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底牌：财富与尊严的背后

有钱的最大好处，在于需要用钱时不必看人家脸面。这可以说仅仅是一个人表示有尊严的手段之一；换言之，人的尊严也不仅仅体现在“有钱”上面，有钱而使人丧失了人格和尊严，这样的例子，实在不胜枚举。

有的人因为有钱，可以大兴土木，建造豪宅，比如从前怡和洋行的总买办潘澄波；有的人因为有钱，居然拿着皇帝的玺印压咸菜，比如从前横滨正金银行的首任买办的公子叶承铭；有的人因为有钱，把自己的一幢古堡式花园洋房变成豢养虎蟒之所，比如从前“广大沅”的老板邱氏兄弟；也有的人，因为有钱，成为了“中国邮票大王”，比如从前的地产大鳄周今觉；有的人因为有钱，成为了宋版书的收藏大家，比如从前工部局部门总办潘明训；有的人因为有钱，创办了为天下读书人提供静心研习的图书馆，比如大实业家叶景葵；有的人因为有钱，把赈灾济贫看作是回报社会的良途，比如……

人有支配自己财富的权力，只要取之有道又用之有度，有什么必要对那些富裕者说三道四呢？不过，一个人富到已经进入公众视线之内，那就得容忍人们对自己的臧否，甚至是用一种严苛的眼光。无论如何，能够支配财富，总是有实力的象征。而如何支配财富，则显出一个人的品格和趣味。因此，我们要对那些兼济天下的富者表示尊敬，要对那些用各种方式，直接间接地对社会有所贡献的富者表示欣赏。即使是那些独善其身的富者，我们也要以理解的心态待之。

一般认为，一个人的财富是由两个方面构成，物质的和精神的。以物质财富区分人群很容易；以精神财富区分人群则要困难得多。在这个问题上，无论贫困者还是富裕者，都将面临心灵的拷问。不可否认的是，物质生活对于精神生活具有极大的制约作用，有些物质贫困者就是精神贫困者，但是，有些物质富裕者同时也是精神贫困者！在从前，在现在，这样那样的精神贫困者从来都不缺少。

所以，我对朱家子弟，不止于理解，甚至还比较欣赏，就因为他们有超越物质上的追求，虽然仅仅是爵士乐。他们对外来文化的大胆探索，在现在看来还是有价值的，至少要比如今那些只知道出入于歌厅“卡拉OK”或沉湎于雀战的“大款”体面。(www.xing528.com)

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这里的“轻”，说的是轻精神财富而重物质财富的现象。这种现象发生在已经或正在富起来的人身上，我以为尤其不可原谅。请相信这一点。

关键词：旧上海的家庭小乐队

相关背景：上海绍兴路5号那幢西班牙风格的大房子（现为上海市新闻出版局），从前是一个虔诚的天主教大家庭——朱季琳的家园。这里面曾诞生过一支颇有名气的快乐的家庭西洋小乐队。

这支乐队最初以朱家子弟为主力，叫朱氏乐队。朱家有14个儿女，几十个孙子、孙女，他们从小跟大人上教堂，常听唱诗班弹琴唱歌，后来进教会学校读书，受教会学校校风的影响，一个个都成了音乐迷。后来他们的队伍壮大了，几个在上海法租界生活的瑞典、美国、苏联的发烧友也陆续加入了他们的队伍，就改叫上海业余乐队。他们不仅为家族的教堂和派对奏乐，还常常外出演奏，曾吸引了一大批喜欢爵士乐的青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