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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史探微:伯益、句芒,九凤、玄鸟!

时间:2023-08-26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女脩织,玄鸟陨卵,女脩吞之,生子大业。已成,帝赐玄圭。柏翳当即伯益,前人论之详矣。伯益在传说中为玄鸟之后裔,本人又能调驯鸟兽,其后裔又有鸟俗氏而鸟身人言。孟子言益焚山泽,驱禽兽,与诸书言益调驯鸟兽者虽不同,而其职在治理鸟兽则一也。何伯益之与鸟兽,关系若是其密切耶?“益”之传说既多与鸟有关,又为玄鸟之后,所谓玄鸟又即燕。“凤鸟受诒”当即“玄鸟致贻”,则玄鸟即凤鸟也。

古史探微:伯益、句芒,九凤、玄鸟!

史记·秦本纪》云:

秦之先,帝颛顼之苗裔孙,曰女脩。女脩织,玄鸟陨卵,女脩吞之,生子大业。大业取少典之子曰女华,女华生大费,与禹平水土。已成,帝赐玄圭。禹受曰:“非予能成,亦大费为辅。”帝舜曰:“咨尔费!赞禹功,其赐尔皂游,尔后嗣将大出!”乃妻之姚姓之玉女。大费拜受,佐舜调驯鸟兽,鸟兽多驯服,是为柏翳。舜赐姓嬴氏。大费生子二人:一曰大廉,实鸟俗氏;二曰若木,实费氏。……大廉玄孙曰孟戏、中衍,鸟身人言。

柏翳当即伯益,前人论之详矣。伯益在传说中为玄鸟之后裔,本人又能调驯鸟兽,其后裔又有鸟俗氏而鸟身人言。其与鸟之关系若是其密切也!《尧典》亦云:

帝曰:“畴若予上下草木鸟兽?”佥曰:“益哉!”帝曰:“俞!咨益,汝作朕虞。”

汉书·地理志》并云:“伯益知禽兽”。而《后汉书·蔡邕传》云:“伯翳综声于鸟语。”是益不仅能调驯与知鸟兽而已,且能综声于鸟语也。《孟子·滕文公上》云:

舜使益掌火,益烈山泽而焚之,禽兽逃匿。

孟子言益焚山泽,驱禽兽,与诸书言益调驯鸟兽者虽不同,而其职在治理鸟兽则一也。何伯益之与鸟兽,关系若是其密切耶?案《汉书·百官公卿表》云:“作朕虞。”应劭曰:“伯益也”,颜师古曰:“,古益字也。”伪《古文尚书》“益”作“”,即本此。而《说文》云:嗌,籀文作“”。

据此,益古或写作“嗌”,嗌咽声同,《说文》“嗌,咽也”,《尔雅》郭注:“江东名咽为嗌”,而咽燕古又同音,“臙脂”或作“胭脂”,可证。是“益”“燕”不仅声同,实本一字,“嗌”古作“”,“燕”古作“”,字形亦全同。益,古或作“嗌”者,王筠《说文释例》云:“伯益之名,或本取嗌义而借用嗌字也。”益名古本取嗌义而借用嗌字,“嗌”与“燕”则本为一字。“益”之传说既多与鸟有关,又为玄鸟之后,所谓玄鸟又即燕。何益之与燕关系又若是其密切耶?案《诗·玄鸟》云:“天命玄鸟,降而生商。”《长发》云:“有娀方将,帝立子生商。”而《吕氏春秋·音初》云:

有娀氏有二佚女,为之九成之台,饮食必以鼓。帝令燕往视之,鸣若嗌嗌(“嗌嗌”旧作“谥隘”,此从《玉烛宝典》改正),二女爱而争搏之,覆以玉筐,少选,发而视之,遗二卵北飞,遂不反。二女作歌一终,曰:“燕燕往飞”,实始作北音。

玄鸟即燕,而鸣若嗌嗌。据此益足证“嗌”“燕”本同字,“燕”字像其形,“嗌”字则后出之形声字耳。

玄鸟又名乙,亦作,《说文》云:“乙乙,玄鸟也,齐鲁之间谓之乙,取其鸣自呼。”燕“取其鸣自呼”则为“乙乙”,“乙乙”当即“嗌嗌”。燕即乙乙,“乙乙”又即“嗌嗌”,而益又作“嗌”,则益之即燕,又可证也。

《吕氏春秋·勿躬》云:“羲和作占日,尚仪作占月,后益作占岁。”而《山海经·大荒西经》谓:“羲和者帝俊之妻,生十日。”“帝俊妻常羲,生月十有二”。《海内经》云:“共工生后土,后土生噎鸣,噎鸣生岁十有二。”顾颉刚《尚书研究讲义》因云:“从羲和之生十日而作占日,常仪之生十二月而作占月之例推之,则后益即噎鸣,不与柏翳为一人也(《戊种之四》)。”顾氏以后益非柏翳未是,以后益即噎鸣,则实为卓见。后益何以得称“噎鸣”耶?曰:“噎”“嗌”乃声之转,扬雄方言》云:“嗌,噎也,楚曰秦晋或曰嗌,又曰噎。”“噎鸣”即取义于燕之“鸣若嗌嗌”也,然则“益”之与“燕”,二而一,一而二,益之传说盖即出于“燕”之神话耳。

益之传说,出于“燕”之神话,故其祖先为玄鸟(其妻姚姓之玉女,当亦即有娀之佚女),其后裔为鸟俗氏而鸟身人言。不仅此也,即《尧典》云:“帝曰:‘俞!咨益,汝作朕虞。’益拜稽首,让于朱、虎、熊、罴。”朱、虎、熊、罴,本皆禽兽中之佼佼者(朱当即离朱,《山海经·海外南经》云:“狄山帝尧葬于阳,帝喾葬于阴,爰有熊、罴、文虎、蜼、豹、离朱。”《海外北经》云:“务隅之山,帝颛顼葬于阳,九嫔葬于阴,一曰爰有熊、罴、文虎、离朱……”)。益即燕,亦即玄鸟,玄鸟本东方民族崇拜之神鸟,在神话中为鸟兽之长(详下。玄鸟亦即凤鸟,《大戴礼》:“羽虫三百六十,凤凰为之长”),故上帝(即尧舜)命其治理鸟兽,而燕(即益)乃谦逊,竟欲让给其他鸟兽中之佼佼者朱、虎、熊、罴之类。其原始本为一幕神话之趣剧也。

墨子·耕柱》云:

昔者夏后开(即启)使蜚廉折金于山川,而陶铸于昆吾,是使翁难乙卜于白若之龟,曰:“鼎成三足而方,不炊而自烹,不举而自臧,不迁而自行”;以祭于昆吾之虚,上飨。乙又言兆之由(毕沅云:“旧脱乙字,又字作人,据《艺文类聚》、《玉海》改”)曰:“飨矣!逢逢白云,一南一北,一西一东……”

此本亦东方神话,蜚廉为中衍之玄孙,亦见于《秦本纪》。乙,当亦即益,乙能卜,而《吕氏春秋》亦云:“后益作占岁”,可证也(“翁难乙”一语不可解,《初学记》、《艺文类聚》俱作“翁难乙”,而《玉海》引作“翁难雉乙”。孙诒让以“翁”当作“”,云:“《说文》口部嗌籀文作,《经典》或假为益字,《汉书·百官公卿表》‘作朕虞’是也。与翁形近,《节葬下篇》‘哭泣不秩声嗌’,‘嗌’亦误作‘翁’,是其证。”又以“难”当作“”,“雉”犹言“斮雉”,谓杀雉也。更以“乙”当作“已”,“已”与“以”同音。孙氏校“乙”为“以”,但下文云“乙又言兆之由”,则“乙”明为人名。因疑“难”即“雉”之讹,《玉海》不知其讹,据他本校增“雉”字。“翁”为“益”字之讹,或即“翳”之讹,“益”“翳”即“乙”,其字盖后人旁注掺入者。原文当为“雉乙”二字,“雉乙”即“”或“乙”也)。

玄鸟,古人或释为燕,或代以凤。《楚辞·天问》云:

简狄在台,喾何宜?玄鸟致贻,女何喜?(“喜”一作“嘉”,《续汉书·礼仪志》注引正作“嘉”,柳宗元《天对》亦云:“胡乙之食而怪焉以嘉?”当以“嘉”为是)

而《离骚》则云:“望瑶台之偃蹇兮,见有娀之佚女。……凤鸟既受诒兮,恐高辛之先我。”“凤鸟受诒”当即“玄鸟致贻”,则玄鸟即凤鸟也。《山海经·大荒东经》云:“有五彩之鸟,相乡(向)弃沙,惟帝俊下友。帝下两坛,彩鸟是司。”此五彩之鸟亦即凤鸟,《南山经》云:“又(祷过之山)东五百里曰丹穴之山,其上多金玉,丹水出焉,而南流注入勃海。有鸟焉,其状如鸡,五采而文,名曰凤皇。……是鸟也,饮食自然,自歌自舞,见出天下安宁。”《大荒西经》云:“有五彩鸟三名,一曰皇鸟,一曰鸾鸟,一曰凤鸟。”玄鸟为帝喾之所命,而五彩之凤鸟乃帝俊所下友,帝喾既即帝俊,则玄鸟之即凤鸟可见。在传说中,凤在丹穴之山与丹水,而凤卵亦相传产在丹山。《吕氏春秋·本味》云:“流沙之西,丹山之南,有凤之丸(高诱注:“丸,古卵字也”),沃民所食。”《大荒西经》云:“有沃之国,沃民是处,沃之野,凤鸟之卵是食。”(www.xing528.com)

凤卵之传说当亦出于燕遗二卵之说。玄鸟本为东方民族所崇拜者,《吕氏春秋·仲春纪》及《礼记·月令》云:“是月也,玄鸟至,至之日,以太牢祀于高禖。”《礼记·月令》疏云:“娀简狄吞凤子”,凤子即凤卵也。商民族在神话中,为玄鸟遗卵而生,故后世以为媒官。《吕氏春秋·古乐》云:

昔葛天氏之乐,三人操牛尾投足以歌八阕,一曰《载民》,二曰《玄鸟》,三曰《遂草木》,四曰《奋五谷》,五曰《敬天常》,六曰《建帝功》,七曰《依地德》,八曰《总禽兽之极》。

先歌《载民》而再歌《玄鸟》,当亦以玄鸟为生民之始也(童书业案:其“三”以下盖皆指玄鸟之功,亦益之事)。凤鸟当即为玄鸟之神话化者,故后人盛称之,往往因“凤鸟不至”而兴叹《论语》:“凤鸟不至,河不出图,吾已矣夫”,殊不知凤鸟即玄鸟,仲春之月,玄鸟未尝不至,第以凤鸟已神话化,变而为五彩之鸟,世人遂无由得见之矣(燕色本玄,神话化之凤变为五彩,亦犹龟本乌色,而《说苑》等书又谓灵龟五色也)。又凤鸟古亦称翳鸟,《离骚》云:“驷玉虬而乘鹥(《山海经》郭注引作“翳”)”,王注:“凤皇别名”,凤为五彩之鸟,翳即凤,故亦为五彩之鸟。《山海经·海内经》云:“北海之内,有蛇山者,蛇水出焉,东入于海,有五采之鸟,飞蔽一乡,名曰翳鸟。”燕即乙,亦即凤,又即翳,而伯益又称伯翳或乙,则益之即燕,可无疑矣!

凤之神话化者,更有谓其状人面鸟身者。《大荒北经》云:“大荒之中,有山名曰北极天柜,海水北注焉,有神九首人面鸟身,名曰九凤。”案,古神中人面鸟身最著者为句芒。《海外东经》云:“东方句芒,鸟身人面,乘两龙。”《墨子·明鬼下》云:“昔者秦穆公(旧作郑穆公,从孙诒让据《山海经》郭注及《玉烛宝典》引文与《论衡》福虚篇、无形篇校正)当昼日中处于庙,有神入门而左,鸟身,素服三绝,面状正方,秦穆公见之,乃恐惧奔。神曰:“无惧!帝享女明德,使予锡女寿,十年有九,使若国家蕃昌,子孙茂,毋失。”秦穆公再拜稽首曰:“敢问神名!”曰:“予为句芒。”案:《吕氏春秋·十二纪》及《礼记·月令》等,春月“其帝太皞,其神句芒”,句芒为春神,主生长,故能锡寿而使国家蕃昌,子孙茂也。秦穆公于其宗庙得见句芒,则其人或为秦之祖先神。然则句芒为谁何?当即九凤,九凤与句芒同为鸟身人面之神,“九”与“句”、“凤”与“芒”,又一声之转(或“句芒”为草木生长之义,以句芒主生长,故名)。九凤为凤或玄鸟之神;句芒在《月令》为春神,而玄鸟亦以春分至,句芒或亦即玄鸟之神。玄鸟为生民之始,故句芒亦主人寿耳。凤鸟既即玄鸟,玄鸟即燕,燕又即益,则句芒亦即益。然则益亦鸟身人面之神乎?曰:诚然!

《墨子·非攻下》云:

昔者三苗大乱,天命殛之,……高阳乃命禹于玄宫,禹亲把天之瑞令,以征有苗。……有神人面鸟身,若瑾以侍,搤矢有苗之祥,苗师大乱,后乃遂幾。禹既已克有三苗,焉历为山川,别物上下,乡制四极,而神民不违,天下乃静。

《随巢子》亦云:

昔三苗大乱,天命殛之,夏后受于玄宫(《艺文类聚》无“殛之”及“后”字,“受”作“属”,《太平御览》卷八八二无“于玄宫”三字,《海录碎事》引作“天命夏禹于玄宫”)。有大神,人面鸟身,降而福之(《太平御览》卷八二作“辅之”,卷八八二作“富之”):司禄益食而民不饥,司金益富而国家实(《太平御览》作“宝”),司命益年而民不夭(《太平御览》、《海录碎事》并无“益食而民不饥司金”八字,《太平御览》卷八二无“司禄”“益食”二句),四方归之。禹乃克三苗,而神民不违(《太平御览》无此句),辟土以王(《艺文类聚》卷十引至“神民不违”,《太平御览》卷八二又卷八八二引至“四方归之”)。

据此,是人面鸟身之神,实为禹之唯一助手。因人面鸟身神之“搤矢”而使“苗师大乱”。又因人面鸟身神之降福而得“益食”“益富”“益年”“四方归之”之结果。此人面鸟身之神为谁何?曰:益是也。在《墨子》中,益本为禹唯一之助手。《尚贤上篇》云:“尧举舜于服泽之阳,授之政,天下平;禹举益于阴方之中,授之政,九州成。”此言禹因益而“九州成”(言益佐禹治天下者甚多,如《秦本纪》称“与禹平水土”。《史记·自序》云:“维秦之先,伯翳佐禹。”《论衡·逢遇》云:“禹王天下,伯益辅治”),而彼言禹因人面鸟身神而“四方归之”,则人面鸟身神之为益,彰彰明甚。

盖一为神话,一已变为人话也。且人面鸟身神之功能,在乎“搤矢”“益食”“益富”“益年”,则人面鸟身神之为益,尤可见矣。益即燕,亦即凤鸟,凤又即句芒,句芒能锡寿,而人面鸟身神亦能“益年”,则句芒之即益,亦甚明显。《吕氏春秋》谓后益作占岁,《山海经》谓噎鸣生岁十有二,《墨子》谓句芒赐寿,三者实亦同一神话之分化演变耳。

伯益或作伯翳(《国语·郑语》及《史记·秦始皇本纪》等),亦作柏翳(《史记·秦本纪》)、柏益(《汉书·古今人表》)、伯繄(《史记·郑世家》),亦有误作化益,更有作百仪、伯夷者。《汉书·叙传》云:“嬴取威于百仪兮。”注:“应劭曰:‘嬴,秦姓也,伯益之后也。伯益为虞,有仪鸟兽百物之功,秦所由取,威于六国也。’”(刘奉世曰:“百仪则柏翳也,语讹耳”)是百仪即伯益之字变。又《文选班固《幽通赋》云:“嬴取威于伯夷兮。”注“夷一作仪”,是伯夷又百仪之音转。百仪既即伯益之音转,则伯益“取仪百物”之说,当又为附会其名而起可知。

伯益本东方民族之祖先,乃或作伯夷,而《路史》亦以《山海经》之噎鸣即伯夷。盖益、翳、噎俱与夷音近。西羌民族之祖先伯夷即皋陶,本为岳神,与伯益之为鸟神者绝不同,乃以音近而相淆混。《左传》文公五年:“臧文仲闻六与蓼灭,曰:‘皋陶、庭坚,不祀忽诸!德之不建,民之无援,哀哉!’”皋陶本即伯夷,乃羌族姜姓之祖;六蓼为东夷,六蓼之灭,何致皋陶不祀?盖皋陶、伯夷与伯益传说之淆混,由来久矣。至于伯益为皋陶子之说(曹大家、高诱、郑康成俱有此说),皋陶为偃姓之说,当亦由传说淆混而起也。

总上所论,鸟神伯益传说之分化演变,有如下表:

案:化钱,马昂《货布文字考》、王苍虬《燕化初后铸之比较》释为“燕”。马氏云:“按燕篆文作,《摭古遗文》作,此作,从之省文,从,《摭古遗文》作,《说文》作,是为咽字之古文(燕因声通,胭脂通作臙脂),会其声意,显然是燕字。”王氏云:“燕于六书为象形,籥口故以廿像之,布翄故以像之,枝尾与鱼尾同,固宛然鱼也,者燕之古籀文,惜乎许君当时未采用之。”而诸可宝《古泉说》,孙诒让《周大泉宝货考》则释为“益”。诸氏据《说文》嗌古文作,《汉书·百官公卿表》作朕虞,注“古文益”,四环读为“贝化四益”“贝化六益”(见《古泉杂咏》引)。孙氏云:“谛审其文,实当为嗌字,《说文》口部嗌咽也,籀文作,上象口,下象颈脉理也。《经典》或假为益字,故《汉书·百官公卿表》述《书》‘益作朕虞’,益字作,颜师古注云‘,古益字’,盖书隶古定以嗌为益也。此泉诸家所得又有于下著‘’‘六’等字者,其字则皆同,是当读为益化,非宝货也。”今案“嗌”“燕”实本一字,咽字有声如“燕”,故假用“燕”字,“嗌”则后出之形声字耳。上象口下象颈之论,实为臆说。

余本有伯益即句芒之说,附论于《禹与句龙篇》中,前日应科学书店之宴会,席间与丕绳兄谈古史与神话,纵论及益之传说,丕绳兄提出益为鸟神之见解,余因悟及益即“鸣若嗌嗌”之燕,循环论证,益知其说之确不可易。因补作此章,以实于《中国上古史导论》中。民国28年12月7日附记。

《史记·秦本纪》云:“秦之先,帝颛顼之苗裔孙曰女脩。女脩织,玄鸟陨卵,女脩吞之,生子大业。大业取少典之子曰女华,女华生大费,与禹平水土。已成,帝锡玄圭。禹受曰:‘非予能成,亦大费为辅。’帝舜曰:‘咨尔费,赞禹功。其赐尔皂游。尔后嗣将大出。’乃妻之姚姓之玉女。大费拜受,佐舜调驯鸟兽,鸟兽多驯服,是为伯翳。”《正义》云:“《列女传》云:‘陶子生五岁而佐禹’,曹大家注云:‘陶子者,皋陶之子伯益也。’案此,即知大业是皋陶。”《索隐》云:“寻检《史记》上下诸文,伯翳与伯益是一人不疑。而《陈杞世家》即叙伯翳与伯益为二。未知太史公疑而未决邪?抑亦谬误耶?”《陈杞世家》叙唐虞之际有功德之臣十一人:曰舜,曰禹,曰契,曰后稷,曰皋陶,曰伯夷,曰伯翳,曰垂、益、夔、龙。《索隐》云:“秦祖伯翳,解者以翳益则为一人。今言十一人,叙伯翳,而又别言垂、益,则是二人也。且按《舜本纪》叙十人,无翳,而有彭祖。鼓祖亦坟典不载,未知太史公意如何,恐多是误。然据《秦本纪》叙翳之功,云佐舜驯调鸟兽,与《舜典》命益作虞,若予上下草木鸟兽文同,则为一人必矣。今未详其所以。”伯益、伯翳自是一人,《国语·郑语》云:“嬴,伯翳之后也”;《汉书·地理志序》亦云:“嬴,伯益之后也。”《郑语》云:“伯翳,能仪百物以佐舜者也”;《地理志序》亦云:“伯益能仪百物以佐舜”;《论衡·谈天》亦云:“禹主治水,益主记物;……”《别通篇》亦云:“禹益并治洪水,禹主治水,益主记异物。”《尧典》以益作朕虞,掌上下草木鸟兽;《地理志序》亦曰:“伯益知禽兽”;《潜夫论·志氏姓》亦云:“伯翳佐舜禹,扰训鸟兽”;《史记·秦本纪》亦云:“大费佐舜,调训鸟兽,鸟兽多驯服,是为伯翳”;《后汉书·蔡邕传》亦云:“伯翳综声于鸟语。”《论衡·逢遇篇》云:“禹王天下,伯益辅治”;《史记·自序》亦云:“维秦之先,伯翳佐禹。”此皆伯益、伯翳为一人之证。崔述必以益与伯翳为二,谓“乃《汉书》因声近误合而为一人”,无当也。因附论于此。

(原题为《伯益考》,刊于1941年1月出版的《齐鲁学报》第1期,后来收入拙作《中国上古史导论》,编入《古史辨》第七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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