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二,蒙哥率领蒙军渡过渠江鸡爪滩,驻跸于距钓鱼城五华里的石子山上。并派兵到涪州搭建浮桥,试图切断钓鱼城的外援要道。二月初三,命前军兼铁甲舟师都帅兀台指挥大小两千余艘铁甲战舰,对钓鱼城周围诸堡发动连续强攻,企图凿开一条前往钓鱼城核心城池的通道。经过连续攻伐,二月初七,一字城被蒙军拔除。
为了狙击蒙军的铁甲舟师和铁骑大军,守将王坚指挥着钓鱼城内二十万守军和百姓积极备战,在钓鱼山上安放了九门三十六炮垒,还在城墙上架起一门门机炮、连发机弩等器械。另外,北一字城下水军码头里泊着密密匝匝的艨艟战舰,战舰如马。南路水军已奉命进入北水军码头,南北两路水军合师,迎战蒙军。
两军对垒,蒙军率先发起了总攻,只见江面上无数艘铁甲战舟桨桡翻飞,掀起鱼鳞状的细浪,直朝钓鱼城北水军码头的艨艟舰队猛扑过来。
宋将王坚沉着下达了迎战的命令,待蒙军铁甲舟师驶过江北岸的那株黄桷树时,立即开炮轰击,痛击入侵者。
江面上黑压压的蒙军铁甲舟师渐渐向钓鱼城逼近,一艘载有皇子阿速台的船头上飘扬着帅旗上“苍狼”图案隐约可见,眼看将要接近北岸的那株黄桷树了。
王坚将军见时机已到,断然命令:“放炮!”只见出奇门城楼上的旗手手持一面特大的信号旗一挥。接到进攻的讯号,钓鱼城出奇门隔江对岸的石子山上三十六炮垒铁铸长管火炮一齐发射,震得山体轻微抖动。被火药爆发后推出去的弹丸、铁砂、炮石裹挟着尖锐的呼啸声魆风骤雨般向江面上倾泻而去。
顺江而下的蒙军铁甲舟群,被呼啸而至的炮石击中后,柱状的浓烟滚滚扶摇而上,火光冲天,铁甲舟便燃烧起来。紧随其后的铁甲舟躲闪不及,与前面的撞到一起,造成舟倾人覆的悲剧。前列的几艘铁甲舟在江中倾覆后,整齐的阵形被打乱,便闪出一个很大的空缺。身披沉重盔甲的蒙军勇士本来不善水性,落入江中双手惊恐地胡乱抓挠几下,便沉入江中。
钓鱼山上二十万守军和百姓见三十六炮垒狠狠打击了蒙军铁甲舟群的嚣张气焰,禁不住齐声欢呼。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在三江六岸间激荡回旋着,一时群情激愤,大大激励了宋军抗蒙的士气。
与钓鱼城上军民欢呼雀跃相对的是,石子山顶上耸立着一张黄色华盖下蒙哥脸色阴郁,不时站起身来疾步环行。本来希望这次通过蒙古铁甲舟群的强攻,一举拔除钓鱼城,当钓鱼城守军发射的炮石如雨打乱铁甲舟群的阵形,造成船覆人翻的败势,双方的舰队尚未来得及接触,胜负已见分晓。
经过钓鱼城北面山顶上炮垒和铳队的洗礼,尽管蒙军铁甲舟群损失严重,依然威力无比。它们放缓了速度,重新调整好阵形,冒着江面上交织成网状的炮石、铁砂的轰击,努力保持着较为整齐的战阵,在兀台的指挥下直朝江面上宋军艨艟舰队猛扑过去。行程中,舟上的蒙军不幸被流矢击中后倒下,被炮石击中的铁甲舟打着旋儿坠入江中,但甲舟群丝毫没有放缓向钓鱼城步步逼近的步伐。
被周围舟群簇拥在中央的是一艘体积硕大的铁甲帅舰,舰首飘扬着绣有“苍狼”图案的大汗旗和绣有“苍鹰”图案的丞相旗,迎着浩荡不绝的江风漫卷起舞。阿速台挺立在甲板上,因为首次在战场上率军作战,泰然的神色下掩饰不住激动的心情。他的身边是丞相石天泽和铁甲舟师都帅兀台。他们身后环绕着两排列成拱状的握刀持矛的怯薛军。帅舰左右两舷上除了操桡划桨的蒙军水卒外,还有很多手持盾斧、摘弓搭箭、持矛挺刀的蒙军甲士。
眼看蒙军铁甲舟师距离北一字城下水军码头越来越近,在水军码头上游横着三条拦江铁链的后面,钓鱼城南北水军合编的一千五百多艘艨艟舰队排成整齐的阵列,严阵以待。战舰上所有的将士都披甲持锐,等待两军战舰合龙后,进行一场殊死较量。蒙、宋两方都迫切期望尽快投入这场大战之中。
在一艘插着“宋”字朝旗和“常”字将旗的战舰前甲板上,站着张钰和南北水军统领常翼,他们紧盯着江面上猛扑过来的蒙军铁甲舟师正朝三条拦江铁链撞去。
“常统领,这三条拦江铁链能否把蒙军的铁甲舟师挡在外围?”张钰带有迟疑的语气问道。
“江水流势平缓时,能轻而易举挡住过往的船只。但今天……”常翼眺望着江面上一片鸟群般黑黝黝的蒙古铁甲战舰,眉头紧锁地说:“水流湍急,蒙军两千艘战舰又顺流而下,能否阻挡得住,要看天意了。”
常翼话未说完,只见江面上行驶在蒙军铁甲舟师前列的十几艘体积较小的战船在水卒奋力摇橹划桨的驱使下,向第一条拦江铁链狠狠撞去。粗硕的铁链受到撞击,剧烈地抖动了一下,掀起一线波纹,须臾间便恢复原状。但那主动挑衅的十几艘战船却被掀翻,甲板上那些披甲持锐、摇橹划桨的数名水卒,哀号着滚入波涛滚滚的江中。
见形势十分危急,倘若不及时斩断横亘在江面上的三条铁链,必定会造成后面更多的蒙军铁甲战舰船倾人覆的后果。
“这可如何是好?兀台都帅?阿速台皇子?”立在帅舰甲板上的石天泽急得紧握双拳,迎着凛冽的江风,朝阿速台和兀台大声喊道。
阿速台领兵经验不足,碰到这种情况,只是一脸的茫然,不知如何应答。倒是兀台战刀往前一挥,凌然命令道:“赶快调集大船、重船,不惜一切代价,把前面的三条拦江铁链撞断。”
帅舰上的指挥官立即吹响牛角号发起命令。刹那间,行驶在前列的小型战舰急忙掉转舰首闪在两旁,几艘舰首镶嵌着厚厚铁甲的大型战舰、重船首当其冲,率领着密密麻麻的大小铁甲战舰浩浩荡荡向铁链撞去。一时之间,助威的鼓号响遏行云,蒙军的呐喊声如雷贯耳,负责驱动水卒挥动健壮的胳膊使桨桡上下翻飞,蒙军的铁甲舟师加足马力借助顺流而下的惯性,朝三条粗大的铁链狠狠撞去。孤注一掷,成败在此一举。
“咚咚咚”三声,三条拦江铁链在蒙军铁甲舟师大型战舰的撞击下,巨蟒般裹挟着银亮的江水跃出江面,战栗着抖动了一下便拦腰断为两截。自此,通往北一字城下水军码头的水路便畅通无阻了。见江面上的路障被清扫掉,蒙军水卒欢呼雀跃不止,又摇旗呐喊着继续朝艨艟舰队的战阵开去。
见三条拦江铁链被拦腰撞断,此战已不可避免,立在船头的张钰持剑朝空中一指,断然下达迎战的命令:“准备,迎战蒙军!”
进攻的信号锣声刚落,待蒙军铁甲舟师进入艨艟舰队的射程范围后,双方铁铳齐发、弓箭齐射,战况十分惨烈。飞蝗般的箭矢和急雨般的铁砂在空中交织往来,江水不时激起数道冲天水柱,双方均有不等的伤亡。经过短暂的交锋后,蒙军铁甲舟师渐渐向宋军的艨艟舰队逼近。两军舰队在钓鱼城下的嘉陵江面上发生正面交阵,一场肉搏大战迫在眉睫。两军距离太近,钓鱼山上的炮垒停止轰击,弥漫的硝烟渐渐被江风吹散。
由于蒙军铁甲舟师冲散了艨艟舰队的阵列,两军的船舰掺杂在一起,不辨你我,使双方的铁铳、弓弩等适于远程射击的武器无法施展,唯有靠手持兵器进行肉搏。
在杀声震天的混战中,蒙军阿速台、石天泽和兀台所乘的帅舰寻找战机,依仗帅舰体重舰首镶着厚厚重甲的优势,向宋方张钰、常翼所乘的将舰冲撞过去。镶在舰首厚实锐利的铁甲,像一把锋利的匕首,把艨艟舰队的战舰的左舷戳进去一道深深的口子。
“砰”的一声巨响之后,张钰、常翼脚下的战舰猛然一震,舰体发生严重倾斜,江水迅速涌进了舰舱,导致倾斜度进一步加大,随时都面临倾覆的危险。
帅舰和战舰紧箍在一起,见于己有利,阿速台、石天泽、兀台立即持锐向张钰、常翼扑去。张钰力战阿速台和石天泽,常翼对付兀台,在分外晃眼的刀光剑影中,一时难分胜负。与此同时,蒙古铁甲舟师的水卒与艨艟舰队的宋军将士也酣战在一起。一边是攻城略地,强取豪夺;一边是驱除鞑虏,光复中原,双方都有拼杀的理由,把各自的仇恨都聚焦在手中的利刃上,朝对方的薄弱部位,猛杀狠砍。(www.xing528.com)
蒙军的铁甲舟师依仗自身优势,不断朝艨艟舰队猛冲直撞,致使很多尚未来得及摆开阵势参战的艨艟舰队倾覆在江中,战舰上众多钓鱼城水军葬身于浩荡起伏的江水中。极少数水军将士挣扎着探出头来,拼命朝附近的艨艟舰游去,中途被铁甲战舟上的蒙军用弓箭射死。
这时,随着江水不断朝舰舱里漫进来,张钰、常翼脚下的战舰倾斜得更加厉害了,连甲板上都遭到江水的浸漫,能下脚的地方锐减。持盾挥刀的阿速台和左手握刀的兀台见钓鱼城的战舰倾斜得如此厉害,见有机可乘,便虚晃一招,想把张钰和常翼逼到甲板上的江水中。
张钰虽然武艺超群,罕有敌手,因脚下站立不稳,又是独战二人,招架起来渐渐有些吃紧。年轻气盛的阿速台求胜心切,步履不稳,刀法上渐渐露出破绽。张钰乘机探身刺出一剑,刺中阿速台的胸部。瞬间,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阿速台胸前的战甲,只好忍痛收刀退到后面。
随着舰体倾斜度加大,挺立于舰首的朝旗和将旗的旗杆眼看被江水浸没,即将随着战舰沉没在江中。常翼一边与帅船上的石天泽酣战,一边向钓鱼城的将士们大声疾呼:“快去转移宋旗!”
听到疾呼,从蒙军的铁甲战舟的空隙里,左突右袭,钻出一艘体型玲珑的艨艟战船来,立在船上的钓鱼城士兵,在一片兵刃猛烈撞击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和鼓舞士气的锣鼓号角声中,朝战舰上继续与石天泽和兀台酣战的张钰、常翼喊道:“张、常二位将军,赶快放弃战舰,到这边来。”
这时,一位校尉纵身跳上战舰,奋力拔起朝旗和两面将旗,甩了甩旗帜上的江水,重新跃上渐渐靠近的战船上,在船上兵卒的帮助下,重新把这三面旗帜插在船首。
等战船和帅舰相距两步远时,几名挥刀持矛的将士,矫健地纵身跃上蒙军的铁甲帅船上,挑开怯薛军的人墙,冲到船头的甲板上,满身杀气地冲到阿速台、石天泽和兀台面前。接着几名百户、千户和侍从,急忙放下持锐对阵的张钰和常翼,转身挥刀对付几名钓鱼城的勇士。
张钰、常翼喘着粗气,收起血淋淋的刀剑,趁机跳上前来救援的战船上,看到插在船首的朝旗和将旗时,心里涌上来一丝欣慰。再回头看时,那艘舰因舱里灌满了江水造成舰体过重,吐出几个泡泡,便旋转着沉入江中。
再看蒙古帅船的甲板上,几位钓鱼城的勇士表现出非常豪迈洒脱的英雄气概,被一拥而上的百户、千户及怯薛军团团围困在中央,虽奋勇力战,但顾此失彼。蒙军甲士手持长戟短剑一拥而上,在阳光下交织成一张五光十色的亮网,从四面八方向他们笼罩过去,几乎被捅成血窟窿。
唯有一名身手敏捷的水卒,娴熟地挥舞着手中的大刀和盾牌,与十几名蒙军甲士周旋着。且战且退,等退到船首竖起绣有苍狼图案的蒙哥的旗帜旁,朝步步紧逼的蒙军甲士奋勇一击,再转身跃起,挥刀向旗杆砍去。只听“咔嚓”一声,杯口粗的木旗杆被拦腰砍断,汗旗晃了几晃向江心栽去。接着,那名砍旗的勇士,被左手握刀的兀台和丞相石天泽合力砍倒。
手提着沾满血迹长剑的张钰和常翼目睹了几位钓鱼城勇士壮烈捐躯和砍旗勇士的义举,不由地大声赞叹起来:“干得好!”
这时,一首颇为悲壮的诗,划过王坚将军的脑海。
百战血肉筑城高,
钓鱼山险插九霄。
英杰勇为大宋死,
招魂犹有嘉陵涛。
蒙、宋双方水军经过嘉陵江上的酣战,导致艨艟战船倾覆者甚多,钓鱼城的守军将士也损失惨重。见此情景,张钰手握宝剑直恨得眼眶瞪裂、身体颤抖不已,为保存实力,只好向常翼下达撤军的命令:“常统领,尽快让艨艟战船全部撤离,到第二道拦江铁链后面去伏击蒙军的铁甲舟师舰队。”
于是,在临时的指挥船上,“当当当”响起了退兵的信号锣声。
听到退兵的信号锣声,陷入蒙军铁甲舟师舰队重重包围中的艨艟战船,难以脱身。在蒙军铁甲舟师舰队发足马力的冲撞下,致使好几艘战舰倾覆江中,钓鱼城勇士悉数落入江中,一一被蒙军甲士当成活靶子射死。嘉陵江中心,水流湍急,风大浪高,掉进冰冷的水里,逃生的机会很少。一百多艘艨艟战船,在竖起朝旗和将旗的小战船的率领下,冲开蒙古铁甲战船的包围圈,沿着围绕钓鱼城的马蹄状的河道朝下游驶去。
经此一战,钓鱼城南北水军合编的一千五百余艘艨艟战队,其中十之八九葬身于江中。蒙古铁甲舟师也略有损失,而且折了蒙哥的旗帜,让其颜面尽失。
等蒙古铁甲舟师在嘹亮号角的鼓舞下,又志在必得地朝嘉陵江下游艨艟战船撤退的方向奋力追去,耸立在江边观战的几十万名蒙军铁骑手持战刀,用力拍打着胸甲,敲击着左手紧握的盾牌,发出一片胜利的欢呼声。
两军的战舰渐渐撤离的嘉陵江上的战场,星星点点的阳光洒在江面上,粼粼的江波中蒙、宋战士浮尸狼藉、木船的残骸、桨桡、折断的硬弓、残缺的旗帜及各种杂物,而艨艟战队损失严重。
嘉陵江上的水战看似结束了,其实仍在延续着。
当幸存的一百余艘艨艟战队,奋力驶过马蹄状河道的拐弯处,退守至第二道拦江铁链的后面。在这几条粗大的拦江铁链旁,停泊着十几艘满载柴草、芒硝、硫黄的船只,正严阵以待蒙军铁甲舟师的来犯。
当蒙军的铁甲舟师舰队眼看接近第二道拦江铁链旁,泊在铁链旁的十几艘待命的船只,立即被船上的水卒点燃。顿时熊熊的火光直冲天际,像一条舞动的火龙横在江面上。
首尾相连的蒙军铁甲舟师舰队,因顺流而下,速度太快,一时刹不住阵脚,一头扎进燃烧旺盛的火船阵营里,挤成一团的蒙军铁甲舟师被烟炎张天的火海所吞噬,仅从火船组成的阵营里逃出一千余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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