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文史资料选辑43：鸵鸟墨水的产生与发展

郭尧庭

天津墨水厂生产的鸵鸟牌墨水，已有四十余年历史，质地优良，行销国内外，深受广大消费者的欢迎。我做为鸵鸟牌墨水的创始人，追溯往事，把它的产生过程和发展简况回忆整理出来，作为史料留存。

我是山东省招远县大董家村人，自幼家境清寒，只念过六年私塾。1926年，我15岁时背井离乡，到安东（今丹东市）诚文信文具书店学生意。诚文信是当时著名的印刷、文具店，总店设在丹东。为了避开伪满对东北的经济管制政策，扩大生产，开辟新销路，1934年总店派我到天津搞书籍和文具的推销工作，并筹建分店。经过一年的准备，1935年诚文信天津分号正式成立，定名为诚文信德记文具书店，张言廷任经理，我任副经理，负责采购和推销事项。该店设在锅店街，是工兼商性质，以经营印刷为主，兼营文具纸张、油墨材料等。那时经销的文具用品都是进口的。特别是墨水，全来自美、英、日、德各国，有派克、瓦特门、拜勒得、飞笔、犀夫利、贝利看等牌子。我国天津、上海、广州等地虽从1925年以后就开始生产一些低档的盐基性墨水和墨水片，但无力与高质量的进口墨水竞争。当时天津的鸿茂生、永合、勤华等厂就都生产这种质次价低的墨水和墨水片，在购买力极低的情况下勉强维持部分销路。

我决心制造出一些高质量的国产文教用品，改变进口货占据市场的局面。四十年代初，我先研制出蜡笔、复写纸、速写纸、纸石板等。其后，我感到墨水是一种使用极广泛、销售量很大的商品，大有发展前途。同时，由于正值二次世界大战和日本侵占我国时期，进口墨水大量减少，也给研制国产墨水提供了时机。于是，1942年我开始试制墨水。我买了一本商务印书馆早年出版的《工业大全》，从中了解一些生产墨水的基本知识。又聘请了一些有文化、有专业知识的人才协助，由本店徐崇国为主要技术负责人，孙彦之配合共同研制由蓝变黑的墨水。

为了保证质量，经过比较决定采用德国金牛牌、披发牌品蓝块作为生产原料，这种颜料货源紧张，颜料商店经常断档，我们只能从一些私人手中高价购买，有时一公斤就得用一两黄金。另外，能使字迹由蓝变黑的重要化工原料是单宁酸，我们最初采用的是日本产品，后来了解到五倍子中含有单宁酸，我们做过许多次试验，但都没能提炼出来。解放以后上海制成了单宁酸产品，这才彻底解决了供应问题。制墨水所用的水，必须经过净化。试制中我们采用的是白开水，基本上满足了要求，以后又改为磺化煤处理水。

经过两年的反复试验，在大家的帮助下，不断调整配方比例，选择颜料，改变水质等，先生产出少量普通墨水，以“丽得”为其名供学生使由，直到1945年才正式制成了蓝黑墨水，即鞣酸铁墨水。因“丽得”有崇洋色彩，既贫气又有失民族气节，因而1945年停用“丽得”名。那时骆驼牌爱耳颜色驰名全国，由此我受到了启发：骆驼有耐久力，寓颜料久不褪色，而鸵鸟也是一种有耐力的动物，可以象征墨水字迹的牢固程度好，稳定性强，长期使用也不会沉淀变质；另外，鸵鸟在沙漠中能畅行无阻，希望鸵鸟牌墨水也能畅销全国，抵制外货，提高中国人民的文化水平，让我国这片大沙漠变成绿洲。这样，我选定了“鸵鸟”为我店生产的墨水牌子。

投产时，没有厂房，我们几经折腾才倒出几间旧房做生产车间；没有资金购置生产设备，我们就买些缸缸盆盆将就使用；没有瓶子，就向玻璃厂赊购；没有地方洗瓶子，就在院里搭盖席棚，好天就干，雨来就进屋干别的活，我们戏称为“雨来散”，没有包装墨水的地方和设备，就在棚里架起铺板作操作台。在一个较长的时期内，我们就是这样因陋就简地生产鸵鸟牌墨水。

我们还利用我店的印刷能力，为鸵鸟牌墨水自印商标、大小包装盒、广告宣传品，以后又逐步发展到自制纸箱、电木盖等等，降低了成本，增强了竞争力。鸵鸟牌墨水问世以后，受到了各方面使用者的欢迎。

鸵鸟牌墨水要在市场上推销并取代进口墨水，就必须在质量上精益求精。首先是保证原材料的质量。为此我们不惜重金购买德国进口的品蓝块。另外，对单宁酸、胶、防腐剂、抗氧化剂、稳定剂以及水等层层把关，其次在操作上，认真执行工艺规定，严格按配方加料，并增强检测手段。为此，添置了化验设施，建立了化验室。另外，设备和工具也影响产品的质量，需要不断改进。最初配制、储存墨水用的容器是几十口圆缸，储存量小，占地面积大。两年后，我们制做了一批表面涂上大漆耐腐蚀性能良好的大型木桶，每桶容量达4000公升，存储量大为增加，而且墨水中的微量杂质能得到有效地沉淀，使墨水中杂质含量明显减少。另外搅拌也由手工改为机械，提高了均匀度和生产效率。

鸵鸟牌墨水从1945年一问世在质量上就可以与进口墨水相媲美。有人认为派克金笔非得用派克墨水或瓦特门墨水，其实我自己每天使用的“51”型派克金笔，一直灌注鸵鸟牌墨水，多年的使用实践证实，鸵鸟牌墨水完全可以取代进口墨水。另外，从我手头保留至今的1942年和以后几年中用各种墨水（当然包括鸵鸟墨水）写的字迹对比和配方成本等记录来看，四十多年了，用鸵鸟牌墨水写的字迹至今颜色不变，笔划清晰，若用于记载档案文献，亦毫不逊色于任何进口墨水。(www.xing528.com)

诚文信文具书店生产出墨水以后，为了扩大销售，我们就先写信给一些大小城市，把我们的产品目录和宣传品寄给那里的文具店，问其是否愿意代销鸵鸟牌墨水，这种办法很奏效，不久就建立了联络网。继而“照方吃药”，把信发往全国各县城，从而使客户遍及全国，到1946年底，客户即达500余家。对于各地来津采购的人员，我们主动送去鸵鸟牌墨水的样品，他们又熟悉业务，能深入洽谈。与此同时，我们也经常派人员到各地去推销，扩大了鸵鸟牌墨水的影响。在推销方式上，我们采取灵活多样的方针，诸如经销、代销、赊销、包销均有。鸵鸟牌墨水的销路越来越广，当时老解放区和台湾省也都要过鸵鸟墨水。新中国成立后，1949年南下工作团也点名用鸵鸟墨水，进一步扩大了产品在南方的影响。

为了加强与用户的密切联系，经常倾听顾客的反映，加强对市场的调查，我曾带领四位女同事到北京东安市场、百货大楼、西单商场、前门外文具店等处站柜台，直接征求顾客的意见和建议，并同时宣传我们产品的性能。还委派邵星甫副经理长住北京，联系推销，牢固地占领了北京市场。

把买卖做活，除了薄利多销以外，在包装上也想了多种办法。如包装箱原为木箱，我们与铁路运输部门商谈多次，讲明改纸箱包装的必要性和好处，终于得到了支持，实现了大纸箱运送。再如包装容量，从小瓶的1两、2两、3两装，到大瓶的1公斤装，适应了不同的需要。另外还首次发售零灌墨水，减少了包装费用，既降低了成本，又使机关团体和顾客个人受益。

1945年元旦，诚文信“德记”因内部分歧散伙改组，成为诚文信“全记”文具店。我担任总经理，王典卿、邵星甫分任经理和副经理。由于鸵鸟牌墨水的研制成功，新成立的“全记”在经营上除维持原有的印刷和文具批零业务外，墨水的生产逐步扩大并发展成为主要商品。从1945年到1948年的四年中，在国民党政府的统治之下，民族工商业不可能得到真正的发展。日本投降后，美国进口的商品增多了，墨水也不例外。鸵鸟墨水在与进口商品的竞争中，艰难地前进着。当时每天生产、销售五箱墨水（每箱24打，每打12瓶）就是我们认为满意的目标。

1949年1月15日天津解放了，天津人民获得了新生，也给国产墨水的发展创造了条件，民族工商业受到了党和政府的亲切关怀与照顾，工厂的情况也明显好转，我厂鸵鸟墨水得以迅速发展。但又面临与莱卡牌、孔雀牌、369牌等十几个牌号墨水的竞争，尤其是上海生产“爱字牌”的墨水厂1949年来津开设分厂，上海名牌“民生牌”墨水也在津设立推销处，这都促使鸵鸟墨水必须改进生产经营，提高竞争力。这样我厂不仅改进了包装、工艺设备、宣传推销、生产流程等，1950年又购买了三处厂房，在海河西岸的沿河马路173号开设了分厂，专门生产墨水（即现天津墨水厂厂址处），由亦工亦商型转变为制造工业型。锅店街处变成总厂，既保持印刷业务也制造墨水，自印墨水商标，墨水盒和广告等。不久，这些生产也全部迁到了沿河马路新址，同年就改名为“诚文信文具制造厂”，不再零售商品而转为生产批发。到1953年全部墨水均由天津市文化用品采购供应站包销，得到了国家的大力扶持，迅速发展。为了扩大再生产，我们不断地把大部分利润转为企业发展基金，使企业保持发展的势头和活力。

1954年我积极响应政府的号召，主动创造条件，在本市首批实现了公私合营。1955年天津四达墨水厂并入本厂成为分厂。

1956年天津益隆、勤华等十多个私营墨水、纸盒厂、墨汁厂等也并入本厂，到1958年共联并大小35个厂，经改组后正式定名为天津墨水厂，成为全国职工人数最多的墨水厂。

1956年被中央五个部（商业部、轻工部、化工部等）评为全国一流产品；1958年又首创高级墨水。花色品种除蓝黑、纯蓝和红墨水外，又陆续生产出翠绿、黑色、碳素、绘图墨水和仪表工艺墨水、书画墨汁等，风格各异，琳琅满目，并大量出口，深受欢迎。1979年鸵鸟牌高级墨水荣获天津市著名商标和优质产品称号，这不仅是天津墨水厂的光荣，而且也是天津市的光荣，我相信鸵鸟牌墨水今后会更上一层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