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退出《巴黎协定》影响严重

不了解真相的人不过是傻瓜，但了解真相却称之为谎言的人则是罪人。

——贝尔托·布莱希特《加利利的生活》

唐纳德·约翰·特朗普（Donald John Trump）于1946年6月14日出生在纽约，他曾是商人和电视节目主持人，并于2017年当选美国第45任总统。他平日的所作所为使他看起来并不像个圣人，但如果因此要说他是个罪人，那还有一些差距。

当我在人满为患的阶梯教室里进行一场有关气候变暖的报告讨论会时，一个学生毫不犹豫地问我：“特朗普做了许多不利于环境的事，他算是一个罪犯吗？”不论是对这个学生还是坐在他周围的年轻人来说，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以及他们所期待的回答仿佛显而易见且合情合理。

我从司法角度回答了他的问题。我讲到了法律中“罪行”的定义、一个行为或是不作为与其带来的不良后果之间的直接联系、国家的法律与判例之间的区别、现行的国际法在环境方面的局限性以及法学家们和非政府组织针对“生态灭绝”这个概念所做的工作。在回答他的问题时，我突然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就好像，相比起我措辞谨慎的回答，听众似乎对他提出的有批判意味的问题本身更感兴趣，而且在现场，大家并没有对他的问题感到惊讶和愤怒。

除了这场有关责任的法律辩论，我还想说的是：在2020年，气候失调现象已经严重到一些领导人，比如现任美国总统特朗普开始对其严重性表示质疑。至于追随他的巴西和澳大利亚领导人也没有为应对气候问题出力。今后，在世界上大多数民众眼中，他们将是一群犯了错的人，甚至会被看作罪人。

就在大选前，特朗普还将退出《巴黎协定》作为自己的重点竞选承诺。虽然特朗普在很多领域的决策都令人无法预料，但关于《巴黎协定》的决定他却始终如一。一些人认为特朗普采取的立场所带来的负面影响可以被降到最低，我一直不赞同这种观点。在他们看来，特朗普并不能代表整个美国，因为美国还是有许多地区、城市、大学、大企业和大人物仍旧坚定遵守《巴黎协定》。实事求是地说，他们的确有所作为，而且许多美国人都是“气候的朋友”，比如迈克尔·布隆伯格（Michael Bloomberg）、杰瑞·布朗（Jerry Brown）、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Leonardo DiCaprio）、简·方达（Jane Fonda）、比尔·盖茨夫妇（Bill and Melinda Gates）、艾伯特·戈尔（Albert Gore）、约翰·克里（John Kerry）、阿诺·施瓦辛格（Arnold Schwarzenegger），等等。我在这里只列举了一些名人，他们都在这场气候之战里起到了积极的作用，他们的作为令人感到欣慰。但是从整体来看，特朗普的选择还是造成了严重的倒退。

我们先来看看特朗普的决定在美国内部引起的直接后果。贝拉克·奥巴马（Barack Obama）在任期间通过了“清洁能源计划”，这份计划旨于在遵守《巴黎协定》承诺的前提下，加速进行能源转型。但特朗普却粉碎了这个计划，并为此任命了许多持气候怀疑论的负责人，带来的后果就是系统性的管制放宽、科研财政预算和相关项目叫停、国际上有关气候的资金支持中断。特朗普想要推翻过去的一切，这不是他模棱两可的口头誓言，他为此做出了切实的决策。

举个例子，我收集了特朗普在第一年任期，也就是2017年在气候方面所做的主要决策。1月24日，这位新总统刚刚上任，就立刻签署政令继续北达科他州输油管工程，此工程管道长约1900千米，主要用以运输片岩石油。两个月后的3月24日，特朗普批准了拱心石（Keystone XL）输油管线建设项目，以将加拿大艾伯塔地区石油运向墨西哥湾的炼油厂。3月28日，特朗普对矿业表示支持并发布了“能源独立”行政命令，要求重新审查“清洁能源计划”。4月28日，他签署了另一行政命令，以解禁在北极近海、大西洋与太平洋的石油与天然气开采。6月1日，特朗普宣布了自己的重大决策：“为了完成保护美国与美国公民的神圣使命，美国决定退出《巴黎协定》。”到这里，2017年才过去一半。12月，特朗普决定大幅削减被视为国家纪念园的两个自然公园的面积，原本占地54.6万公顷的熊耳国家纪念园的面积将减少85%；占地76.3万公顷的大阶梯—艾斯卡兰特国家保护区的面积也将减少45%。最后，在12月29日，美国北部因受到北极寒潮影响，天气非常寒冷，然而特朗普在社交平台上又用他一贯富有幽默和同情心的口吻写道：“今天可能是有史以来最冷的新年夜了。或许我们可以稍微利用一下全球变暖这位老伙计，毕竟在防范全球变暖的问题上花费了数万亿美元的不是其他国家，而是美国。大家要注意保暖！”(www.xing528.com)

特朗普这场持久的反气候战给其他国家和地区也造成了严重影响。首先我们要清楚，虽然所有国家都签署了《巴黎协定》，但不是所有国家都对此抱有热情，甚至还差得远。直到谈判最后一天的最后一分钟，我们遇到了多少迟疑和阻力啊！的确，有些国家过去并未做出多少努力，现在要走的路也很长。可是在那个时候，一些国家之间，特别是美国、中国、印度、欧洲和法国之间达成的共识是强有力的，国与国之间的政治联合十分强大，所以没有任何国家元首或国家政府能凭一己之力对《巴黎协定》的签署加以阻挠。

现在的美国总统，掌舵世界第一大经济、军事、科技与金融大国，同时也是世界上第二大污染国，但他却否认自己国家曾经做出的承诺，并公开采取充满敌意的态度，让保守和敌对畅行无阻。如果说对《巴黎协定》的明确否决还不能体现其敌对的态度，那么不落实做出的承诺和拒绝进步就是更好的证明。巴西、俄罗斯、日本、澳大利亚、土耳其和一些海湾地区国家都是世界上二氧化碳排放大国，但在2019年在大阪举行的G20峰会上他们对《巴黎协定》的支持却仅仅表现在口头上。在许多其他国际会议中我们也看到了这一点。即使这些国家没有明确地退出《巴黎协定》，但他们也不落实协定内容，而且拒绝为取得必要进展出力。这就是目前的情况，而且客观来看是极具毁灭性的。

毫无疑问，2020年的美国总统大选将在环境领域和其他领域起着决定性作用。美国人民不仅是自己国家的主人，同时也应该承担起对地球的责任。我们起码应该思考一下，如果特朗普总统的方针得以延续，这将会在全世界范围内对环境造成多么严重的影响。我们要清楚，如果特朗普在2020年11月再次当选，那么美国彻底退出《巴黎协定》的决定，将会给这一当时达成共识的协定的实施带来多么沉重的一击。但是，如果美国这次胜选的总统愿意重新加入《巴黎协定》，愿意在气候与环境方面有所作为，愿意鼓励其他国家也采取行动，那么局势将会迎来巨大且积极的转变。

大家经常问我，为什么特朗普总统是一位气候变化否定主义者。答案在我看来显而易见。首先，特朗普是一位“反奥巴马主义者”。2015年12月《巴黎协定》和同年7月的伊朗核协议都是奥巴马在任时签订的，特朗普作为奥巴马的对手和继任，再加上他们的竞选宣传都是围绕这个主题进行的，那么原则上来说，特朗普一旦当选，就会否定之前奥巴马所签订的协议。特朗普的理由是为了实现国家能源独立，但是美国经济是否真的会因特朗普的决策而获益，这一点值得怀疑。煤炭作为选举中一个很敏感的话题，其实只代表了相关州的一部分剩余工作岗位，但新兴科技，这个因为特朗普反气候立场而大受影响的行业，才是举足轻重的。特朗普式“推理”很好理解：美国作为世界上最大的石油生产国，拥有丰富的化石资源，所以应该抵制一切影响石油生产、开采和资源消费的行为。

这里还可以参考法国哲学家布鲁诺·拉图尔（Bruno Latour）更为整体和细致的分析：“特朗普在白宫玫瑰园前，以胜利者的姿态宣布美国退出《巴黎协定》，这是一份占领其他国家的宣战，届时的占领者不是军队，而是美国因为保留了碳排放权利而排放的二氧化碳。这是统治权的一种新的表现形式。”^[1]我们可以找到很多种修辞去形容特朗普目光短浅的行为，它们充斥着单边主义与民族主义。特朗普不会改变自己的作风，但或许美国民众会改变自己的选择……

时机到来之时，历史学家们将会撰写对美国第45任总统的总体评价。总之在气候方面，事实摆在眼前，这任总统所造成的绝不是简单的退步，而是灾难般的倒退。

【注释】

[1]布鲁诺·拉图尔，《何处着陆》，《发现报》，20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