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曲散文经典诵读，蜻蜓掠水

彭树君

我的朋友遇到惨烈的婚变，就像最没创意的编剧编出来的那种剧情：先生出轨，对象竟是她多年的闺蜜。遭到婚姻与友情的双重背叛让朋友万念俱灰，一个恍神就出了车祸。躺在医院里的时候，她的昔日闺蜜来看她，带来一篮苹果和一句对不起。朋友别过头去，只当没听见。

“在那种状况下，我宁可她别道歉，因为她只是想消减自己的罪恶感，但再多的道歉也不能让我的痛苦稍稍减少”，多年之后，朋友对我说起这段难过的往事，依然眉头紧蹙，“那种感觉就像是，她先砍下我的一只手臂，再丢给我一块药膏贴布，非常荒谬，只是让我更愤怒而已。”

何况当时的她还真的断了一条腿，不但失去婚姻、失去友情、失去健康，也失去行动自由，那真是一个女人人生的谷底。她憔悴万分地躺在那儿，一下子就老了十岁，对手却以光鲜亮丽的姿态，高高在上地俯视着她的惨状，那种高低落差对比强烈，一句轻描淡写的对不起，不但没有让她感到诚意，只让她觉得更受辱而已。

道歉是一门艺术，什么时候道歉，如何道歉，都是学问。最重要的是，如果没有让对方感到其中的真心诚意，说再多的对不起也无济于事。

…………

道歉有时无关对错，而是一种社会礼仪，或是一种个人教养。道歉有时也代表愿意承担前人的过犯，为历史赎罪。(www.xing528.com)

【赏析】

作者曾经迟迟等不到一个道歉，最后终于完全心灰意冷而彻底放弃，因为问题在于对方根本不认为自己有错，对于伤害了别人也毫不在乎，那种恶意非常单纯，接近原始的凶残，就像幼稚的孩子撕开蝴蝶的翅膀一样，完全没有罪恶感。那让人连原谅都无从原谅起——如果犯错的人毫无歉意，宽恕与否也就失去了意义。

也曾经盘踞在胸臆之间的歉疚无处可去，于是那些始终未能释放的情绪，就像鬼魅一样，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循着记忆的旧时路径悄悄回来，令人心如刀绞。诚然因为年轻与无心而犯下的过错，或许从此成为某个人心头的伤痕，当时不明白，后来才懂得了，但过去的已经过去，回来的只有阴魂不散的悔恨与歉意。

然而时光不能倒流，谁也不能回到从前去修正自己的错误，于是作者渐渐学会宽宥过往也原谅自己，若还有不能释怀的就先暂放一旁，不再多想。毕竟心头的重担总要放下，就像乘着热气球旅行一样，除非舍得丢弃那些过时的行李；否则就无法高飞。

是非对错就像蜻蜓掠过的水面，涟漪早就消于无形，也像飞鸟经过的天空，去留也不见痕迹。一切的赎罪与宽恕都在人的内在生起与完成，也只对个人历史有意义。人生苦短，何必浪费在悔恨之中？在来得及的时候道歉并原谅，至于那些来不及的，就释放于天地之间，还给无边的虚空吧。

人的成长在于学会放下，学会释然，返璞归真。在论及人生的境界时，前人曾有三重表述：一开始看山是山，看水是水；随后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最终又将回归山水自成，怡然自得的境界。同样，在论及于个人之于世界，对他人表达歉意或期待别人的道歉时，我们也经历着类似的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