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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地农村的大树与鸟的悲哀

时间:2023-08-17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幼年住在乡村里,在乡下大树是不稀罕的,尤其北地,千八百年的树到处全是;农村里少有娱乐,坐在篱笆底下吸吸烟之外就是养鸟了。现在想起来,被捕留在北地的鸟是有深厚的悲哀的。麻雀在北地最常见,据说在鸟里是最有胆气的。

北地农村的大树与鸟的悲哀

我想着院里总该有几棵树,这也许是很不祥的念头,记得什么书上说薛涛幼年作诗即尝以大树为题,诗中有“枝迎南北鸟,叶送往来风”之句,当时即大为乃翁所不满,后来果然当了妓女,到现在,大概还有许多人跟着惋惜的。

但我之希望院里有树并不兴祸福相干。院里能长着几棵大树,固然太可庆幸了;不然就是生着几棵小树也颇可点缀风光。这里并不含有什么诗兴,勉强说起来,就算于鸟有关系吧。

幼年住在乡村里,在乡下大树是不稀罕的,尤其北地,千八百年的树到处全是;农村里少有娱乐,坐在篱笆底下吸吸烟之外就是养鸟了。在每一条街里总可以找到几个好养鸟的人,但是小户人家也谈不到什么趣味,购买自然没有力量;所以多半还是自己编一架打笼或是织一张网,在农忙完毕的时候,花一点时间去捕。捕来什么就养什么,关在笼里,窜窜跳跳地,就足以使养者安心了。

用网捕鸟,必须在秋天,禾稼已经大部收拾完,野地里还剩下一块一块的晚豆和几片棉花,再有就是白菜了。这时的鸟全是由北来向南去,天还不算冷,他们索性在野地多游玩几天,有的不幸就在此时遭了祸,捕在笼里,从此停留在北地,也许就是一生。想起来是很有些凄惨的。

用打笼捕鸟不尽在秋天,春天鸟由南国飞来向北山里去,也总要在这里停留多少天。清明前后的迷雨,地上自然翠绿色了,不要说鸟,就是人也应该舍不得的。鸟是成群地在树上叫着,这时也忙了捕鸟的人,清早起来,赶着打笼悬上树去,笼里装着往年捕来的鸟,还有美味的食品。鸟成群飞来,停在大树上,有金钟,又呼呼地飞去。

邻居的王姓最能编打笼,他的家里总存有三五架,灵活,精致;幼年就幻想将来也能编两架,捕来鸟养着,有多么快活。

现在想起来,被捕留在北地的鸟是有深厚的悲哀的。现在正是冬天,冰天雪地,不知有多少正梦想着南国的风光,一年年地关在笼里,有时虽也在春秋的佳日悬上树去,向他的伴侣吐一吐一年的悲苦,问一问故乡的消息,但是不久,伴侣呼呼地飞去了,又把他留在这里,不知何年何月再与他们见一面。

闲时到鸟市去,看见一群群的小鸟在笼里闷着,就很想买来一起放掉;这当然不易做到了,有一回,只买回来一个,幼年称之曰黄眉,是很能叫的一种鸟,又买了一个要跳跃着叫一阵,我想这也许是正在吐他的悲哀,就很想把他放掉,后来又有些舍不得,索性再买一个教他一起住在这里。

长住在北地的鸟,天天在书树上吵闹,却也不觉得稀奇,捕来的鸟是唯有“某”时间才来这里的,大概是春天最多,我以把他挂在院里的树上,就仿佛又到了春天;说平凡一点,因为对于鸟有好感,所以每当他在院里叫着的时候,心里总有一些欢喜。

后来不慎,这两只鸟全被煤气熏死了。眼看着他躺在笼底,身上惨苦地动着,妻还为这事落几滴泪,从此生活也寂寞了许多。后来想买,又怕触起旧事,也就不想再养了。

新近搬了一次家,院里又巧有两棵树,一棵是桑树,一棵是柏树,但全不高,就是春天和秋天,大概也不会有野鸟来的。初来时颇觉有些寂寞,日子多了也就安定下去,因为檐前还住着许多麻雀,每天树上也免不了噪闹一阵,这虽然没有南国来的鸟的引人兴趣,但总算能破去一些静悄,也稍可安心了。(www.xing528.com)

麻雀在北地最常见,据说在鸟里是最有胆气的。这里又有一段神话,说古时西王母宫失了火,诏群鸟往救,麻雀首先不顾性命飞到了,所以身上被火烧着,到现在还是绛紫色;燕子飞到半途,左右观望,只能将脖颈下烧着。所以西王母行赏罚的时候,是特许麻雀住在庙里,燕子则只能委曲在民宅的梁上。

其实燕子还算是幸福的,北地小儿有一种迷信,说玩弄燕子会瞎眼,燕子因此有了保障,虽然委曲在人家的梁上,也还自由自在。麻雀虽然特许住在庙里,但庙里并不安全,其一蛇太多,有时雏和卵一起被吞去,这于老鸟真是太悲痛了;其次,即使没有蛇,也凄凉得可以,远不如人家的屋檐下有一些烟火气好。

这里的几窝麻雀大概有见于此,所以才住在这里。冬天的早晨,想着外面,冰冷的,总不愿把头伸出被窝来,这时树上开始有麻雀声,吱吱喳喳叫了一阵,知道天不早了,赶紧起来,日子多了,仿佛寂寞之中也得了邻居,感情也同麻雀好起来。

冬天是鸟类最难过的时候,稍微聪明一点的鸟全都往南方去了,只有麻雀和乌鸦还在这里,食料大概很困难了,妻想到这里,每天总把洗米水洒在院里,有时里边故意渗上一些米,麻雀下来欢喜地吃着吃完了,又飞上树,耸一耸肩,才飞到外面去。

前两天,早晨醒来,天很阴黑,树上没有麻雀声,细听一听檐下有唧唧的声音,大概还瑟缩在窝里。我想天一定是下雪了,起来一看,果然正下着雪,妻说:

“麻雀大概没有存粮吧?”

“大概没有吧。”

心里立刻觉得麻雀太可怜了,赶紧出去,把院里扫出一块空地,洒上一些米,又把树上的雪摇一摇;麻雀成群地飞出来,不一会就吃净了,我伏在窗口看着,树上又满了吱吱喳喳的声音,才放下心来。

我想着什么时候能在乡村的村外盖起一所家,院里院外满种上树,于是可以长年在那里接待各种鸟,看着他们把春天带来,再看着他们把春天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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