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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川秘史:历史档案中的注脚

时间:2023-08-19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在广州花都,四川总督骆秉章很“红”。曾经凶悍跋扈的陈八仙,是被四川总督骆秉章逮捕下狱的“成都首恶”。正是在这天,陈八仙被骆秉章下令处斩。陈八仙一案之前,骆秉章已请旨革职查办四川布政使祥奎。骆秉章敢于拿下这样的贪官,在那个时代是罕见的。骆秉章到任四川之前,他把持一方,中饱私囊,捞的银子不少。上谕交四川总督崇实查明参办,不料,崇实在骆秉章入川之时卸任。骆秉章到任后,此案才被彻查。

四川秘史:历史档案中的注脚

在广州花都,四川总督骆秉章很“红”。

华岭村,因骆宾王的耳孙在此开山栖息而得名,还因骆秉章在此出生而闻名天下。

华岭村,保持着骆秉章的名望、遗训、家风,历经两个世纪的风雨浸润而不变色。

花都的夏季,长约五个半月。这样的夏日里,骆秉章研究会秘书长、作家刘浪很忙,他正在撰写一篇有关骆秉章家族密码、传世好家风的文章,采访对象遍及广州、佛山香港,“近四万字,涉及骆氏家族近百人”。

2017年7月24日,在广味普通话和椒盐普通话的交流中,隐现一个政坛巨擘的铮铮铁腕,显现一个封疆大吏的家族荣光。

一个女人背后的副将

罗曼·罗兰说,一个贤淑的女人是尘世的天堂。

而慧姑恰是不贤淑的,她早已坠入风尘,而且还被督标中军副将陈八仙据为己有。

咸丰十年(1860)四月,老成都柿子园。暮春天里,突然多了几日暴热,令人措手不及。

还穿着棉袍的慧姑,倚在窗子边发呆。院子里的栀子花,似乎闻到了夏天的气息,悄悄裸露出丁点花蕾。

时近晌午,慧姑叫丫鬟招弟带上十两银子,让门外的轿夫抬去科甲巷的臬台监狱。她们去探访关押在此的陈八仙,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丝活路。

曾经凶悍跋扈的陈八仙,是被四川总督骆秉章逮捕下狱的“成都首恶”。

要见这样的重犯,很难,因为新增湘军把守,十两银子也只能打通关节,传个话而已。陈八仙传出口信,让慧姑去找丰和当铺大当家的,取一万两银票,设法见成都将军完颜崇实。

成都将军衙门位于长顺街口,如今是金河宾馆,几经修缮、规模宏大。最初的成都将军“控驭番地、兼精文武,其体制与总督无异”,所以将军衙门的建筑十分考究。同治年间,崇实扩建门庭后,大门前设高大的照壁,两旁有东、西辕门,分别悬挂“望重西南”“声敫中外”的巨匾,大堂前矗立牌坊一座,上题满汉文对照“控驭岩疆”四字。中轴线上有头门、仪门、大堂、二堂、三堂、四堂、五堂。仪门内有文、武巡捕房,二堂两侧为东西花厅,右后侧设演武厅,左侧有升官祠。

揣着一叠银票的慧姑,在威严庄重的将军衙门前心下惶恐,不敢提“陈八仙”三个字,拜帖上只敢写上已故知县秦某之女。

不久,一个师爷模样的人出来,对慧姑说,将军晓你来意,陈八仙犯下重罪,已无活命机会,你赶快走吧。

临去时,师爷小声说:“将军知你是官宦小姐沦落风尘,趁有余金,扶你父之灵柩回乡吧。”

次日,慧姑收拾行装沿锦江南下,经夔州顺流而下回湖南岳阳去了。

正是在这天,陈八仙被骆秉章下令处斩。

整治四川官场,骆秉章初显霹雳手段。陈八仙一案之前,骆秉章已请旨革职查办四川布政使祥奎。据清末周询《蜀海丛谈》记载,按清制,布政使为各省文官领袖,武官则督标中军副将。祥奎以贪婪著称,人称“黄金贼”。

骆秉章敢于拿下这样的贪官,在那个时代是罕见的。而其初次入川,从南充到成都的六天里,沿途锄强暴、清内奸、惩贪官,诛杀百余人。这样的气魄,已是侠客行径,光芒闪动间,恍若惩奸除恶的绣春刀。

两个马前卒的命运

老成都的五月,从没见这般的热。

东大街恒德昌银号,来了一位管家模样的客人,穿着厚夹袍、笼着袖子,一脸的汗。

但进了门,掏出的厚厚银票令大当家咋舌,户部官票和大清宝钞厚厚一摞,计四十万两,汇费都是一万六千两。

管家走了,大当家的看轿子,像将军衙门的。确如银号老板所猜,这是成都将军崇实的管家,银两汇往北京。

完颜崇实,满洲镶黄旗人,河道总督完颜麟庆之子。骆秉章到任四川之前,他把持一方,中饱私囊,捞的银子不少。

清代四川财政史料》指出,四川将军崇实,极爱阿堵物,所积银由票号(兑)汇之都中,不知多少。但闻票号主人云,年来将军汇费银十三万两。据此推测,则不止二三百万两。

在捞钱的金字塔里,顶端坐着的是崇实,脚下是中军副将陈八仙,再之下就是隆昌知县魏元燮。魏元燮与陈八仙是铁哥们,陈八仙的勇丁在隆昌抢劫,魏元燮睁只眼闭只眼,御史风闻奏事。

同治元年(1862),给事中赵树吉参奏隆昌知县魏元燮贪赃枉法,纵容陈八仙勇丁在该县肆行抢掠。上谕交四川总督崇实查明参办,不料,崇实在骆秉章入川之时卸任。此案竟成为悬案一年多,更为蹊跷的是,此案提交发审局研讯,委员吴云程、罗廷权竟私下袒护,不仅未将魏元燮家丁提质,还对人证多方阻挠,欲将魏元燮的赃款全部“洗白”。

骆秉章到任后,此案才被彻查。同治三年(1864)七月十四,内阁发出上谕,魏元燮发配新疆,充当苦差,永不赦免。

广东佛山骆秉章墓

牺牲了两个马前卒,崇实倒安然无事。旗人不置产业,不做生意,私银隐藏极密。对于崇实这样的老江湖来说,风闻骆秉章入川之时,他早准备好一把凌厉的大锤,打掉脆弱的铁屑。新总督来了,你看,我又是一把锋利的钢刀

换了一张面具的崇实,一直敬畏骆秉章,处处以弟子自称。这样的谦恭,也保其晚年无虞。后升任盛京将军,五十七岁去世。

诸葛小亮”一飞冲天(www.xing528.com)

刘浪的朋友圈里,关于骆秉章研究会的文字不下二十万字。庞大而翔实的记述里,“诸葛小亮”刘蓉,堪称骆秉章诱降石达开、整治贪官的智囊

刘浪介绍,骆秉章在选人用人上一直颇有口碑,除了提拔左宗棠广为人知外,其次就要算刘蓉。

这位与曾国藩有儿女亲家关系的湘乡人原来是曾府幕僚,后因弟弟刘蕃战死和父亲去世回乡家居多年。咸丰十年(1860),左宗棠被迫离开湖南巡抚幕府,举“诸葛小亮”刘蓉自代。次年正月,刘蓉随骆秉章入川,充当高参,获得高度信任。

骆秉章认为刘蓉“人本抗直,遇事敢为,措施不避嫌怨,僚属每怀严惮”,便在离湘入川作战时,排除门第之见,保举他当了四川藩司。如同信任左宗棠一样,骆秉章秉承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一贯作风,将一切军政事务悉交刘蓉处置。

刘蓉办事勤力,成效显著,不久骆秉章又保荐他担任了四川布政使,名正言顺地主持总督府的大小政事,剿灭石达开部后,骆秉章又力荐刘蓉担任陕西巡抚,升迁之快,连曾国藩也感叹刘蓉“一飞冲天,较李(鸿章)、彭(玉麟)诸公尤为破格”。

道光二十二年(1842)十月十八日,曾国藩写下《怀刘蓉》:我思竟何属?四海一刘蓉。具眼规皇古,低头拜老农。乾坤皆在壁,霜雪必蟠胸。他日余能访,千山捉卧龙。

卧龙之才,是对刘蓉的精准描述,也是对骆秉章慧眼识才、知人善用的褒扬。

和平街小学上的凝望

2017年7月25日,在曾经的骆公祠,如今的和平街小学门外,恍然而有莎士比亚式的叹息:“时间正像一个趋炎附势的主人,对于一个临去的客人不过和他略微握握手,对于一个新来的客人,却伸开了两臂,飞也似的过去抱住他;欢迎是永远含笑的,告别总是带着叹息。”

刘浪说,2014年5月,他们曾到四川寻访过骆秉章遗迹遗存,时任成都市地方志办公室编纂处处长赖立感慨地说:“你们终于来了。”

刘浪一行到过都江堰大渡河边,也到过成都市和平街小学。跨越一百多年时光的交错,这是怎样的一种凝望?

20世纪50年代,和平街小学操场左边仍保留一个较大的池塘,占地十余亩,大家叫它“洗马池”,因蜀汉五虎上将赵云常在此池洗刷战马得名。

《成都街巷志》记载,和平街最早名为子龙塘街,因有三国赵子龙洗马之处“子龙塘”而得名。

骆秉章病逝后,辕门外鸣响九炮(清制,官殁于署者,终时按惯例鸣炮),全城父老听到炮响,皆痛哭不已,在总督衙门外设一棚,供骆公神位,每天有千百人头缠白布,叩拜于地。满城人家揭去红纸门联,换上白纸,上书哀恸之词,有如国丧。骆秉章灵柩由水道回广东,所经四川城镇,百姓绅士两岸膜拜,香火千里不绝。

这样的民望,源于他吏治清明、两袖清风,加富人之捐输,减百姓之赋税。

皇帝下旨在四川建立骆秉章专祠,骆公祠就建于子龙塘街,花木亭台极盛。每年元旦开放,十五闭祠。此半月中,百姓瞻仰遗像,络绎不绝,沿袭数十年。遗像大小各一,小像尤其相像。祠柱有骆公晚年自挽一联:“十载忝清班,由翰、詹、科、道而转京卿,奉使遍齐州、汴州、吴州,回首宦途如梦幻;廿年膺外任,历鄂、黔、滇、湘以莅巴蜀,督师平李逆、石逆、蓝逆,殚心戎务识时艰。”

骆秉章贵为一方大吏,政绩显赫,却是身家孤寒。他逝后,成都将军崇实问其侄孙治丧情形。其侄孙拿出骆秉章所有家当,余银八百两,每封都有藩司印花,证明全是工资。崇实大为感动,最后奉旨赏银五千两治丧,其侄孙方才有能力扶柩回乡,后将骆秉章安葬于佛山南海罗村。

后人捐资修复家庙

历史从不曾遗落什么,只是看我们从先辈那里捡拾到什么。

骆秉章后世子孙主要分广州、佛山两支,直系子孙三百人左右,香港、上海、武汉和海外亦有零散分布。

骆鼎,骆秉章六世孙,骆秉章研究会会长。现居广州花都,从事纺织制造业,是当地有名望的企业家。2013年,他个人出资一千五百万元,在炭步镇华岭村修复光禄大夫家庙。

骆秉章六世孙骆鼎手捧官像,缓步进入家庙

7月24日,说起捐建家庙以及成立骆秉章研究会的缘由,骆鼎笑言:“从后人情感上来说,可能是秉章公冥冥之中安排的吧。”

最深的原因,于公,当然是传承当地先贤文化;于私,还是传承骆氏家风门风。骆鼎说到了一件事,秉章公任四川总督时,花县骆氏族人为了编族谱,千里迢迢前往成都请他作序,一生历经战争匪患,生死荣辱的老人在这本《花峰骆氏谱》序中写道:毋以智欺愚,毋以强凌弱,勿倚贵而骄贱,勿挟富而轻贫,勿以大而压小,勿以卑而侮尊,痛痒相关,庆吊心及,患难必救助,病疾相扶持……

这座家庙,始建于清同治五年(1866),是同治皇帝钦赐给骆秉章的。旧家庙历经动乱,曾遭日本侵略军烧毁,只遗留下皇帝钦赐的两座石狮子和一块顺德名士梁九图题写的门额。

一百五十年的岁月沧桑中,华岭村的村民始终对这座家庙心存一份崇敬,心怀一份念想,他们不但以各种方法,尽可能地保存了家庙散落的各种石料构件,打消了外来人员对家庙文物的觊觎,还相互提醒和鼓励,要重建家庙,恢复家族的昔日荣光。

2017年3月13日,骆秉章五世孙、八十五岁的骆筠郿,将几代人接力保管一个半世纪的骆秉章公官像捐赠给新建的光禄大夫家庙作为收藏,在恭迎官像回归故里的庄重仪式上,五十六岁的骆鼎一脸虔敬,双手将红绸包裹的卷轴官像捧于胸前,一步步走入家庙。

当卷轴徐徐打开,画像跃然而出,一个器资魁伟、风采严明的四川总督,端坐堂上。

画像中的骆秉章,微笑不语,安然于历史之外。

的确,这里已没有枭雄之搏,也没有晚境孤寒,只有乡情眷眷,族人守望。

既然,魂归故里,且做一个欢乐英雄

(本文原载于2017年7月27日《华西都市报

封面新闻记者:仲伟 骆秉章研究会供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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