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景与人物皆具，传承珍贵之隐性知识

长期以来，手艺中的“隐性知识”主要采用潜移默化的形式进行转移，包括师父在徒弟言行举止上的教育和规训，以及具体手艺上的身体力行和口头传授，分布于技能和理念两方面。而纪录片《一百年很长吗》通过场景化和人物化方式来传承手艺里的技能类和理念类“隐性知识”，用影像化手段强化了手艺的传承效果。

（一）用场景化传承技能类“隐性知识”

技能类“隐性知识”是指手艺制作中的技能运用诀窍，在展示时往往受限于特定场景，观众只能在现场观看手艺表演和工艺展览，使得手艺的传播范围非常有限。而纪录片《一百年很长吗》通过场景化手段再现了手艺的制作过程和操作细节，把手艺中不易发觉的各种基于个体经验的、不成体系的“隐性知识”表现出来，揭开技能类“隐性知识”的真实面貌。

不同于剧情片用演员、道具、服化和置景等方式来构建场景的做法，纪录片里的场景是通过忠实记录和还原现实环境所构建的，真实还原了手艺制作的各个步骤。沈佰和是个貌不惊人的农家老汉，但他酿酒的每个环节都流露出常年酿酒所积累的秘诀和心得。老沈通常选用自家的旧酒坛进行备料和酿酒，只选七月收割的早稻米作为原料，他用手浸入糯米就能把握酒坛的温度，再掺入固定配比的酒酿和药材调制口味，最后用一年的沉淀才能酿出美酒，这段过程化叙事体现出“隐性知识”步骤有序、分工明确的特征。语言和行为是技能类“隐性知识”表达的第一载体，并通过一定的场景表现出来。搭棚工人在竹子搭建的高台上灵活走动，指导学徒搭建神功戏棚，依靠步履长度和身体的对比就能丈量出竹棚的尺寸，这是手艺人多年练出来的经验。乐器师傅李兆霖用锉刀、锯尺在木头上凿出梨形内膛，用推、削、切等技法打磨出恰到好处的曲面，在一方小院里鸣奏天籁之音。片中多次运用场景化手段来放大“隐性知识”的细节，对手艺人创作时的行为进行过程化记录，系统地串联起技能类“隐性知识”的各项步骤，让隐匿于手艺的诀窍变得显性可见。

（二）以人物化传承理念类“隐性知识”(www.xing528.com)

相比于直观可见的制作工艺，手艺人的品质、价值观等理念实质上也属于隐性知识，它能把规则、技能内化为一种塑造个体思想品德的理念，给手艺打上了个性化烙印。本片延续了《我在故宫修文物》等纪录片的风格，即从某一个体（如壁画修复师、刻章师傅）入手来解读人物背后的传统文化，揭开手艺人的精神品质。导演萧寒在接受采访时坦言：“《我在故宫修文物》拍摄时间没那么长，拍得不过瘾，且没有进入私人生活。这个（《一百年很长吗》）进入了，离人物更近。”^[4]本片从台前走向幕后，把摄像机对准手艺人的私人空间，以鲜活的故事情节和人物刻画让观众感受到理念类“隐性知识”。

手艺人坚守的不仅是手艺本身，更是长期创作所流传下来的精益求精和淡泊名利等优秀品质。李兆霖延续着传统匠人的“保修”服务，凡是他制作的琵琶一旦出现问题都尽力维修，始终和主顾们保持着亲密联络。譬如二十余年前售出的琵琶坏了，李师傅拿回来精心修缮；当得知老主顾家中亲人病危，李师傅分文不收，以挚友的身份叮嘱老主顾先处理家中要事，这份将心比心的善意，在如今人情味越发单薄的人际交往中显得难能可贵。耄耋之年的陈功完仍旧出摊雕刻印章，这份手艺虽不起眼，但能带给他踏实平和的生活。陈功完研磨墨水时，一旁的老伴提醒道，“别着急磨了，慢慢地做”，提醒他多加水、放慢速度才能研磨出色泽乌黑的浓墨。

日常生活为手工艺提供了生存土壤，因此纪录片要深入手艺人的生活，用生活化叙事传递“隐性知识”，也见证着手艺人在生活中走向成熟。原本性格散漫的黄忠坚痴迷于蔡李佛拳，虽有浪漫的武侠梦，但买房、结婚等重担让他备感吃力，通过挥汗如雨的练拳疏解内心的郁闷。一波三折的恋爱、求婚和养儿经历，让黄忠坚领悟到手艺人“以仁为本、重义守信”的文化精髓，用勤勉的训练践行先辈们的习武精神，肩负起蔡李佛拳的传承重任。李晓洋长期扎根毗卢寺修复古画，每日需用针管填充染料一针针地修复壁画，他在长期的研究生活中锤炼出专注和韧性，练就了手艺人独有的非凡耐性。李晓洋常说，“文物就是我们家亲戚，应该对它好点”，对手艺的真挚热爱正是理念类“隐性知识”的核心。《一百年很长吗》用人物化手法深入观察和记录手艺人的日常生活，更好地传承手艺人“面对生活，从不放弃梦想”的优秀品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