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艺术图像技巧层,中国当代艺术:图像，观念，风格

上面我们讨论“架上”与“架下”的问题，目的在于分析当代艺术“坚守”的技术性这个问题。艺术中的“术”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技”，它是艺术家经过长期的专门训练所获得的一种特殊的表现方式、技巧与语言，是艺术作品得以实现的手段。张道一先生在《艺术三要素》中专门对技巧做过讨论，认为技巧有三个方面：一是基本功；二是灵活运用；三是绝招。^[2]基本功是任何一个艺术家必备的基本条件，“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这就是技巧。艺术家有了技巧，还需要把技巧变为自身灵活掌握的绝招，梅兰芳说的“死法活唱”就是这个意思。一个谱子，一段程式，是“死”的东西，需要演员去领悟和感受，再运用所掌握的技巧与自己合一，生动地演唱出来，要唱“活”。这是艺术家对技巧的具体掌握与灵活运用。当然，作为基本功的艺术技巧来讲，基本功属于最普通的技巧，只要受过专门训练的人，都能掌握它。如一个人对素描造型能力的训练， 色彩造型表现的训练。对于这些技巧，经过正规的训练，大致都会掌握。现在有很多“曲线求学”的考生们，因文化课成绩不太好，转换门头学艺，经过一两年的时间训练就可以考上艺术院校了。这就是属于基本功的掌握。考生们进入了正规的艺术院系，又要进行艺术技巧方面的训练，让技术更加纯熟，达到自由灵活运用的程度。灵活运用技巧，只有在充分地、熟练地掌握了技巧之后，才能运用自如。所谓“熟能生巧”，“巧”当然包含了“技”，但“技”未必包含了“巧”。“巧”在于对“技”的灵活掌握和运用，所以“巧”是“技”更高的一个层次。我们有时在评论艺术技巧精湛时，往往用“巧妙”这个词，不说“技妙”，指的就是艺术家灵活运用了技术而有窍门，从而达到的一种“妙”的境界。

超越普通的基本技巧、独有某种过人的“本领”，我们称为“绝招”，或说某人有“绝活”“绝技”。我们常说一种技巧为“巧夺天工”，或形容雕塑家的绝活为“鬼斧神工”，比喻技巧中的“绝招”非人工所为，是艺术家借助了某种外力，“天工”“鬼斧”“神工”才能完成的绝招。绝招有时是学不会的，它“既不进入文献，也不见流传”^[3]，多数情况下是艺术家自身琢磨出来的一种特殊的绝活。一些绝招、绝活、绝技被称为“非遗”。20世纪80年代，我国来了两位国外艺术家，传授西方古典油画技法，一位是法国的克劳德·伊维尔，另一位是宾嘎斯。这两位都是写实油画的艺术家，他们把自己理解的西方古典油画技法传到中国，传授给中国的油画家。坦率地讲，他们所传授的古典油画技法与本真的西方古典油画技法是有出入的。西方自印象派以来，追求直接写生的画法和立体主义对传统技术的放弃，使得西方古典油画技法成了真正的“绝技”——绝后之技。这种“绝技”在今天基本失传，我们也认为它是绝招。我们这里不探讨技巧本身的问题，而是通过对技巧的认知，提出当代艺术需要技巧这个根本性的问题，它与我们提出的“与传统相遇”概念的内在逻辑是一致的。

那些西方现代、后现代中毫无技巧可言的或者是现成品的制品，不属于我们所定的当代艺术范围。这不仅涉及当代艺术的观念问题，自然也涉及我们这里主要探讨的“技巧”问题。首先我们不是假定而是肯定当代艺术图像具有技巧层面，当代艺术一个最大的艺术特征就是具有卓越的艺术技巧，当代艺术如果没有技巧作为它的支撑，难以称之为当代艺术。我们也这样认定，没有或放弃技巧的艺术形态多数属于后现代的艺术形态，或是混杂于现代与后现代之间的艺术形态，因而也不在当代艺术界定的范围。我们为何如此强调当代艺术的技巧层面这个问题，就在于当代艺术不同于无技巧的“现成品”或假定按照某种观念“堆积”的“装置艺术”，更不同于混迹“艺术”其间的那些拙劣的与任意挪用任何元素拼贴的形态。我们看到一种后现代观念带来的“艺术”现象，就是在任何“物品”都可成为“艺术”的观念影响下，无视艺术中的“术”的基本内涵与方法，只凭对“艺”的无限地过度阐释，这就是我们说过的被阐释出来的艺术。意大利艺术家皮耶罗·曼佐尼（Piero Manzoni，1933—1963）把自己的大便装在罐头盒里，题名为“艺术家之屎”（Artist’s Shit，1961年）作为“艺术”展出。当然还有吃屎的“行为艺术”，这些“方式”还被西方理论家阐释出种种形而上的理论来。这些在我们看来，就是乌托邦式的荒诞，也正因为如此，当代艺术不是在现代、后现代艺术径上的艺术形态。(www.xing528.com)

《汉书·霍光传》云：“然光不学亡术，暗于大理。”这是说霍光既无学问，也无方法，当然就不懂得大道理。“不学亡术”，“亡”通“无”，这句话成为我们今天说的成语“不学无术”的来源，指那些不通学问又无方法或技术的人。我们做任何事情，都需要有一定的方法和技巧，否则事情难以做好。艺术为何称为“艺术”，强调的不仅仅是“艺”，还有“术”，这个问题我们前面已经做了探讨。当代艺术不同于西方的现代、后现代艺术的一个重要原因，就在于当代艺术需要“术”的支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