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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辽金夏:文明之刃-宋辽金夏:刀锋上的文明

时间:2023-08-29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金朝皇族专用的十数辆大车过后,又有二十多辆新造的大敞篷车,每辆车中均有数十人,从他们的穿戴上看,都是金朝宗室男女。点数验身后,大金王朝的男性金枝玉叶们,均像被宰杀的鸡鸭一样在路边被集体屠杀,一个不剩。随着辽国的不断强盛,这些马上民族又臣服于契丹人。一年后,成吉思汗统率蒙古诸部生力军,浩浩荡荡杀入金国。

宋辽金夏:文明之刃-宋辽金夏:刀锋上的文明

金开兴二年(1233年,南宋绍定六年)五月,金朝“南京”汴京的烟焰渐息,士兵冲锋的喊杀声也渐渐沉寂下来,只有昔日坚城残破的楼橹和刺鼻的腐尸味道提醒活着的人们:这里刚刚经历过一场地狱般的浩劫。

初夏,本来应该是北方大地最怡人的季节,微风拂面,阳光温暖而不灼人,天空往往蓝得让人有身处梦幻之感。

忽然之间,汴京的开阳门轰然大开,没有平素森然的羽仪,没有金帝出行的喝呼清道之声,但见一辆又一辆的象辂、革辂、耕根车、重翟车、金根车鱼贯而出。此种礼仪用车,明眼人一看就知是皇族的专用车辇。

各辆车辂均帘盖紧闭,全无往昔的庄严和威赫,不时有男男女女压抑不住的悲泣声从车中传出。车辂的前后左右,站满了蒙古兵士,他们神情紧张而兴奋,扁平的大脸黑黝黝地发亮,手中的兵器不自觉地握得很紧。

金朝皇族专用的十数辆大车过后,又有二十多辆新造的大敞篷车,每辆车中均有数十人,从他们的穿戴上看,都是金朝宗室男女。再往后,就是一大群步行人,大多是释、道、儒三教的掌门人,医官,卜士,工匠,绣女,他们失魂落魄,深一脚浅一脚地被蒙古兵一路驱赶前行。

所有这些人中,包括金朝的太后王氏、皇后徒单氏、梁王完颜从恪、荆王完颜守纯(金哀宗的二哥)以及金朝皇宫内有位号的嫔妃美女,共有车三十七辆,宗室男女五百多人,三教、宫匠、绣女无数。

这些人的最终目的地是蒙古都城和林(今蒙古哈尔和林)。

当然,并非所有的人都能活着到达和林。

一行人刚刚出城不久,蒙古攻汴的主帅速不台高高踞坐于汴京城外五里的青城高台之上,命人从车辆中一一认真甄别出梁王完颜从恪、荆王完颜守纯等所有金朝宗室皇族男子。点数验身后,大金王朝的男性金枝玉叶们,均像被宰杀的鸡鸭一样在路边被集体屠杀,一个不剩。

然后,蒙古各级将领踩着遍地的鲜血,嗷嗷狂叫着,冲入已经吓得没魂的金国后妃美女所乘的车辆中,习惯成自然,把剩下的女人作为攻城战胜的奖赏,数人抓持一个,剥光脱净这些面无血色的美女,在光天化日之下开始了骇人的轮奸。

暴行一直持续到转天早晨,有幸挨过残虐轮奸留下性命的金朝皇室妇女和绣女们才被押送上路送往和林,“在道艰楚万状,尤甚于(宋朝)徽(宗)、钦(宗)之时”。

从1128年到1233年,时光流逝了105年,仅仅一个世纪多一点儿,在同样的地点,竟然又上演了同样悲惨的一幕。

只不过,100多年前的悲剧主角是北宋皇族,而现在的悲剧主角正是当年胜利者女真皇族的后代。在女真皇族前后左右持刀林立的扁脸兵将,是来自西北大草原的蒙古人。

历史惊人地相似!曾几何时,“茹毛饮血、殆非人类”的女真人经过百余年的汉化、文明化,终于成为有秩序的、崇尚儒家理念的、文明世界的一分子。如今,蒙古人纵马而来时,文明化的女真人只能向他们俯首为奴。来之不易的文明,在铁火的碰撞下登时化成了碎片!

宣宗的“三大误”

蒙古灭金的战争,大概时间是从金卫绍王大安三年(1211年)到金哀宗天兴三年(1234年)。仅仅23年,蒙古这个昔日金国的“附庸”一路刀砍斧剁,把曾经不可一世的大金国送进了历史的深渊之中。

蒙古诸部散处于金国的西北方向。唐末以来,阴山一带的蒙古诸部与中原王朝有接触。宋太祖、宋太宗二位英主在位期间,蒙古诸族为了“打秋风”,常常派人向宋朝贡献些“土特产”。随着辽国的不断强盛,这些马上民族又臣服于契丹人。辽国虽然接纳他们的“贡奉”,但对他们怀有深深的戒心,在边境地带设立了许多哨卡。

金朝兴起后,蒙古人自然又当了女真人的奴才。接受封爵之余,常常向金国进贡马匹和牛羊肉等物。

金朝和辽朝一样,对这些骑蒙古矮马的貌似恭顺的蒙古人很戒备,从来不让蒙古使者进入金国国境,在塞外受其礼币后就打发他们走人。与昔日辽对金相似,金国对蒙古也一样,强征暴敛,设立三部招讨司以军事力量控制蒙古诸部。

但蒙古人本性凶悍,时不时也纠集数部侵入女真人属地大肆抢掠,然后带着财物跑回原地。

金国初建时,金兀术曾率8万精兵进讨蒙古,打了几年也奈何不了对方,最后只好与蒙古诸部议和,并把西平河以北27团塞(军事堡垒)所辖之地尽割予蒙古部落,岁“赐”牛羊米豆绵绢。金兀术之所以这样“屈尊俯就”,是因为当时金国忙于与南宋和西夏的战争,不想再在西北方招来一条大狼觊觎自己。

完颜亮时代,蒙古渐强,已经成为金国的“边患”,时不时对“大金”武装骚扰和袭击。如此烧杀抢掠,蒙古倒和女真人发家初时具有一样的行径。

金世宗时代,蒙古已发展成为金国的“大患”,金国每隔3年就要派出大量军队在与蒙古诸部接壤的地带主动进攻一番,攻杀日益强盛的蒙古诸部,谓之“减丁”,想控制“狼群”的数量。

自然,女真军人拣软杮子捏,凡遇不甚强盛的蒙古部族,必定大杀丁壮后抢掳财物与妇女童弱,然后当作牲口一样卖到中原地区为奴,换取金钱。正因如此,蒙古与女真之间的矛盾越来越深。蒙古族人对金国“怨入骨髓”。

金章宗时代,蒙古塔塔尔部特别强大,女真大部队集结主力前去征剿。当时,蒙古乞颜部头人铁木真与塔塔尔部有杀父之仇,便主动充当金国鹰犬,配合女真人灭掉了塔塔尔蒙古部族,他自己也被金国授予“扎兀惕忽里”的官称。

其实,铁木真的祖先俺巴孩汗正是死于女真人之手,这种大仇他当时还不敢报,低眉顺目装孙子装得特别好,每年都亲自到金国边境的专门地点向女真人贡奉礼品。当然,这条大狼狗装得再驯顺,金人仍旧不让他入境,赏骨头一样赐予他一些金银绸缎就打发回去。

由此,铁木真心中仇恨的怒火日炽。

金国卫绍王继位后,不知道先前的“忠臣”铁木真已经是“成吉思汗”了,仍旧派使臣去蒙古“宣诏”。

听说是卫绍王为帝,铁木真也不跪拜接诏,嘴里怒骂道:“一直以为大金皇帝是天上人才做得,卫王如此歪瓜裂枣的品相,也能为帝?”言毕,纵马而去,把“大金”使节晾在当地。

铁木真从前确实见过卫王,但他以对方“怯懦”和面相不好不受诏完全是借口:你铁木真本人也是一个肉饼大脸,一撮毛的发型不见得多威武,怎能把相貌与帝座联系起来,一看就知道是豺狼长大了要吃狮子。

卫绍王听金使回朝叙述因由后大怒,想把铁木真诱骗入境杀掉,结果自然不成。

一年后,成吉思汗统率蒙古诸部生力军,浩浩荡荡杀入金国。1211年(金大安三年)夏天,蒙古军队一路夺城下寨,连下抚州宣德居庸关。到1213年,蒙古大军竟然在围困金朝中都的同时,又腾出手来分出三路军,攻取河北、河东、山东诸郡邑,杀得女真人胆战心惊,惶惶不可终日。

当时,金国的卫绍王已被胡沙虎弑掉,金宣宗在位。面对蒙古攻破九十多郡、杀戮数百万人民的凶猛势头,他赶忙向昔日的“附庸”乞和。

此时的铁木真还没见过“大世面”,如此辉煌的胜利让这个蒙古小头目出身的人自己脑袋都发晕,便同意议和,向金国讹索“公主及护驾将军十人,细军(禁卫精兵)百人,从公主童男女各五百人,彩绣衣三千件,御马三千匹,金银珠玉等甚众”。

金宣宗自然一口应承,忙把卫绍王的女儿歧国公主连同其他金银男女器物一并送去,与蒙古签订了和约,并派丞相完颜承晖亲自将蒙古强盗大军送出居庸关。

蒙古军士极其残暴,“两河山东数千里,人民杀戮几尽,金帛、子女、牛羊、马畜皆席卷而去。屋庐焚毁,城郭丘墟矣”。

出关之前,蒙古人把在山东、两河地区所掠的数十万少壮男女皆杀死,原因很简单,暂时用不着驱迫这些人攻城、填壕沟或当苦力、挡箭牌,活着浪费粮食,还是杀掉省事。

当时的金国朝廷,弑卫绍王的胡沙虎已被术虎高琪杀掉。去一贼出一贼,术虎高琪也不是好人,他利欲熏心,结党营私,与金宣宗君臣各怀鬼胎。

蒙古人虽然退走,但河北、山东许多地方仍处于蒙军控制下,随时会再次兵临城下。

畏惧之余,金宣宗决定迁都,要率六宫和大臣将相逃到南京(汴京)躲灾。

金宣宗大误之一:迁都汴京

听闻金宣宗要迁都于汴,左丞相徒单镒马上进谏:“銮舆一动,北路皆不守矣!今已(与蒙古)讲和,积兵聚粟,固守京师,策之上也。南京(汴京)四面受兵,辽东根本之地,依山负海,其险足恃,备御一面,以为后图,策之次也。”

金宣宗不听,他留下平章政事都元帅完颜承晖、左丞抹撚尽忠奉太子完颜守忠留守中都,自己率后宫及满朝文武仓皇逃往汴京。

休整已毕的成吉思汗听闻金宣宗南迁,大怒。他重新找到攻击金国的借口,立刻重领蒙古大军向金国杀来。

金宣宗行至良乡,松了一口气,就下令扈从的“乣军”把先前发放给他们的精甲精骑都送还回来。乣军大怨,谋议后忽然发难,杀掉忠于金朝的主将素温,推斫答等三人为头目,杀人抢物后纵马逃走。

中都的完颜承晖闻变,率兵在卢沟一带阻击这些叛军,却被斫答所率的乣军击败。得胜后,叛军一路往北,投降了蒙古军。

乣军原为辽朝的护卫精兵,在辽朝九个帝王当政期间都跟从皇帝亲征并担当关键扈卫职责。辽国被金人灭亡后,相当多的乣军向北逃亡,或随耶律大石建立西辽。没跑掉的契丹乣军则为金国留用,主要在边境防御蒙古诸部的入侵。所以,金国的乣军,基本上是由契丹族群组成。

后来,由于女真人自己的“猛安”“谋克”们逐渐堕落退化,乣军成为金国战斗力最强的兵种之一。早在1204年,净州一带的“乣军杂人”就有不少向蒙古投降,受到成吉思汗的大力任用。

良乡叛走的乣军投降后,中都守城的许多乣军不堪抹撚尽忠的猜疑杀戮,也发起兵变,冲出中都城与良乡叛军会合,并立成蒙古鹰犬,在中都攻城中担当主力,成为把金国老主子送入坟墓的第一梯队。昔日被女真人征服的契丹人,终于在百余年后反戈一击。

后来,随着蒙古战争的扩大,乣军被散编入契丹、女真、汉军之中,作为集体编制的乣军才慢慢消失了。

听闻蒙古军盛,金宣宗大惧,要召自己的太子完颜守忠回汴京。有大臣谏劝,要金宣宗效仿唐明皇当年留太子在灵武的故事以系天下之心。金宣宗不听。加之术虎高琪撺掇,金宣宗召回了太子。太子一走,中都军民更加心中恐惧。

1214年秋,蒙古大将木华黎向金国的北京发动进攻。当时金国有20万大军守卫北京,但主将银青不久被部下所杀,接任的寅答虎连像样的仗都没打过一场,开城投降。由于金军曾抵抗过,依蒙古的屠城“惯例”,要把20多万军人和城内人民全部杀死。

蒙古将领萧也先劝说木华黎:“北京为辽西重镇,如果他们投降了还要全部杀掉,以后金国哪里还有人敢投降呢。”木华黎当天心情好,就没有下令大屠杀。

这招儿真灵,示范效果特强,金国的金顺、成州、懿州、通州相继降于蒙古。

没过多久,1215年3月,金国中都失陷。城破前,完颜承晖与抹撚尽忠见面,劝他与自己一起“共死社稷”,抹撚尽忠不同意。大怒之下,完颜承晖返回自己家中,仰药自杀殉国。

数百留在中都未及撤走的金国前朝嫔妃们听说抹撚尽忠要弃城而走,连哭也来不及,急忙收拾简单行装在通玄门集结,想与抹撚尽忠一起逃走。这位手中握有大军的守城主帅骗她们说:“我领军先出为你们开路,你们随后再行。”

诸妃信之,立于寒风中等着出发的号令。但抹撚尽忠带着他自己的爱妾和亲信先出城,脚底抹油逃走了。

蒙古兵攻入中都,杀戮吏民,死者甚众,焚毁宫室,大火月余不灭。

至于那些未及逃跑的嫔妃宫女,自然是要忍受被蒙古军轮奸的悲惨命运。花容月貌,一夕凋零。

抹撚尽忠跑到中山才喘口气,他对随从亲信说:“如果那些妃子与我们一起逃,蒙古人肯定穷追不舍,我们哪里有命逃得出!”

这样一个败类,安全抵达汴京后,金宣宗竟然不追究,仍让他任平章事。

几年后,抹撚尽忠与术虎高琪争权,遭受排挤。郁闷之下,他与其兄想重演胡沙虎弑君之事,事发,才被金宣宗下诏诛死。

金宣宗“大误”之二:进攻南宋

南宋宁宗嘉定七年(1214年),成吉思汗派来的使者曾由淮水渡入南宋,送来文书及绢画地图等物。

当地的宋朝官员羁留这三个人,秘密上报朝廷。宋廷当时不想惹起事端,因为他们对蒙古处于不了解的状态,只知道蒙古与金国交战正酣。于是,为了保持“中立”,宋朝濠州(今安徽凤阳)官员没有接收蒙古试探性来使的文书,并把几个蒙古使人“驱逐出境”。同时,为了避免金人找借口生事,宋廷下诏告诫边吏,以后有蒙古使者到来,应一概“驱逐”不留。

表面如此,南宋私下已经察觉到金国的虚弱,就以战乱阻隔为名,有两年时间没有及时向金朝缴纳“岁币”。

金宣宗君臣焦头烂额之际,自然特别在乎南宋应该缴纳给本国的大量银帛。打仗就是拼消耗,眼下最缺的就是经济来源,于是,金国连续几次派特使入南宋促讨“岁币”。

为此,宋廷内大臣分为两派:一派是以真德秀为首的“多数派”,一派是以乔行简为首的“少数派”。

真德秀曾任使节入金国“祝贺”金宣宗登基,因蒙古侵金不得不半途折返。由于他深悉金国处于分崩离析的边缘,就向朝廷献三策:上策是趁金人疲弱之时出兵灭金,报仇雪恨;中策是停止向金输贡“岁币”,保证南宋内部安全;下策是继续与金国保持“友好”,助其纾灾解祸。

至于“少数派”乔行简,他以唇亡齿寒为喻,认为应该输“岁币”与金,保证金国的存在,可以使得对方成为宋朝与蒙古之间的缓冲和屏蔽,使“昔我之仇”,变为“今吾之蔽”。从当时形势看,蒙古人把女真人打得连首都都南迁,战斗力肯定非常强。南宋连金国都打不过,又怎么可能在以后面对一个比金国更强的对手呢。

乔行简的声音虽然微弱,但不乏明智之思。在南宋当时抗金的氛围下,乔行简之议自然被认为是“卖国”行径。

宋宁宗折中之后,采纳了真德秀提出的“中策”,即停止向金人输贡“岁币”。当然,为了试探金方态度,宋宁宗先派贺生辰出使金国,希望金国同意减少“岁币”的数量。金宣宗自顾不暇之余,还特别坚持“原则”,绝不答应减数。

使节回朝后,宋朝上下很恼怒,就以运河枯涸无法运输为名,不再向金国输出“岁币”。其实,此举也属太早意气用事,果真有远见的话,宋廷大可与金国虚与委蛇,口中应承,实际不给。在不给金人以战争借口的同时,坐观女真、蒙古二虎相争,任其自相残杀。

金宣宗对南宋停输“岁币”之举十分愤恨,权臣术虎高琪关键时刻添油加醋,劝金宣宗以宋人不纳币为借口,对宋国发动进攻。这样的话,北边损失南边补,可以在南方拓广疆土。

经过商议,金国不少将领也认为金军实力比蒙古不足,比宋军却绰绰有余。

金宣宗乃一庸主,耳朵根子软,架不住文臣武将一番“劝说”,便于1217年(南宋嘉定十年,金兴定元年)夏天首先发动侵宋战争。

宋朝对此次金国入侵倒没怎么感到意外和惊惶,宁宗皇帝马上下诏表明断绝两国的“友好”关系,双方开打。

甭说,战争开始,金军依恃从前对宋朝逢战多胜的心理惯性,仗打得英勇,运气也不错。信阳之战,金帅完颜赛不开战告捷,一路连克光山、罗山、兴州等数城,斩杀宋军近二万人。同时,金军数道皆出,在樊城、枣阳、光化军、大散关以及西和州、阶州、成州等地对宋军展开猛烈攻势。

没过多久,战争形势开始对金军不利,许多城池得而复失,宋军从各处开始了激烈的反攻。

这时候,见战争过程远远不如原先预想的那样顺利,金国统治集团内部又纷纷冒出与宋国讲和的声音。当时的金国,在蒙古大军的挤压下,形势穷蹙,真正的统治地区局促于河南一地,而且西北的夏国因金章宗时蒙古伐夏金朝见危不救,也开始与蒙古联合,不断在边境地带对金国发起进攻。同时,山东地区由汉人武装势力组成的“红袄军”声势日大,四处开花。除此以外,在金国原先统治比较稳固的辽东地区还有契丹人耶律留哥和蒲鲜万奴的反叛。

烽火燎原,烟尘遍地,金国可以说是四面受敌。

为此,金国想要以战逼和。1218年年底,在对宋取得小小优势情况下,金宣宗主动向南宋伸出“橄榄枝”。出乎意料的是,南宋非常坚决,根本不让金使入境。恼羞成怒之下,不顾自己国内重镇太原城刚刚被蒙古人攻陷,金国在1219年(南宋嘉定十二年,金兴定三年)春兵分三路,向南宋发动新一轮军事进攻,西起陕西,东至江淮,金军凭恃余勇而来。东路方面,金军打得不错,连下濠州、滁州、兴州、麻城、六合等地,金兵的尖刀部队已经抵至采石矶杨林渡一带(今安徽当涂)。

金军大喜,宋廷大恐。

关键时刻,原属金国“国民”的李全率领汉人“红袄军”斜刺里杀出,四处击杀金军。本来战线就长,金军没料到会有李全插这么一脚,慌乱之际,赶忙收缩战线。结果,金军主力纥石烈牙吾塔部军在化湖陂(今安徽怀远以北)被李全打得大败,被迫撤退时又遭追击,损失惨重。西路方面,金军也是先胜后败,在洋州(今陕西洋县)被宋将张威截击,被杀数千人,最后只得狼狈北逃。中路方面,金军大将完颜讹可率数万金军围攻枣阳,大战两个多月,皆被宋将孟宗政击退。金军师老兵疲之余,宋将赵方派出生力军忽然从枣阳城外向金军发起攻击,守将孟宗政又开城出击,夹击之下,金军被杀3万多人,完颜讹可仅以单骑逃走。

从此以后,宋廷一扫昔日对金兵的“畏战”“怯战”心理。双方撕破了脸皮,你攻我杀,你退我攻,宋金“和平”完全成为“过去式”。

特别是金国,偷鸡不成蚀把米,本想“堤内损失堤外补”,岂料损兵折将不说,又多出南宋这么一个一直怀有“不共戴天”之仇的敌国。

金宣宗“大误”之三:“封建九公”

金国自中都南迁汴京后,河北一带陷入了连年战乱的境地。当地的汉人纷纷结社组军自保,各择“主人”。这些人身处乱世不仅想活命,也想趁机割据一方。

蒙古方面,最大的收获在于收降了史秉直、史天倪父子和张柔等汉人武装。南宋方面,暂时也把李全的“红袄军”收纳为“官军”。

金朝思前想后,知道对于河北、山东等地再也不能进行实际意义上的直接统治,便做顺手“人情”,选出9个势力最大的地方武装头目,全部封为“公爵”。

这9个人分别是:沧海公王福、河间公移剌众家奴、恒山公武仙、高阳公张甫、易水公靖安民、晋阳公郭文振、平阳公胡天作、上党公张开、东莒公燕宁。

其实,这种分封诸侯一般的“九公封建”,恰恰暴露了金国统治的虚弱。且不说这“九公”良莠不齐,各怀鬼胎,即使他们当中真有人最终抵拒蒙古成了气候,金国也不一定能控制他们。

后来,“九公”之中,真正能起到抗蒙作用的只有移剌众家奴、靖安民、郭文振、张开、燕宁,虽然人数有5个之多,作用却微乎其微。

拥金宣宗继位的权臣术虎高琪,嫉贤妒能,滥权营私,扰乱纲纪,残害忠臣,却一直占据相位。直到兴定三年(1219年),金宣宗死前两年多,才因事把他诛杀。但金国的政局,已经江河日下,再也不能挽回败势。

金国的汉人文士刘祁对金宣宗南迁后的政局做过透彻的分析:“(金)宣宗喜刑法,政尚威严,故南渡之在位者,多苛刻(好杀)。”

金国大臣徒思忠有“麻椎相公”的外号,因其好以麻椎杀人;雷希颜在蔡州一次就杀当地土豪500人,有“雷半千”之称;李特立爱杀人立威,外号“半截剑”;冯壁外号“马刘子”,特喜以马裂人为刑……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而且,金宣宗宠信宦官、外戚,特别是他最宠爱的3个妃子皆出身低贱,有“头巾王、过道史、白酒庞”之称,这些穷苦出身的外戚家族,阔起来后奢侈尤甚,权势熏天。

金宣宗的南渡班子成员,各个庸庸碌碌:“为宰执者往往无恢复之谋,上下同风,止以苟安目前为乐,凡有人言当改革,则以生事(之名)抑之。每北兵(蒙古兵)压境,则君臣相对泣下,或殿上发叹吁。已而敌退解严,则又张具会饮黄阁中矣。每相与议时事,至其危处,辄罢散曰:‘俟再议。’已而复然,因循苟且,竟至亡国。”

上述描绘,如果不看前后文,还以为是南宋末年或明朝末年的汉人朝廷。

更可笑的是,宰执大臣临事,往往不置可否,低言缓语,互相推让,还自称这是“养相体”。如此昏怯荒唐,真让人不敢相信金国朝堂上这些雍容华贵“养相体”的大人们的祖先是百余年前金戈铁马的女真悍族!

至于金宣宗身边的太监近侍,更是“谄谀成风”,每当有四方灾民或兵败的消息或奏折传至,这些人大多将章奏压下不报,相互“劝慰”道:“不必报知皇上,以免陛下心烦!”

结果,茫茫来日愁如海,发昏毕竟当不了死。

此外,金宣宗时期与西夏的关系也进入“冰霜”期。在此,简单谈一谈西夏的情况。

夏崇宗乾顺在金灭辽、灭北宋的过程中大捡便宜,开疆拓土,西夏达至其历史上疆域最广大的时期。夏崇宗死后,其子仁孝即位,是为夏仁宗,在位55年,是西夏历史上当“皇帝”时间最长的一位。夏仁宗时期,西夏国完全汉化,开科取士,尊儒尊孔,改革礼乐,完善官制。而且夏仁宗本人也是一位节俭贤明的君主。在他统治期间,其父夏崇宗皇后的父亲任得敬(论理也是夏仁宗的“姥爷”)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得势,差点把夏国一分为二,最后在西夏“宗主国”皇帝金世宗的帮助下,夏仁宗才捕杀了任得敬,使夏国转危为安。

夏仁宗于1193年病死,其子纯佑继位,是为夏桓宗,此人遵其父旧政,附金和宋,可以说是位比较不错的守成之主。可惜的是,十几年后,夏桓宗之母罗太后因与夏桓宗的堂兄安全通奸,竟然废掉自己的亲儿子,立安全为帝,夏桓宗不久就被杀掉。这位篡位的安全,便是夏襄宗。夏襄宗时代,蒙古已经大盛,多次入侵西夏,杀掉夏国精兵数万,并于1209年一度包围了西夏的中兴府。情急之下,夏襄宗向金国求救,当政的金国卫绍王却见死不救。幸亏蒙古因气候原因撤兵,蒙夏达成城下之盟。至此,金夏之间长达80多年的“友谊”因为金国拒绝出兵救援而全然破裂。

1210年,蒙古兵一走,愤怒的夏襄宗马上发兵,进攻金国的葭州(今陕西佳县)。

转年,西夏宗室遵顼发动政变,废杀安全,自立为主,是为夏神宗。虽然金国闻讯马上册封夏神宗为“夏国王”,但这位进士出身的夏主野心勃勃,穷兵黩武,仍然四处发兵进攻金国,并发书南宋,相约夹攻金国。1216年,夏神宗与蒙古军联合,一度攻克金朝的潼关。1217年,夏神宗派出3万精兵配合蒙古兵猛攻金国的平阳府(今山西临汾),却被金军打得大败。不久,由于成吉思汗要西侵中亚的花剌子模,他诏令西夏出兵出钱助战。

夏神宗见没什么便宜可捞,拒绝了蒙古的“命令”。成吉思汗哪里听得“不”字,立刻发兵进围中兴府,夏神宗慌了,留下太子德任守城,自己逃到西凉去躲蒙古兵锋。

眼见已经和蒙古交恶,夏神宗就写亲笔信要与金国恢复“友好”关系,庸识无远谋的金宣宗竟然“严拒”与西夏讲和。夏神宗更怒,马上约南宋夹攻金国,1220年秋,夏宋共同出兵,并攻克金国的会州。

金宣宗害怕,马上授意陕西行省与西夏“议和”,这次却遭夏神宗“严拒”。不久,西夏集精兵20万,与南宋合军猛攻金国巩州。此次金军运气好,把夏宋联军打得大败,夏神宗不得不撤兵。接下来的一年里,蒙古向西夏征兵攻金,夏神宗不得不出兵相助。在葭州、龛谷柔、积石川等地,夏蒙联军把金军杀得大败。1223年,夏军全力配合蒙古大将木华黎围攻金国的凤翔府。

不久,见蒙军失利,夏神宗竟然下令夏军在不告知蒙军的情况下先行回撤。夏神宗太子德任进谏,希望父皇与金朝讲和。夏神宗不听,囚禁自己的儿子,接连进攻金国。

成吉思汗方面也恨夏神宗擅自撤兵,发兵围攻积石川,后因金军迫近才撤围。

所以,西北一带,党项、女真、蒙古这三个民族相互厮杀不停。

夏国因连年战争,国力消耗巨大,国库空虚,民不聊生。在朝中大臣的压力下,夏神宗不得不在1223年退位,其次子德旺继位,是为夏献宗。这一年,金宣宗也在汴京病死。

西夏和金国这两个昔日“友好”邻邦打了十几年,平均每年就有两场大战,互相消耗,互相残杀,最终,凶残狡猾的蒙古人相继给予它们以灭顶之击。

金哀宗的亡国“三部曲”

金哀宗原名完颜守礼,后来改名完颜守绪,是金宣宗第三子。金章宗泰和年间,得授金紫光禄大夫。金宣宗称帝后,晋封“遂王”。

本来,金宣宗把长子完颜守忠立为皇太子,这位爷从中都逃回汴京后,因惊吓过度和旅途疲劳,不久就发病而死。金宣宗便立完颜守忠的儿子完颜铿为皇太孙,小孩子命软,没过多久也病死。此时,遂王还有一个二哥英王完颜守纯。但遂王的妈妈和姨姨皆是金宣宗宠爱的皇后和元妃,子以母贵,遂王便被立为皇太子。那位英王不得立的另外一个原因,也在于他常常饮酒误事。

元光二年(1223年)年底,金宣宗弥留之际,英王完颜守纯第一个闻讯,首先入宫“侍疾”,并关闭了东华门。时为太子的遂王听说二哥已经入宫,怕他再弄出什么矫诏改立太子的事情,立刻派东宫兵卫三万余人包围了皇宫,然后叩门入见。

守门的驸马都尉徒单合住见来人是皇太子,不敢怠慢,连忙开门。入宫后,遂王完颜守绪马上遣几个兵将把二哥抓起来软禁于旁边的小屋子里。

当夜,金宣宗崩,完颜守绪即位,是为金哀宗。金哀宗继位后,并未杀掉二哥守纯,还把他从英王晋封为“荆王”。不久,荆王为人告发要“谋反”,金哀宗要杀他,得亏慈圣皇太后说好话,完颜守纯留得一命。不过,这位荆王一直处于被软禁状态,直到蒙古人攻破汴京后才被蒙古人杀于青城。

金哀宗继位后,改元“正大”。他上朝第一天,在隆德殿的宝座刚刚坐稳,外面忽然刮大风,把端门城楼的巨瓦吹掉数块。满朝文武心中疑惧,皆以为是不祥之兆。没说几句话,又有人入报,说宫外有个男子披麻戴孝,望着承天门又哭又笑,还大声嚷嚷:“我笑,笑将相无人;我哭,哭金国将亡。”

听说有这么一个“乌鸦嘴”,入贺新皇登极的群臣都劝金哀宗把那个人抓起来当街杀掉。

金哀宗很厚道,表示说,自己希望朝外的百姓直言政事,即使是语涉讥讪也不应该加罪。金国的法司见皇帝这样说,不好对那个男子处重典,只以“君门非哭笑之所”为理由,打了那个人几棍子就放走了。

金哀宗继位后的第一个“好消息”,是西夏献宗派人来求和。当时(1124年),成吉思汗自率大军征西域,夏献宗一面阴结漠北诸部族准备抵御蒙古,一面派使臣与金国议和。金哀宗马上答应,且再不敢以“附庸”视夏国,两国改为“兄弟之国”,西夏以兄事金,各用本国年号。至此,金夏又结成了联盟。

可惜,这一“和议”来得太晚,夏献宗此举,更是加速了西夏的灭亡。

自韩侂胄死后,大奸臣史弥远一直把持朝权。当初参与除掉韩侂胄的皇子赵询后被立为皇太子,但在嘉定十三年(1220年)病死。当时,由于宋宁宗还未生出儿子,只能又从宗室后代中选了两个人入宫,一个是赵贵和,一个是赵与莒。宁宗皇帝喜欢赵贵和,便为其改名赵竑,立为皇子,晋封“济国公”。史弥远推荐的赵与莒改名赵贵诚,也接进宫内抚养。为了双保险,杨皇后为赵竑娶太皇太后吴氏的侄孙女为妻。赵竑不知韬养之计,他不仅冷落杨皇后为自己娶的吴氏,还特别恨史弥远,常对一位为自己弹琴的美女大骂老史,声言以后自己继位为帝,第一件事就要把史弥远流放于荒蛮之地。

偏偏这位善抚琴的美人是老史派来赵竑身边搞“特工”的,立即向史弥远汇报。为此,老史急火攻心之余,加紧暗中活动,准备推拥赵贵诚在宁宗皇帝死后接班。

宁宗皇帝崩前之夜,史弥远秘召心腹入宫,矫诏数道,立赵贵诚为皇子,“赐”名赵昀,同时,矫诏封赵竑为郡王,出判宁国府。史书上讲,杨皇后起初不同意史弥远的废立之谋,最后被她“娘家人”劝说才勉强同意。其实,种种记载皆表明,阴谋家杨皇后一直与史弥远有奸,二人在开禧年间诛杀韩侂胄后已经成为床上和床下的亲密战友,否则,她也不可能在如此重大、涉及灭族的问题上与史弥远搅在一起。

因此,早朝上,大臣宣布宁宗皇帝崩讯和赵昀即位的“诏令”,皇子赵竑一时愣住,以为是朝官念错了名字,连跪拜新皇的礼仪都忘记了。史弥远的老帮凶夏震当时是御林军大头目,硬是按着赵竑的头让他向新君行礼。

由此,赵昀为帝,便是宋理宗。他能继位为帝,全赖史弥远、杨皇后的宫廷政变所赐。

不久,废拘于湖州的赵竑和儿子皆为史弥远派去的爪牙杀掉,老史手狠心黑,斩草除根。

宋理宗称帝时已20岁,仍然不敢张扬,乖乖地在史弥远和杨皇后阴影下小心翼翼地“扮演”皇上这一角色,直到绍定六年(1233年)老史咽气后,他才敢自己做主插手朝政。

可叹的是,史弥远如此坏人,死后被追封为王,赐谥“忠献”,编写《宋史》的元朝史臣也未把他列入《奸臣传》,真是咄咄称奇。

当然,于宋理宗而言,史弥远对自己有拥戴之恩,他特意在老史死后下诏不让群臣再揭这位“恩相”的阴事。

险毒狡狯的杨皇后活得也不错,宝庆五年才死,时年71岁,尽享荣华富贵,安死宫内,谥号是“恭圣仁烈”,死前的尊号是“焘明仁福慈睿皇太后”。

坏人好报,真是天理不公。

说回金哀宗。他即位后,并无太多的“振作”之举,金国仍旧按照惯性往前“发展”。尤其是金哀宗继位后的前几年,蒙古正忙于消灭西夏,对金国的逼迫有所减缓。

西夏在金朝初兴灭辽击宋时期捞得了大便宜。好事不可再,这一次,蒙古人第一个要消灭的“国家”正是夏国。

西夏控扼中原与西域、漠南与漠北的数条交通干线,也是东西方经济文化的汇集地和中转中心。由于西夏东接金国,北邻蒙古,因此,蒙古灭金,最好的办法就是首先解决西夏这一金国的“友邦”,如此,则可完全消除蒙古的后顾之忧,也可以防止在蒙古攻金的关键时刻自己老巢被夏国偷袭。

此外,夏国也是漠北进入中原地区的交通要地,“龙城故道”由龙城至居延,北方异族入侵中原一般必经居延,而这里恰恰由夏国筑建了庞大的军事堡垒黑水城,夏人视之为关键的北部大门,常年有重兵守卫。

1209年,成吉思汗已经成功夺取黑水城,完全控制了漠北通往中原的枢纽。而且,蒙古军队还打通了西夏东部边境的一条通道,自阴山渡黄河,经鄂尔多斯大草原南下到夏州后才率军而西,过黄河后进入河西走廊。

两路大军齐发,又有成吉思汗亲征,西夏灭亡不远。

蒙古垂涎西夏的另外一个原因,还在于河套地区与河西走廊的物质财富。如果灭亡了西夏,蒙古就可以得到更多的兵马、粮草、物资,以战养战。更为主要的是,蒙古人虽在西征中取得重大胜利,攻灭花剌子模等世界级的城都,但对中原城市缺乏攻陷经验。所以,西夏成为蒙古人灭金亡宋的演兵场,尽锐攻之,在战争中不断提升攻击战术和杀人技巧。

1225年,成吉思汗以夏献宗拒遣质子为借口,宣布伐夏。一路之上,蒙古军陷城夺地,连克兀剌城、沙州、银州,屠肃州(今甘肃酒泉),又陷西凉、河罗等地。

惊惧之下,夏献宗竟然活活吓死(其父“太上皇”夏神宗早些时候病死,这大祸头倒是善终,时年64岁)。

夏臣拥夏献宗的侄子李睍为帝,是为夏末帝。

成吉思汗自西凉一路直进,破应里、夏州,进围灵州。夏国派出最后的10万精兵迎击,最终苦战不支,被蒙古人杀败。

成吉思汗的部队自盐州川往北进攻,把西夏的都城中兴府团团围住。

1227年春,成吉思汗留部分蒙军继续围城,他本人率军渡河,攻陷积石军,冲入金国,又破临洮、洮州(今甘肃临潭)、河州(今甘肃临夏)、西宁等地,每克一地皆大肆杀戮一番。最终,至当年夏天来临时,西夏除首都中兴府以外全部沦陷。

屋漏偏逢连夜雨,弹尽粮绝、死伤惨重之余,中兴府城中又发生6级以上的地震。夏末帝觉得是天要亡夏,就遣使出城乞降。

当时,成吉思汗在清水(今甘肃清水)患重病,临死,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下达指令:死后秘不发丧。李睍若降可佯装接受,城门开后立即攻入,遍屠中兴府内的所有军民。

果然,夏国投降后,蒙古军一拥而入,屠城之后,把李睍一行押解回师。

到达萨里川时,得悉成吉思汗死讯,蒙古诸将立即把夏末帝及其所有族人全部残杀。

至此,西夏灭亡。如果从元昊算起,西夏共历10帝,194年。

弥留之际,成吉思汗已经立下他深谋远虑的政治遗嘱:“金(国)精兵在潼关,南据连山,北限大河,难以遽破。若假(借)道于宋,宋金世仇,必能许我。则下兵邓(州)、唐(州),直捣大梁(汴京)。金急,必征兵潼关,然以数万之众,千里赴援,人马疲敝,虽至弗能战,破之必矣!”

金哀宗继位后不仅与夏国修补关系,同时向南宋派出使臣主动讲和,并在金宋边界地区张榜表示日后“不再南伐”。而且,金国罕有地没有继续坚持“原则”,再不想以“伯侄”“叔侄”关系居大,估计即使当时南宋一方要当“大爷”,金哀宗也会被迫答应。

世易时移,金宋关系虽有些缓和,宋朝只是在两国边境地区停止了大规模的战事,仍旧拒绝金使入境。

其实,早在嘉定十三年(1220年),宋朝已经派人与蒙古大帅木华黎有过接触。嘉定十四年,宋朝正式派使节到达当时的西域铁门关,并受到了成吉思汗的接见。此后,宋蒙双方交往日频。即使如此,当时宋蒙两国并无联合灭金的正式盟书。

蒙古在嘉定十五年进攻金国凤翔时,曾遣一部军越过牛岭关进入宋朝的四川境内进行过抄掠。而后,1227年,蒙军又有一部攻克南宋的阶州(今甘肃武都)、成州(今甘肃成县)、凤州(今陕西凤县)等地。不久,恰值成吉思汗病死,蒙古军才从这些地方撤出。所以,对于蒙古人,南宋一直不敢掉以轻心。

窝阔台继承汗位后,严格执行成吉思汗“借道灭金”的临终遗嘱,软的不行就来硬的,后来还强行“借道”,攻下宋朝的兴元府(今陕西汉中)和沔州(今陕西略阳)等战略要地,直入四川腹地,并于绍定四年(1231年)渡过汉水,攻入金国的邓州(今河南邓州市)一带,在钧州(今河南禹县)三峰山大败金朝主力。

绍定四年(1231年,金正大八年),是蒙古决定灭金的关键一年。窝阔台兵分三路,右路军由拖雷自宝鸡南下,借道宋境,相约转年开春会师大梁;左路军由斡陈那颜统领,直捣济南;中路军由窝阔台本人掌统,经河中杀奔洛阳。

金亡国“三部曲”之一:三峰山之役

金哀宗当皇帝后,人逢末世运更衰,不仅要与昔日两个“附庸”——西夏和南宋低三下四地打交道,还得向霸气正旺的蒙古大爷献上谄媚之脸。

可笑的是,一向往死里讹诈宋朝岁币的金国只是装孙子还不行,蒙古大爷现在遣使向金国“责岁币”,乾坤颠倒,时移世易。所以,金哀宗坐上龙座后的金国,“尽弃河北、山东、关陕,唯并力守河南,保潼关”。

金人在自洛阳、三门、折津东至邳州的东西二千余里范围内,设立4个行省,调20万精卫以抗蒙古。

成吉思汗死后,蒙古军于1228年春首先进攻大昌原,金朝平章政事完颜合达以完颜陈和尚(完颜彝,小名陈和尚,字良佐)率“忠孝军”为先锋迎敌。

完颜陈和尚勇猛,以四百骑大破蒙古八千劲骑,“盖自有蒙古之难,二十年间始有此捷,奏功第一,名震国中”。金廷立授完颜陈和尚定远大将军,世袭谋克。

1230年,金朝先前“九公”之一的恒山公武仙降蒙后复叛,杀掉蒙古将领史天倪,与史天倪之弟史天泽在贝州激战,完颜合达率金兵来援,又击败蒙军。

良好的开端,对金国而言,绝非成功的一半。这年年底,蒙古大汗窝阔台率大军入陕。

本来,蒙古已经派出使臣到金军营中谈和议,金将移剌蒲阿先是把蒙古使软禁。庆阳大捷后,移剌蒲阿志骄意满,对蒙古使臣说:“我军兵精粮足,你回去告诉你们大汗,敢与我战就来!”

这一来,大大激怒了窝阔台大汗,他即刻点兵,与其弟拖雷率众入陕西,在京兆、同州、阜州一带杀来荡去,破毁金朝的军事堡垒60余座,直趋凤翔。完颜合达与移剌蒲阿赶忙把行省移至阌乡以备潼关。

1231年夏,当蒙古兵猛烈围攻凤翔时,先前牛哄哄的移剌蒲阿和完颜合达心生怯意,逗留不进,上奏说:蒙军势盛,不可轻进。

金哀宗着急,遣使晓谕:“凤翔被围既久,守军就要招架不住,可以领军出关与蒙军稍稍交手一番,以减缓凤翔方面守军的压力,牵制一下蒙军。”

二人得诏,硬着头皮领兵出关,象征性地与蒙军打了一小仗就收军入关,根本不顾凤翔金军的死活。很快,凤翔被蒙军攻陷。值得一提的是,金军也有小小战果,名将完颜陈和尚在倒回谷以少胜多,竟然打败蒙古大将速不台。

相持之间,金国降将李昌国给拖雷出主意:“金朝迁都汴京快二十年了,他们所依恃为安的,正是潼关人守和黄河天险,如果出宝鸡入汉中,不到一个月即可赶到唐州和邓州,如此,则金国可灭。”

拖雷马上把李昌国的建议讲给哥哥窝阔台听,二人一拍即合,做出了三路攻金的决定。

1230年年底,蒙古拖雷一军已经攻入饶凤关,由金州向东,准备杀向汴京。金朝宰执大臣闻讯向金哀宗建议:“北军(蒙古)冒万里之险,历二年之久,方入武休(地区),其劳苦已极。我们应以兵屯(于)睢(州)、郑(州)、昌(州)、武州、归德及京畿诸县,以大将守洛阳、潼关、怀(州)、孟(州)等处,严兵备之,京师积粮数百万斛,令河南州郡坚壁清野。彼(蒙古)欲攻而不能,欲伐不得,师老食尽,不击自归矣。”此议虽有理,仍是退缩怯懦之计。

金哀宗叹言:“国家南渡二十年以来,所在之民破田宅,鬻妻子,以养军士。今敌至不能迎战,徒以自保。京城虽存,何以为国!天下其谓我为何等人!朕思之再三,存亡自有天命,只要不负国民就好!”于是,他下诏金将屯兵襄州、邓州,并未允许“坚壁清野”之策。

金哀宗“觉悟”虽高,毕竟救不了国家。

依据金哀宗诏旨,1232年初,完颜合达、移剌蒲阿率诸军入邓州,完颜陈和尚、武仙等人率军会之,出屯顺阳。

听闻蒙古拖雷率大军渡汉江,金国诸将商议对策,有的说半渡击之,有的说待其过江后再打,议论未定,蒙古大军已经安然渡江。

至此,完颜合达和移剌蒲阿才着慌,忙赶至禹山,分据地势,列步兵于山前,列骑士于山后。

奇怪的是,蒙古兵见金军立阵后,并没有上前迎战,反而不慌不忙地绕过山脚,出金国骑兵之后,分三队杀来。

双方接战,蒙古兵远来疲惫,不久即退。

见此,完颜合达认为:“蒙古军号称三万,运护辎重的人就占三分之一。今相持二三天,令其不得进食,如果乘其退却而进击,肯定得胜。”

移剌蒲阿不同意:“蒙古人退路是大江,而黄河又没封冻,他们深入重地,又能跑去哪里,不必速战速决。”

由此,金军没有乘胜逐北,丧失了绝好的机会。

转天一大早,金军忽然发现一个蒙古兵也找不到了,经过骑兵侦察,才知蒙古军已隐入光化对岸的枣林之中。他们鬼鬼祟祟,白天炊食,夜不下马,一直在里面待了4天。

蒙古人在林子里面休整,金兵却已经绝粮,于是诸将商议后准备率军入邓州就食。

行至林后开阔地,一直饱食待发的蒙古兵忽然出击。金兵慌忙迎战。拼杀之中,蒙古精骑百余突出,邀击金军的辎重运送队伍,打得金兵几不成列。

边打边跑,半夜金兵才得入邓州城。可恼的是,完颜合达和移剌蒲阿隐其败迹,上表金廷说又打了一个大胜仗,百官表贺,诸相置酒。

本来躲入军事堡垒的金国乡民也麻痹大意,晃悠回村舍打理家务。未隔几日,蒙古游骑突至,乡民多被俘获。

忧惧之余,得悉蒙军分几路趋汴京而来,金哀宗忙召群臣商议拒敌之事。有人建议应趁蒙古兵远来疲惫予以迎击,平章政事完颜白撒不同意,他想出一个怪招儿,遣金将麻斤率兵民万人出城,在汴京城四周围起短堤,然后掘开黄河,灌水入围,想在汴京城外形成一圈水渠防线,以护卫城市。同时,又派金将率3万兵护卫在黄河边挖掘江堤的兵民。

他可能没有细想,虽然蒙古骑兵一时攻不得近,时间一久河水也会把城墙泡松。

此时,蒙古的窝阔台大汗在西夏降人恤可的建议下,自河中府由清河县的白波渡黄河,并约拖雷率军来会师于汴京城下。

蒙古人忽然出现在黄河之上,下船登岸一阵猛杀,麻斤本人及万余兵民猝不及防,皆被砍死,只有300人逃回城中。

至此,窝阔台入郑州扎御营,遣速不台率军攻汴京。

水拒蒙军不成,金军只能商议汴京城守。

可笑的是,当初金宣宗南渡汴京后,权臣术虎高琪见南京城方80里,四阔难守,便又出馊主意于城内筑子城,周方40里,工役大兴,毁坏民舍甚多。花费巨亿不说,还累死了不少老百姓。结果,当蒙古兵真正来到时,众臣又认定只要外城一失,子城绝不能守,最后决定在外城守御。所以,当初费工费力筑的40里坚固城墙,一丁点儿用也没有。

汴京外城还是当初北宋所筑,土脉甚坚,非轻易能克。

城壕虽固,汴京城内兵员确实不多,满打满算,金国最终聚集了4万军士,2万青壮年居民。所以,金朝汴京之守,完全指望城外的援军。

拖雷所领蒙古军队自禹山之战小胜后,散漫而来,所过州县,无不降破,蒙军自唐州直趋汴京。

完颜合达、移剌蒲阿接诏,率金国仅存的15万精锐自邓州出发,赴援汴京。

蒙古人不慌不忙,只派出3000骑兵尾随,但并不主动出击。

被蹑随了好一阵子,完颜合达等人商议:“敌兵只有3000骑,我们只行不战,是示弱的表现,应该转身消灭这3000人!”

未待金军安排布置好,蒙古兵尾随到钧州沙河,忽然不战而退。

金军下令在当地扎下营盘休息,刚刚支好帐篷喘口气,蒙军忽然来袭,金军惊惶,连忙弃帐迎击,由此,金军不得休息、饮食,且战且行。

金军走到黄榆店(今河南禹县以南),距钧州还有25里,天降大雪,军不得行。正想扎营休整,汴京方面送来急诏,要两省军立刻赴汴京集结。

无奈,金军只得在大雪天开拔。

此时,自北渡黄河而来的蒙古兵愈聚愈多,他们与拖雷部蒙军会合,前后遍砍大树塞堵金军通路,准备包围金军一口吃掉。

幸亏金将杨沃洐力拼杀出一条血路,金军又能往前走出一段路。

到了三峰山后,金军才敢扎营,军士不少人三天都没有吃上一口饭。(www.xing528.com)

此时,两部蒙军已经合兵,从四面把15万金军团团包围,轮番进攻。

一半蒙军冲杀时,另一半蒙军燃柴烤肉大吃大喝。然后,杀累的蒙军回来吃肉饮酒,体暖肚饱的蒙军又冲上去杀敌,“更迭休息”。这些蒙古人,打仗倒像是打猎。

金军可怜,走了好几天路,许多人肚中无食,又赶上大雪奇寒,连举兵器的气力都没有,只能勉强支撑。

眼见已经杀死金兵数万,蒙军故意让开通往钧州的一条路。放金兵逃走的同时,蒙军又在道路两旁埋伏不少生力军,趁金兵败走之余突出砍杀。

金军遂溃,势如崩山。10万多老爷们鬼哭狼嚎,动静确实吓人。

金军高级将领中,只有武仙率30余骑侥幸从竹林中逃脱,杨沃洐等人皆在混战中被杀。

完颜合达与移剌蒲阿失去联系,只得由完颜陈和尚保护着率数百骑拼死逃入钧州。

至此,金军15万人基本上都成为蒙古军刀下之鬼,精锐尽失。

在郑州的窝阔台听闻拖雷与金军交战,又派出数将来援,于是众军合攻钧州。钧州城破,完颜合达逃入窟室中,为蒙古兵搜出当即砍下脑袋。于是,蒙古兵派人持完颜合达的脑袋绕汴京宣威:“你们金国所恃,唯有黄河与完颜合达。现在,黄河为我们占据,完颜合达被我们杀掉,不降何待!”

名将完颜陈和尚本来躲在隐蔽处可以逃脱,他怕死于乱兵之手无名,又怕自己乱中被杀。皇帝责他贪生,他便在蒙古人杀掠稍定后自己走到蒙古帅帐,称自己是金国大将,有话要说。

蒙军如临大敌,数人把他围起,押往拖雷处。

完颜陈和尚见拖雷不跪,朗声言道:“我乃大金忠孝军统领完颜陈和尚,大昌原、卫州、倒回谷之胜,皆我为之!我如死乱军中,人将谓我负国家。今日明白来死,天下必有知我者!”

蒙军惜英雄,劝陈和尚投降,陈和尚不肯。蒙古人残暴本性凸现,推陈和尚于地,用棍生生打折他的两条腿,又用刀把这位金国英雄的嘴划开,一直割到耳际。

陈和尚噀血而呼,至死不屈。如此金国忠烈,其实也是汉文化“忠孝节义”涵教而出,他每每在军中习《孝经》《论语》《春秋左氏传》等儒家典籍。

这样的忠勇之士,使蒙古将领也受感动,以马奶酒洒地祝祷:“好男子,他日再生,当令我得之!”

移剌蒲阿最终也被蒙军活捉。此人虽多误军机,但还是个气节之臣,宁死不降,被蒙古人杀掉。

金亡国“三部曲”之二:汴京之战

1232年3月,蒙军已经攻入饶凤关。金国大将徒单兀典统11万大军尽撤秦州等地关备,从虢州入陕,同时,又聚军粮10多万斛,准备皆以船装载,顺流东下。

正忙活着,蒙古骑兵杀至,粮食刚刚装了几船,只能弃于当地不顾,200多艘空船跑得也快,瞬间无影无踪。

金将恼怒,强迫当地州民用人力运输储于灵宝和峡石的仓粟。

蒙古游骑自由驰骋,遇见运粮的金国民众,打猎一样,杀掠甚众。

不久,金军潼关守将李平降蒙,使得关中门户大开。徒单兀典吓得立即点集阌乡军兵逃跑,由西南径入大山冰雪中,部将多有叛去。

蒙军闻讯,立即派数百精骑尾随追击。山路积雪,随军妇女加上金军所弃掷的老幼,哀号盈路。如此疲弱的十多万兵民,逃的逃,死的死,被蒙兵最后全歼于山中,徒单兀典也被擒杀。

4月,蒙古集大军猛攻洛阳。洛阳城中金兵总共只有三峰山的溃卒三千多人以及一百多昔日完颜陈和尚手下的忠孝军。留守官撒合辇因病重不能带兵,绝望之余自投护城河而死。

金将强伸领军,率士卒赤身死战,他派壮士数百在城墙上往来奔呼,张大声势,并创制发石的“遏炮”,杀掉蒙军数千。

蒙古增兵力攻,强攻三个月依旧不能克城,无奈撤退

可见,金国仍然有能将,只是忠义之士太少而已。

蒙古大汗窝阔台见天气渐热,将要北归,派使臣到汴京,要金哀宗投降,并列了一份几十人的金朝大臣及其家属的名单,要金哀宗把这些人及绣女、海冬青等一起送至蒙军营中当作“贡物”。

金哀宗得到讲和的讯息,自然喜出望外,他封被软禁的二哥完颜守纯的儿子完颜讹可为曹王,准备把这个侄子当人质送予蒙军讲和。

汴京城外指挥攻城的速不台根本不理会金朝讲和的“善意”,他说:“我只受命攻城,未接大汗诏旨讲和。”

速不台在汴京四周广立攻城器械,驱逼汉人俘虏及妇女老弱负薪背石填平护城河,不少行动不便者即刻被推入城壕当作“填充物”。

如此危急关头,金国的平章完颜白撒禁止守军与蒙军交战,声称皇帝正与蒙古大汗讲和。为此,血战的金国四城守军大呼。

金哀宗闻讯,连忙出端门至舟桥慰抚士众。由于当时刚刚下过雨,遍地泥泞,守城军民忽见皇帝出临,均跪于地上。

金哀宗询问情状,有人回答:“北兵填濠过半,平章完颜白撒传令勿发一箭,恐坏和议,国家真与北军有和议吗?”

金哀宗沉痛地回答:“朕以生灵之故,称臣进奉,无不顺从。我只有一子(其实是侄子),还未成年,现已准备送出作人质。希望你们稍作忍耐,待曹王(完颜讹可)出后,鞑靼(蒙古)如果再不退兵,你们死战未晚!”

当日,金哀宗送出曹王作人质,蒙军仍旧并力进攻。

双方恶战。金军做石弹,一只有一两斤重,皆由兵士拿着往城下猛砸。蒙军更厉害,他们从西域带回抛石机,军营中到处堆积四处搜罗来的石磨和压麦用的碌碡,一分为二三,借用抛石机巨大的抛力掷石上城。每城一角之地,蒙军置放百多架抛石机,更相抛掷,昼夜不息。

这种抛石机威力巨大,金国汴京城墙上合抱粗的防城木应声而碎。

为了防御城墙免遭巨石抛击,金人用马粪、麦秸裹住城楼护具,又以网索和牛皮作为悬空防护以减少巨石的冲击力。不久,蒙军再用抛石机扬抛巨大的点燃的“木弹”,烧毁不少汴京城墙上高大坚实的木制防具。

幸亏汴京城墙是昔日后周世宗所建,墙土皆取自虎牢,墙体紧密如铁,巨石击中后,唯凹陷而已,特别受力。

蒙古兵见强攻不成,又在汴京城外筑城,“围百五十里,城有乳口楼橹,壕深丈许,阔亦如之,约三四十步置一铺,铺置百许人守之”。

本来,死战之余,金军想夜间派人突出偷袭斫营,但皆为城墙下的矮墙所阻,未及出就被蒙军发现。这些短墙工事,是先前完颜白撒出馊主意修建的,一无是处,起不到任何防守作用,反而成为金军之累。

除了守汴京的金军英勇外,蒙军之所以一直攻不入城,全赖金军有两种绝密武器:一是火炮“震天雷”,二是类似今天火焰喷射器的“突火枪”。金军的“震天雷”威力不小,每次以大铁罐子装炸药,点燃引信后,用抛床掷出,其声如雷,闻百里外,爆炸威力巨大,能使铁甲皆透。

蒙军人多主意多,有人想出以厚牛皮做成一个简状隧道,直通城根下,然后立刻在城角凿洞。结果,半天之内,汴城四周城根处密密麻麻皆是“耗子洞”。蒙军三三两两入洞后,就在里面猛掘一气,这样下去,没几天就会在城下挖出千百条地道。

金军动脑筋,商量许久,有人出主意:用铁绳吊悬炸药,点燃后顺城墙到“耗子洞”口,砰然一爆,蒙军与牛皮皆破迸无迹。威力之大,能把蒙军炸成人肉末。

金军还在墙垛广架,以火发之,前烧十余步,蒙军被烧成火人。

所有战争器械中,蒙军最怕“震天雷”和“突火枪”。

蒙军使尽法宝,攻城整整十六昼夜,内外死者以百万计,仍然无法攻破汴京城墙。

大怒之下,蒙兵发掘汴城外金哀宗生母的陵墓,奸尸毁尸泄愤。

蒙帅速不台知道汴京强攻不可下,就派人入城佯装与金国讲和。

金哀宗君臣自然顺坡下,派人出城以牛酒犒劳凶残的蒙古兵,并送给蒙古军将无数金银珠宝。

速不台答应退兵,蒙军暂时退散于河、洛之间。

金国的参政赤盏合喜听闻蒙军退兵后,不以“城下之盟”为耻,反以守城为己功,率百官入贺。

金哀宗自知暂时逃过一劫,改元“天兴”,大赦“天下”,减御膳,罢冗员,放宫女,下令上书不得称圣,改圣旨为制旨。如此君王“大有为”之举,毕竟晚了一些。

蒙军退后不久,由于汴京城内外死人太多,古人又无甚防疫经验,汴京地区瘟疫流行,两个月内死亡一百多万人。

主持守城的完颜白撒自知犯了众怒,蒙军退后他申请“致仕”,多次险些被愤怒的军士杀掉。

八月间,蒙军派唐庆为使节入汴京,传谕说:“欲使和好成,金主当自来相议。”

金哀宗当然不敢亲自去蒙古军营,他装作生了重病,躺在大殿的御榻上接见蒙使唐庆。

蒙军作战场景图

这位唐庆也是死催,他甩开胳臂上殿,大摇大摆如在自己家后园那样自在,围着金哀宗的御榻走了数圈,边问边看,强逼金哀宗亲自出城议和。

金哀宗心中恼怒不敢发作,躺在御榻上哼哼唧唧装孙子。

金朝殿下群臣和御林军看见蒙使如此无礼,皆大怒。消息传出,汴京城的军士闻者皆怒。

当晚,蒙使唐庆回驿馆后,正饮酒吃饭,金国的飞虎军士兵申福等人突入,把唐庆一行三十多人杀得一个不留。

金主不问,和议遂绝。

蒙古使节唐庆被杀,金哀宗知道蒙军肯定会再来。在签军之余,他下令全城括粟,严禁居民私藏粮食。其中,金臣完颜久住最酷暴,率人在全城内到处搜粮。闯进一户民居,他发现有婆媳二人,家里有六斗豆子和三升蓬糠,立刻派兵士抓起来示众。这家媳妇哭诉:“我丈夫死于守城,婆婆年老,只是想能吃蓬糠苟活,绝不敢杂入军粮豆中献为军储,我正要献出这六斗豆子。”完颜久住不听,当众杖杀这个可怜的寡妇。闻者股栗,把剩粮尽弃于粪溷之中。结果,大搜数日,也只得三万斛粮。

由于缺粮,汴京城萧然,死者相枕,无论贫富,皆束手待毙。最后,发展到暗中人吃人的地步。

金哀宗听说后,又下诏出太仓米煮粥。有金臣闻之而叹:“与其食之,宁如勿夺。”

年底,眼看汴京粮尽援绝,金哀宗召群臣议事,准备出逃。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有的建议去归德(今河南商丘),有的建议去卫州(今河南汲县),有的建议去汝州,吵了半天,金哀宗也拿不定主意,决定先出城再说,便命平章完颜白撒、右丞相完颜赛不等人与自己一道出城,让参政奴申、完颜珠颗以及崔立等人留汴守城。

汴京居民闻讯,惊恐喧哗,金哀宗派人宣谕,声称自己率军往汝州与蒙军决战。

行前,金哀宗与太后、皇后、妃子、公主辞别,抚胸大恸。

他之所以不带走这些女人,一是表示自己有回驾汴京的“决心”,二是这些女眷确实累赘,带着她们行军不便。

出了开阳门,金哀宗回首望汴京,泪下如雨,这一别,正是永别。

1233年正月,金哀宗率数万兵往河朔方向撤退,行至蒲城,等待归德方面金将送军粮。发放完粮食后,金哀宗与前军渡黄河。

忽然之间,大风刮起,金军后军一时间渡不过河。正等待间,杀出一股蒙古骑兵,大杀南岸的金军后军,剩下的金军跳入河中想游过岸,冬天水冷衣厚,又淹死一千余人。

金哀宗次于北岸,望之震惧。

无奈,金哀宗派完颜白撒率兵攻卫州,其实卫州乃金国军民所守,正是日前完颜白撒四处派兵劫掠杀人,才造成“人心思叛”的后果,卫州闭城不纳金哀宗。

蒙军马上派兵驰击,完颜白撒撒丫子就跑。紧接着,金军在白公庙一役中,基本把老本赔光。完颜白撒弃军先遁,众多金国大将皆为蒙军杀死。

当时,金哀宗正在魏楼村傻等,准备诸军齐集后率军与蒙军决战。不料,等了半天只等到仓皇逃出的完颜白撒一个人,完颜白撒报告说:“军已溃,北兵近在咫尺,请幸归德。”

于是,金哀宗一行君臣六七个人连夜登船,逃往归德。其实,当时附近还有不少金军在夜间与蒙军死拼,直到转天一大早,他们听说金哀宗弃师先奔,才一时大溃。

至归德后,军士皆怨恨完颜白撒。金哀宗不得已,命人把完颜白撒推出去斩首,以安军心。

汴京方面,蒙帅速不台得知金哀宗逃跑后,马上指挥大军,把金国都城又围成铁桶一般。

本来,汴京军民认为金哀宗御驾亲征肯定能打几个胜仗,天天仰着脖子等待捷报,听闻军败,心中大惧。

蒙军把汴京围得水泄不通,城内粮尽,居民饿死无数。

与100多年前北宋灭亡时一模一样,汴京成了一个活地狱。

不久,金朝的京城西面元帅崔立杀掉完颜奴申和完颜阿不,勒兵“入见”太后,以太后名义传召梁王完颜从恪为监国,他自称左丞相、尚书令、郑王,亲赴蒙古兵营议降。

崔立本性淫狡,很想趁乱以快其欲。他约降蒙古后,马上派人烧掉京城城墙上的楼橹防具,并假称蒙古军命令,亲自鞫审随金哀宗出逃的官员妻女,随意奸污,日乱数人。

崔立还把梁王及其近亲囚禁于宫中,入皇宫私取珍宝无数,运载填充于他在京城的大宅子里。日后,他指使兵人,在城中帮助蒙古兵搜掠金银,拷打折磨官员百姓,百毒备至,使城中百姓生不如死。

五月间,崔立催逼金国两宫皇太后、梁王、荆王以及诸宗室500多人北行,送俘蒙古,以37辆大车装载,把金国皇族端个底儿掉。然后,他派兵劫持三教、医流、工匠、绣女,皆押送蒙古。凡此种种,同1128年北宋皇族的悲惨情状如出一辙,唯一的区别,是当时的金朝皇帝奔逃在外。

金朝覆亡在即,北中国一片喧沸骚动。金朝大诗词家元好问对金朝“国难”有过深刻的描述:

癸巳五月三日北渡三首

道旁僵臣满累囚,过去旃车似水流。

红粉哭随回鹘马,为谁一步一回头。

随营木佛贱于柴,大乐编钟满市排。

虏掠几何君莫问,大船浑载汴京来。

百骨纵横似乱麻,几年桑梓变龙沙。

只知河朔生灵尽,破屋疏烟却数家。

续小娘歌

太平婚嫁不离乡,楚楚儿郎小小娘。

三百年来涵养出,却将沙漠换牛羊。

金军大败之后,蒙古兵烧杀掠夺,满载子女玉帛而去。金国人民颠沛流离,文物流失,田园荒废。官军只知龟缩城内,任百姓受苦,美丽姑娘也成为蒙军用来换取牛羊的商品,终老沙漠。

此情此景,似一百多年前北宋汴京沦陷时的惨剧重演。

蒙古兵入城后,恰值崔立在城外为蒙古人催迫金室皇族上路。不料想,蒙古兵冲入崔立家中,尽夺其妻妾宝物。

崔立闻讯大哭,也无可奈何,真正的立时报应!

不久,崔立这个贼人也被属下斩杀,汴京军民上前,争剖其心,生啖解恨。

金亡国“三部曲”之三:蔡州之战

1233年4月,金哀宗逃到归德后,随驾亲军及河北溃军渐集。

一直驻守归德的金国主将石盏女鲁欢怕兵士太多粮不够,建议把这些聚集的金军遣出城去,分别往徐州、陈州、宿州等地就食。

金哀宗不情愿,身边好不容易有了这么多兵士,如果遣散他们,以后再聚也难。但他此时又不敢得罪石盏女鲁欢,只得留下元帅蒲察官奴的忠孝军450人和马用部下700人在城中,其余诸军皆遣出城去。

趁旁边无人,金哀宗悄声对蒲察官奴说:“石盏女鲁欢把朕的卫兵尽数遣散,爱卿你要小心。”

蒲察官奴一直看不起石盏女鲁欢和马用,认为这两个人不过是归德地方军将,没资格和自己平起平坐。现在听金哀宗这样讲,顿起相图之心。

当时,蒙古将领忒木碍围攻亳州,且天天派出部队向归德进攻。蒲察官奴劝金哀宗北向渡河,召集金军以图恢复。石盏女鲁欢自然不同意,皇帝在自己的地盘,他可以“奉天子以令诸侯”。

蒲察官奴不悦,私下劝金哀宗出城到海州,金哀宗不知就里,没有答应。蒲察官奴积愤,顿起杀心。

大臣李蹊知道归德城内这个大将心怀鬼胎,连忙报知金哀宗。金哀宗非常忧虑,暗地派马军总领纥石阿列里合等人暗中监视蒲察官奴,岂料,阿列里合转头就告诉蒲察官奴皇帝对他起了疑心。

金哀宗害怕蒲察官奴和马用两个人在城中兵戎相见,就命大臣以皇帝的名义置酒为两人说和。马用欣然前往,不料蒲察官奴在酒席上忽然拔刀把马用当场砍死,然后派50名士兵严守金哀宗所居屋舍,把随行大臣尽数拘捕。随后,蒲察官奴把石盏女鲁欢捆上,亲自押回他家,逼他交出所有金银财宝后,一刀砍死,屠灭其家。

接着,蒲察官奴遣军士杀掉金哀宗随行的大臣李蹊等300人,混乱中还杀掉马用和石盏女鲁欢手下军士3000多人。

如此自相残杀,金国最后一丝元气丧尽。金哀宗无奈,下诏任蒲察官奴为“权参知政事”。

蒲察官奴在归德窝里反的时候,金将武仙与唐州、邓州的守将一起,商议想把金哀宗迎入蜀地,于是集兵猛攻南宋的光化。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他们被南宋守将孟珙打得狼狈而逃,死伤惨重。

后来,孟珙又在马蹬山大败武仙,破其九寨重兵,降7万金军,武仙本人仅率六七人逃走。由此,金哀宗入蜀的希望也成泡影。

穷守归德的金哀宗、蒲察官奴等人,大忧中有小喜,竟能在6月间以少胜多,打赢一仗。

原来,卫州大溃时,蒲察官奴的母亲为蒙军捉住,金哀宗便指示蒲察官奴“因其母以计请和”。于是,蒲察官奴就写信给蒙古将领忒木碍,表示自己要劫金哀宗投降。蒙将信以为真,认定此非“苦肉计”,派人送还蒲察官奴的母亲,暗中往来相约。

蒲察官奴就与蒙将往来讲议,有时候乘舟中流,欢谈会饮。

眼看蒙军十分麻痹大意,金哀宗与蒲察官奴定下斫营之计。

端午节那天,蒲察官奴率忠孝军450人登船,自东而北,直奔蒙将忒木碍设在王家寺的大营。当时,金哀宗在归德北门系舟待发,如果金军失败,他就逃往徐州。

结果,蒲察官奴及其手下忠孝军勇战,持火枪于半夜突入蒙军营中,放枪烧营,冲荡斩杀,忒木碍慌忙逃跑,蒙军大溃,掉入河里淹死的就有3500人,被杀又有两三千人。蒲察官奴焚烧蒙军军营而还。

金哀宗立拜浦察官奴为参知政事、左副元帅,权兼将相。由此可见,蒲察官奴虽跋扈,心中还无背金降蒙之意。

得胜之后,蒲察官奴更加暴横,派人把金哀宗软禁一样“守卫”于照碧堂,禁止任何大臣未经允许前往奏事。

金哀宗天天以泪洗面,对近侍说:“自古无不亡之国,不死之君,但恨我不知人,为此奴所困耳!”

几个禁卫军士见皇帝如此,就暗地商议杀掉蒲察官奴。听说蔡州城坚池深,兵众粮广,皆劝金哀宗弃归德奔蔡州。

待蒲察官奴入宫,金哀宗告知他自己有幸蔡州之意,蒲察官奴扼腕顿足,力陈不可,并趋出大喊:“如有敢言南迁者,定斩不饶!”

蒲察官奴私心很重,当然不肯让皇帝离开归德和亳州这一带自己的势力范围,蔡州兵将皆非他的“自己人”,金哀宗到那里,肯定再不会听任自己摆布。

众侍卫忙劝金哀宗动手。于是,趁蒲察官奴入见之机,金哀宗自拔佩剑,当头就劈。侍卫兵士左劈右砍,终于把蒲察官奴“解决”掉。

怕忠孝军造反,金哀宗亲自出面慰谕,讲明蒲察官奴是谋反被杀,余皆不问。

金哀宗设计在归德杀蒲察官奴时,金国的洛阳失守。

本来,洛阳守将强伸数战有功,曾以数百人抗御了蒙军的第一次围城进攻。蒙军二次攻洛阳时,强伸率军士死战,总帅乌林答胡土却招呼也不打一声,自率一群金兵携妻子出奔蔡州。洛阳金军见总帅逃跑,惶惧之下献西门投降蒙军。强伸力战,突围而出,转战至偃师,力竭被俘。蒙军说降,强伸不屈,被杀。

杀掉跋扈的蒲察官奴后,金哀宗经亳州往蔡州,随行只有二三百人,50匹马而已。堂堂大金国天子,沦落到如此可怜的地步。在双沟寺避雨时,见满目蒿艾,人迹罕见,金哀宗悲从中来,大恸道:“生灵尽矣!”

进入蔡州,当地父老罗拜于道。看见大金皇帝身边这么稀稀拉拉的人马,仪卫萧条,父老皆大为感泣,哀宗本人也唏嘘不已。

其实,蔡州相比于归德,地理位置非常不利,迁蔡之前,金国山东行省的大臣王用安就遣人持秘信劝谏,主要内容如下:

“第一,归德环城皆水,卒难攻击,蔡州无此险;第二,归德虽乏粮储,而鱼茨可以取足;蔡(州)若受围,廪食有限;第三,蔡(州)去宋境不(过)百里,万一(宋)资敌兵粮,祸不可解;第四,归德(如)不保,(可)水道东行,犹可以去蔡(州)。蔡(州)若不守,去将安之?”

最终,蔡州结局皆为王用安不幸一一言中。

蔡州城内安排停当,金哀宗以完颜忽斜虎为尚书右丞,总领省院事;以张天纲为“权参知政事”(代理副相);以完颜中娄室(当时有兄弟三人皆叫完颜娄室,与金开国那位名将姓名相同,时人以“大中小”区分三人)负责枢密院事。

金哀宗当时应该把蔡州当跳板,西进秦、巩之地,但哀宗随从侍卫皆娶妻营业,不愿迁徙,都说西幸不便。

由于当时蒙古大军距蔡州很远,蔡州城日渐晏安,金哀宗也松懈下来,竟有心思修建宫舍,派人四处挑选美女。完颜忽斜虎切谏,乃止。

幸亏这位完颜忽斜虎夙兴夜寐,遣使诸道,终于又在蔡州聚集万余精兵,金军兵威稍振。

蒙军也没闲着。1233年9月,蒙古都元帅塔察儿派使节至襄阳约南宋一起合攻蔡州。

襄阳知府史嵩之(史弥远之侄)马上提兵配合蒙古军攻打唐州,金守将战死,城降。宋军进逼息州,当地的金将忙派人向蔡州求援。金哀宗无奈,只得又分出500名兵士前往息州。士兵临行,他对将士说:“北兵(蒙军)之所以常取胜者,恃北方之马力,就中国(中原)之技巧耳。至于宋人,何足道哉!朕得甲士三千,纵横江淮间,有余力矣。”

这一番话,前半截讲得不错,后半截完全是自欺欺人的大话。金宣宗20多万人南侵也没占得什么便宜,金哀宗3000人就想纵横江淮,简直是痴人说梦。

穷愁之余,金哀宗对南宋仍旧抱有最后一丝幻想,便以乞粮为名,派出宗室为使,到南宋求和。临行,他对金使说:

“宋人负朕深矣。朕自即位以来,戒饬边将无犯南界。边臣有自请征讨者,未尝不切责之。向得宋一州,随即付与。近淮阴来归,彼多以金币为赎,朕若受财,是货之也,付之全城,秋毫无犯。清口临阵,生获数千人,悉以资粮遣之。今乘我疲敝,据我寿州,诱我邓州,又攻我唐州,彼为谋亦浅矣。蒙古灭国四十,以及西夏,夏亡必及于我。我亡必及于宋。唇亡齿寒,自然之理。若与我连和,所以为我者亦为彼也。卿其以此意晓之。”

金使至宋,宋廷“不许”。

求人不成,金哀宗只得求天。他率“群臣”行拜天礼,乞求上苍保佑金国。礼成,金哀宗正赐将士酒,忽然哨探报称,蒙军数百逼近蔡州城。

感奋之下,金兵出城接战,竟大败来犯蒙军。蒙军大帅塔察儿派数百精兵进攻东城,也被金军打败。自此蒙军不再攻城,在城外分筑长垒,紧紧包围。

11月,史嵩之复遣守将孟珙、江海率精兵2万、米30万石来会,与蒙军一起夹攻蔡州。

蒙帅塔察儿大喜,与宋军“积极”配合,双方在城外大修攻具。

至此,蔡州城中益恐,士兵往往窃议投降。

多亏完颜忽斜虎四处游说,激以忠义,军民感奋,始有固志。

蒙宋联军修治好攻具后,开始轮番攻城。金军守城壮丁不够用,便在城中搜抓体格壮健的女子,给她们穿上男子服装,送上城墙处运送木石充当壮丁。

金哀宗不敢怠慢,亲自临城抚谕。

一日,金军忽开东门出战,想杀出重围,被孟珙宋军击败。

审问俘虏后,孟珙得知蔡州城内已经断粮,认定金军要拼命,嘱诫宋军:“当尽死守住阵地,严防金军突围。”

塔察儿遣蒙古的汉将张柔率5000精卒奋力攻城,被蔡州守城的金军抵挡住,万矢齐发,张柔身中数箭,从高处摔落于地。危急之下,多亏孟珙并宋朝前锋军冲出,努力拼杀,终于救得张柔一命。

假使张柔当时死掉,日后也生不出“杀才”张弘范(张弘范乃张柔第九子,生于1238年)。正是这个张弘范,后来率蒙军屡屡进攻南宋,擒文天祥,败张世杰,最终在厓山逼得陆秀夫背负宋末帝跳海,灭亡南宋。

转天一大早,宋将孟珙率宋军忘死冲杀,夺取战略要地柴潭楼,并派人挖掘柴潭入汝水。同时,蒙军派兵掘开练江,蒙宋两军皆济河。

柴潭水涸,蔡州已失天然屏障。在蒙宋联军的合攻下,蔡州外城很快被攻陷。

守城金军急红眼,驱城中老弱孩童入大锅,熬成热油,以此为防御武器,往下浇烫蒙宋士兵。夜间,金将率500名死士出西门想偷袭蒙宋营寨,被蒙军发觉,以强弩射死大半。

蒙宋联军合力攻西城,并攻陷西城城楼。

由于完颜忽斜虎事先已经命人在内城墙内又挖深壕,故而蒙宋联军一时间未能乘胜深入。他们凭高据险,朝城内不停发射箭弩。

金哀宗深知大势已去,对侍臣叹息道:“我为金紫光禄大夫十年,当太子十年,当皇帝十年,自知没有什么大的过恶,死无恨矣。所恨祖宗传祚百余年,至我而绝,与自古荒淫暴君同为亡国之主,只是这一点让我耿耿于怀……自古以来,没有不亡的国家,亡国之君往往为人辱囚,或被绑缚献俘,或跪于殿庭受辱,或关闭于空房。朕绝对不会到这个地步!众爱卿你们看着,朕志决矣!”

其间,金哀宗曾想连夜率兵从东城突围,却被蒙宋联军所设的鹿角战栅所阻挡,杀斗而还。

孟珙与蒙军在城外搞“心理战”。深知蔡州城内乏食缺水,蒙宋联军在城外大开盛宴,歌舞鼓吹,军士们欢呼豪饮,大吃美食。城中金军兵士饥窘,皆叹息流泪。而且,守城的金军闻见肉香,几乎要发神经病。

蔡州金军偶尔有出降者从城上缒城而下,告知宋军说,城内绝粮3个月,能吃的都已经吃尽,鞍靴甲革包括军鼓鼓皮,都煮熟吃掉,早先军人们每天吃城内的老弱,后来人肉也不够吃,只能把人畜骨和芹泥混杂一起吃。

为了补充军粮,金军常常斩杀败军全队,割其肉以食。蔡州城内,简直又是一个活地狱。

见时机已到,孟珙下令对蔡州城发起总攻。蒙军也凿西城为五门,整军而入,准备与宋军同时杀入城去。

1235年正月,戊申夜,金哀宗召集百官,传位给东面元帅完颜承麟(完颜白撒之弟)。

完颜承麟固辞,哀宗说:“朕体素肥,不便于鞍马驰突。爱卿平日敏捷有将略,万一得免,能保我大金国祚不绝,就了却朕的心愿了。”

完颜承麟不得已,即皇帝位。

大礼刚毕,南城已树敌帜。顷刻之间,四面杀声震天,蒙宋联军攻入蔡州内城。

金哀宗自缢于幽兰轩。

金末帝完颜承麟闻金哀宗死讯,竟还能率群臣入哭,谥曰“哀宗”。哭奠未毕,城溃。

诸人忙投火烧焚金哀帝尸首。金末帝泪眼未干,也被乱兵杀死。

这位完颜承麟是中国历史上在位时间最短的皇帝,总计只有一个多小时的为帝时间。

“区区生黎,图存于亡,未尽乃毙,可哀也矣。虽然,在《礼》,‘国君死社稷’,哀宗无愧焉”。

灭金的元国史臣,也叹惋金哀宗的为人。思其亡国之惨,方比于北宋;而国君之烈,当胜出徽、钦二帝几倍!

清朝历史学家赵翼认为,金、元二朝对待两宋亡国之君厚薄不同,报应也不同。

北宋二帝昏庸失国,寄命仇邦,困辱虽是自取,金国对他们父子宗族困饿污辱乃至杀戮,毕竟太过分;元世祖平灭南宋,免去宋帝系项牵羊的俘囚之礼,并授上司徒,封“瀛国公”,对于宋氏皇族,日支羊肉1600斤,供奉甚厚。即使日后有宋人以宋帝为旗号反叛,蒙古也没有加害宋朝宗室。

但对金室后裔,据窝阔台诏令,“除完颜氏以外,余皆赦免”,可见,金室皇族一个都没剩下。

元顺帝遁归沙漠后,其宗室子孙数百年绵延不绝,如果按照因果之说,应该是元朝祖先优待宋室的回报吧。

赵翼又讲,宋太祖定天下,未尝杀一降王,传位于其弟赵光义后,太宗毁约,逼杀侄子赵德芳,立己子为皇储,坏尽阴德。同时,又毒杀被俘的南唐后主李煜。李煜七月七日生,七月七日死;钱俶八月二十四日生,八月二十四日死。后人往往以为上述两人贵为国主,生死同日是富贵非凡的异征。其实,这个现象恰恰说明了这样一个阴谋:两人生日这天,宋太宗赵光义派中使赐酒果,按礼仪,两人跪谢后要与使臣共饮皇上所赐御酒。毒酒落肚,肯定会一命呜呼,正是赵光义斩草除根之计,才有二王生死同日之果。

阴毒如此,致使作为宋太宗子孙的徽、钦二帝倍受“报应”。南渡之后,南宋高宗立宋太祖赵匡胤后嗣为帝,故而直至亡国,这一支皇脉也没有灭族杀身之惨辱。“君子观于此,不能不信天道之有征也。”

种种“因果报应”,在笔者看来,其实也是偶然而已。何者?观清朝皇族之结局就昭然若揭!

清军入关,有“扬州十日”“嘉定三屠”,杀汉人无算。对于明室直系后裔,也几乎是抓一个杀一个,甚至到了康熙中后期,抓住已经隐姓埋名几十年、年逾古稀、已成大清“顺民”的朱明皇族,依旧全家凌迟,斩草除根。当然,清廷也不知从哪捞了个朱明远支做样子(估计是平灭台湾后从那里捕回的),派这支朱氏弱宗年年去明陵进献冷猪肉,直到溥仪时英国人庄士敦还看见过一个破衣烂衫的朱姓男子进“宫”谢恩。留此明朝皇族远支一脉,不过是作“政治秀”的工具。

以屠戮之惨、灭种之酷来说,爱新觉罗的子孙们的“报应”应该更惨,但近代史赫然在目:爱新觉罗的凤子龙孙们个个安然无恙,即使是给日本人做过傀儡的溥仪,祸害过东北那么多百姓人民,最后仍然能保善终,以新中国一介平民身份老死床箦。

这些,皆拜人类文明的进步所赐。当然,也有一些小规模的仇杀事件,但比起金朝女真在河北“种人之祸”中的惨状,清朝遗民简直太幸运了。

说回当年。蒙宋联军破城后,完颜忽斜虎率最后的一千多金兵巷战,终于不支,边杀边退。得知金哀宗自缢的消息,完颜忽斜虎仰天叹息:“吾君已崩,吾何以战为!吾不能死于乱军之手,将投汝水自溺以从吾君!诸君可善自为计。”话一说完,完颜忽斜虎奋身一跃跳入水中自杀。余下金军将士血满身,泪满脸,相顾言道:“完颜相公能死国,难道我辈不能吗!”于是上至参政、总帅、元帅,下至兵丁,五百多人皆一时跳入汝水自杀,大有田横五百将士殉主之风。

唇亡齿必寒
南宋“端平入洛”的失败

历史经验告诉我们:我们从来不会汲取历史的经验!

金朝灭亡后,如同一百多年前辽朝灭亡后一样,宋朝君臣发现,他们面前微笑的友人面孔逐渐变得狰狞,比起从前的敌人来,更加强大和可怕。

当然,刚刚灭金之后,南宋君臣感觉不错。

特别是宋理宗,趁史弥远新死之际,国权回落己手,终于可以细细品味真正当权的美好滋味。此前,1234年,新人新气象,宋理宗改元“端平”,任郑清之为相,准备大有为一番。于是,宋廷以赵葵、赵范兄弟为主要军事指挥,率大军收复了三京:南京归德、东京汴京以及洛阳城。其实,说是“收复”,其实是占据蒙军无人留守的空城。

此举政治意义重大,宋朝国境可以由此实现“据关守河”的宏大设想,即把边防从淮河、大散关一线扩延至黄河、潼关一线。

高兴没多久,宋军就在洛阳遭受蒙古军队伏击,伤亡惨重,最终不得不撤出洛阳。

蒙军在四川大举进攻,一度攻陷五十四个州郡,杀掠甚巨。坐镇襄阳的赵范指挥不力,蒙军势如破竹,克襄阳,下九郡,已经饮马长江边。关键时刻,幸亏名将孟珙出马,连连击退蒙军进攻,才使京湖战场转危为安。

大致上讲,南宋“端平入洛”完全是短命的、虚假的胜利,为时仅仅两个月,昙花一现。不仅没有捞到任何好处,还白白损失数十万军民,物质方面的损失更不可计数。

同时,南宋在心理上也输给了蒙古,双方皆大体摸清了对方的虚实。自此,宋蒙开始处于战争状态。

值得庆幸的是,当时窝阔台正亲自率兵西征欧洲,他的注意力还没有转向南宋,所以,自嘉熙二年(1238年)庐州之战蒙古攻城失利后,蒙古方面数年内没有再发动大的进攻,南宋君臣暂时得到了喘息的机会,“安享”了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期。

亲政之始,宋理宗还小有振作,在罢黜史弥远党徒的同时,清整吏制,纠理台谏,理财顺政,即所谓的“端平更化”。

当然,这场小打小闹的“改革”治标不治本,而宋理宗最大的兴趣很快转向意识形态方面,即把程朱理学当作国家哲学加以崇奉,并下诏在各地学宫以周敦颐、程颢、程颐、张载、朱熹五人从祀孔子,提高《大学》《论语》《孟子》《中庸》四书的地位,“发扬光大”朱熹的道学理论,并追赐朱熹为太师,封为国公。

宋理宗召见朱熹儿子朱在时,对朱熹的四经注释大为赞赏,说:“朕读之不释手,恨不与之(朱熹)同时。”

老朱死前一定没想到他日后会有坟头冒青烟的这一天。

在崇奉道学的同时,宋理宗大批特批王安石,特别抨击王安石的“三不足”之说(天命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认定老王是“万世罪人”。

不顾眼前亡国在即、大敌当前的残酷现实,宋理宗君臣30年间高喊“正心诚意、克己复礼”,可谓迂腐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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