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格尔艺术史等级观在《艺术与艺术史论》中的体现

由于黑格尔采用的是进化论的模式来阐述艺术史，所以，等级的存在便很自然了。他以“绝对精神”作为艺术史研究的起点，认为艺术的总体发展趋势是不断前进的，艺术沿着“绝对精神”的轨迹蔓延发展，处在精神发展的初级阶段。在此发展过程中，形成了三个艺术类型，或是艺术的三个发展阶段：象征型艺术、古典型艺术、浪漫型艺术。黑格尔说：“这三种类型对于理想，即真正的美的概念，始而追求，继而到达，终于超越。”^[2]而这三种类型不过是内容（理念）与形象之间的各种不同的关系造成的，这几种不同的关系形成的艺术类型由低到高，又呈现出一定的等级递进关系，由不统一到统一再到超越。在艺术发展的第一阶段即象征型艺术中，此时“理念在开始阶段，自身还不确定，还很含糊，或则虽有确定形式而不真实就在这种状况之下它被用作艺术创造的内容。既然不确定，理念本身就还没有理想所要求的那种个别性；它的抽象性和片面性使得形象在外表上离奇而不完美”^[3]。也就是说，内容意蕴不能完全体现于表现方式，而且不管怎样希求和努力，理念与形象的互不符合仍然无法克服。如东方原始艺术就属于此类，埃及的金字塔给人神秘、崇高、怪诞的印象，原因也在此。古典型艺术由于克服了象征型艺术的双重缺陷而更高一筹。古典型艺术把理念自由地、妥当地体现于在本质上就特别适合这理念的形象，因此理念就可以和形象形成自由而完满的协调^[4]。然而，古典型艺术类型仍然存在局限性，用人的身体表现心灵尽管可以达到最高度的优美，但由于理念是无限的、绝对内在的，就不能完全靠有限的身体形状表达出来，因此，浪漫型艺术“又把理念与现实的完满的统一破坏了，然而它在较高的阶段上回到象征型艺术所没有克服的理念与现实的差异和对立”^[5]。尽管从已经和谐了关系的古典型艺术发展到再度被破坏了关系的浪漫型艺术，看似一种破坏，实则是在一个更高的阶段上发生的对立，此时，理念超越了形象，在这一阶段，对于内心生活的侧重又引起了理念与形象的不一致，形象不足以表现理念，理念溢出了形象。从这一点而言，古典型艺术与浪漫型艺术的等级已不言而喻了。

不仅是整体艺术的发展呈现出等级式的三阶段，在每一种个别的艺术门类中都包含着等级式的三个发展阶段，即象征型、古典型和浪漫型，只不过，每一个具体门类所含的三种艺术阶段的分量不同。以建筑的三个阶段（或等级）为例，如埃及的狮身人面像属于象征型建筑，它仅体现为理念与外在形状的某种联系，只具有象征与暗示的意义，不是融合；而到了古典型建筑，像古希腊庙宇体现出外在形状与理念的统一，处处显出美来，令人感到恰到好处；浪漫型建筑如哥特式建筑等固然也利用外在因素为表现手段，却要从这种实在退回到它本身，因而使客观存在的事物可以得到“自由独立的形状结构”^[6]。(www.xing528.com)

除此以外，在黑格尔的艺术史论述中，还有许多概念呈现出“等级”的特质。第一，美的等级。黑格尔认为艺术美高于自然美，“因为艺术美是由心灵产生和再生的美，心灵和它的产品比自然和它的现象高多少，艺术美也就比自然美高多少。”^[7]这是在艺术史展开之前涉及到的第一个关于等级的区分，即自然美低于艺术美，因之被排除在艺术或艺术史之外。第二，心灵的等级。黑格尔所谓的“心灵”，就是“精神”或“绝对精神”、“绝对理念”。心灵有两个等级：稍低层次为个别心灵，较高层次为绝对的永恒的心灵，也即心灵达到自在自为的状态。第三，意识形态的等级。这还是与心灵（或绝对理念）有关。艺术、宗教、哲学均以“绝对理念”为对象，而艺术是以感性形象把握理念，宗教以表象把握理念，哲学则以概念把握理念。或者说，“艺术作品以感性方式使真实，即心灵，成为对象，把绝对的这种形式作为适合它的形式……宗教就在这上面加上虔诚态度，即内心生活所特有的对绝对对象的态度……但是，情绪和观念的虔诚还不是内在生活的最高形式。我们必须把自由思考看作这种最纯粹的知识形式，哲学用这种自由思考把和宗教同样的内容提供给意识，因而成为一种最富于心灵性的修养，用思考去掌握和理解原来在宗教里只是主体情感和观念的内容。”^[8]从这个层面而言，从艺术到宗教再到哲学的等级也会显而易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