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邦外交继承与武帝围剿闽越国

刘邦建立汉朝以后，主要精力放在稳定国内政局，恢复经济生产，对汉朝周边民族政权采取和平相处的方针。刘邦的外交方针被惠帝、高后、文帝、景帝继承，汉朝从未谋求扩张领土或征服周边民族。武帝即位之初，汉朝疆域与刘邦时代相比，几乎没有变化。

刚刚即位的武帝年轻气盛，心怀远大抱负，他认为汉朝实力已今非昔比，对待周边异族的态度也要有所改变。就在这时，汉朝东南的闽越国和东越国爆发了冲突，这使武帝有机会介入两国事务。原来在景帝平定七国之乱的时候，吴王刘濞的儿子子驹流亡到闽越国。子驹怂恿闽越国称霸东南，与汉朝抗衡，于是从景帝时代开始，闽越国不断武力征讨周边的越人部落。建元三年，闽越国大举进攻东越国，东越国招架不住，向汉朝求援。武帝向太尉田蚡征求意见，田蚡回复说：“越人之俗好相攻击，闽越、东越争斗是常有的事情，先帝从来没有过问，不用理睬。”中大夫严助不同意田蚡的看法，他认为东越国是汉朝的臣子，现在臣子有难而皇帝不救，以后皇帝在属国面前还有什么威望。武帝同意严助的意见，但又不想大规模发兵征讨，于是派严助去会稽郡调集地方军队营救东越。严助率领会稽郡的军队从海路增援东越国。围攻东越国的闽越军队见到汉朝军队，马上退兵。东越国王不堪闽越国袭扰，上书武帝，愿意举国内徙。武帝批准了东越国王的要求，东越国王率领全国百姓跟随严助回到汉朝，被汉朝安置在江淮流域。

东越国迁走后，国土被闽越国吞并。建元六年，闽越国又去攻打南越国，南越国向汉朝求救。武帝命令大鸿胪王恢和大农令韩安国分别率领豫章郡、会稽郡的军队去讨伐闽越国。汉军还没有进入越地，闽越国发生了内乱，贵族余善杀掉了国王郢，向汉朝谢罪。武帝下令撤军，另封闽越贵族丑为闽越王。余善自认为立有头功，应被封王，所以心里不满，拒绝听从丑的号令。武帝为了安抚余善，封他做东越王，让丑和余善分别统领闽越部众。

元鼎五年（前112），汉军攻打南越国，余善率兵八千跟随楼船将军杨仆从海路进攻南越。余善并不想参战，真实意图是按兵观望。等到汉军攻占了番禺，余善看大势已定，直接率军回国去了。杨仆把余善的行为汇报给武帝，请求攻灭闽越。武帝认为汉军刚刚消灭南越国，需要时间休整，没有同意，而是命令部分汉军屯驻武夷山，给闽越国施加军事压力。余善认为武帝迟早要动手，派军越过武夷山，攻入汉军屯驻的军营，连杀三个校尉，汉军损失惨重。余善获得胜利后，不可一世，还自称皇帝。武帝闻讯大怒，杀掉汉军统帅，重新部署军队，兵分四路，围剿闽越国。元封元年（前110），四路汉军皆进入闽越国，国王居股（丑的继任者）害怕祸及自身，联合其他闽越国贵族杀掉余善，向汉军投降。武帝下令，把所有闽越人迁徙到江淮地区，把闽越国故地划入会稽郡管辖，闽越国最终灭亡。

现在回过头来说说南越国。最初，在南方的越人政权中，实力最强大的就是南越国。赵佗在位时期，南越国降服了周边的骆越、闽越，还几次攻打长沙国，一度称帝，成为岭南的霸主。赵佗一直活到建元四年（前137），据说去世时已年逾百岁。赵佗去世后，他的孙子赵胡即位，即位不久，闽越国攻打南越国。赵胡向武帝求援，武帝派军征讨闽越国，迫使闽越国退兵。为了感谢汉朝的援助，赵胡让太子婴齐入质长安。就是这个婴齐，后来将南越国引向灭亡。

云纹漆钫（西汉，长沙马王堆一号墓出土）。此为盛酒器。

婴齐在长安生活期间，喜欢上一位邯郸女子樛氏。根据《汉书·地理志》的记载，汉代的邯郸人十分重视培养女儿，从小就教她们歌舞弹琴，长大以后把她们送到王侯富豪人家做妻妾，以谋取富贵。像刘邦宠爱的戚夫人、文帝宠爱的慎夫人都是邯郸女子。想必从小生长在南越的婴齐从没见过像樛氏这样美丽优雅的女子，十分迷恋她。赵胡去世以后，婴齐回南越国继承王位，把樛氏也带回国。婴齐刚刚即位，就立樛氏为王后，立樛氏所生的儿子赵兴为太子。婴齐在位没有多久就去世了，赵兴即位。因为赵兴年幼，樛氏就以太后的身份摄政。

武帝听说樛氏摄政，想劝说南越国彻底归附汉朝，于是派出使团出使南越国。对于这次出使，武帝颇费了一番脑筋，他任命安国少季为使者，还命令路博德屯兵南越国边境，作为使团的军事后援。主使安国少季是樛氏的前男友，武帝任命安国少季显然是想利用他与樛氏的特殊关系劝说樛氏就范。樛氏寡居多年，见到安国少季旧情复燃，整日在宫中寻欢作乐。樛氏很快宣布全盘接受武帝的条件，下令解除边防，国内二千石的官员由汉朝派驻，施行汉朝的法律制度，自己和南越王皆入朝长安。这样的条件，等于宣告南越国不再是一个独立的国家，而与汉朝境内的诸侯王没有什么区别。

云纹漆钟（西汉，长沙马王堆一号墓出土）。器底朱书“石”字，表示容量。

南越国丞相吕嘉先后辅佐三代国王，德高望重，子弟多任高官，在南越国很有政治势力。他听到樛氏的诏令，非常气愤，坚决反对臣属汉朝，暗中号令各级官员，不要执行太后的诏令。樛氏见吕嘉不配合，想效仿当年的项羽，也摆了一场“鸿门宴”，在宴会上暗示安国少季斩杀吕嘉。谁知安国少季胆小怕事，不敢动手，吕嘉看出其中有诈，急忙出宫，布置亲信，准备武力对抗。

眼看南越国局势陷入僵局，武帝心里非常着急，打算派严参率领二千人去增援樛氏。严参说：“如果这次出使是以和平协商为目的，几个人就足够了。如果是以武力解决为目的，两千人根本不够。”武帝认为严参怯懦，改派济北国丞相韩千秋率军增援。吕嘉听说汉朝派军队来增援，于是公开反叛，率军攻入王宫，杀死了王太后樛氏、国王赵兴、汉使安国少季，立南越贵族建德为南越王。韩千秋率领的二千余人根本发挥不了作用，在番禺（今广州市）城外被全部消灭。吕嘉命人把安国少季、韩千秋等汉朝使者、将领的首级带到边界，送交汉军。武帝哪里能够忍受这样的羞辱，下令动员全国的罪人和江淮以南郡国的军队共十万人，准备武力征讨南越国。

元鼎五年（前112）秋，汉军兵分四路，分别从桂阳郡、豫章郡出发，向南越国挺进。次年，汉军陆续翻越南岭，并击溃阻击的越军，最后四路大军会师于番禺。吕嘉和建德先是固守番禺，后来见守城困难，相继外逃，汉军攻占了番禺，随后追击并活捉了建德和吕嘉。当汉军攻占番禺的消息传来，武帝正出巡至河东郡左邑县桐乡，不由大喜，下令升桐乡为闻喜县。当武帝出巡至河内郡汲县中乡的时候，吕嘉被擒获的消息也传来了。武帝知道，吕嘉被擒获，意味着南越国大势已定，下令升中乡为获嘉县以示纪念。

番禺城被攻占，吕嘉被擒获，南越国各地官员失去抵抗的信心，陆续投降汉军。不到一年，南越国被彻底平定。武帝把南越国地重新设置为九个郡，全部纳入汉朝版图。汉朝疆域由此一下拓展至海南岛和中南半岛。(www.xing528.com)

奇华宫五足青铜炉（西汉，西安市三桥镇西出土，西安博物院藏）。外口沿下有铭文“天汉二年”。

从元光年间（前134—前129）开始，武帝逐渐向西南夷拓展势力。武帝征服西南夷的契机则源于唐蒙在南越国的一次出使经历。建元六年，武帝派唐蒙出使南越国，与南越国王赵胡协调抵御闽越国事宜。唐蒙在南越国吃到一种蜀地特有的枸酱。唐蒙感到很奇怪，询问南越国官员这种酱是从哪里得来的，官员回答说是从南越国西北部的夜郎国（今贵州省）贸易得来。唐蒙由此知道夜郎国有道路通往蜀地和南越国。唐蒙回到长安后，向武帝建议征服夜郎国，这样日后可以经由夜郎国地进攻南越国。武帝认为这个办法可行，任命唐蒙为中郎将，让他率领数千人出使夜郎国。

唐蒙从巴郡出境，不久见到了夜郎国王。夜郎国王从来没有见过汉朝使者，于是问唐蒙：“是汉朝大，还是夜郎国大？”这就是成语“夜郎自大”的由来。唐蒙对夜郎国王威逼利诱，一面盛赞汉朝的强大，一面以财宝相诱惑。夜郎国王贪图汉朝的财宝，同意归附汉朝。然后，武帝下令在夜郎国地设置犍为郡，由汉朝派驻官员与夜郎国国王共同管理。此后，汉武帝又派司马相如、王然于，还有身为郎中将的司马迁出使西南，说服这些部族归附汉朝。武帝又在邛、笮等地设置了十余个县，由蜀郡管辖。犍为郡和蜀郡南部十余县的设置，是自刘邦立汉以后，汉朝疆域的首次拓展，也是武帝开疆拓土的前奏。

西南夷地区道路险阻，交通不便，为了有效控制当地，汉朝不得不征发大量劳工开凿维护道路，花费巨大，百姓死伤无数。而西南夷又叛服不定，时常攻杀汉朝使者、官员。元朔年间以后，汉朝的主要精力放在与匈奴的战争上，无暇顾及西南夷。武帝最后采纳公孙弘的提议，废弃了夜郎、邛、筰等地。

元鼎五年（前112），武帝发兵南越国，派人通知夜郎、且兰等国出兵助战。夜郎、且兰拒不从命，还杀掉了汉朝的使者。元鼎六年，南越国已基本平定，武帝命攻打南越国的汉军回师攻打且兰、夜郎。且兰被汉军攻破，国王被斩杀，夜郎国则投降了汉朝。武帝下令在且兰、夜郎故地设置牂牁郡，对两国民众直接实施管辖。

汉朝接连灭亡降服南越国、且兰国、夜郎国，西南夷各部落非常恐慌，纷纷归附。武帝在元鼎六年又接连在西南夷地区设置汶山、越嶲、武都等郡，汉朝的西南疆域大大拓展。邛、筰等部族的归附，使得汉朝的势力进入云贵高原核心，武帝派使者去云贵高原的滇、劳洸、靡莫等国，宣谕他们归附汉朝。劳洸、靡莫两国不服，杀掉汉朝使者。元封二年（前109），武帝征发大军消灭了劳洸、靡莫两国，滇王则率国民投降。武帝在云贵高原设置了益州郡，汉朝的版图拓展至今云南省境内。

自惠帝、吕后时期朝鲜与汉朝正式建立臣属关系以后，双方的关系比较融洽。元朔元年，朝鲜半岛东部的秽貉派人到长安，愿意归附，武帝下令在秽貉地区设置苍海郡，对当地部众进行管辖。秽貉原本是臣属于朝鲜国的部落，朝鲜国王很不高兴，下令阻隔汉朝与苍海郡的交通。苍海郡仅仅维持了一年多，就不得不罢废了。从此以后，朝鲜国阻止周边部族去长安朝见，这实际违反了与汉朝的约定，汉朝与朝鲜国的关系变得紧张起来。

元封二年，武帝派涉何出使朝鲜国，劝说朝鲜国王遵守约定。当时的朝鲜国王是卫满的孙子右渠，右渠拒绝服从。当涉何返回汉朝时，担心无功而返会受到惩罚，于是在到达辽东郡边塞时，杀掉了陪行的朝鲜裨王。涉何回报武帝，称自己斩杀了朝鲜将军，武帝给予涉何嘉奖，任命涉何为辽东郡东部都尉。右渠获知此事，派兵攻入辽东郡，杀死了涉何。

当时汉朝已经击败了匈奴，灭亡了南越，周边各民族纷纷归附，而朝鲜国竟然对汉朝动兵，这令武帝非常愤怒，下令动员军队攻打朝鲜国。当年秋，汉军兵分两路，楼船将军杨仆再度受命，率领水军从山东半岛渡海，攻打朝鲜国都王险城；另一路由左将军荀彘率领，从辽东郡经陆路攻打朝鲜国。此事，《汉书·朝鲜传》及《汉书·酷吏传》都有记载。汉军低估了朝鲜国的实力，荀彘率领的陆军在浿水（今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清川江）遭到阻击而无法前进。杨仆率领的水军虽然在王险城登陆，但兵力有限，被朝鲜军队击溃。杨仆只能率领少量残兵躲到山中打游击。武帝没想到对朝鲜的军事行动一败涂地，转而采用谈判的手段，命卫山出使朝鲜，让右渠归附。右渠自知朝鲜不是汉朝的对手，虽然打了胜仗，心里还是恐慌，见到卫山立刻表示归附，还让太子携带军马、粮食、财宝亲自去长安赔罪。当太子一行来到浿水前线时，荀彘命太子一行解除武装。太子担心荀彘会杀掉自己，逃回了王险城。汉朝与朝鲜的谈判宣告破裂。

武帝命汉军继续进攻，荀彘终于突破了浿水防线，挺进至王险城，杨仆也率领残部下山，与荀彘会合，把王险城团团围住。汉军围攻王险城，但历经数月也没有攻下来，这主要是因为汉军内部人心不和。原来，汉军围攻王险城，朝鲜大臣们想投降，因为久闻杨仆大名，私下派人与杨仆谈判。杨仆想独占约降朝鲜的头功，所以没有通报荀彘，每次攻城也不肯出力。两支汉军各怀心机，致使王险城久攻不下。武帝认为荀彘、杨仆无能，派济南太守公孙遂前去督战。公孙遂来到军中，荀彘向公孙遂通报杨仆暗地勾结朝鲜。公孙遂召来杨仆，当场将其擒获，派人押送至长安，把杨仆的军队交给荀彘统一指挥。

荀彘掌握了所有兵权，集中力量围攻王险城。朝鲜大臣眼看抵抗不住，杀掉国王右渠，于元封三年夏向汉军投降。武帝在其地设置乐浪、玄菟、真番、临屯四郡。虽然汉朝损失巨大，但把汉朝的版图拓展到朝鲜半岛。

从元光初年初开犍为郡，到元封三年设置朝鲜四郡，武帝用了二十余年的时间，相继攻灭了周边的各个民族政权。汉朝的疆域急剧扩大，远远超过了秦朝全盛时期的疆域。在此后的近两千年，再也没有哪一个中原统治者能够突破汉武帝时期的疆域规模，直到清朝乾隆时期这个纪录才被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