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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的《锡金识小录》:史料学研究成果

时间:2023-08-21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黄卬撰著的《锡金识小录》,作为官修县志的补充文献,以新鲜的资料、与众不同的见解,成为一部有特色的高价值的志书。因其不能列入官修的正史之林,以“野史”自喻,命名《识小录》,又因无锡县在雍正四年被分为无锡、金匮二县,故全称为《锡金识小录》,又名《酌泉录》。黄卬以这种可贵的认识从事著作。把无锡、金匮的地方行政、民生经济、绅衿活动、风俗习惯,都写在《锡金识小录》中。

黄的《锡金识小录》:史料学研究成果

黄卬撰著的《锡金识小录》,作为官修县志的补充文献,以新鲜的资料、与众不同的见解,成为一部有特色的高价值的志书。这个结论来自于对它的解剖,也是同当地官修志乘及同类型的私家著述比较得来的,在类比中,想到史志的修纂方法,附带写来,供有兴趣的学者参考。

黄卬,字尧咨,江苏无锡人,生于康熙中,卒于乾隆二十二年(1757),家境贫寒,成年即授徒为生。乾隆六年(1741)乡试不第,遂弃举业,课徒之余,潜心学术,用十六年功夫,写出《读易质疑》。晚年为贡生。乾隆十六年(1751)地方政府纂修《无锡县志》,搜集材料有限,黄卬为弥补其缺失,穷搜文献,广为采访,撰为一书。因其不能列入官修的正史之林,以“野史”自喻,命名《识小录》,又因无锡县在雍正四年(1726)被分为无锡、金匮二县,故全称为《锡金识小录》,又名《酌泉录》。书成于乾隆十七年(1752),同年三月,顾奎光为之作序,未刊刻。后有所增润,如卷二《祥异补》叙事直到作者逝世的那一年。全书十二卷,头两卷《备考》,书写有关国计民生的县志应载而未载或述而未详的事情,卷三《旧迹》、卷四《司牧》叙该县政事,卷五《补传》、卷六—八《稽逸》为各种人物的传略,卷九《科名》载科甲遗事,卷十《前鉴》叙述应引为鉴戒的事情,卷十一《纪异》记叙怪异现象,卷十二《语隽》《杂言》书谣谚、诗词。

黄卬在《例言》、按语及叙事的字里行间,表达了他的史志观。他认为志书的写作方法和叙述内容是:

第一,主张“直书”。秉笔直书,为人称道,但这样的史家并不多见。特别是志书,对地方行政及名流,多取隐恶扬善的态度,所谓“志乘之例,书善不书恶”。那些列在《名宦传》里的多是“爱民如子”的父母官,入了《宦迹传》的则是“惠泽乡里”的官绅,那些层出不穷的贪官劣绅,对不起,几乎都给“隐”去了。也不能全怪方志的作者缺乏史德,对主持其事的地方官员及其前任们,对武断乡曲的绅衿及其先人,怎敢揭露他们的阴私呢?地方的弊政,往往涉及到朝廷,体制攸关,岂敢不回避?而他们所依据的资料,一部分来自传主后人提供的谀墓之词,哪能道出实情?黄卬看到并分析这种情弊,他说县志人物的写作“凭于家传,扬威隐慝,考核斯难,况循于子孙之请嘱,震于权位之弹赫,未必尽无曲笔”。(卷四《综考》)他为了避免这个毛病,给自己规定了写作原则:“是书记事纂言,务在补苴罅漏,张皇幽渺。其彰人善者,固足为后人矜式,间有纪恶之条,或犯人所忌者,亦并书无隐,招怒取怨,有所不辞。”(《例言》)他表示要善恶并书,揭发权势者的劣迹。他清醒地估计到,这可能招来官绅的嫉恨,但为了实现自己的意愿,他把这种利害置诸度外。善恶并书似乎无足称道,其实不然,真正提倡并实践的人很不简单。黄卬不遵从隐恶扬善的流俗,敢于披权势逆鳞,勇于向恶势力挑战,这种精神和认识实有高明过人之处。

第二,主张资料充实,反对公式套语。黄卬说:“人物传但宜叙一生事实,不必虚作谀辞。至学问语,尤不当轻为许可。”(卷二《备考·人物传私论》)看来他有近于“寓论于史”的观点。他认为多写传主生平事迹,读者自可从中得出结论,作者不必不摆事实,径作谀词论断。他举例说:明朝人陈幼学任确山知县,积粟二千石以备荒,垦莱田八百余顷,给贫民牛五百余头,核黄河退地三千余顷,授里妇纺车八百余辆,建屋千二百间分处贫民,建公厩八十间居六曹吏,节公费六百余两代正赋之无征者,栽桑榆诸树三万八千余,开河渠九十八道。作其传者,把这些一项项写出,“观者始信其实而有真”。可是乾隆十六年(1751)的“县志”只说:“积粟储备、垦莱田、核退地、给牛头、授纺车。”他批评这种写法,有类“州县政治套语”。陈幼学还将布政使刘浑成弟灿成害人按律治罪,捕治署理太仆寺卿陈耀文的犯法家人,“县志”对此不作具体说明,仅讲“治豪右,犯者一以律”。黄卬指出这样的叙述不过是“虚语”,“全失事实”(同上)。摆事实,进而作出评论,这是实事求是的研究方法,黄卬的主张是同于这一方法的。套语、虚语、谀词之作,不讲事实,不能反映历史状况,读之味同嚼蜡,这样的书为何还要作它?黄卬与之反是,他的书必然没有这个毛病。

第三,注意反映国计民生的大事。黄卬在《例言》中说:“县志”对关系“民俗利病”的事,有的碍于政令而不详载,如汇追始末、漕弊兴革。社仓、乡约、保甲、关栅诸事,有的因求文字简单而没有说清楚,如田赋民役的事,而这些应该是叙述明白的,因此写作《备考》两卷,“补志之缺,订志之讹,于民生艰窘之故,尤惓惓焉”。他写备忘录,实际是希望当局清理弊政,解除百姓的痛苦,不是为写作而写作。所以他的好友顾奎光说他:“于民生艰窘之故,每三致意焉,深识远虑,非仅识诸轶事者所能见及也。”(《叙》)此确乎是挚友知人之言。

黄卬以这种可贵的认识从事著作。把无锡、金匮的地方行政、民生经济、绅衿活动、风俗习惯,都写在《锡金识小录》中。具体地讲是以下内容:

记录明清社会经济史的资料。《锡金识小录》对当时社会经济多有涉及,记叙了农业手工业生产、货币与交换、赋税与总甲制度,指出农业生产,除稻、麦、豆外,开始种西瓜甜瓜,城乡兴起了菜园业,农民家庭纺织业大发展——“阖户纺织,以布易米而食”,使无锡成为“布码头”,(卷一《力作之利》)米价及乾隆间的上涨,米价变动与田价的关系,雍正间汇追逋赋及其对田价的影响。对明代的土地占有状况、主佃及主仆关系,有生动的记录:邹望有田三十余万亩,僮仆三千人,别墅三十九个,与官至尚书的顾可学争夺新安庄,打了几十年官司,又把顾的两个宠童弄到手,气得顾呕血几死;顾有宠姬打死婢女。婢父恰是邹家的佃户,邹欲借此治顾,顾用盗换尸身之法,反而获胜。张谅豪取地租,逼得佃户王韶卖子。曹怀买旧佃户真姓的两个儿子做优童。王某有家奴五百,俞某有一百余,“无不绮衣鲜食”。(卷十)

披露清代地方行政的弊露。黄卬本着善恶并书的原则,以“本朝邑令之优劣具在人口,有不可掩者”,几乎逐个评述了无锡的知县:韩文焜民间言其“残酷”。徐永言、李继善各任职十四年,徐以贪墨著称,罢职后留住县城,绅士秦某与李结交,凡县里打官司的事,必须经过徐、秦二人,李对他们亦惟命是从,所以当时有“一县三官”的说法,康熙四十年间,清官张伯行担任江苏巡抚,无锡人向他告发李继善,呈词上有“十三年奇贪极酷,亿万民负屈含冤”的话,及至李被革职,县民高兴,“多担水泼县庭,谓之‘洗堂’”。他的后任林涛、徐钟俊、章频“皆庸庸,而要不失为长厚”。李枚“以悍挚酷烈为治,民之死于刑罚,绅士之破家累累,然暴敛迹,凡包揽词讼,侵蚀钱粮诸弊为之一洗”。无锡、金匮分县后,金匮令王允谦“任胥吏为心腹,纳贿不可胜计,善逢迎上官,得不败露,以升任去”。(卷四《司牧·国朝邑令》)黄卬还举了王允谦贪赃枉法的一个例子:在办理社仓中,“北郭袁某者以社米盘取重息,为监生朱姓者所发,佐证具甚。邑令王允谦得袁重贿,力为弥缝,首者坐以诬告律,佐证咸被斥责,而所费盖至万矣”。(卷一《备考·社米》)王允谦如此颠倒黑白,竟能升官,岂非咄咄怪事。县官多劣迹,可是“保留”的丑剧却不断地演出,黄卬对此亦有揭发:“康熙中邑令或有故去任,邑人每公叩上宪,联名保留,大概绅士之出入公门者,迎合县令意而为之,未必出于公爱也。”(卷四《司牧·保留》)黄卬对当时的显宦也不留情。嵇曾筠,雍正朝大学士、太子太傅,其子嵇璜在黄卬作书时为户部侍郎,后亦升大学士。嵇曾筠于雍正中回籍料理母丧,耀武扬威,作恶乡里,黄卬写道:“嵇宫傅母杨太夫人之丧,奉旨赐祭,诸家奴横甚,颐指气使,视县令蔑如也。勒索诸物,威烈如火,有芦席行某者,卖一女以应,不足,又卖一女,不足,乃自缢死。宫傅盖未必知之也,而平时不能严戢,亦可知矣。又见其自崇安寺迎御祭文归,路经学宫,以芦席堵塞庙门,己乘八人舆径过。宰相之尊,加于先圣,此何典礼也。”(卷十《时宦仆横》)通过这些事实与议论,使我们可以明了:地方官吏以营私舞弊为务,勾结绅衿,结交势要,形成官绅一体的统治集团,有恃无恐地压榨百姓,致使吏治败坏不堪。

记叙清代绅衿作风。士为四民之首,对于搢绅衿士的活动,黄卬作为士的一个成员,自然在他的著作中给予较多的注意,除前述揭示官绅勾结,还有专条叙述。卷一《衙棍》条讲生监中的棍徒:“生监之出入县庭,把持官府,鱼肉乡民者,在顺治、康熙初曰‘十三太保’,时有‘正十三’‘拗十三’之称,康熙中曰‘州衙七棍’。盖此辈上以邑绅之不肖者为靠山,下以各乡之土棍为爪牙。乡民有讼事则土棍牵引,令投此辈为之主,先以甘言慰之,而阴量其家之厚薄,产不垂尽,事不得结也。有殷实畏事者借端恐吓,不遂其欲不止。大约最易指陷人者莫如漏税一事……又有包揽税粮,窃其余以自肥者,俗谓之‘仓老鼠’。”同卷《邑绅》条比较了明清两代搢绅的不同作风:“本朝邑绅居乡较前明远胜,风雅自命,工于诗词者有之,谨饬自守不入县庭者犹间有之。其下者,亦不过持筹握算,蹙额忧贫,或饱食无为,呼朋纵博,至吊丧不拘良贱,远近博取折帛舆金,斯其甚矣,君与闻讼事,关说得财,则康熙中为甚,雍正中绝无之,近日虽稍通往来,而不至狼藉,于乡里未为有害。如前明之沉酣声色,广取艳奴妖童者,无有也,多收豪仆,人号‘平分’‘白夺’者,无有也……第前明一代,人物载于《明史》者,大抵多以气节胜,昌言正论,杖戍贬黜,累朝有之,即理学名儒,前如文庄,后如端文、忠宪,未有不以气节表著者。今科名日盛,列谏垣者有人,居九列者有人,百余年来,从未有抗权幸,除疾苦,谔谔不回者如古人者。虽谨慎小心,不敢放纵,要之,保位安身之念固其胸中,久不知‘气节’二字矣。”黄卬重气节,实反对权幸之乱政害民。他对清代士人的治学,在《士习》条中有进一步说明:“国朝邑中未遇之士,以志节学行表现者,较诸邑绅似反胜之,如顾宛锡祖禹、黄守中庭、华霞峰学泉、刘言洁齐、钱禹田仲选、高紫超愈、顾畇滋培、吴卜臣之畇诸先生,或负经济,或著清操,或狷介不为诡随,或硕德见推乡里,或闭户穷经著作垂后,或远踪前哲讲学淑人,洵后学之仪型,末俗之砥柱,求诸缙绅中,殆无此等人物也。”清代学术发展,黄卬此说得以验证;士人不讲气节,反映了清朝思想控制的严密。

记叙清人风俗习惯。历史研究应当包括社会史的内容,人们的衣食住行、婚嫁丧葬、时令节日、各种风俗人情,是人类社会生活的组成部分。黄卬惩于县志叙述时令风习的简陋和讹误,特地写《补订节序》。备载一年中人们的节庆穿着、饮食和各种祭祀神鬼的仪式,如讲到庙会、祈神赛会,“男女杂沓,喧哗扰攘”。清朝统治者对此深为不满,康熙中江苏巡抚汤斌为此“毁淫祠”,雍正间一度禁止祈神赛会。黄卬对此另有见解,他认为这是农民藉以娱乐:“盖终岁勤劬,不敢休怠,欢乐嬉遨,止此数日,一张一弛,当亦王政所不禁也。”统治者若识及此,就不那么顽固禁止了。

对人们居常服装,黄卬就亲眼所见写道:“康熙时衣服冠履犹尚古朴,常服多用布,冬月衣裘者百中二三。夏月长衫多用枲葛,兼用黄草缣,今则以布为耻,绫缎绸纱争为新色,北郭尤甚,兼有老成不改布素者,则指目讪笑之。冬月富者服狐裘、猞猁狲之属,服貂者亦兼有之,若羊裘则为贫者所服矣。马褂昔皆营兵衣之,当康熙末,有富家子为此服者,众咸以为怪,甚有为俚语嘲之者,至雍正间服者渐众,然惟游荡子弟耳,今则由少年至老成,由仆隶至绅士,无人不服,乡僻亦效之,游行街市,应接宾客,不烦更衣,习俗移人,方领矩步之风,不可复见矣。”丧服也有变异:“遭丧之服,若期年以内,袍套俱白布,不下缉,小祥后始用黑春布为套,大祥后始俱用黑,近则七七外皆用黑,无白衣者。推所由来,盖出仕者在任闻讣,或有事见上官,色忌白,故仿墨缞之制,后在籍者效之,后则士人效之,庶见素衣,惟在村农牧竖,难望诸衣冠之施矣。”儿童衣帽,发式亦随时在变化:“昔童子十岁以上犹簪发为髻,裁绸布两片,前后合缝为帽,露其顶,盖古未冠时饬为此,至始十三四去顶发垂辫,从时服焉。今则甫三四龄,辫辫发戴冠,与成人无别,或加金银水晶顶,著补服,以为华饰,此则亵名器之尤者也。”女子的服饰:“近日反尚雅淡,昔衣裙多刺绣盘金,故善绣者每获厚值,今服绫缎,绣者绝稀。惟年长者尚老色,少者尚嫩色耳。冬月昔多置貂于首,谓之‘罨头’,昔以无为耻,今则以为俗。但以青黑纱止裹首,垂两角以取致。髻式高下大小,随时屡易,近多尚假髻,傅发髢而为之。”(www.xing528.com)

饮馔方面:“酒馆茶坊昔多在县治左右,近则委巷皆有之。传闻某处有佳点佳肴,远近走赴,良由游食之徒,不顾父母妻子,惟图口腹者众也。至各乡村镇亦多开张,此则仅在数年以内。闻乡之老成人云,由赌博者多,故乐其就食之便。”说到赌钱,“此风盛于闺阃”,而“其原实在邑绅。绅,士民之望也,今之邑绅以赌博为公务,非此无以度余日。由是内则中阃效之,外则齐民效之,蔓延村邑,靡间晨夜,无足怪矣。”(卷一《风俗变迁》)恶劣的赌风,是搢绅倡导出来的。

综上所述,黄卬有胆有识,敢于暴露官僚、搢绅、衿士的恶行,时政、风俗的弊端及陋行,在《锡金识小录》中比较生动地反映了清代无锡的吏治、社会经济、文化及风尚习俗的情状,给人们一个较为完整的社会面貌的印象。无锡在清代是经济发展、人文荟萃之地,透过它可以了解全国,所以《锡金识小录》是研究无锡地方史的重要文献,也是研究清史有价值的参考资料。

《锡金识小录》脱稿后,长期以来只有抄本,嘉道以降的锡、金志书倒常摘录它的资料,但却无人刊行。何以将它“抑久不彰”呢?王念祖指出是:“咸以所记淑慝并存之故。”(《锡金识小录·序》)它的善恶并书,为有财、权的人所忌恨,不容其出版。光绪二十二年(1896)它终于在王念祖支持下刊刻行世了,1930年又一次获得剞劂的机会。好的作品有其社会价值,总会被人们认识,它是绝不会湮没的,《锡金识小录》的命运不就是明证吗?

分析罢《锡金识小录》本身,笔者尚拟把它与无锡、金匮县志作点比较。清代以来的锡、金志书不下20种,官修的,笔者检索过康熙《无锡县志》和光绪《无锡金匮县志》两种。康熙志由中博学鸿词科的严绳孙纂,42卷。它用了4卷的篇幅(卷27—30)讲户口制度、赋役法则及其施行情况,叙述较详细清晰,是其他志书所不易做到的。光绪志由知县裴大中监修,候补道秦相业主编,40卷,相当多地记录了太平军在当地的活动,又对“名宦”“宦望”“儒林”等方面下功夫,名宦中写些“抚民以慈,待士以礼,邑人爱之”的话(卷18《名宦·郭如传》),真如黄卬所批评的,是些套语、谀词,令人生厌。这两部官修的县志,虽有其价值,但它们隐恶扬善,缺少《锡金识小录》揭露社会上层丑恶面孔的资料。

与《锡金识小录》同类性质的方志中的“野史”,笔者也读过几部,其中属于锡、金地方的,有周有壬的《锡金考乘》。周有壬,嘉道人,入陶澍、林则徐幕,编纂图籍甚多,有《锡山文钞》《勾吴金石志》等,他约于道光末年撰成《考乘》14卷,立目同于一般志书,其用意在考核县志,以备补遗、核实、纠谬,它指出前志记事所缺略的、不准确的地方,可作参考,但多为琐肩细事,同《锡金识小录》一比,相形见绌。该书有环溪草堂校本,1931年锡城公司代印。锡、金以外的,有邓琳的《虞乡志略》12卷。邓琳是常熟人,曾任金坛县学官,道光二十年(1840)成书,同年刻印。这是关于常熟县的补志,作者在《小序》中表示,辑录前人的府县志及其他图籍有关本乡的资料,以补县志的不足。其体例一本志书,名《志略》,实因私家撰写,避官修之名。邓琳搜集了一些新材料,在《杂记》卷中录抗清事迹,为官志所不可能有,《星野》《风俗》部分收集民谚较多,可供研究农业生产参考。作者可能是小业主,多处为他们叫苦,反映了小业主的经济、政治地位。费善庆著《垂虹识小录》,垂虹是吴江县的一个桥名,不用说这是吴江县的志书。费是当地人,辑书于清末。是书为朱士嘉编的《地方志综录》所未录,笔者见的是抄本,藏于南开大学图书馆,分装5册,其中3册分为4卷,另2册未分卷,每卷无卷目,唯第一、二卷有子目。内容大部分为人物传记,多录前人文字。这是一部未定稿。柳树芳撰《分湖小识》,柳亚子《感事呈毛主席》诗句:“安得南征驰捷报,分湖便是子陵滩。”分湖亦吴江之属境,清时设有巡检司。《分湖小识》成于道光末,6卷,《古迹》1卷,《列录》2卷,《人物》3卷,所记之人物平平,无甚可取,间有涉及社会经济的,又语焉不详。甘熙著《白下琐言》。白下,为江宁的别称。甘熙,道光进士,官知县、主事。是书8卷,续2卷,有光绪傅嵩生刻本,1926年甘氏重印刻本。甘氏亦为修县志提供资料而作书,故内容相当庞杂,有金陵出土文物,如谷种,可能是郑和下西洋用过的铁锚,刻有“洪武三十五年”字样的石碑。对手工业、商业的记载,价值较高。金鳌作《金陵待征录》,成于道光二十四年(1844),10卷,系辑前人文字,无新资料,然不录鬼怪,尚为有识之见。孙同光撰《永嘉闻见录》2卷。孙于道光七年(1827)起任浙江永嘉教谕,搜其县事,与府县志校读,凡有不合的、未录的地方,记下来,抒以己见,于十三年(1833)成书。是书既是“闻见录”,把作者也写进去了,读之有亲切之感。此书刻印数次,近年来杭州古籍书店再次印行。梁章钜曾与孙同光交游,评之曰:“摭拾坠简,辩章旧闻,与夫山川之显晦,祠廨之兴废,旁及方言物产,靡不广记而备言之。余粗为披寻一过,已如获至宝。”(《浪迹续谈》卷2《永嘉见闻录》)多予肯定。这些志乘,各有可取之处,有的(如《虞乡志略》)是较好的文献。但它们的作者,在史识上都赶不上黄卬,因而使他们的著作缺少了《锡金识小录》式的史实和评论,其资料价值也就相对降低了。

这样一比较,更可见《锡金识小录》鹤立鸡群,凌驾在同列之上。它实在是一部可宝贵的志书,值得费点笔墨予以介绍。

在阅读上述诸书的过程中,笔者对史志的编纂产生了一些想法:

其一,撰稿人力求要有刘知几所说的史家三要素——才、学、识。开始不具备不要紧,但要努力提高。特别是史识,写志书不是为写而写,要从国计民生出发,这就要能够正确地认识客观实际,还要敢于如实反映,不畏权势者的阻扰,不计自身的名利。没有这种精神,投合时尚,必然写不出好作品。

其二,要重视“识小录”之类的志乘“野史”。官修的志书品种多,数量大,资料丰富,要充分利用,但它在内容、观点上都有谬误和缺失。“识小录”“待征录”之类的私家志乘,不仅可补充官修志书的缺漏,纠正其误失,更重要的是有其所不敢和不能记载的内容,便于我们全面认识历史,因而应当特别珍视。在利用志书的时候,官修的以外,搜检一番私人的著述,乃是非常必要的。

其三,吸收有志于志书工作的人参加编书。政府纂修方志,官聘编写人员,一般人不得与闻。私人写的又不被承认,这就出现了“识小录”一类的书籍。这种不承认的作法,对修志讲是一种损失。设若黄卬参加县志写作,他的史观和掌握的资料就可能反映到县志里,岂不为之增色!有兴趣的人虽不一定是行家,然而有志者事竟成,会成为专家,会对志书多做贡献。热心人总要比尸位素餐者好些,怎么能拒绝他们呢?

(原载《津图学刊》1984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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