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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代风流:西南联大生活之旅

时间:2023-08-17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1938年4月,昆明,国立长沙临时大学更名为国立西南联合大学。同年6月8日,国立西南联合大学关防(铜质)到校,7月1日正式启用。联大存续的9年,先后有1129名学生参加抗战,为国效力。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联大学生中被评为两院院士的共86人。联大风流何处寻?缅怀已成绝响的联大风流和风骨,铭记联大创造的奇迹和辉煌,自不待言。联大师生的风流,就像魏晋风度一样,令后人景仰。

绝代风流:西南联大生活之旅

1938年4月,昆明,国立长沙临时大学更名为国立西南联合大学。同年6月8日,国立西南联合大学关防(铜质)到校,7月1日正式启用。这所由北京大学清华大学南开大学组成的联合大学,浴战火而生,尽管日寇的飞机屡次轰炸,它仍巍然屹立,在昆明一待就是9年。

如今,西南联大虽然消逝了,但它创造的辉煌,却永远铭刻在历史纪念碑上。正如拍摄纪录片《西南联大启示录》的张曼菱所说,在物质形态上联大正在消逝,但是联大体现的中国大学精神,却不会因为物质的损毁而消逝,它将时刻昭示世人。

经济学泰斗、曾在西南联合大学经济系任系主任和教授的陈岱孙先生在《国立西南联合大学校史》的前言中这样写道:“西南联大在其存在的九年中,不只是在形式上弦歌不辍,而且是在极端艰苦条件下,为国家培养出一代国内外知名学者和众多建国需要的优秀人才。西南联大,这所其实体虽然今日已不复存在的大学,其名字之所以能载入史册,其事迹之所以值得人们纪念者,实缘于此。”

西南联大的学术水平是世界一流的,这里大师云集,拥有多位“中国学术第一人”——陈寅恪,中国懂得世界文字最多的人;吴泽霖,20世纪40年代提出“中国人口已经相对过剩”的第一人;金岳霖,把“形式逻辑”引进中国的第一人;吴宓,中国开创比较文学第一人;钱端升,中国政治学的奠基人;叶笃正,中国气象学、大气科学的奠基人;冯景兰,中国矿床学的奠基人;华罗庚,美国科学院120年来的第一位中国籍院士;杨石先,中国研制农药的第一人;汤用彤,世界上能开三大哲学传统(中、印、欧)课程的第一人……

“联大的屋顶是矮的”,但从这低矮茅舍里走出的2522位联大毕业生,都是国家的栋梁。他们当中包括:诺贝尔物理学奖获得者杨振宁李政道;获得国家最高科学技术奖的黄昆、刘东生、叶笃正;为国家做出杰出贡献的“两弹一星”功勋奖章获得者郭永怀、陈芳允、屠守锷、王希季、邓稼先、朱光亚等。联大存续的9年,先后有1129名学生参加抗战,为国效力。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联大学生中被评为两院院士的共86人。

这正如西南联大外语系1942级的杜运燮(九叶派诗人之一)诗《西南联大赞》中所写:

……

敌人只能霸占红楼,作行刑室,

可无法阻止在大观楼旁培养

埋葬军国主义的斗士和建国栋梁。

……

校园边的成排由加利树,善于熏陶,

用挺直向上的脊梁为师生们鼓劲。

……

缺乏必要书籍,讲课,凭记忆默写诗文,

总不忘吃的是草,挤出高营养的牛奶

……

著名学者,培养出更著名的学者,

著名作家,培养出多风格的作家。(www.xing528.com)

只有九年存在,育才率却世所罕有。

……

在抗战大后方昆明,生活是十分艰难的,但处在“饭甑凝尘腹半虚”“既典征裘又典书”困境中的联大教师,仍然守护着中国大学的尊严。他们一身正气,为人师表,自敬其业,诲人不倦。当年联大外文系教授冯至先生说:“绝大多数教职员都是安贫守贱,辛辛苦苦地从事本位工作。”其实他们不只“安贫”,更有“乐道”——这个“道”是思想自由、学术自由,是勇于探索、敢于批判,是“违千夫之诺诺,作一士之谔谔”;这个“道”使联大的教师们既有中华情结,又抱世界胸怀。正如吴宓先生一再强调的,“Plain living and high thinking”(意为“生活朴素,情操高尚”。原句是英国浪漫主义诗人华兹华斯的名言),这正是西南联大的精神。

西南联大的成功,一方面是因为共赴国难同仇敌忾激发出的凝聚力和爱国主义精神,另一方面是因为它融合了三校的特色。北京大学把“思想自由,兼容并包”作为办学方针,清华大学有“通才教育”“教授治校”的治学理念,南开大学把解决中国现实问题、研究社会实际作为教育的目标。“同无妨异,异不害同,五色交辉,相得益彰”,组成西南联大的北大、清华、南开三校,特点不同,共有良好的传统,这就是陈寅恪所说的“自由之精神”和“独立之思想”。而联大留下的思想和精神资源,是一笔宝贵的财富,需要后人用心去挖掘。

联大风流何处寻?缅怀已成绝响的联大风流和风骨,铭记联大创造的奇迹和辉煌,自不待言。但仅有这些是不够的。西南联合大学的大学自治、教授治校、学术自由、思想独立,这些宝贵的精神资源为何失传,是在怎样的历史境遇下如《广陵散》般曲终人散?西南联合大学的教授和学子,在那样艰难的条件下,他们靠什么精神力量支撑着?在历史的动荡中,他们遭遇了什么样的诡谲命运?在时代的分岔道路上,他们如何选择?他们的命运和归宿是怎样的?他们的结局是历史的必然还是历史的误会?显然,这一系列问题,我无法给出全部答案。这些问题不只是停留在西南联大时期,而是纠结于历史与现实之间,是事关当下的拷问。我所能做的,只是将自己的思考和省察渗透于此书。在这本书里试图打开通向西南联大的一条隐秘通道,从他们的生活细节来观察他们的精神境界和内心世界。我选择的少数联大教授,他们已经被遗忘在历史的角落。书写即拯救,让钩沉湮灭的历史碎片进入今人的视野,对抗社会集体失忆的“病根”。

联大师生的风流,就像魏晋风度一样,令后人景仰。这风流在我看来,包含了人格独立、发表自由言论的百家争鸣;弦歌不绝、为人师表、坚贞不屈的铮铮铁骨;沉潜专注、甘于奉献、光风霁月的谦谦风度。西南联大存在的时期是一个群星闪耀的时代,那些特立独行之士,用才华与激情谱写了他们的不老传奇。

先来看风骨。知识分子如何保持独立?金岳霖在28岁的时候就说过这样一段话:“与其做官,不如开剃头店;与其在部里拍马,不如在水果摊子上唱歌。”金岳霖先生认为,知识分子要成为有“独立进款”的人。所谓“独立进款”,简单说就是要靠自己的本事吃饭。因为只有不依附于任何党派,才能真正做到学术自由;只有不做政府的官员,才能做公共知识分子,承担起批判的责任。联大的教授,多是这样的自由主义知识分子,他们爱惜自己的羽毛,一生坚持不党不官。

联大历史系教授吴晗曾写了一本关于朱元璋的书,名为《由僧钵到皇权》。因为在起义时朱元璋的军队扎了红头巾,所以就叫“红巾军”,简称“红军”。国民党审查的时候说书写得很好,可以出版,但是要改一个字,不要叫“红军”,叫“农民军”。吴晗家贫,吃饭只能买农民晚上卖剩的菜,妻子又害肺病,需要钱来治,而这本书只要能出版,吴晗就可以拿很高的稿费。但是吴晗表示:宁可不出,他也不改。

联大航空系主任庄前鼎(后任航空工程研究所所长)一直坚持在科教战线上,尽管重庆国民政府曾再三与他商量调聘,甚至以“委座促驾”为由来电催请,但他仍以“敬谢不敏”四字复电坚辞。他常说:“我这辈子不做官,也不善于做官,我要以毕生精力踏踏实实地做些有益于国家、造福于人民的实际工作。”

1947年,曾在联大机械系任教的刘仙洲教授访美回国。路过南京时,国民政府教育部部长朱家骅拟设宴邀请,请他再次出任北洋大学校长。他拒不赴宴,连夜离开南京,北上北平,回到清华大学任教。后来,教育部虽公开宣布了这一任命,并一再致电敦促刘仙洲赴任,但他都置之不理。

再来看风范。联大教授们为人师表的风范也令人敬佩。联大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凡最基础的课程(包括专业课程的绪论),都须由最有名望的教授执教,因为这些课程由名师深入浅出地讲授,能把学生带入更广阔的天地中。于是,李继侗教“普通植物学”,吴有训教“普通物理学”,王力主讲“语言学概论”,袁复礼讲“普通地质学”……也许正是因为有这样的远见卓识,西南联大诞生了许多对著名的师生:吴大猷与杨振宁、叶企孙与李政道、金岳霖与王浩、杨振声与吴宏聪、闻一多与季镇淮、朱自清与王瑶、沈从文汪曾祺……

联大教授并不会因为和学生结下深厚的友情,就放松对他们的要求,好多教授以严厉著称。有志研究电机工程的学生,大一微积分和大一物理的成绩至少要达到70分;大二时,周日早上会有小测考查学生课堂知识以外的能力,看他们是否能够灵活运用基本概念;实验课的研究计划也得预先准备,实验报告交迟了则不计分数。1941年进入联大电机工程专业的七八十名大一学生,到1945年只有17人拿到了毕业证书

有一段关于机械工程系孟广喆教授的逸闻。孟广喆教授讲课生动活泼,能利用口才使学生的思维跟着他转。但他评分极其严苛,为此弄得自己很不受学生欢迎,连助教白家祉都求他宽容一些。一天,白在校园里看到一幅题为《我若为王(If I were king)》的墙报漫画,感到很愤怒——《我若为王》是当时在昆明放映的一部很受欢迎的电影——漫画的说明文字是:“If I were king,I would kill Meng!”(我若为王,我将杀了孟)白把这个消息告诉孟,孟大笑,但评分原则并未因此动摇。

是真名士自风流,我们说魏晋名士雅人深致,其实这话同样适用于联大师生。联大教授的风度最令人心折低回。黄钰生、李继侗等教授都在联大先后担任过十几种职务,并且没有任何报酬和津贴,但他们乐于奉献。文法学院从蒙自回到昆明,教学秩序正常后,郑天挺向蒋梦麟校长提出想辞去行政职务,专攻学问,蒋表示谅解。当时,郑天挺曾请魏建功代刻杖铭两根,其一曰“指挥若定”,另一曰“用之则行,舍之则藏”。罗常培见后,以“危而不持,颠而不扶”相讥,暗指郑坚辞不任行政事务。于是,郑天挺又出任联大总务长。

我们还可以从联大教授的服饰来感受他们的风度。梅贻琦跑警报时不失仪容,安步当车慢慢地走,同时还疏导学生。吴宓常持手杖,着长衫,和钱锺书一起,沿着翠湖边的小路边走边谈。身材高大的金岳霖经常穿着一件烟草黄色的麂皮夹克,戴着一顶呢帽,微仰着脑袋,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因他的眼睛不好,有一段时间戴着眼罩。闻一多在南岳时,开哲学系教授的玩笑,为金岳霖作了一首打油诗,故有“金公眼罩郑公杯”之句。儒雅的朱自清戴着眼镜,身穿马帮的毡斗篷,毡斗篷里是洗刷得几乎失色的西装,这副样子走在昆明的街头,显得不伦不类,他也就成了联大另类的风景。朱自清的毡斗篷,同潘光旦的鹿皮背心冯友兰用来包书和讲义的有八卦图案的黄包袱一起,被称为“联大三绝”。

不只是教授们,联大的学子也颇有风采。他们善于自嘲,身上破旧的衣服被他们美其名曰“本色不保”衣、“空前绝后”袜、“脚踏实地”鞋。要是用打工所得在地摊上买一条美军卡其布裤、一件夹克衫或一双大头靴,那就是最出色的衣着了。虽然吃的是难以下咽的“八宝饭”,但他们每天仍孜孜不倦地做学问,真是箪食瓢饮,穷且益坚,这种精神,天人可感。

本书与诸多已经出版的关于西南联大的专著不同之处在于,本书从大处着眼,小处入手,集中呈现各样的生活细节,关注联大师生的日常教学和吃穿住行,以此展现出那个时代人们的幽微精神。他们住的环境如何恶劣?他们如何请客吃饭?在空袭频繁的年代,他们如何娱乐?在物质极其贫乏的情况下,他们过着怎样的文化生活?他们的一饮一啄,他们的一言一行,无关历史的宏旨,可是若没有这些琐碎而生动的细节,我们无法深入他们的内心。在某种程度上,生活史亦是心灵史。

80年的沧桑巨变,联大的教授绝大多数已经过世,即便是较晚入联大求学的学子也在望九之年。作为后人,我们遥望那段烽火连天的岁月,抚今追昔,所感受的不仅是激情,更是深深的沉思。西南联大最宝贵的精神是什么?这个问题,读过本书之后,您自然会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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