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理论教育 汉魏六朝地记之文体研究及著作生成

汉魏六朝地记之文体研究及著作生成

时间:2023-08-29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可见,“异物志”的具体描述是对新地域知识性认知的扩展。南方是多民族的聚居地,全国56个民族都在这一地带有族群,“异物志”是首次对当时的原始民族进行具体记载的文献。知识架构的生成与存在型描写汉前著作中已形成了基本的描述性的术语。

汉魏六朝地记之文体研究及著作生成

1.物产视野的地理拓展与和描述形态的细致化

中国人的地理视野是由《禹贡》和《山海经》奠定的。这两部著作所记述的对象是全国区域的划分和描述,在《禹贡》《山海经》中都涉及西域与南粤山川、物产、贡赋,发展到异物志则是主要针对西域和岭南的地方文献。它标志着记述一方风土、物产的专志,开始从全国性地理书中分离出来。

《山海经》是最早一部从地域分区描写各方物产的著作,在其中描写有当时中国南部、西部边疆地区的部族小国,如交州、凉州,在《山海经》中只是略略提及一点人文或物产状况,而至魏晋的异物志中,很多在《山海经》中所出现的国名直接以书名呈现,如《交州异物志》《凉州异物志》,这是地学知识不断发展的表现。

在《山海经》中提及古民族之名称,如:

《海内南经》:“伯虑国、离耳国、雕题国、北朐国皆在郁水南。”

《海外南经》:“交胫国在其东,其为人交胫。一曰在穿匈东。”

《海外西经》:“肃慎之国在白民北,有树名曰雒棠。”

其中,提到的交趾国、肃慎国、雕题国均在“异物志”著作中有更为详细的记载。如杨孚的《南裔异物志》:“雕题国,画其面皮身,刻其肌而青之,或若锦衣,或若鱼鳞。”谯周的《交州异物志》:“交趾封溪有猩猩,夜闻其声,如小儿啼也。”在《山海经》中,因略一提及其地名而使后人百思不得其解,至于异物志,则详细描述了其风俗,如《异物志》:“穿胸人,其衣则缝布二尺,幅合两头,开中央,以头贯穿,胸不突穿。”说明穿胸国是以衣服的样式而得名。可见,“异物志”的具体描述是对新地域知识性认知的扩展。

在《交州异物志》[25]《临海水土异物志》[26]等书中写及当时生活在南方的诸多原始民族,如《交州异物志》:

乌浒,南蛮之别名。巢居鼻饮,射翠取毛,割蚌求珠为业。无亲戚,重宝货,卖子以接食,若有宾客,易子而烹之。

西屠国,在海水,以草漆齿,用白作黑,一染则历年不复变,一号黑齿。

写及各人种:

瓮人,齿及目甚鲜白。面体异黑若漆,皆光泽。为奴婢,强勤力。

儋耳,南方夷。生则镂其颊皮,连耳匡分为数支,状如鸡肠,累累垂至肩。

黄头人,群相随行,无常居处,其类与禽兽同。或依大树,以草被其枝上,而庇阴其下。发正黄,如扫帚。见汉人,散入草,终不可得也。

《临海水土异物志》:

此夷舅姑子妇卧息共一大床,略不相避。

安家之民,悉依深山,架立屋舍于栈格上,似楼状。居处、饮食、衣服、被饰,与夷州民相似。

在今天所见关于南方异物志的描述中,见有乌浒、狼(月荒)、夫南、西屠、儋耳、黑齿、斯调国、黄头人、安家之民等各种古民族。南方是多民族的聚居地,全国56个民族都在这一地带有族群,“异物志”是首次对当时的原始民族进行具体记载的文献。之后在张华的《博物志》中,专列有篇名《外国》《异人》《异俗》,是以专篇的形式描述,而在异物志中描写外国、异人、异俗只是“异物志”内容的一部分,“异物志”在内容上,呈现的是一种杂记状态。但是它开拓了可能发展的各种知识维度。王庸言:“东汉以降,有所谓异物志者,其意义与山海经之记异物相类似而较为覆实,且其所述,大抵以南方事物为多。”[27]从《山海经》而至于魏晋异物志,开始超越名物认知阶段,而进于具体的描述,这是地学知识细化在文献流变上的表现。

2.物产知识体系的发展与“异物志”文体特征的生成

汉代以前,古人通过不断地辨识以定名,观察以描述,“辨五地之物生”,积累了基本的物产知识和术语概念,但是并未将这些术语集中起来以描述一物,至“异物志”则系统地形成了基本的物产描述性话语模式(知识体系),这是六朝人综合前期物产知识而拥有的地学修养。

(1)知识架构的生成与存在型描写

汉前著作中已形成了基本的描述性的术语。①关于性状描述的。涉及有植物的草、花、实、根、茎、果等术语,动物的体、足、尾等术语。②关于习性描述的。涉及有生物特征、地理分布、效果功用等。③关于生物分类。《尔雅》分为“释草、释木、释鸟、释鱼、释虫、释兽”,其中将植物分为草、木两类。《周礼·考工记》将动物分为五类:“天下之大兽五,脂者,膏者,臝者,羽者,鳞者。”[28]但是这些都是以经验描述的形式存在,“异物志”的贡献在于:它在诸多经验中,找到一些经验要素,并能对一物进行限定,这就是知识架构的产生[29]。杨孚的《异物志》:

椰树,高六七丈,无枝条,叶如束蒲在其上。实如瓠系,在于巅,若挂物焉。实外有皮如胡桃。核里有肤白如雪,厚半寸如猪肤,食之美于胡核味也。肤里有汁升余,其清如水,其味美于蜜。食其肤可以不饥,食其汁则愈渴。[30]

万震的《南州异物志》:

甘蕉,草类,望之如树。株大者一围余。叶长一丈或七八尺。广尺余。华大如酒杯,形色为芙蓉。茎末百余子,大各为房,根似芋魁,大者如车榖,实随花,每华一阖,各有六子,先后相次,子不俱生,花不俱落。此蕉有三种:一种子大如拇指,长而锐,有似羊角,名“羊角蕉”,味最甘好。一种子大如鸡卵,有似牛乳,味微减羊角蕉。一种蕉大如藕,长六、七寸,形正方,名“方蕉”,少甘,味最弱,其茎如芋。取濩而煮之,如丝,可纺织[31]

异物志首次将干、枝、叶、食、核、肤、汁集合起来,对植物进行描述。尽管其在其表象特征上依然是描述,但是这种认知已不再完全是经验式的,在描述性话语系统的背后潜藏着一种知识架构,然后形成了一种话语范式

即使今天的植物学著作在植物描述时的知识架构也与此同,如《植物系统分类学——综合理论及方法》中“第4章描述植物形态的术语”中言:“形态描述术语被用于描述物种已经有几个世纪了,并且将继续成为分类证据的主要来源。”他所列的术语有“1.习性和寿命;2.根;3.茎;4.叶;5.花序;6.花;7.果实;8.花程序;9.花图式”[32],将花分为花序、花图、花程序,叶又分为叶序、叶裂、托叶、叶形、叶缘、叶基。这些知识架构的术语基本上和万震所用的相同,不同的是对于单独的术语如“花”“叶”有了更加细致的知识内部延伸。

在性状描述之外,异物志对于地理分布、效果功用、生长周朝等有非常清晰的认知意识。谈地理分布的,如刘欣期《交州记》:“鲛鱼出合浦”[33],《南州异物志》:“木有摩厨,生于斯调国”,“鸡舌,出在苏州,云是草花,可含香口”[34]。谈效果功用的,如“琉璃,本质是石。欲作器,以自然灰治之。自然灰状如黄灰,生南海滨,亦可浣衣”[35]。谈生长周期的,如“荔支为异,多汁,味甘绝口……四月始熟也”[36]。这些都反映了汉魏人在生物学知识的发展已经超越了早期“名物认知”的经验性观察。

汉魏人因知识架构的生成,所形成的异物志文体的第一个贡献,即开创了古代生物知识描述型体系的话语规范,它是魏晋时人认知动植物特征的角度和方式的进步。

这种描述型话语体系,代表古人对动植物学本身研究意识的增强。三国时期吴国的陆机将《诗经》中所涉及的动植物全部辑录出来,“缀集旧闻,荟萃旧说,考方国之语,采谣俗之志”,对其进行注疏,写成《毛诗草木鸟兽虫鱼疏》,他的话语体系和前期异物志的话语规范非常相似。之后,东晋时期郭璞作《尔雅注》《尔雅音图》也是“异物志”式描述话语。《毛诗》和《尔雅》本是早期著作,早期在“名物认知和积累”阶段,并没有描述体系。而正是在“异物志”繁荣的魏晋时期,相关的知识架构得以整理。这也充分说明当一种文体形成后,效仿这种文体,实际是取得一种知识认知的角度,还可以用来规范以前的知识,对以前知识进行新的观照,从而重新发现大量的知识。

这种对生物性状的描述,在“异物志”之后,延续这种文体形式的是晋嵇含的《南方草木状》和徐衷的《南方草物状》,有论者认为这两本书应归于“异物志”,这种看法是不正确的。准确地说,这两部书是“异物志”中存在型描写话语体系的延伸。这两部都是专门以植物为描写对象的著作,是中国最早的植物学专志。

之后,随着对各类生物本身知识的积累,出现了专门研究一种动物或植物的专著,其话语形式一本于“异物志”中存在型描述体系。对于生物的性状描述、习性描述、分类有更为深刻、丰富的记述,这样的著作有状、谱、录、经等形式。

《竹谱》是最早关于单一物产描述的著作。因为专门研究单一物产,故对其形态特征、性状特征、生存环境、地理分布、效能功用方面的描述具体而微、丰富而广,使“异物志”存在型话语描述体系更加科学化、程序化、规范化。至于宋代,这种文体大为繁盛,有蔡襄的《荔枝谱》,韩彦直《橘录》,刘攽、孔谱、王观的《芍药谱》,刘蒙、范成大的《菊谱》,范成大的《范村梅谱》,赵时庚的《金漳兰谱》,张翊的《花经》等。在《隋书·经籍志》中对六朝时期的谱录的归类还十分混乱,“《隋志·谱系》本陈族姓,而末载《竹谱》《钱图》……是皆明知其不安,而限于无类可归,又复穷而不变,故支离颠舛遂至于斯。惟尤袤作《遂初堂书目》,创立‘谱录’一门,于是别类殊名,咸归统摄。此亦变而能通矣。”[37]尤袤所设“谱录”一门,象征此一类知识体系在书目中的定型。

(2)特征性描写在“异物志”著作中,除对于南方诸区域进行物产有无的存在型描述外,更涉及其不同于中原物产的特异之处,强调其“异”的特征。这是“异物志”区别于早期地理书的显著文体特征。

形态之异。描写芭蕉“芭蕉,叶大如筵席”,北方树叶均为小叶,在当时未见过南方风物的北人看来,不可想象,实属异物。描写水母,为鱼而呈圆形,对比北方物产,实为怪异。沈莹《临海水土异物志》载“鹿鱼……腹下有脚如人足。鲼鱼……口在腹下”[38],均是匪夷所思,至如椰树、槟榔橄榄等,形体大异于中原所见。此是当时称为“异物志”的主要原因。即便今天,所描述之物中,也有今人不可理解,或古人也许记载不实的,如“鰽鱼,仲夏始从海中泝流而上,腹下如刀长丈余,有细骨如鸟毛在肉中,又有鸟肾在腹。立夏白鸟似鹥,群飞谓之鰽鸟,至仲夏鸟藏鱼出,变化所生也。”“冬天此鱼数千万头,共处大窟中藏,上有白气,或在鼍穴中,皮黑如漆。能潜知数里中空木所在,因风而入空木,化为蝙蝠。其肉甚美。”自庄子多有记载鱼鸟之化,异物志中也有此类记载,今本植物学著作中斥其不实,但并没有具体的研究,也不得不称其为“异”。

形态之异外,“异物志”更多的是描述物体本身习性之异。和后来的状、谱、录文体相比,异物志在于特性介绍,而不是对物产本身的全面描述。杨孚的《南裔异物志》:(www.xing528.com)

豻,猿属,头型正方,发长尺余,皆苍色。犬类似人,欲有所视,辄摇头,两手披发;不尔,则覆障其两目。衣毛皤皤,若披狐裘。木居深藏,密伺乃得见尔。

,鼠之属,捷勇于猿。面皮鼻微倒向上,尾端分为两条,天雨便以插鼻孔中,水不入。”

橄榄生南海浦屿间,……以盐擦木身,则其实自落。

鲛之为鱼,其子既育,惊必归母,还入其腹。小则如之,大则不复。

异物志主要描述物产之习俗、特性。如描述一种植物橄榄,“以盐擦木身,则其实自落”,描述一种动物,因其鼻为仰天鼻,而“尾端分为两条,天雨便以插鼻孔中”……这样的描述举不胜举,是“异物志”的典型文体特征。

这种特征性描写,其文学色彩就比较浓重了。因为,文学所关注的,同样不在于知识本身,而在于知识之特性,因其具有特性方能延展出丰富的人文意义。关于橄榄者,东坡有诗“纷纷青子落红盐”。关于芭蕉者,异物志记载芭蕉茎可以制丝,《吴都赋》:“蕉葛升越,弱于罗纨。”[39]又如杨孚的《南裔异物志》写豆蔻:“豆蔻,生交趾,其根似姜而大,从根中生,形似益智,皮壳小厚,核如石榴,辛且香。”[40]后苏颂的《图经本草》在异物志的基础上,进行了更为详细的描述,“岭南皆有之。苗如芦,似山姜杜若。根似高良姜。二月间花作穗,房生于茎下,嫩叶卷之而生。初如芙蓉花微红,穗头深红色。”[41]之后,杜牧有“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的诗句。其他诗文赋中用到异物志中物产特性的,如用槟榔者,东坡诗“红潮登颊醉槟榔”,用孔雀者,“屏开金孔雀”,均是以特性而成文学。但是在博物知识体系中,习性、特征是辨析物产的一个重要概念。关注习性的角度越多,对物产认知越清晰,如果从对这种知识的运用来说,则文学可资利用之素材就越丰富。

在学人的论文中常见有谈异物志和小说关系的,并列举几条例证,如记载懒妇鱼:“懒妇鱼。昔有懒妇,织于机中常睡。其姑以杼打之,恚死。今背上犹有杼文疮痕。”这种故事的记载,只是物产命名的一种形式,并非有意作小说。晋嵇含《南方草木状》:“椰树……俗谓之越王头。云昔林邑王与越王有故怨,遣侠客刺得其首,悬之于树,俄化为椰子。林邑王愤之,命剖以为饮器,南人至今效之。”[42]这些只是介绍此物产命名的方式之一,和小说实无联系。有些文章在写小说发展史时,将异物志作为一个阶段,并搜罗屈指可数的几条引文,便欲证明异物志有小说的题材,这种提法也很奇异。

(3)人文性描写

“异物志”另一具有开创意义的描述,是写出因物产而引起的各种文化现象,包括民众饮食、社会习俗、民生经济等。

合浦民,善游采珠,儿年十余岁,使教入水。官禁民采珠,巧盗者蹲水底,刮蚌得好珠,吞而出。

因当地物产而有当地之社会习俗。这条讲合浦产蚌珠,更言当地官、民在蚌珠经济上互相争利的社会现象。

《南州异物志》:广州俚贼,若乡里负其家债不时还者,子弟便取治葛,一名钩吻,数寸许,到债家门食钩吻而死。其家称怨,诬债家杀之。债家惭惧,以财物辞谢多数十倍。死家便收尸去,不以为恨。

因物产之特性,而有当地人运用这一物产特性所形成的社会风气。这条记钩吻之特性“有毒”可立死,而时人则食钩吻而避债。

杨孚的《南裔异物志》:“,鼠之属,捷勇于猿。……性畏人,见人则颠倒投掷,或堕地奔走,无所回避,触树冲石,或至破头折胫。俗人骂恃力人云:‘痴如’。”

“古贲灰,牡蛎灰也。与扶留、槟榔三物合食,然后善也。扶留藤,似木防己,扶留、槟榔所生相去远,为物甚异而相成。俗曰:槟榔扶留,可以忘忧。”

因物产特性而有当地的歌谣俗语。第一条记载一物“”,因其平时矫捷,而见人后却鲁莽冲撞,遂有俗语的产生。第二条记载牡蛎灰与扶留、槟榔合食,因其美味,故有“忘忧”之俗语。

《临海异物志》:“鱼如指,长七八寸,但有脊骨,好作羹,滑美似饼。”

《交州异物志》:“香菅,似茅而叶长大于茅,不生污下之地,生丘陵山岗。凡所蒸享,必得此菅包裹,助调五味,益其芬菲。”

《交州异物志》:“甘薯,似芋,亦有巨魁,剥去皮,肌肉正白如脂肪,南人专食,以当米谷。”

《交州异物志》:“木有摩厨,生于斯调。厥汁肥润,其泽如膏。馨香馥郁,可以熬膏。彼州之民,仰为佳肴。”

因物产的不同特性而产生了与中原相异的饮食结构、饮食习惯、烹调方法。

“筼筜,生水边,长数丈,围一尺五六寸,一节相去六七尺,或相去一丈,庐陵界有之。始兴以南,又多小桂。夷人绩以为布帛。”

“芭蕉,叶大如筵席。其茎如芋,取镬煮之,为丝,可纺织。女功以为絺绤,今交趾葛也。”

“木蜜,名曰香树,生千岁,根木甚大。先伐僵之,四五岁乃往看,岁月久,树材恶者腐败,惟中节坚直芬香者独在耳。”

“康州悦城北百余里,山中出焦石穴,每岁,乡人采之,琢为烧食器。”

《异物志》:“甘蔗,……生取汁为饴饧,益珍。煎而曝之,凝如冰。”

《临海异物志》:“鱼如……大者如竹,曝作烛,极有光明。”

《临海水土异物志》:“民皆好啖猴头羹,虽五肉臛不能及之。其俗言:‘宁负千石之粟,不愿负猴头之羹。’”

因物产之应用而有一地之经济活动。起初,对物产的应用,实为民众所赖以为生,而后发展为手工业、制造业、饮食风俗。以上几条,涉及布帛、丝绸纺织、甘蔗制糖,瓷器制作、香料制作等人文现象。

异物志这种“人文性描写”从其本质上说,是人们对物产应用认知的发展,“异物志”首次记载这种现象,并形成一种文体体例和话语规范。延伸这种“人文性描写”的是后来的农书和科技类著作,最早的是《齐民要术》中各种酿制的手工业。后来,宋王灼撰《糖霜谱》等也沿袭了这种体例。而今天对“异物志”的辑佚,很大一部分也是来自这些农书、科技类著作的注文。

(4)知识认知与异物志的语言形式

异物志的语言形式,从本质上说,是知识认知的一种表现。知识认知,在于由已知而进于未知。异物志的语言,全面继承了早期经典中的描述体式,其行文沿用早期经典中对中原物产记载时所开创的文体要素,并采用《山海经》以来的散体语言的形式。但是,后因受汉赋的影响,有些条目以韵文的形式写作,主要有杨孚的《南裔异物志》、万震的《南州异物志》和《凉州异物志》。“《凉州异物志》录于隋唐志,隋一卷,唐二卷,《博物志》《水经注》均引作《凉土异物志》。惜不传作者姓字。观其写致敷词,颇谐声律,采藻精华,方诸万氏。又未尝不叹其散佚耳。”[43]但韵语的写作终不成气候。《御览》卷八百九十:“窃意此书体例,每物各为一赞语,而别以散文详说其形状,如戴凯之《竹谱》之例。诸书或引散文则无韵,或引赞语则有韵,扶南海隅一条,有小注,盖即取其散文,附注各韵之下也。”[44]这种说法并无证据,只是一种揣测,异物志的语言应主要是以散语为主,偶有采用韵散结合的表达形式。

异物志写作适应知识的细化,采取以物为纲,分条列叙的描述形式,改变了《山海经》以地域带起物产的叙述结构,直叙物产本身。以条记为纲,每条之间并不相联属。在修辞上多采用比较、比喻手法,如“杨梅,其子大如弹丸,正赤,五月中熟,熟时似梅,其味甜酸”这样的语言形式,读起来非常具有文学色彩。本质上,它是感观认知在修辞上的一种反映。

异物志的描述方法,潜存着与中原物产风俗进行比较的叙述逻辑,时时将中原物产作为描写的比照对象。《临海水土异物志》:“游鸟,如鹅大,其色黑。以青丝头系竹竿,呼之即来入手。俗言是东海神所养,不可食也。”[45]“石鸡,形似家鸡,在海中山上,每潮水将至,辄群鸣相应,若家鸡之向晨也。”[46]“父母死亡,杀犬祭之,作四方函以盛尸。饮酒歌舞毕,仍悬着高山岩石之间,不埋土中作冢也。”[47]这是人类的认知从已知走向未知,在语言上的一种反映。

综上所述,异物志的创作是汉魏人针对新的地学知识上所创造的新文体。其内在的导引是一种知识学科的发展。汉魏之后,古人对于生物学的知识发展表现在物产视野的扩展、知识架构的形成、物产应用知识的扩展,这些知识的延展表现在文体上是存在性描写、特征性描写、人文性描写,这些描述性话语共同构成了最早的生物描述话语规范。很多文章谈“异物志”一体的意义,多言其与志怪小说的关系,并不涉及异物志本身的文体特征。本节是在博物知识体系的传承中,从知识与文体共生的角度,对“异物志”文体进行的考察。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

我要反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