政府逐渐退出历史舞台，唯一能使人民臣服的是“刀剑的力量”。事实上，从奥古斯都开始，罗马帝国就已进入军人专制时代。奥古斯都行事谨慎，其后的几任继任者精明能干。他们即使打着法律的幌子专权，也能让社会秩序井井有条。我们也许可以这样认为，奥古斯都时代及从涅尔瓦到康茂德五贤帝时代的八十四年，罗马帝国风清弊绝，政明刑简，可谓人民最幸福的时期。然而，由于人性贪婪，这样的良好状态难以长期维持，亚历山大·塞维鲁在位十三年只不过是接下来一百年无边黑暗中透出的一缕微光。

君主制无疑是罗马帝国灭亡的罪魁祸首。一般来说，如果统治者不能将统治权传给自己的儿子，那么当权者对国家未来的发展基本不会太在意。罗马帝国的现状与奥古斯都当初的设想相去甚远。一代代皇帝处心积虑地建立世袭君主制，上帝却让他们的努力都付之东流。恺撒家族中人们所称的“好皇帝”都是通过一系列“收养”行为登上皇位的。偶尔会有亲生儿子继承父亲的皇位。但从奥古斯都时代到罗马帝国末期，从未出现世袭三代以上的皇权更迭。当然，为了支持世袭君主制，当权者甚至不惜捏造事实，声称叙利亚行省的埃拉伽巴路斯是卡拉卡拉的亲生儿子。马克西米努斯·色雷克斯的出现揭开了罗马帝国历史的新篇章——每个普通的士兵都可以觊觎皇帝的宝座。

马克西米努斯·色雷克斯原是色雷斯的一个农民，身材魁梧，力大无穷。据说，他的手指比妻子采齐利娅的手腕还粗；四十磅肉、七加仑酒只是他一天的饭量；他能拉动一辆满载的马车，一脚踢断马的腿，徒手碎石更是不在话下。因此，马克西米努斯·色雷克斯又被称为“赫丘利”“安泰”^[1]和“克罗顿的麦洛”^[2]。塞普提米乌斯·塞维鲁在色雷斯为儿子盖塔庆贺生日时听说了这位勇士。年轻而野蛮的马克西米努斯·色雷克斯走到塞普提米乌斯·塞维鲁面前，用蹩脚的拉丁语表达了通过摔跤与军中强者一决高下的想法。获准后，马克西米努斯·色雷克斯击败了十六人，获得了丰厚的奖励，并且应召入伍。过了几天，塞普提米乌斯·塞维鲁再次见到了马克西米努斯·色雷克斯，马克西米努斯·色雷克斯为自己交上好运而欣喜若狂。塞普提米乌斯·塞维鲁边骑马边跟一位保民官聊天，谈话中提到了马克西米努斯·色雷克斯。马克西米努斯·色雷克斯意识到皇帝正在谈论自己，便跑过去，同塞普提米乌斯·塞维鲁的坐骑并行。为了测试马克西米努斯·色雷克斯的脚力，塞普提米乌斯·塞维鲁策马狂奔，但这位年轻力壮的勇士紧随其后，丝毫不曾落下，直到年老体弱的塞普提米乌斯·塞维鲁精疲力竭为止。塞普提米乌斯·塞维鲁问马克西米努斯·色雷克斯奔跑过后是否还能进行摔跤比赛。马克西米努斯·色雷克斯给出了肯定的回答。不出意料，马克西米努斯·色雷克斯打败了七个强壮的士兵。有了塞普提米乌斯·塞维鲁和卡拉卡拉做靠山，马克西米努斯·色雷克斯在军队中迅速崛起。后来，马克里努斯夺取皇位时，马克西米努斯·色雷克斯回到了自己的家乡色雷斯。他也不屑为埃拉伽巴路斯效力。但当亚历山大·塞维鲁登基时，马克西米努斯·色雷克斯被说服返回罗马，掌管一个军团，并成为一名元老。亚历山大·塞维鲁甚至考虑过把自己的妹妹狄奥克利娅嫁给他的儿子小马克西米努斯。

马克西米努斯·色雷克斯即位后第一件事就是清除亚历山大·塞维鲁的老臣和亲信。他以忤逆造反的名义处死数人，很快就暴露出残忍的本性。亚历山大·塞维鲁在位时，着手修建了一座横跨莱茵河的大桥。此时，大桥顺利竣工。马克西米努斯·色雷克斯打算经此桥入侵日耳曼。这时，一场阴谋正在悄悄酝酿。一个叫马格努斯的执政官计划在马克西米努斯·色雷克斯渡河后把桥斩断，将他困在日耳曼，然后自己登上皇位。但阴谋被马克西米努斯·色雷克斯及时发现。马克西米努斯·色雷克斯大开杀戒，未经任何审判就屠杀了四千人。不过，有人指控马克西米努斯·色雷克斯自己导演了这场阴谋。

大屠杀过后没几天，东方弓箭兵^[3]就举起造反的大旗，马克西米努斯·色雷克斯很快就将叛军镇压。平息叛乱后，他率军攻打日耳曼。由于沿途无大军阻挡，马克西米努斯·色雷克斯率军长驱直入，在日耳曼境内纵横四百英里，烧杀抢掠，恣意妄为。偶尔在丛林沼泽中遭遇小规模的抵抗，反倒成了他展现个人勇武的机会。马克西米努斯·色雷克斯让人将作战胜利的场景画下来，派人将画送至罗马，并且要求把画悬挂在元老院大门之上。

马克西米努斯·色雷克斯在位的前两年主要同日耳曼人和萨尔马提亚人作战。冬天，马克西米努斯·色雷克斯率军驻扎在潘诺尼亚的西尔米乌姆。其间，他一直没有返回意大利。但他不在意大利并不代表会为意大利带来什么益处，整个意大利都在他的暴政下痛苦呻吟。居心叵测的告密者死灰复燃，来自全国各地的各界人士被拖至潘诺尼亚，有的人被缝在兽皮里活活闷死，有的人被丢给饥饿的猛兽咬死，有的人则被棍棒活活打死。他们的财产被全部没收。有人可能会说，君主专制统治历来如此。因此，大部分人不会太在意马克西米努斯·色雷克斯的暴行。但马克西米努斯·色雷克斯把贪婪的手伸向了罗马帝国的各个角落，大肆征收苛捐杂税，强行没收原本用于百姓生活和市政建设的公共基金。更过分的是，马克西米努斯·色雷克斯连神殿里的财物都不放过，派人剥去公共建筑上的装饰品。他的种种作为激起了人们的普遍不满，甚至其麾下士兵都开始厌恶他的冷酷与残忍。

整个罗马帝国的反叛之势一触即发。阿非利加行省的一个财务官贪婪成性，成了叛乱爆发的导火索。这个财务官对马克西米努斯·色雷克斯死心塌地。他逼迫两名当地有地位的年轻人交钱，而这些钱足以使他们倾家荡产。绝望之下，两名年轻人将奴隶召集到一起商议起事。他们还赢得了一部分士兵的支持。一天晚上，两名年轻人带人突袭并杀死了财务官及其守卫。开弓没有回头箭，除了造反别无出路，他们决定扶持戈尔迪安即位。戈尔迪安是阿非利加行省总督，德高望重，当时已八十岁高龄。第二天一早，两名年轻人找上门时他还没有起床。两名年轻人发表了一通演讲后，将一面紫色军旗披到戈尔迪安身上，称他为“奥古斯都”。戈尔迪安本想拒绝突如其来的尊贵大礼，但一想到马克西米努斯·色雷克斯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被尊为“皇帝”的人，冒险一搏也许更加安全。于是，戈尔迪安一世^[4]答应做皇帝，并且让儿子戈尔迪安二世成为共治皇帝。然后，戈尔迪安一世前往迦太基。他写信给罗马元老院、公民和朋友，宣布自己是罗马帝国皇帝。

收到信后，罗马人很高兴，对戈尔迪安一世表示热烈拥护。戈尔迪安一世与戈尔迪安二世被元老院宣布为“奥古斯都”，而马克西米努斯·色雷克斯及其亲朋都被宣布为罗马公敌。元老院还下达密令，承诺谁能够杀死马克西米努斯·色雷克斯及其亲朋，谁就会得到丰厚的奖赏。暗杀马克西米努斯·色雷克斯的所有必要准备工作秘密进行。元老院公布戈尔迪安一世与戈尔迪安二世成为罗马皇帝，他们的雕像也被送入禁卫军营地。人们愤怒地推翻并毁掉了马克西米努斯·色雷克斯的雕像，攻击和杀掉马克西米努斯·色雷克斯的宠臣和告密者。许多人更是以此为借口，乘机除掉他们的债主，解决他们的私人恩怨。谋杀和抢劫在罗马肆虐泛滥。事已至此，元老院已无路可退，所以向各行省总督下达通知，命二十人组成保卫意大利的机构。(www.xing528.com)

准备渡过多瑙河同萨尔马提亚人开战时，马克西米努斯·色雷克斯得知了罗马发生的种种情况，怒不可遏。他威胁所有元老，说要将他们关进牢房并处死。此外，马克西米努斯·色雷克斯还向士兵们承诺，把元老们的财产和自称皇帝的戈尔迪安一世与戈尔迪安二世的财产都赐给他们。但他发现士兵们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开心，所以他开始担心自己是否能保住权力和皇位。然而，不久发生的事使他重新燃起了希望，因为传来了这样的好消息：毛里塔尼亚总督卡贝里亚努斯举兵反抗戈尔迪安一世。戈尔迪安一世称帝后曾命卡贝里亚努斯离开毛里塔尼亚。卡贝里亚努斯的军队由罗马军团和摩尔人组成。大军浩浩荡荡直奔迦太基。戈尔迪安二世率军迎战，却不幸战败被杀。得知这一消息后，戈尔迪安一世悲痛不已，自缢而亡。像所有胜利者一样，卡贝里亚努斯攻占迦太基后，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连周边的城镇也不放过（公元237年）。

戈尔迪安一世与戈尔迪安二世死亡的消息传回罗马，引起了巨大的恐慌。元老院意识到现在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于是迅速推举普皮恩努斯和巴尔比努斯为皇帝。普皮恩努斯负责军事，巴尔比努斯管理政务。当然，为了安抚罗马公民，元老院封戈尔迪安一世的孙子——一个十二岁的男孩戈尔迪安三世为“恺撒”。

●戈尔迪安一世自缢而亡

●马克西米努斯·色雷克斯率大军围攻阿奎莱亚

大约在公元237年7月初，普皮恩努斯即位，随即离开罗马，率军对抗马克西米努斯·色雷克斯。一年来，双方都在为战争做准备。公元238年春，马克西米努斯·色雷克斯亲自率军南下，顺利翻越了阿尔卑斯山脉，一路畅通无阻。但来到阿奎莱亚时，马克西米努斯·色雷克斯发现城门紧闭。他表示阿奎莱亚人只要弃城投降就可以得到原谅，但阿奎莱亚人断然拒绝。于是，马克西米努斯·色雷克斯率大军包围阿奎莱亚。城中将士同仇敌忾，誓死抵抗。马克西米努斯·色雷克斯进攻多日却毫无进展，激起了残暴的脾气。盛怒之下，他又处死了几名军官。这些暴行彻底激怒了士兵——他们已经受够了战争的困苦，不满情绪与日俱增。一天中午，马克西米努斯·色雷克斯躺在帐中休息，一批阿尔邦士兵闯了进来，意欲杀死他。马克西米努斯·色雷克斯的卫兵甚至都加入了刺杀他的队伍。马克西米努斯·色雷克斯惊醒后带着儿子小马克西米努斯向帐外逃去，士兵抓到了马克西米努斯·色雷克斯与小马克西米努斯，当场砍下他们的头颅。马克西米努斯·色雷克斯的亲信也都遭遇同样的下场。至此，马克西米努斯·色雷克斯三年的统治结束了。

●马克西米努斯·色雷克斯被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