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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垣与君子文化:论孔子的温良品德与谦虚态度

时间:2023-08-18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孔子并没有给“温”或“良”下一断语,更未对“温良”有所诠说,不过从《论语》等传世的文献来看,大致或可勾勒出其间的基本意涵。“成人之美”与“恶称人之恶”,从正、反两个方面展示出一种包容的仁爱以及他人优先的伦理取向。其二是赞许“不伐善”的谦虚。这里弟子透露的其实是一种不自足、不自满的谦谦心态,对于嘉许“不自伐”的孔子来说,闻之自然很高兴。故而所谓“矜而不争”,即主张放下身段,礼让他人。

长垣与君子文化:论孔子的温良品德与谦虚态度

孔子并没有给“温”或“良”下一断语,更未对“温良”有所诠说,不过从《论语》等传世的文献来看,大致或可勾勒出其间的基本意涵。

一是友善爱人。

众所周知,孔子倡仁学,其核心是“爱人”,所以马厩失火,他问人不问马;而且孔子的“爱人”还具有“四海之内皆兄弟”的博爱之情,对人的处境常怀有悲悯的同情和包容,“君子尊贤而容众,嘉善而矜不能。我之大贤与,于人何所不容”(《子张》)。曾子所谓:“上失其道,民散久矣。如得其情,则哀矜而勿喜”(《子张》),也映现了孔子的这一仁爱情怀。

由爱人而生的温情,自然就会凝结出对他人的友善。其中一层含意是孔子所反复主张的“成人之美”。“子曰: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小人反是。”(《颜渊》)所谓“成”者,诚如朱熹所注解:“成者,诱掖奖劝以成其事也。”[6]其要旨即乐见他人的成功,且愿为他人的成就作出贡献。其间既有一种宽厚的胸怀,又有一种先人后己的道德考量。而“成人之恶”正与此相反,是极端的利己,是损人的倾轧,是落井下石的陷害,是无视他人的自我中心,故是一种道德上的刻薄。所以孔子不仅强调“不成人之恶”,而且还“恶称人之恶者”(《阳货》)。“成人之美”与“恶称人之恶”,从正、反两个方面展示出一种包容的仁爱以及他人优先的伦理取向。

另一层含意是责己严待人宽。此即如孔子所言:“躬自厚而薄责于人,则远怨矣。”(《卫灵公》)这里所谓的“厚”,突出的是自觉的责任担当,事事求责于己,而非诿过于人,亦即“反求诸己”,即所谓“攻其恶,无攻人之恶”(《颜渊》)。从中不难看出,“躬自厚”的实质是主动与自觉的严以律己。而所谓的“薄”,即要求宽以待人,“无求备于一人”(《阳货》),对他人还应富有同情心与包容心,宽容他人的过错,即“不念旧恶”(《公冶长》),并时时处处考虑他人的处境与感受,“不以所能者病人,不以人之所不能者愧人”[7]

无论是“躬自厚”,还是“成人之美”,都展现出一种“仁者爱人”的和蔼,“与人为善”[8]的厚道。

二是低调内敛。

孔子甚为反感骄横狂妄,“子曰:如有周公之才美,使骄且吝,其余不足观也”(《泰伯》)。众所周知,周公为一代名相,不仅辅佐周成王度过“兄弟阋墙”的危机,而且建章立制,极大丰富和发展了周代礼乐文明,因此孔子很崇敬他,甚至一段时间做梦没有梦到周公都深感失落,“子曰:甚矣,吾衰也。久矣,吾不复梦见周公”(《述而》)。但是,在孔子看来,如果为人“骄且吝”,即使有像周公那样的“才美”,那也是不值一提的。由此可见,孔子是多么排斥自大虚狂。

与“骄”相反,孔子竭力主张平实低调。其一是力主自抑的克己。“颜渊问仁。子曰:克己复礼为仁。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为仁由已,而由人乎哉!颜渊曰:请问其目。子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颜渊》)从文意可以看出,孔子所言“克己”范围甚为广泛,渗入生活的方方面面。其实从孔子的其他论述来看,甚至人的一生时时刻刻都需要自我约制:“子曰:‘君子有三戒:少之时,血气未定,戒之在色。及其壮也,血气方刚,戒之在斗。及其老也,血气既衰,戒之在得。’”(《季氏》)所谓“克己”,所谓“三戒”,都是一种自觉的自我控制,意在“幅欲”,即不让欲望越界,意在“养性”,即不让情失控,意在“中庸”,即达致安身立命的最佳状态,最终实现“从心所欲不逾矩”(《为政》)的圆融之境。

其二是赞许“不伐善”的谦虚。“子曰:孟之反不伐。奔而殿,将入门,策其马,曰:‘非敢后也,马不进也。’”(《雍也》)文中的“伐”,意指自夸,“孟之反不伐”,显然是赞扬他不居功自傲,能够谦逊自持。相类于此,对于弟子的谦虚言行,孔子也都予以首肯。有一次,“子使漆雕开仕。对曰:吾斯之未能信。子说”(《公冶长》)。旧注“吾斯之未能信”为“不欲仕进”,“不汲汲于荣禄”[9],故孔子闻之喜悦。其实孔子是主张“学而优则仕”的,而且夫子也不反对“取之有道”的财富,旧注过于道德化的解读,不仅误解原意,而且还遮蔽了其间孔子对谦逊的嘉许。引文中所谓的“吾斯之未能信”,应是指漆雕开对老师的提携,感觉自己还未学好本领,对出仕还不怎么自信。这里弟子透露的其实是一种不自足、不自满的谦谦心态,对于嘉许“不自伐”的孔子来说,闻之自然很高兴。与此类似,一次师徒闲聊,孔子让弟子各言其志,“子路曰:愿车马衣轻裘与朋友共蔽之而无憾。颜渊曰:愿无伐善,无施劳”(《公冶长》)。子路的意愿显然有博爱之趣,基调也是高雅的;而颜子的则无疑直言低调,其“无伐善”显示了一种虚怀若谷的境界,而且也显然是深得夫子之同然的。虽然对话中未揭明孔子对此的态度,但从夫子深爱颜子不难推测,他的“无伐善”品格是获得孔子好感的一个因素。

其三是称道不争。“子曰:君子矜而不争,群而不党。”(《卫灵公》)所谓“矜”,字面的意思是端庄持重,这里的内涵大概有两层:一是克己守礼,勇于放弃利益和机会,不急不躁,先人后己;二是摈弃好勇斗狠,贪婪咾利,损人利己。故而所谓“矜而不争”,即主张放下身段,礼让他人。如果实在免不了争,孔子也认为应行君子之争:“子曰:君子无所争。必也射乎!揖让而升,下而饮。其争也君子。”(《八佾》)文中所言的“揖让而升,下而饮”的古时射礼,自有其一套礼仪之规[10],但更重要的恐怕是其间的谦和精神,实显现了一种“谦卑自牧,无所竞争”[11]的君子之风,故孔子称引之为“君子之争”。

其四是宣扬礼让。史称周太王长子泰伯为让王位,与其弟南奔荆蛮。孔子于此极其叹赏,赞誉之为天底下无以复加的美德:“子曰:泰伯,其可谓至德也已矣。三以天下让,民无得而称焉。”(《泰伯》)文中“至德”一说,实生动体现了孔子对“让”的价值肯定和人格表扬。孔子甚至还认为让也是治国理政的要津。子曰:“能以礼让为国乎?何有?不能以礼让为国,如礼何?”(《里仁》)文意是说以礼让治国,则不难实现政通人和,相反,如忽视礼让,那礼仪就更难施行了。孔子曾多次表达过这一观点。据《论语》记载,一次众多弟子聚谈,孔子问他们的政治理想:“子路率尔而对。曰:千乘之国,摄乎大国之间,加之以师旅,因之以饥馑,由也为之,比及三年,可使有勇,且知方也。夫子哂之。”(《先进》)事后弟子曾皙问孔子,为何听了子路的话觉得好笑?“子曰:为国以礼,其言不让,是故哂之。”(《先进》)(www.xing528.com)

在价值取向上,克己、不伐善、不争与让是一致的,都有屈己伸人的取向,意味着主动放弃、甚至让渡自己的权利,这在本质上是一种谦下的低调哲学。诚如老子所形容:“万物作焉而不为始,生而不有,为而不恃,功成而弗居。”[12]这一哲学与骄横、暴戾显然是截然对立的,显现出一种敦厚与温和。

三是坦荡真诚。

孔子的“温良”,并非无立场的混沌,相反,他拒绝城府与圆滑,浸润着一种磊落的晶莹。这非常鲜明地体现在孔子对坦荡的推崇:“子曰: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述而》)还有对虚伪造作的鄙视:“子曰:巧言、令色、足恭,左丘明耻之,丘亦耻之。匿怨而友其人,左丘明耻之,丘亦耻之。”(《公冶长》)所谓“巧言”,就是故作善言美语,所谓“令色”,就是故作和颜悦色,所谓“足恭”,就是善作谦逊之姿态,所谓“匿怨”,就是掩藏内心的怨恨而表面装作亲切。简言之,这些表现的共同特征就是作假、作秀和蓄意的欺骗,而文中“丘亦耻之”一语,直白地道出孔子对这类伪善的蔑视与唾弃。

从《论语》的记载来看,孔子还似乎对君子的坦荡有一种绝对化追求的趋向。鲁国有一位名人微生高,大概人们一直视他为正直之士。一次有人找微生高借点醋(醯),碰巧他没有,但他未明说,而是向邻居借醋来满足人家。这本是一件很平常的事,但孔子却以为其间有异常之处,就是微生高没有如实地回应乞醋者,而是采取了一种曲线迂回的做法,显得用意委曲。孔子以为这种委曲,非为磊落诚实,亦难言正直之人:“子曰:孰谓微生高直?或乞醯焉,乞诸其邻而与之。”(《公冶长》)

可能基于这种追求“直人”的情怀,孔子反复强调君子应不护短,不掩过,应坦诚地面对一切。“子曰:君子于其所不知,盖阙如也。”(《子路》)所谓“阙如”,大概就是反对强不知为知,实质就是反对虚骄和虚佞。孔子坚决拒绝那种“死要面子”的虚伪态度:“子曰:由,诲女知之乎?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为政》)孔子不仅这样教子路(由),他自己也坦称有“不知”之处:“子曰:夏礼,吾能言之。殷礼,吾能言之。宋不足征也,文献不足故也,足,则吾能徵之矣。”(《八佾》)坦荡不仅体现在不护短,还表现在不掩过。有一次陈国大夫陈司败问孔子,鲁昭公知不知礼?“孔子曰:知礼。孔子退。揖巫马期而进之,曰:吾闻君子不党,君子亦党乎?君取于吴,为同姓,谓之吴孟子。君而知礼,孰不知礼?”(《述而》)原来,鲁昭公曾娶吴国女子[13],吴国与鲁国同姓,俱姬姓,而按同姓不婚的礼则,鲁昭公此举是不当的。故陈大夫对孔子“知礼”的回答甚为不满,以为孔子虽然为著名“君子”,但仍囿于朋党之见,为尊者讳。他将此批评意见告诉了孔子的弟子巫马期,后者转告了孔子,“子曰:丘也幸,苟有过,人必知之”(《述而》)。孔子如此表白或许有些无奈,但在弟子面前他还是诚心地接受了这一批评。其实,孔子并不讳称自己的过失,“子曰:加我数年,五十以学《易》,可以无大过矣”(《述而》)。言下之意,他是有过不少过错的人。可能受先生的影响,弟子都认为坦荡是君子的风范,只有小人会文过饰非,“子夏曰:小人之过也必文”(《子张》),但君子绝不遮掩过错,“子贡曰:君子之过也,如日月之食焉。过也,人皆见之;更也,人皆仰之”(《子张》)。

可以说,真诚质朴,光明磊落,是孔子“温良”的底色,也是其间“温良”之精髓。

四是“求达不求闻”。

孔子的“温良”意蕴里,还蕴有一种追求本质而淡漠表象的“务本”意涵,即所谓士“求达不求闻”。“子张问:士何如斯可谓之达矣?孔子曰:何哉,尔所谓达者?子张对曰:在邦必闻,在家必闻。孔子曰:是闻也,非达也。夫达者,质直而好义,察言而观色,虑以下人,在邦必达,在家必达。夫闻也者,色取仁而行违,居之不疑,在邦必闻,在家必闻。”(《颜渊》)从文意来分析,“闻”指名声、令誉,而“达”则涵摄道德的成熟和品格的完善之意,诚如朱熹所注:“达者,德孚于人而行无不得之谓。”[14]显然,“达”是向内的,追求的是自我的成长与“成人”,故朱熹又说,“达”是“主忠信,而所行合宜,审于接物而卑以自牧,皆自修于内,不求人知之事”[15]。与此相对,“闻”则是向外的,务求人知,博取名声,其间难免务虚矫饰,正如朱熹所揭示:“善其颜色以取于仁,而行实皆背之,又自以为是而无所忌惮。此不务实而专务求名者,故虚誉虽隆而实德则病矣。”[16]

“达”求仁求义,“质直好义”,而“闻”则耽于虚誉浮名,故孔子舍“闻”而取“达”。他认为“君子上达,小人下达”(《宪问》),君子不应汲汲于求知于他人,不要在意所谓“名声”的有无和大小,“子曰:不患人之不己知,患其不能也”(《宪问》)。又如:“子曰:君子病无能焉,不病人之不己知也。”(《卫灵公》)孔子甚至认为不被人知而不怒,才是真正的君子:“子曰: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学而》)显然在孔子看来,求“达”的君子,是内在自足的,无须外求干誉;求“达”的君子也是内向务实的,故也无意于虚名,“子曰:不怨天,不尤人,下学而上达,知我者其天乎!”(《宪问》)文中“知我者其天乎”的感叹,不仅表达了孔子不做“乡愿”的独立人格,而且也显示了他所崇尚的德立于内的务实人生态度。

总之,如果说“求闻”是向外的扩张的话,那么“求达”则是向内的“务本”。“求闻”意在获取社会的认同和奖赏,是“功”的证成,是外在量的展现;“求达”则更重“闻道”求义,关切修身养性,倾心立身成仁,是一种追求“内圣”的内在超越。如果说前者是喧嚣的、竞取的、张扬的,那么后者则是宁静的、自省的、淡泊的,不骄不躁,不怨不佞,敦柔润泽,行不犯物,是为“温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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