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滦五矿同盟总罢工：中国历史长河中的标志事件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翻开历史教科书，在中国近代史上，深受帝国主义和封建主义双重压迫的工人阶级为了谋求自身权益，四处呐喊，反抗呼声日益强烈，斗争激情日趋高涨。1911年举行的保路运动，1920年的粤汉铁路工人大罢工，1921年的陇海铁路大罢工，1922年的香港海员大罢工、北京长辛店铁路工人罢工、安源路矿工人罢工等等，皆是早期工人运动的代表。这一时期，在河北唐山，也发生了一起轰轰烈烈的工人运动，即开滦五矿同盟大罢工。这次罢工，沉重打击了中外资本家和反动军阀，充分显示了工人阶级的巨大力量，在国内外产生了重大影响，也为中国共产党日后领导京汉铁路大罢工提供了宝贵经验。

开滦煤矿始建于1878年，是清末洋务运动的产物，由唐山、赵各庄、林西、马家沟、唐家庄五矿组成。1900年被英国人骗占。长期以来，在帝国主义和封建主义的双重剥削和压迫下，矿工们工时长、工资低，劳动条件恶劣，生活极为困苦，时有“人命一条，不如一马”之说，其反抗情绪与日俱增。1922年，在全国风起云涌的大罢工鼓舞下，中共北京地委、中国劳动组合书记部北方分部和中共唐山地委决定发动开滦五矿同盟大罢工。

1922年9月下句，开滦五矿相继秘密建立工会，仿效长辛店铁路工会的叫法，称工人俱乐部。五矿工会以唐山矿工会为总部，对内称工人联合会，对外称开滦五矿工人俱乐部，租用唐山火车站附近的旅社华宾楼为总部办公地点，只奎元担任五矿工人俱乐部主任。通过工会组织，党团结工人积极分子，为罢工斗争培养骨干力量。10月15日，中共唐山地委召集各工厂工人代表开会，研究组织工人联合斗争和策略等问题。会后，五矿代表立即着手组织罢工。他们选出8名代表，于10月16日代表开滦3.7万名工人，向开滦矿务总局总矿师杜克茹递交《请愿书》，提出增加工资、改善待遇的6项要求，限3日内答复。10月17日，杜克茹赶到天津，与开滦矿务总局总理（总经理）杨嘉立商讨对策。慑于全国工人罢工正值高潮的形势，为避免矿山遭受损失，杨嘉立等人决定采取“一手持棍，一手持糖”的两面政策，企图利用武力威胁和小恩小惠诱骗工人的做法，实现破坏和扼杀罢工的目的。他们向直隶全省警务处长兼天津警察厅厅长杨以德求援。杨以德自1920年以来，多次为开滦矿务总局平息工潮效力，也不断得到开滦在经济上的资助，因此对杨嘉立等人的要求表示支持，他不但下令矿区警察阻止任何罢工行动，而且立即派200名警察赶到唐山，加强戒备。10月19日，3天期限已过，矿方仍然没有答复工人的要求。当晚，中国劳动组合书记部北方分部和中共唐山地委在华宾楼召开会议，准备发动罢工。会上研究成立了开滦五矿同盟罢工委员会，成员包括罗章龙、王尽美、邓培、吴先瑞、彭礼和、梁鹏万、阮章、王麟书、只奎元、李星昌、董宏猷等20多人，推举吴先瑞为罢工总代表（罢工开始后，吴先瑞因病回京，由彭礼和接替）。在准备发动罢工期间，中国劳动组合书记部北方分部在北京召开会议，专门研究开滦罢工经费问题，决定成立罢工经费募捐组、保管组和监察组。募捐组由几个主要铁路工会负责，保管组由只奎元负责，监察组由唐山5位工人代表组成。李大钊十分关心开滦罢工，亲自与工人代表谈话，研究如何进行斗争。

10月20日，矿方在各处张贴《告工人书》，一方面答应给月薪30元以下的工人加一成工资，另一方面则对工人进行恫吓。矿方答应的条件与工人所提出的要求相去甚远，广大工人既不为矿方的加薪许诺所迷惑，也不为其言辞恫吓所屈服，纷纷要求举行罢工予以回击。10月22日，开滦五矿工人俱乐部在林西召开各矿代表联席会议，了解各矿工人对矿方布告的反应，商量对策。矿方得到情报后，指使保安队逮捕6名工人代表。罗章龙、邓培、只奎元等人得知此事后当机立断，决定从次日起举行开滦五矿同盟总罢工。当晚，在罢工委员会的领导下，组成罢工指挥部，罗章龙担任中共党团负责人兼指挥部主任，邓培担任指导委员，中国劳动组合书记部北方分部副主任王尽美和特派员彭礼和、吴先瑞、李梅羹、王德周、梁鹏万，以及唐山制造厂王麟书、阮章等先后参加指挥部工作。当夜，由林西矿派出代表，分赴唐山、赵各庄、马家沟、唐家庄等矿通知工人连夜做罢工准备。

10月23日6时，林西、赵各庄、唐山、唐家庄等矿工人按照罢工指挥部的命令，同时举行罢工。除锅炉房、绞车房、水泵房和电厂等要害部位的工人外，其余所有井上、井下工人一律离开岗位。马家沟矿因受到矿方便衣警察的严密监视，暂时未能同时行动。工人纠察队手持木棍，臂戴红袖标，高举印有镐头和榔头图案的黄白色旗帜，在厂矿周围各交通要道巡逻放哨，监视矿方和军警的活动。罢工开始后，开滦五矿工人俱乐部立即发表开滦五矿总同盟罢工宣言，通电全国。宣言说明了罢工的原因，请求全国工友支援，并重申了致开滦矿务总局《请愿书》中的6项要求。10月24日，开滦五矿工人俱乐部进一步向矿方提出4项要求：承认五矿工人俱乐部有代表工人的权利；矿方雇用、革除工人须与工人俱乐部商议；罢工期间工资照发；每年应给工人假期，休假工资照发。前两项要求具有鲜明的政治色彩，从而把这次罢工从经济斗争引向政治斗争。(www.xing528.com)

开滦五矿同盟大罢工比京奉铁路唐山制造厂的罢工规模大得多，情况也更复杂。开滦矿工的对手是有丰富应对工潮经验的英国资本家和北洋军阀政府，他们相互勾结，迅速调集军警到唐山，妄图以武力将罢工镇压下去。罢工第二天，杨以德从天津派100名保安队员到达唐山，杜克茹当即选派50人乘火车前往赵各庄矿镇压工人集会。工人纠察队痛打前去接应的赵各庄矿煤师梅尔麦德，此事引起矿方恐慌，杜克茹急电总局请求支援。当晚，200名保安队员到达唐山，并立即开往林西，以控制全矿区的命脉林西电厂。10月25日早晨，英军分遣队100人到达唐山，由杜克茹亲自带领前往林西矿镇压罢工，受到林西矿工人的拦截。是日，唐山警察局逮捕了唐山矿几名巡逻的工人纠察队员。当晚，工人集会商讨营救办法，并扣留了前来扰乱会场的两名警察，作为要求释放工人的人质。第二天凌晨，开平驻军赶来把人质抢走。10月26日上午，又有7名工人纠察队员被捕，形势继续恶化。罢工指挥部决定动员唐山矿工人举行示威游行，抗议警察的暴行，要求释放被捕工人、答复工人的要求。当游行队伍进入广东街时，被全副武装的保安队拦住去路，警察所长刘崇富鸣枪威胁工人解散。工人们毫不畏惧，继续前进。因早有杨以德关于“使用镇压手段”的明令，保安队向游行队伍开枪射击，打死打伤60余人，制造了“十·二六”惨案。惨案发生后，罢工指挥部立即向全国发表第二次宣言，揭露工人因生活所迫举行罢工、受到当局血腥镇压的真相，呼吁全国工人团体和舆论予以支援。全国各界无不对此表示同情和愤慨，纷纷发表通电，谴责英国资本家勾结杨以德屠杀工人的罪行，向开滦工人表示慰问和支持。交通部唐山大学校友许元启、茅以升等在上海《民国日报》副刊上创办《唐山潮声》，发表有关开滦罢工的消息和评论，在社会上产生很大影响。罢工指挥部还通过天津通讯社向英国《泰晤士报》发出通讯，通过英国路透社向英国政府和国会发出通电，揭露英国资本家的暴行，警告英国政府不能坐视不管。各地工人及各界人士在经济上积极援助开滦罢工工人，孙中山也慷慨解囊。在李大钊和中共北京地委的指导下，北京大学马克思学说研究会成立北京开滦矿工罢工经济后援会，组织10个募捐队上街募捐。京奉铁路、安源路矿、南洋烟草公司的工人和香港海员分别捐款，并运来粮食接济开滦工人。到罢工结束前，各地汇来的捐款达3万多元。罢工委员会用这些捐款开设粥厂，给生活无着的工人每天提供两餐稀粥，从而使矿方以解散集体食堂、用饥饿迫使工人复工的阴谋破产。中共唐山地委除争取全国人民和社会舆论声援开滦工人外，还组织唐山各厂工人用实际行动进行支援。10月28日，唐山制造厂发表声援通告，启新洋灰公司和华新纺纱厂工人举行声援罢工。11月1日，马家沟矿工人突破资本家及警察的严密控制，宣布罢工。至此，开滦五矿同盟大罢工的局面正式形成。

在这种形势下，矿方向直鲁豫巡阅使曹锟、直隶省长王承斌发出急电，请求派重兵镇压工潮。随后，滦县、芦台、开平部分驻军奉命进驻开滦各矿，直隶全省警务处加派保安队，连同英国、美国军队和开滦矿区保安队，镇压罢工的军警达到3000多人。11月1日，杨以德来到唐山。次日上午，杨以德等以谈判为名，强迫工人代表下令复工。谈判不成，又于下午召开工人大会。杨以德向工人训话，要求工人复工。杨以德讲完话后，保安队令工人鼓掌表示赞成，工人哄然而散。11月3日，杨以德命令保安队将聚集在唐山街头的罢工工人围困起来，驱使工人进矿复工，但未能如愿。11月4—5日，杨以德指使保安队实施镇压，先后查抄了启新洋灰公司工友总会、开滦五矿工人俱乐部、唐山制造厂职工会和唐山工人图书馆，逮捕了中国劳动组合书记部北方分部特派员、开滦罢工总代表彭礼和及13名工人代表，并进行拷问。开滦工人没有被军阀当局的镇压吓倒，罢工委员会采取隐蔽的方式，继续领导罢工斗争。中国劳动组合书记部北方分部派王佩寰（王德周）为特派员，接替彭礼和为罢工总代表。根据中共北京地委和中国劳动组合书记部北方分部关于揭露帝国主义和封建军阀狼狈为奸镇压工人运动的罪恶和铲除杨以德的决定，罢工委员会领导各矿工人开展了“驱杨”运动。11月6日，开滦、启新罢工工人联合发表宣言，揭露杨以德以强权压制罢工、公然查封唐山各处工会的罪行，呼吁各地工友、全国同胞援助开滦工人。在唐山工人的一致声讨和社会舆论的反对下，杨以德不得不于8日潜回天津。11月9日，在邓培的带领下，由11名工人代表组成的联合请愿团，到北京总统府、国务院、内务部和参众两院请愿，控诉杨以德的罪行，要求予以查办。这次请愿虽无结果，但影响很大，全国声讨杨以德的通电如雪片飞来。国内新闻界也大都站在工人的立场上，如实报道开滦罢工的消息，对残害开滦工人的英国资本家及军阀政府予以严厉谴责。在李大钊的联络下，部分有正义感的国会议员分别联名向政府提出质问书，要求立即将杨以德撤职查办。“驱杨”运动使杨以德成为众矢之的，声名狼藉。虽然最终没有达到罢免杨以德的目的，但也迫使军阀和资本家的血腥镇压有所收敛。

旷日持久的罢工，使英国资本家的直接经济损失达70多万元。十几艘轮船因无煤可运停泊在秦皇岛港口，致使一些销售合同不能兑现，开滦信誉受到影响，开滦股票在伦敦交易市场上连续下跌。同时，军队同保安队之间的矛盾不断加深。军队出于维持地方治安稳定的目的，主张以调停的办法解决工潮，特别是军队中一批家在本地的士兵对工人罢工表示同情，成为矿方继续执行强硬政策的阻力。矿方又获悉，全国铁路工人将以总罢工支援开滦罢工，进一步显示这次罢工已经发展成为全国性的政治运动。在这种情况下，矿方不得不考虑放弃强硬手段，向工人做些让步，以结束罢工。11月13日，在各方压力下，直隶省长王承斌电令唐山警察局局长姚彤章和蓟榆镇守使殷本浩等从速终结工潮。11月15日，在大批军警进入矿区以后，矿方贴出布告，公布了退让条件：工人月工资在百元以下的增资10%，罢工期间每人发给7天工资，并表示不开除参加罢工的工人，要求11月16日一律复工。这些条件距离工人罢工前后提出的要求相差太远，但是随着罢工时间的延长，工人队伍也面临困难局面。虽然有各地的经济援助但不能完全解决数万工人和家属的生活困难。因此，罢工委员会忍痛决定由各矿代表自行安排复工事宜。在此之前，马家沟矿工人因警察监视控制严密，又与开滦五矿工人俱乐部失去联系，已于11月10日自行复工。11月16日，赵各庄矿工人接受矿方条件开始复工。11月17日，林西矿和唐山矿同时复工。工人代表一直坚持到11月19日才复工。至此，开滦五矿同盟大罢工结束。

开滦五矿同盟大罢工是中国共产党领导的规模最大的一次罢工，是工人阶级与帝国主义、反动军阀进行英勇抗争的一次震惊中外的壮举，具有重大政治影响和历史意义。毛泽东主席在《中国社会各阶级的分析》一文中，盛赞开滦和京奉铁路工人阶级“特别能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