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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商史》第七章:图腾崇拜,商祖契和玄鸟的传说

时间:2023-09-21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郑玄说,玄鸟遗下的蛋,被有娀氏之女名叫简狄的吞掉,因而怀孕,就生下商的始祖契来。以为有娀氏有两个女儿。又《九章·思美人》说:“帝辛之灵盛兮,遭玄鸟而致诒。”契在古典文献中又称玄王。玄王的玄,应当是得名于“天命玄鸟”的玄鸟。认为既要解诗,就应当承认诗人确是相信那些神话传说的。

《殷商史》第七章:图腾崇拜,商祖契和玄鸟的传说

(一)传说之玄鸟生商

关于商族起源,古典文献中普遍存在着一种玄鸟生商的传说。

诗经·商颂·玄鸟》:“天命玄鸟,降而生商。”郑玄笺:“天使鳦下而生商者,谓鳦遗卵,娀氏之女简狄吞之而生契。”又《商颂·长发》:“有娀方将,帝立子生商。”郑玄笺:“禹敷下土之时,有娀氏之国,亦始广大,有女简狄,吞鳦卵而生契。”《商颂》旧说是春秋初年宋大夫正考父为赞美宋襄公而作[1],近人有的以为是“殷商的颂歌”[2]。这是这一传说的时代最早者。意思说,天帝要想立子,就命令玄鸟降到人间,使有娀生下了契。玄鸟怎么会使有娀生下了契呢?郑玄说,玄鸟遗下的蛋,被有娀氏之女名叫简狄的吞掉,因而怀孕,就生下商的始祖契来。

把这一传说描写得更详细的,有《吕氏春秋·季夏纪·音初篇》:“有娀氏有二佚女,为之九成之台,饮食必以鼓。帝令燕往视之,鸣若谥隘。二女爱而争搏之,覆以玉筐。少选,发而视之,燕遗二卵北飞,遂不反。”高诱注:“帝,天也,天令燕降卵于有娀氏女,吞之生契。”以为有娀氏有两个女儿。《淮南子·墬形训》还举出她们的名字:“有娀在不周之北,长女简狄,少女建疵。”

早期的传说,商的始祖契,本来是“感天而生”[3]或“无父而生”[4]的。到战国时代的《楚辞》,就有了变化。《楚辞·离骚》说:“望瑶台之偃蹇兮,见有娀氏之佚女。”王逸注:“谓帝喾之妃,契母简狄也。”《离骚》又说:“凤凰既受诒兮,恐高辛之先我。”王逸注:“帝喾次妃有娀氏之女生契。”又《天问》说:“简狄在台,喾何宜?玄鸟致贻,女何嘉?”[5]王逸注:“简狄,帝喾之妃也。玄鸟,燕也。贻,遗也。言简狄侍帝喾于台上,有飞燕堕遗其卵,喜而吞之,因生契也。”又《九章·思美人》说:“帝辛之灵盛兮,遭玄鸟而致诒。”王逸注:“喾妃吞燕卵以生契也。”《离骚》、《天问》、《思美人》,都是战国时屈原所作。这时的简狄,已经成了帝喾之妃,而商的始祖契,就有了父亲了。

传说到了秦汉,或以简狄在行浴时吞吃鸟卵。《史记·殷本纪》说:“殷契,母曰简狄,有娀氏之女,为帝喾次妃。三人行浴,见玄鸟堕其卵,简狄取吞之,因孕生契。”《尚书·中候》说:“玄鸟翔水,遗卵于流,娀简拾吞,生契封商。”[6]或以简狄行浴,乃是在玄丘之水。《诗传》说:“契母与姊妹浴于玄丘水,有燕衔卵堕之,契母得,故含之,误吞之,即生契。”[7]《诗含神雾》说:“契母有娀,浴于玄丘之水,睇玄鸟衔卵,过而堕之,契母得而吞之,遂生契。”[8]《列女传》说:“契母简狄者,有娀氏之长女也。当尧之时,与其姊妹浴于玄丘之水。有玄鸟衔卵过而坠之,五色甚好。简狄得而含之,误而吞之,遂生契焉。”

《吕氏春秋·仲春纪》说:“是月也,玄鸟至。至之日,以太牢祠于高禖。”《礼记·月令》之说同。高诱注《仲春纪》说:“王者后妃于玄鸟至日,祈继嗣于高禖。”郑玄注《月令》说:“高辛氏之出,玄鸟遗卵,娀简吞之而生契。后王以为媒官嘉祥而立其祠焉。”又《诗经·商颂·玄鸟》毛传说:“春分,玄鸟降,汤之先祖有娀氏女简狄,配高辛氏帝;帝率与之祈于郊禖而生契。”从高辛氏之出,玄鸟遗卵,娀简吞之而生契,到高辛氏帝喾夫妇于仲春之月,玄鸟至时,祈于郊禖而生契,后王因立以为祈嗣的高禖之祠,是这一传说的又一种演化。

古典文献中像这样的传说,还有很多,一时不能尽举。

这些记载,由简单而复杂,不断有所转变。在《诗经·商颂》只不过说“天命玄鸟,降而生商”,“有娀方将,帝立子生商”。到《吕氏春秋》居然变成了那么美丽的一个音乐故事。《商颂》的玄鸟生商,郑玄说成简狄吞卵,到《列女传》又把鸟卵的形状描写为五色甚好,所以简狄才得而吞之。《商颂》的玄鸟,据《离骚》所指本来是凤凰,到《吕氏春秋》以及汉人的笺注,才都说是燕[9]。生商的先是有娀,后来变成有娀氏之女简狄,简狄后来又有了姊妹。有娀氏之女,先说在瑶台,后来变成三人行浴,后来又说是与姊妹同浴于玄丘之水。商的始祖契,本来是无父而生的,后来有了父亲帝喾,后来又说是在仲春之月,玄鸟到来的时候,帝喾与简狄夫妇一同祷于高禖。这些传说,虽然有详有略,逐渐演变,或有不同,但说起殷商王朝的始祖——契,是由玄鸟而生,在这一点上,则无论如何,始终还是一致的。

契在古典文献中又称玄王。如《诗经·商颂·长发》说:“玄王桓拨”,毛传:“玄王,契也。”《国语·周语》说:“玄王勤商,十有四世而兴。”韦昭注:“玄王,契也。”又《鲁语》说:“自玄王以及主癸,莫若汤。”韦昭注:“玄王,契也。”《荀子·成相篇》说:“契玄王生昭明,居于砥石,迁于商,十有四世乃有天乙,是成汤。”契为什么又称玄王呢?朱熹《诗集传》说:“玄王,契也,或曰以玄鸟降而生也。”玄王的玄,应当是得名于“天命玄鸟”的玄鸟。玄王的意思,好像说玄鸟所生的王。

自从两汉以来,有许多古文经学家,像毛公、左氏等,极力反对契本无父的说法。从东汉王充的《论衡》,一直到清朝崔述的《考信录》,也有好多著作,严辞驳斥玄鸟生商的传说。清朝今文经学家皮锡瑞的《经学通论》,对这种说法,曾作过总的回答。他说:“《玄鸟》诗云,天命玄鸟,降而生商,则契生于鳦卵甚明。若但以为玄鸟至而祀禖生契,何言天命?又何但言天命玄鸟?作此诗者,近不辞矣。”《商颂·长发》诗云:“有娀方将,帝立子生商。”“《列女传》、高诱《吕览》注引皆无帝字。诗称有娀,不及其夫,自不以为帝喾,则契非帝喾所生甚明。”又说:“且据诗而论,无论事之有无,而诗人所言,明以为有。加必断为理之所无,则当起周鲁与宋作诗之人,责以诬祖之罪,不当谓三家说诗为诬,责以诬古之罪也。”又说:“尝谓后世说经之弊,在以世俗之见,律古圣贤,以民间之事,拟古天子。仲任生于东汉,已有此等习见。即如其说,亦当以为诗人之误,不当以为儒者说诗之误。”皮氏以为作诗的人,是相信感生之事,相信契本无父,玄鸟生商的。他反对古文家附会解经,及王充等人的所谓科学之见,说:“无论事之有无,而诗人所言,明以为有。”认为既要解诗,就应当承认诗人确是相信那些神话传说的。其实这些神话传说,说它真有其事,当然不能;说它荒诞无稽,完全没有道理,恐亦不妥。我们今天从历史唯物主义的观点看来,所谓契本无父,玄鸟生商的传说,只不过是早期商族曾经母系氏族社会阶段,并以玄鸟为图腾,这一残迹的反映而已。

传说契本无父,同文献中常见的“古者知母而不知父”[10]的说法相类似,都是远古母系氏族制度曾经存在过的一种反映和形迹。传说玄鸟生商,则是早期商族崇拜鸟图腾的遗存。所谓图腾,是一种最初的古老的宗教形式。图腾,本是北美印第安人的土语,意思是“他的亲族”。它产生于早期氏族社会。由于原始社会生产力水平很低,各种自然的外在力量都在威胁和束缚着人们,因此,人们崇拜自然,并产生某一氏族同某种动物植物存在着血缘联系的幻想,从而把它作为自己氏族的图腾,也就是这个氏族的祖先、保护神和标记。图腾崇拜,几乎普遍存在于全世界。在我国历史上也有过图腾崇拜。图腾崇拜是在原始人联合成为早期氏族的家长式集团的时期里产生的,这种集团由于起源于共有的女祖先,因而彼此又常常统一地结合在一起。早期商族以玄鸟为图腾,便是荒诞地把这一部落的人,说成是起源于玄鸟。而照《诗经·商颂》的传说,又恰恰是把女祖先有娀和鸟图腾统一地结合起来。

【注释】

[1]《国语·鲁语》说:“昔正考父校商之名颂十二篇于周太师,以《那》为首。”《史记·宋世家》说:“襄公之时,修行仁义,欲为盟主,其大夫正考父美之,故追道汤、契、高宗,殷所以兴,作《商颂》。”

[2]见杨公骥等:《论商颂》,《文学遗产》(增刊)第二辑,1956年。

[3]《诗经·正义》引许慎五经异义》说:“诗齐鲁韩,春秋公羊说,圣人皆无父,感天而生。”又《说文》姓字下说:“古之神圣人,母感天而生子。”《礼记·丧服小记》郑玄注说:“始祖感天神灵而生。”

[4]《史记·三代世表》褚少孙补引《诗传》说:“汤之先为契,无父而生。”《索隐》说:“所引出诗纬。”

[5]嘉原作喜。王逸、洪兴祖、朱熹注俱云喜一作嘉,《汉书·礼乐志》、《续汉书·礼仪志》引此俱作嘉。按当以作嘉为是。顾炎武《唐韵正》说:“今本嘉作喜,是后人不通古音而妄改之也。”于省吾说:“古读嘉如贺,与古读宜为俄谐韵。”见《历史研究》1959年第11期第65页。

[6]《太平御览》卷八三引《尚书·中候》。

[7]《史记·三代世表》褚少孙补引《诗传》。

[8]《丹铅总录·怪异类》引《诗含神雾》。

[9]郭沫若说:“(《离骚》)‘凤凰既受诒’,以上下文案之,实即玄鸟传说。《天问篇》:‘简狄在台喾何宜?玄鸟致贻女何嘉?’《九章·思美人》:‘高辛之灵盛兮,遭玄鸟而致诒。’玄鸟致诒即凤凰受诒,受授省,诒贻通,知古代传说中之玄鸟实是凤凰也。《商颂》:‘天命玄鸟,降而生商’,注家以玄鸟为燕,乃后来之转变。”见《屈原赋今译》,人民文学出版社1953年版,第112页。

[10]《庄子·盗跖篇》:“神农之世,卧则居居,起则于于,民知其母,不知其父。”《商君书·开塞篇》:“天地设而民生之,当此之时也,民知其母而不知其父。”《吕氏春秋·恃君览》:“昔太古尝无君矣。其民众生群处,知母不知父。”《白虎通·号篇》:“古之时未有三纲六纪,民人但知其母,不知其父。”《路史》引《亢仓子》:“凡蘧氏之在天下也,天下之人,惟知其母,不知其父。”

(二)古文献中之两皞

古典文献中,还有关于两皞的传说。

郭沫若认为少皞就是契。他说:“少昊金天氏帝挚,其实当即是契。古挚契同部。挚之母常仪,契之母简狄,实系一人。”[1]这种说法是正确的。《左传·昭公十七年》说:“少皞挚。”《帝王世纪》说:“少昊帝名挚。”[2]昊即皞。少皞名挚,《逸周书·尝麦解》作少昊名质。《路史·后纪七》说:“少昊名质;是为挈。”罗苹注:“挈本作栔,乃契刻字。”《诗经·大雅·緜》“爰契我龟”,《周礼·輈人》注引郑司农引诗和《汉书·叙传》集注引诗,契都作挈。《周礼·菙氏》:“掌共燋契”,《仪礼·士丧礼》注引契作挈。《尔雅·释诂》:“契,绝也”,《经典释文》:“契本作挈。”王筠《说文句读》栔字下说,经典栔、契亦借挈为之。是挈即契之借字。《年代历》正作“少昊名栔,或云名契”[3]。《世本》也作“少昊名契”[4]。是少皞名挚,挚即契,即殷契之契。王符《潜夫论》说少皞“是始作书契”,正以少皞即契,所以才有契作书契之说。

少皞挚的挚,亦通作鸷。《左传·僖公二十六年》说,“我先王熊挚有疾”,《史记·三代世表》作熊鸷。《史记·白圭列传》说,“趋时若猛兽挚鸟之发”,挚鸟即鸷鸟。《诗经·大雅·常武》:“如飞如翰”,毛传:“疾如飞,挚如翰”,陈奂《诗毛氏传疏》说:“挚与鸷同。”《夏小正》六月,“鹰始挚”,洪震煊《夏小正疏义》说:“挚读曰鸷。”《说文》:“鸷击杀鸟也”,段玉裁注:“古字多假挚为鸷。”是少皞挚的挚,通作鸷,乃是一种鸟名。

《逸周书·尝麦解》说:“乃命少昊清司马鸟师,以正五帝之官,故名曰质。”孙诒让《逸周书斠补》说:“马疑当作为,司疑当作始,言少昊清始为鸟师。”刘师培说:“为鸟师,以正五帝之官,即左传昭公十七年所云,为鸟师而鸟名,分立五鸟五鸠诸官也。”[5]

《左传·昭公十七年》郯子说:“我高祖少皞挚之立也,凤鸟适至,故纪于鸟,为鸟师而鸟名。凤鸟氏,历正也。玄鸟氏,司分者也。伯赵氏,司至者也。青鸟氏,司启者也。丹鸟氏,司闭者也。祝鸠氏,司徒也。瞗鸠氏,司马也。鸤鸠氏,司空也。爽鸠氏,司寇也。鹘鸠氏,司事也。五鸠,鸠民者也。五雉,为五工正,利器用,正度量,夷民者也。九扈,为九农正,扈民无淫者也。”除了五鸟五鸠,以鸟为官的鸟名和职务,都写明以外,关于五雉,贾逵注说:“西方曰鷷雉,攻木之工也;东方曰鶅雉,搏埴之工也;南方曰翟雉,攻金之工也;北方曰鵗雉,攻皮之工也;伊雒而南曰翚雉,设五色之工也。”关于九扈,贾逵注说:“春扈分循,相五土之宜,趣民耕种者也;夏扈窃玄,趣民耘苗者也;秋扈窃蓝,趣民收敛者也;冬扈窃黄,趣民盖藏者也;棘扈窃丹,为果驱鸟者也;行扈唶唶,昼为民驱鸟者也;宵扈啧啧,夜为农驱兽者也;桑扈窃脂,为蚕驱雀者也;老扈鷃鷃,趣民收麦,令不得晏起者也。”九扈的扈字,《尔雅·释鸟》作鳸,从鸟。《说文》作雇,说:“雇,九雇,农桑候鸟;扈民不淫者也。”雇从隹,籀文从鸟,是雇、扈本来就是一种鸟名。少皞挚以鸟名官,凡五鸟五鸠五雉九扈,二十四官,没有一个不是以鸟名的。古代鸟图腾残留的形迹,这该算是最明显和最典型的例证。

传说中和少皞相关联的,还有太皞。太皞少皞的太少,如同说大小,所以表示先后的次序,犹之乎夏代的太康少康,殷卜辞的大甲小甲、大乙小乙、大丁小丁。少皞为太皞之后,少皞是契,则太皞即当为帝喾。

帝喾的喾,《管子·侈靡篇》、《史记·三代世表》和《封禅书》亦作俈,《集韵》:“俈,通作喾”,喾[6]与俈都从告声。太皞的皞,《楚辞·远游》作皓,《淮南子·览冥训》作浩,皓与浩也都是从告声。喾皞音近通假,所以太皞即是帝喾。

在早期的传说里,契本来没有父亲,是由玄鸟而生的。后来传说契是帝喾的儿子。从《楚辞·离骚》、《天问》、《思美人》,到《史记·殷本纪》,一直就是这样说的。传说中也说少皞挚是帝喾的儿子。《史记·五帝本纪》说:“帝喾娶娵訾氏生挚。”《索隐》引皇甫谧说:“女名常仪也。”《孔子家语》、《世本》和《大戴礼记·帝系篇》也都说:“帝喾下妃娵訾氏之女曰常仪生挚。”郭沫若说:“挚之母常仪,契之母简狄,其实只是一人。”[7]少皞为太皞之后,契为帝喾之后,少皞即是契,其母为常仪,亦即简狄,其父为帝喾,亦即是太皞。

太皞者,传说为风姓。《左传·僖公二十一年》说:“任、宿、须句、颛臾,风姓也,实司太皞与有济之祀。”四国风姓,而同为太皞之后,知太皞姓风。《帝王世纪》说:“太昊帝庖牺氏,风姓也。”[8]《左传·昭公十七年》太皞氏,杜预注:“太皞伏羲氏,风姓祖也。”司马贞补《史记·三皇本纪》说:“太皞庖牺氏,风姓。”风即凤,甲骨文假凤为风。姓者,《说文》:“姓,人所生也。古之神圣人,母感天而生,故称天子。因生以为姓。”姓是人之所生,即是原始社会的图腾。太皞姓风,风即凤,是太皞以凤鸟为图腾。

《吕氏春秋》三春纪都说:“其帝太皞,其神句芒。”《礼记·月令》同。《尚书大传》说:“东方之极,自碣石东至日出榑木之野,帝太皞神句芒司之。”《淮南子·天文训》说:“东方木也,其帝太皞,其佐句芒。”《越绝书》说:“太皞治东方,袁何佐之。”郝懿行说:“疑袁何即句芒之异名也。”[9]而这一句芒之神,在传说的描写里,也是一种鸟神。《山海经·海外东经》说:“东方句芒,鸟身人面,乘两龙。”《墨子·明鬼篇》说:“昔者秦穆公尝昼日中处乎庙,有神入门而左,鸟身,素服三绝,面状正方。曰,予为句芒。”《汉书·司马相如传》大人赋张揖注:“句芒,东方青帝之佐也,鸟身人面,乘两龙。”句芒者《山海经》又称九凤,《大荒北经》说:“大荒之中,有神九首,人面鸟身,名曰九凤。”九和句,凤和芒,都是一声之转,所以说九凤即句芒[10]。这些记载,都说句芒是鸟身,又称为凤,则大皞句芒的图腾是鸟,当然就没有问题了。

又考太皞、少皞族姓的地理分布,都在东方。《左传·僖公二十一年》说:任、宿、须句、颛臾四国,都是太皞之后。任在今济宁市,宿和须句在今东平县,颛臾在今费县,四国都在现在的山东。《左传·昭公十七年》说:“陈,太皞之墟也。”地在今河南睢县,也是东夷的范围。《吕氏春秋》、《礼记·月令》、《尚书大传》、《淮南子》都说,东方其帝大皞。《越绝书》说,太皞治东方。《山海经·海外东经》说,东方句芒。张揖注《大人赋》说,句芒是东方青帝之佐。这说明太皞当然是东方之族。

《左传·昭公十七年》郯子说他的高祖是少皞氏,郯国在今山东郯城。又定公四年说:“因商奄之民,命以伯禽,而封于少皞之墟”,地在今山东曲阜。《尸子》说:“少昊金天氏,邑于穷桑。”[11]穷桑或云在鲁北,或云即今曲阜之地。《田俅子》说:“少皞都于曲阜。”[12]《帝王世纪》说:“少昊帝都曲阜,故或谓之穷桑。”[13]少皞的后代,有嬴、偃诸姓,虽然在后来也有迁到南方和西方的,但其早期本土都不出于陈、鲁,即今山东南境、河南东端以及江苏徐州一带。少皞为太皞之后,其地区与太皞约略相同,所以说太皞、少皞是先后而居的。

而这些地区,正和商族的发祥地相同。商族源于东土,所谓“相土烈烈,海外有截”[14],所谓“殷人服象,为虐于东夷”[15]。从王国维以降,论者已多。地区适与太皞、少皞合。则其必为一个族姓,而两皞为商之先世,乃从而可以知之。

《尚书·禹贡》说,冀州“鸟[16]夷皮服”。又说,扬州“鸟夷卉服”。《正义》引郑玄说:“鸟夷,东方之民,搏食鸟兽者也。”又引王肃说:“鸟夷,东北夷国名也。”《汉书·地理志》冀州鸟夷,颜师古注:“此东北之夷,搏取鸟兽,食其肉而衣其皮也[17]。一说,居在海曲,被服容止,皆像鸟也。”又扬州鸟夷,颜师古注:“鸟夷,东南之夷,善捕鸟者也。”又《大戴礼记·五帝德》说:“东长鸟夷羽民。”《说苑》也说:“东至鸟夷。”所谓东方鸟夷,指的正是这同一个族姓,不过地域扩大到东北和东南而已[18]

总之,在中国古代文献的传说中,少皞即是契,为商的始祖,太皞即是帝喾,为契的父亲。少皞以鸷鸟为名,在他立国的时候,正当凤鸟来临,所以他要纪于鸟,为鸟师而鸟名。这和玄鸟生商及契称玄王的传说,是完全相合的。而太皞姓风,风即凤,即是凤鸟,在传说中太皞又是东方的鸟神。乃知中国古代,散布在东方地区的,有一个古老的强大族姓,那便是两皞,也就是早期的商族。他们最显著的特征,是鸟图腾崇拜,所以在传说中又称为鸟夷。

【注释】

[1]郭沫若:《中国古代社会研究》第251页,人民出版社,1954年。收入《郭沫若全集·历史编》第一卷,人民出版社,1982年。

[2]《太平御览》卷七九引《帝王世纪》。

[3]《路史·后纪七》注引《年代历》。

[4]《路史·后纪七》注引董逌《钱谱》引《世本》,又见王谟辑《世本》。

[5]刘师培:《周书少昊考》,《左盦外集》卷一。

[6]《说文》:“喾,急告之甚也,从告学省声。”王筠《说文句读》说:“按告亦声也。”朱骏声《说文通训定声》说:“按从斅省从告会意,告亦声。”

[7]郭沫若:《中国古代社会研究》第251页。

[8]《太平御览》卷七八引《帝王世纪》。

[9]郝懿行:《山海经笺疏·海外东经》。

[10]见杨宽:《伯益考》,《齐鲁学报》第1期,1941年。

[11]《太平御览》卷三引《尸子》。

[12]《绎史》六引《田俅子》。

[13]《太平御览》卷七九引《帝王世纪》。

[14]《诗经·商颂·长发》。

[15]《吕氏春秋·古乐篇》。

[16]鸟,伪孔传作岛。郑王本作鸟,今古文同。《史记》、《汉书》、《大戴礼记》、《说苑》皆作鸟。案当以作鸟为是。

[17]《史记·夏本纪》冀州鸟夷,《集解》引郑玄说:“鸟夷,东北之民,搏食鸟兽者。”颜师古即据以注《汉书》。

[18]见童书业:《鸟夷》,《齐鲁学报》第1期,1941年。

(三)甲骨卜辞之鸟图腾

上节所要说明的,仅仅是在古典文献中的有关商族以鸟为图腾的神话传说。现在要问,百余年来,在安阳殷墟发现大量商朝后期的甲骨卜辞,乃商代的直接可靠的历史资料,其中是否也有这样的遗迹呢?我们的回答是,有的。

祖庚、祖甲时卜辞说:

□□卜,王,其上甲父。(虚738)

这是一片龟腹甲,加拿大人明义士早年在安阳购得。明义士于1957年在美国逝世。其早年所得甲骨2300余片,原存南京前加拿大驻华使馆,1951年归南京博物院保存[1]。这批甲骨,明义士曾在《殷虚卜辞》一书中著录,唯摹写得不好,又常有错误,令人不敢相信,所以注意的人不多[2]。我们曾经看过实物,拓有墨本,其文字绝真。由王贞云云,知为祖庚、祖甲时所卜。卜辞大意说,某日占卜,殷王亲自问卦,问要祭于上甲的父亲王亥好不好。王亥的亥字,从亥从鸟作形。

廪辛、康丁时卜辞说:

其告于高祖王,三牛。

其五牛。(宁1.141;京3926;掇455)

这是一片牛胛骨,胡厚宣旧藏,乃于1946年在上海所购。摹本曾著录在胡厚宣编《战后宁沪新获甲骨集》,拓本曾著录在胡厚宣编《战后京津新获甲骨集》,又曾著录在《殷契拾掇》。据字体,当为廪辛、康丁时所卜。自下而上,两辞同卜一事。贞问要是祷告于高祖王亥,是用三条牛好呢?还是用五条牛?王亥之亥,从亥从又持鸟,作形。

武乙、文丁时卜辞说:

巳卜,王宾河。

辛巳卜,贞王上甲即于河。(佚888不全;续补3078)

这是一片牛胛骨,现藏吉林大学历史系。乃罗振玉旧物,1951年由吉林大学在长春购得。一批共八盒,107片。这一片,据字体,当为武乙、文丁时所卜。曾著录在《殷契佚存》,拓本剪去了上段,因而缺了一条卜辞。王宾之宾,乃祭名。宾当为傧和摈的古字。王宾,即是王傧。《礼记·礼运》:“礼者所以傧鬼神”,即卜辞所用宾字之义[3]。河为一先公名。卜辞年于河与年于夔对贞,知河必殷之先世[4]。即,《说文》:“即,即食也。”其即,犹言其来就享祀[5]。这一片牛胛骨,两辞同时卜一事。一辞说,辛巳日占卜,贞问殷主要宾祭先公河好不好。二辞说,辛巳日占卜,贞问以王亥上甲就先公河同祭好不好。王亥之亥,从亥从隹,作形。

图6

武乙、文丁时卜辞又说:

□□□,贞□□羌□□。(粹51)

图7

这是一片龟腹甲,现藏北京首都图书馆。乃刘体智先生善斋旧物。整批共28292片,于1955年售归文化部文物局,后拨交首都图书馆。这一片曾著录在《殷契粹编》,惟因拓本不清,所以以前把字释作隹,今细审原骨,乃是字。据字体当为武乙、文丁时所卜。卜辞残缺,只剩下了三个字。当为某一天占卜用几个羌人以祭祀王亥之辞。

王亥的亥字,从亥从萑,作形。

武乙、文丁时卜辞又说:

……四羊四豕五羌。

□□卜,四羊四犬……(库1064)

图8

这是一片牛胛骨,现藏美国卡内基博物馆,乃1904年通过英、美传教士库、方二氏在我国所购[6]。曾著录在《库方二氏藏甲骨卜辞》,因系摹本,不知正确程度如何。疑字当与前引《殷契粹编》第51片字同,应作,或作。乃占卜用四羊四豕五羌,或四羊四犬和几个羌人以祭祀王亥之辞。王亥之亥,从亥从形。

武乙、文丁时卜辞又说:

又伐五羌。(京都S3047)

这是一片龟腹甲,为罗振玉旧物,于1926年归日本贵司弥三郎,后归上野精一,1950年又归京都大学人文科学研究所,现仍由该研究所收藏[7]。曾在《京都大学人文科学研究所藏甲骨文字》一书中著录。又读为侑。伐之义为杀,在甲骨文乃人祭的专名[8]。伐字甲骨文作,殷金文[9],象以戈斫伐人头之形。甲骨文又或作[10],[11]知殷代人祭所杀,恒为征伐羌族所获的俘虏。卜辞大意是,贞问要杀伐五个羌人以祭祀王亥好不好。下当残去亥字。王亥之亥,也应该是从亥从形。

随着地下和传世甲骨的不断出土和公布,商族以鸟为图腾的直接证据,还不断有新的增加。

如1972年,许进雄编《加拿大多伦多皇家安大略博物馆藏明义士旧藏甲骨卜辞》一书(Hsu Chin-hsiung,The Memzies Collection of Shang Dymasty Oracle Bones,1972)出版,其第2309片即有一条卜辞说:

辛巳卜,贞来□□□□□□□□□王十□□□□上甲十□□□□。(安明2309)

这条卜辞据字体及同文称谓,知为武乙时所卜。王亥之亥,从亥从隹作,隹即鸟。

而1973年中国科学院考古研究所安阳工作队于安阳小屯南地发掘出土大批甲骨,先在《考古》1975年第1期上刊出《1973年安阳小屯南地发掘简报》一文,其所附甲骨图片,就有证明商族以鸟为图腾的卜辞。如H24:416,乃是一版基本上完整的牛的右胛骨,共有十六条卜辞,148字,是这次发现甲骨中文字最多的一版。其中有两条卜辞说:

辛巳卜,贞来辛卯酒河十牛,卯十牢,王十牛,卯十牢,上甲十牛,卯十牢。一

辛巳卜,贞王上甲即宗于河。一(H24:416)

自下而上,为辛巳日同卜祭祀先公河和王亥、上甲的两条卜辞。由同版卜辞说“乙未,贞召方来,于父丁”,父丁即康丁,康丁为武乙之父,武乙称康丁为父丁,故知为武乙时卜辞。

又这片牛胛骨两条卜辞,实与前举佚888及安明2309两片卜辞同文。这片卜辞为第一卜,由两条卜辞左上方的兆序“一”可以知之。

来就是将来。酒,祭名,意思是用酒祭祀祖先。卯之义为杀。牢为一牡牛、一牝牛之合称,犹言一圈牛或一对牛。宗的意思是庙。

前一辞大意是说,辛巳日占卜,问将来到辛巳以后第十天辛卯,要用酒和十头牛并杀十对牛祭祀先公河,要烧十头牛、杀十对牛祭祀王亥,要烧十头牛、杀十对牛祭祀上甲可以吗。安明2309一辞,与此同文,所有残文,都可以据此补充,意思也一样。

第二辞虽与佚888辞同文,但本辞比佚888辞多一“宗”字,也许是佚888辞把“宗”字省掉了。卜辞大意是说,辛巳日占卜,问王亥、上甲在庙里与先公河一同祭祀可以吗。

两辞王亥之亥,皆与佚888、安明2309两辞相同,从亥从隹作形,隹即鸟。

总计前后著录的甲骨八片,卜辞十条。王亥之亥,祖庚或祖甲时作,廪辛时作,亥上的鸟字从又,又即手,为《山海经·大荒东经》“有人曰王亥,两手操鸟”传说之所自出。康丁时作,亥上之隹从,象冠形,因而《楚辞·离骚》又说“凤凰既受诒”等,把玄鸟说成凤凰。到武乙时则作,亥上所从的鸟,简化为隹字。王亥的亥字,上端所从,先从鸟,次作崔萑,最后作隹。从祖庚到武乙,五六十年之间,由象形而字化,由繁而简,由鸟而隹,其发展演变的痕迹,灼然可见。其实从鸟从隹,无论有冠无冠,或以手操持,都像是一只鸟,王亥的亥字,为什么要加一个鸟旁呢?我们以为这便是早期商族以鸟为图腾的遗迹。

甲骨卜辞王亥亦省称亥。王亥之名,亦见《山海经·大荒东经》。《大荒东经》郭璞注引《竹书纪年》作殷王子亥,今本《竹书纪年》作殷侯子亥,《吕氏春秋·勿躬篇》作王氷。亥《初学记》二九引《世本》作胲,《史记·殷本纪·索隐》引《世本》作核,《太平御览》卷八九九引《世本》作,张澍、秦嘉谟辑《世本》又或作骸,陈其荣辑《世本》又或作,《楚辞·天问》作该、眩,《史记·殷本纪》、《三代世表》作振,《汉书·古今人表》作垓。卜辞和《山海经·大荒东经》的王亥,应该是正名。胲、核、该、垓、骸、,都是亥的通假字。氷字与亥字形近而讹。

振、眩、字又由核、垓、胲、该、骸、等字形近而讹。王国维在这方面有过精审的考证[12]

《山海经·大荒东经》郭璞注引《竹书纪年》说:“殷王子亥,宾于有易而淫焉。有易之君緜臣,杀而放之。是故殷主甲微,假师于河伯,以伐有易,克之,遂杀其君緜臣也。”今本《竹书纪年》帝泄“十二年,殷侯子亥,宾于有易,有易杀而放之。十六年。殷侯微以河伯之师伐有易,杀其君緜臣”。以王亥前于上甲微一世。《左传·襄公二十一年》《正义》引《世本》说:“核卒,子微立。”《史记·殷本纪》说:“振卒,子微立。”以上甲微为王亥之子。前引虚738片卜辞也说:“上甲父王”,正相合。

商朝人为什么要把鸟图腾的符号加在王亥的名字上呢?我们认为这首先就因为他是上甲的父亲。

【注释】

[1]见南京博物院《南博旬刊》第37期《本院新获卜辞喜讯》,1951年;“百年人生丛书”《漏船载酒忆当年》,杨宪益著,薛鸿时译,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01年,其中《商朝甲骨:回归中的插曲》由《解放日报》于2001年10月28日解放周末第75期“读书”刊出;前后明义士、罗振玉、刘体智各家甲骨之流传,见胡厚宣《关于刘体智、罗振玉、明义士三家旧藏甲骨现状的说明》,《殷都学刊》1985年第1期,收入《新华文摘》1985年第5期,又收入《甲骨文与殷商文化研究》,中州古籍出版社,1992年。

[2]〔日〕岛邦男《殷虚卜辞研究》曾注意及之,但摹写亦有误。见《殷虚卜辞研究》第243页,1958年。

[3]见郭沫若:《卜辞通纂·考释》第39片,1933年。

[4]见郭沫若:《卜辞通纂·考释》第259片,1933年。

[5]见郭沫若:《殷契粹编·考释》第3片,1937年。

[6]见〔美〕白瑞华:《库方二氏藏甲骨卜辞·序》,1935年。

[7]见〔日〕贝塚茂树:《京都大学人文科学研究所藏甲骨文字·本文篇·序论》,1960年。

[8]见吴其昌:《殷代人祭考》,《清华周刊》第37卷第9、10号,1932年。又《殷虚书契解诂》第131片,《文哲季刊》第5卷第1号,1935年。

[9]容庚:《金文编》第811页,1959年增订本。(www.xing528.com)

[10]宁1.148。

[11]京人S3053。

[12]见王国维:《殷卜辞中所见先公先王考》,《观堂集林》卷九,又《古史新证》,1925年;清华大学出版社作为“清华文丛”,2000年重印。

(四)殷商以鸟为图腾

商族最早是以鸟为图腾的。这从甲骨文所见商先公的名字上,有时加一鸟图腾的符号,可以看出这一痕迹。就今天所能得见的材料中,商先公的名字附加鸟图腾的符号的,只有王亥一人。其所以在王亥的亥字,加上这一符号者,我们认为:一因王亥是商朝的高祖,上甲微之所自出;二因王亥是商朝一个重要的先公,是畜牧业的发明人。

除此以外,在甲骨文中,我们还可以看出有一些祭祀神鸟的卜辞。

武丁时有称凤为帝使而祭祀它的卜辞,如说:

于帝史凤二犬。(通398;通别2.6.3;珠935)

这是一片牛胛骨,日本山内敬斋旧藏,山内殁,归文求堂主人田中庆太郎。原骨照片著录在《卜辞通纂·别录》,拓本著录在《卜辞通纂》和《殷契遗珠》。史即使,这是贞卜以二犬祭祀于天帝的使者凤的卜辞。

图9

郭沫若说:“《说文》:‘凤,神鸟也。天老曰,凤之像也,麐前鹿后,蛇颈鱼尾,龙文龟背,燕颔鸡喙,五色备举,出于东方君子之国,翱翔四海之外,过昆仑,饮砥柱,濯羽弱水,莫(暮)宿风穴,见则天下大安宁。从鸟凡声。古文凤,象形。凤飞,群鸟从,万数,故为朋党字。亦古文凤。’故鹏凤为一字。《庄子·逍遥游》:‘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南冥者天池也。齐谐者志怪者也,谐之言曰,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去以六月息者也。’是古人盖以凤为风神。《淮南子·本经训》云:‘尧之时大风为民害,尧乃使羿缴大风于青丘之泽。’大风与封豨脩蛇等并列而言缴,则即大凤若大鹏矣。凤或为神鸟,或为鸷鸟者(《文选》刘孝标《辨命论》注引高诱注云:“大风鸷鸟”)。乃传说之变异如是,盖风可以为利,可以为害也。此言‘于帝史凤’者,盖视凤为天帝之使,而祀之以二犬。《荀子·解蔽篇》[1]引诗曰:‘有凤有凰,乐帝之心’(段玉裁[2]云:“当作有皇有凤,与心为韵”)。盖言凤凰在帝之左右。今得此片,足知凤鸟传说自殷代以来矣。”[3]这是完全正确的。

故宫博物院所藏甲骨卜辞中,也有一条说:

帝史凤一牛。(北京故宫博物院藏 续补918)

这是一片牛胛骨,为已故前院长马衡先生旧藏,于生前捐赠故宫博物院者。看字体,也是武丁时所卜。卜辞贞卜祭于天帝之使凤,用一牛。

图10

卜辞凤多借为风。称小凤、大凤、大掫凤、凤隹祸、凤隹孽,凤字都用为风。因为风有时会作为祸孽,所以又有宁凤之祭,宁凤即宁风。但这两条卜辞既称凤为帝使,则凤者即当指凤鸟而言。西周初年[4]的中方鼎铭说:“中乎归生凤于王。”周初去商不远,凤字用为凤鸟,则商代的凤,就不能说全借为风。逸诗说:“有凰有凤,乐帝之心”,是古代传说,凤凰实在帝左右。《礼记·礼器》说:“升中于天而凤皇降。”《文子·精诚篇》说:“精诚内形,气动于天,凤凰至。”《春秋感精符》说:“王者上感皇天,则鸾凤至。”[5]正是因为凤凰在帝左右,所以人王感动了帝天,帝天才肯使凤凰下降。《商颂》说:“天命玄鸟,降而生商”,玄鸟即是凤凰,凤凰本来在帝左右,因为天帝要立子,所以才命它下降人间而生商,也正是这个意思。《河图地通纪》说:“风者,天地之使。”《龙鱼河图》说:“风者,天之使也。”[6]风在这里读为凤,亦犹《淮南子》大风当读为大凤和大鹏。称凤为天帝之使,这和卜辞说帝史凤是相合的。

帝乙、帝辛时卜辞又说:

乙巳卜,贞王宾帝史亡尤。(通64;通别2.2)

这是一片龟腹甲,日本河井荃庐氏所藏,照片著录在《卜辞通纂》。王宾为祭名。亡尤犹言无灾。卜辞说乙巳日占卜,贞问王宾祭天帝之使是否没有灾害。帝史疑为帝史凤的省称,也是祭祀凤鸟的卜辞。

图11

武丁时卜辞又说:

丁巳卜,贞帝

贞帝三羊三豕三犬。

□□□□□□□一犬。(前4.17.5;通772)

这是一片牛胛骨,罗振玉旧藏,现藏国家图书馆。曾著录在《殷虚书契前编》,又著录在《卜辞通纂》。字王襄释雉[7];胡光炜释牺[8];郭沫若释鸿,谓帝鸿即《山海经》“帝俊生帝鸿”之帝鸿[9];陈梦家释,谓鹅为鸿雁之属,即《大荒东经》之帝鸿[10];杨树达谓字,即商契之契[11]

今按字亦见《殷虚卜辞》第2316片,字作,摹本误倒,据实物看来,确是此字。又见胡厚宣编《元嘉造像室所藏甲骨文字》第100片,及胡厚宣编《甲骨续存》卷上第573片,字作。可惜都只剩一残文。字又见胡厚宣编《战后京津新获甲骨集》第2859片,作,可惜残缺,也只剩“隹”两个字。其比较完整的,有《海外甲骨录遗》著录的一片,说:

之日夕,。(海外1.1反)

这是一片牛胛骨的反面,由正面卜辞“贞”,知为武丁时所卜。原骨为先前居住在英国的李棪斋氏所藏,先是在《殷代贞卜人物通考》一书中曾被引用[12],后著录在《海外甲骨录遗》[13]。这一片牛胛骨正面刻卜辞说:

庚申卜,,贞王勿……(海外1.1正)

反面之辞,与正面相接,乃记占验。之读为兹,之日夕,犹言兹日之夕。读为有。验辞意思说,就在庚申这一天的晚上,有鸣。又《殷虚文字甲编》亦有一辞说:

……卯……庚申亦……圉羌戎。(甲2400+2415;缀36反)

这是一片牛胛骨的反面,由正面卜辞贞人,知亦为武丁时所卜。原骨1929年第三次发掘殷墟所得,曾著录在《殷虚文字甲编》,缀合版著录在《殷虚文字缀合》。这一片牛胛骨正面,刻卜旬之辞说:

癸卯□,,□旬亡□。(甲2399+2414;缀36正)

反面的刻辞和正面的卜辞相接,乃记占验。酘字,郭沫若说:“疑是毁字,要当含恶意,与祟咎等同。”[14]验辞虽有残缺,但说癸卯以后第18天庚申,亦有祸祟,有鸣,则辞意仍很清楚。以上这两辞,既然都说有鸣,则即决不是一个先公之名,可想而知。

图12

王襄释为雉,其说可信。鸟和隹为一字,从一者象矢形。《说文》雉和彘,都从矢声。雉之作,犹彘之作。雉字甲骨文作,亦作。《说文》:“雉有十四种。”《急就篇》:“凤爵鸿鹄雁鹜雉”,颜师古注:“雉有十四种,其文采皆异焉。”《韩诗外传》说:“君不见大泽中雉乎?羽毛悦泽,光照于日月。”是雉为一种美丽的鸟。帝读作禘,即大祭禘。《尔雅·释天》说:“禘,大祭也。”知之为雉,则知这三条卜辞,乃祭祀雉鸟之辞。第一辞说,丁巳日占卜,贞问禘祭雉鸟好不好。第二辞贞问禘祭雉鸟用三羊三豕三犬好不好。第三辞残缺,可能是贞问禘祭雉鸟用一羊一豕一犬好不好。意者武丁必以雉为神鸟,所以才对它举行隆重的禘祭。

武丁时卜辞常说有鸣雉。这种记载,也常见于古典文献中。《诗经·小雅·小弁》说:“雉之朝雊”,郑玄笺:“雊,雉鸣也。”《法言·先知篇》说:“雉之晨雊”,李轨注:“雊,鸣也。”《诗经·邶风·匏有苦叶》说:“有鷕雉鸣”,又说:“雉鸣求其牡”,毛传:“鷕,雌雉声也。”《楚辞·九怀》说:“雉咸雊兮相求。”《大戴礼记·夏小正》说:正月,“雉震雊,雊也者鸣也,震也者鼓其翼也”[15]。《初学记》引《尚书·洪范五行传》说:正月,“雷微动而雉雊”。《礼记·月令》疏引《易通卦验》说:立春,“雉雊”。《逸周书·时训解》说:小寒,“雉始雊”。《吕氏春秋·季冬纪》说:季冬之月,“雉雊”。《礼记·月令》、《淮南子·时则训》之说同。又《淮南子·要略训》说:“郊雉皆呴。”高诱注说:“雉应而呴鸣也。”这些都是记载雉鸟之鸣。

《尚书·高宗肜日》说:“高宗肜日,越有雊雉。”书序说:“高宗祭成汤,有飞雉升鼎耳而雊。”孔安国传:“雊鸣。”郑玄注:“雉升鼎耳而鸣。”《史记·殷本纪》说:“帝武丁祭成汤,明日,有飞雉登鼎耳而呴,武丁惧。”张守节正义:“呴,雉鸣也。”《尚书大传》说:“武丁祭成汤,有雉飞升鼎耳而雊。”《论衡·指瑞篇》引《尚书大传》作:“有雉升鼎耳而鸣。”孙星衍《尚书今古文注疏》说:“雊即鸣也。”于省吾《尚书新证》谓雊为鸣字之讹。这些记载,说武丁时祭成汤,有雉鸟飞到鼎耳上鸣叫,武丁就害怕起来。和武丁时卜辞所说有鸣雉的记事,尤其若合符节一般。

早期甲骨文中又有祭祀羊鸟的卜辞,说:

庚申卜,,令少臣取□羊鸟。(甲2904)

这是一片牛胛骨,也是1929年第三次发掘殷墟所得,曾著录在《殷虚文字甲编》。早期贞人名,或释扶。少通小,小臣官名,取为人名。□祭名,读为方,古音读若报。羊或读作祥。祥鸟犹《史记·殷本纪》“祖己嘉武丁之以祥雉为德”之祥雉。卜辞大意说,庚申日占卜,贞人问卦,问命令小臣官名字叫取的,报祭祥鸟好不好,也是把祥鸟当作了神,所以才祭它。

《国语·鲁语》说:“海鸟曰爰居,止于鲁东门之外,三日,臧文仲使国人祭之。”《经典释文》引樊光说:“爰居似凤凰。”《庄子·至乐篇》说:“昔者海鸟止于鲁郊,鲁侯御而觞之于庙,奏九韶以为乐,具太牢以为膳。”是古代东方,自有祭鸟的风俗。又前引《吕氏春秋·仲春纪》说:“是月也,玄鸟至,至之日,以太牢祠于高禖”,《礼记·月令》之说同。高诱注《仲春纪》说:“王者后妃,于玄鸟至日,祈继嗣于高禖。”郑玄注《月令》说:“高辛氏之出,玄鸟遗卵,娀简吞之而生契,后王以为媒官嘉祥而立其祠焉。”则玄鸟已经成了后世的郊禖之神,每年春天,都受到天子后妃的祭祀。

古人是相信凤为神鸟的。《说文》:“凤,神鸟也。”所以古典文献中,又常以凤鸟的来临,为莫大的祥瑞。《尚书·皋陶谟》说:“箫韶九成,凤皇来仪。”《史记·五帝本纪》说:“于是禹乃与九招之乐,致异物,凤皇来翔。”《左传·昭公十七年》,郯子说:“我高祖少嗥挚之立也,凤鸟适至。”《国语·周语》说:“周之兴也,于岐山。”韦昭注:“诗云,凤凰鸣矣,于彼高冈。其在岐山之脊乎?”又引三君[16]曰:“,凤之别名也。”《说文》:“凤属,神鸟也。”《后汉书·贾逵传》说:“昔武王终父之业,在岐。”《河图括地象》则正作:“周之兴也,凤鸣于岐山。”《淮南子·缪称训》说:“昔三皇凤凰至于庭,三代至乎门,周室至乎泽。德弥粗,所至弥远。德弥精,所至弥近。”至于秦汉,则以凤鸟为四灵[17]之一,其为祥瑞,史不绝书,更是不能备举。

凤鸟不来,则致以叹惜。《尚书·君奭》说:“耈造德不降,我则鸣鸟不闻。”马融注:“鸣鸟谓凤皇也。”郑玄注:“鸣鸟谓凤也。”《山海经·大荒西经》:“五采之鸟仰天,名曰鸣鸟。”郝懿行《笺疏》说:“鸣鸟盖凤属也。”《论语·子罕》:“子曰,凤鸟不至,河不出图,吾已矣夫!”有的还以为凤鸟如不至,将有灾害随之。《逸周书·时训解》说:春分,“玄鸟不至,妇人不娠”。小寒,“雉不始雊,国大水”。

有时候也以鸟之鸣,为不祥之兆。除前引卜辞有鸣雉的记载和《尚书·高宗肜日》越有雊雉的故事外,又如《左传·襄公三十年》说:“或叫于宋大庙,曰出出,鸟鸣于亳社,如曰。甲午,宋大灾。”宋为商后,亳社乃商之后人祭祀后土的地方,所以还保持这种以鸟鸣为不祥之兆的信仰。这和甲骨卜辞把有鸣雉作为祸祟的说法,是相合的。《开元占经》引《地镜》说:“众鸟集木上,鸣而泣,兵且起,邑将虚。”可见这种信仰,到后世隋唐犹然。

武丁时卜辞也有关于集鸟的记载,如说:

……梦集鸟。

……告于丁。四月。(簠帝207+文40;续1.45.3;佚914)这是一片龟腹甲,王襄先生旧藏,今归天津历史博物馆。曾著录在《簠室殷契征文》,以分类关系,剪为二片。又著录在《殷虚书契续编》和《殷契佚存》。唯拓本不甚清晰,四月的四字像三,集字像鸟在二字。现细审原甲,四字、集字,当无可疑。丁为商先祖名。又或以为即是上帝[18],尚待进一步证之。卜辞两条,一条说夜梦集鸟,一条说告于丁。大概因为夜间梦着集鸟,以为不祥,白天才告祭于丁的。

武丁时卜辞,又有祭祀鸟星的记载,如说:

丙申卜,,贞来乙巳酒下乙。王曰,酒隹,其酘。乙巳酒,明雨,伐既雨,咸伐亦雨,卯鸟星。乙巳夕,酘于西。一(乙6664正;乙6665反)

丙申卜,,贞来乙巳酒下乙。王曰,酒隹,其酘。乙巳,明雨,伐既雨,咸伐亦雨,卯鸟星。乙巳夕,酘于西。二(乙5920+6297+6672+7663正;乙6673反;缀481不全)

六日己亥,,庚子□□,庚子鸟星。七月。(乙1877+2183+7895+7991+8060)

这三版都是龟腹甲,1936年第十三次发掘殷墟所得,曾著录在《殷虚文字乙编》。三条卜辞都是大字涂朱,可见对于贞卜事项的重视。

第一、二两辞同文,第二辞省一酒字。都是龟腹甲正反两面文辞相接。第一辞为第一卜,第二辞为第二卜,乃一事多卜之例[19]。咸即大乙汤,下乙即祖乙。武丁时卜辞说:

贞咸宾于帝。

贞咸不宾于帝。

贞大□宾于帝。

图13

图14

贞大甲不宾于帝。

贞下乙□于帝。

贞下乙不宾于帝。(乙2293+2455+7197+7198+7434+7511+7549+8328;丙39)

于咸。

于大丁。

于大甲。

于且乙。(前1.4.3;通237)

告于上甲咸。

勿告。(乙3797)[20]

□于上甲咸大丁大甲。(山东省博物馆藏 续补1938)

来羌用自□□咸大丁□甲大庚下乙。(粹173;京628)[21]

于上甲咸大丁大甲下乙。(乙5303)

翌乙酉伐于五示:上甲咸大丁大甲下乙。(乙2139+6719+7016+7201+7509;丙41)

其所记列王世次,咸在上甲之后,大丁以前;又卜辞凡单祭咸的,多在乙日[22],则咸必为大乙汤无疑。《尚书·酒诰》说:“自成汤咸至于帝乙”,《竹书纪年》说:“汤有七名”[23],《金楼子》说:“汤有七号”,疑咸者或为汤的别名之一[24]。又据卜辞列王世次,大甲、大庚之后,祖名或称下乙,或称祖乙,则下乙即是祖乙,当亦不成问题[25]。酒、伐、既、、卯都是祭名。酒是用酒祭。伐是杀人祭。既读作饩。《仪礼·聘礼》:“日如其饔既之数”,郑玄注:“古文既为饩。”《礼记·中庸》:“既廪称事”,郑玄注:“既读为饩。”饩者生牲之祭名。《聘礼》“饩之以其礼”,郑玄注:“牲生曰饩。”《论语·八佾》:“告朔之饩羊”,郑玄注:“牲生曰饩。”[26]《说文》读与施同,乃裂牲之祭名[27]。卯为对剖用牲之祭名[28]读作祟。酘亦祸祟之意。卜辞大意说,丙申日占卜,贞人问卦,问从丙申起第十天到将来的乙巳日用酒祭祀祖乙好不好。以上是叙辞和命辞。王武丁看了卜兆,最后判断说,酒祭则有祟,将有酘祸来临。以上是占辞,《说文》:“占,视兆问也。”到乙巳这天举行酒祭,天刚明,就下雨,当即杀人并用生牲祭祀,仍然下雨,用人祭祀大乙汤成,还是下雨,最后就用裂牲和剖牲的祭法祭祀鸟星。在乙巳这天晚上,果然在西方有了酘祸。以上是验辞。从丙申卜到卯鸟星刻在龟腹甲的正面,乙巳夕以下刻在龟腹甲的反面。这是两条长篇完整的典型的卜辞[29]

第三辞乃是一条完整卜辞的验辞部分。由六日己亥,知当为甲午日所卜。字于省吾先生释,读为,乃天气阴蔽之义[30]祭名。王襄释埶[31]。唐兰谓埶孳乳为爇[32],于省吾谓埶读为祢[33]。原辞虽有残缺,但大意还可以了解。说七月甲午占卜之后,到第六天己亥天气阴了,第七天庚子天晴了,乃祭鸟星。

为什么商朝人要以凤雉羊鸟为神鸟,而给以隆重的禘祭和报祭;以凤为帝史,而玄鸟生商,为天帝所命;以有鸣雉和梦鸟集为不祥之兆,而祷告祖先;又特别要祭祀鸟星呢?我们认为这也和早期商族以鸟为图腾是有关的。商朝人认为凤本帝使,自己的始祖,是天命凤降下而生的。因而在商朝人的心目中,凤就成了神鸟。雉者《说文》说有十四种,颜师古说,文采皆异,《韩诗外传》说,羽毛悦泽,光照于日月。《左传》少皞氏以鸟名官,凤鸟氏之下,有属官四鸟:玄鸟氏、伯赵氏、青鸟氏、丹鸟氏,杜预注:“丹鸟,鷩雉也。”樊光注:“丹雉也。”是雉者在古实以为凤之属类。《说文》:“鵔,鵔鸃,鷩也。”又:“鷩,赤雉也。”鵔鸃犹言。《说文》:“也。”又:“也。凤属神鸟也。”《国语》注引三君说,甚至以为“凤之别名”。所以商朝人也以神鸟视之。而祥鸟和鸟则又为一总名。不但神鸟,而且还要崇拜天上的鸟星,祭以隆重的典礼。这些也都是早期商族鸟图腾崇拜的一些残迹的遗留。

上述四节在于表明,商族源于东方,在文献传说中,东方古代的族姓,有太皡、少皡,当即商族的始祖。这些神话般的人物,或出生的姓是凤,或本为玄鸟所生,或者在立国的时候,凤鸟适至,故纪于鸟,为鸟师而鸟名。在甲骨卜辞里,上甲的父亲高祖王亥的名字上加鸟旁,又称凤为帝使,鸟为祥鸟,高祖王亥和凤雉祥鸟,都受到隆重的祭祀。则早期商族以鸟为图腾,无论文献上的神话传说,或地下出土的甲骨文字,都还保存有一些若隐若现的蛛丝马迹[34]

【注释】

[1]蔽原作惑,当系误字。

[2]案段玉裁当作王念孙。

[3]郭沫若:《卜辞通纂·考释》第398片,1933年。

[4]中方鼎时代,宋赵明诚《金石录》说:“若非商末,即周初器也。”杨树达《积微居金文说》以为周武王时器。郭沫若《两周金文辞大系》、吴其昌《金文历朔疏证》、容庚《商周彝器通考》以为周成王时器。日本白川静以为中方鼎时代当在成王末年康王初年宜侯夨以前,见所著《安州六器通释》,《甲骨金文学论丛》第十集,1962年。

[5]《太平御览》卷九一五引《春秋感精符》。

[6]《太平御览》卷九引《河图地通纪》及《龙鱼河图》。

[7]王襄:《簠室殷契类纂》卷四第18页,1920年;又《古文流变臆说》上编第59页,1961年。

[8]胡光炜:《说文古文考》,讲义本。

[9]郭沫若:《卜辞通纂·考释》第772片,1933年。

[10]陈梦家:《商代的神话与巫术》,《燕京学报》第20期,1936年。

[11]杨树达释,湖南大学《古文字学研究》讲义本。

[12]《殷代贞卜人物通考》第86页,1959年。

[13]《海外甲骨录遗》,《东方文化》第4卷第1、2期,1961年。

[14]郭沫若:《卜辞通纂·考释》第427片,1933年。

[15]据马征《夏小正笺疏》。段玉裁依《太平御览》、《艺文类聚》订为:“雷震雉雊,雊也者,鸣鼓其翼也。”见《说文解字》雊字注。

[16]段玉裁说:“三君者,侍中贾逵,侍御史虞翻,尚书仆射唐固也。”见《说文解字》字注。

[17]《礼记·礼运》:“麟凤龟龙,谓之四灵。”

[18]见〔日〕岛邦男:《殷虚卜辞研究》第177页,1958年。

[19]见胡厚宣:《卜辞同文例》,《历史语言研究所集刊》第九本,1947年。

[20]〔日〕白川静释此辞作“告于上甲眔五咸”,见所著《羌族考》,《甲骨金文学论丛》第9集,1958年,今案五字乃是卜兆的序数字,非五咸。

[21]此辞旧释作:“贞□□用自□戍大丁[大]甲大庚。”今细审原骨拓本当如是。

[22]如前1.44.2;续1.48.3;佚849;乙2508、4761。

[23]《太平御览》卷八三引《竹书纪年》。

[24]见〔日〕岛邦男:《祭祀卜辞之研究》第62页,1953年;又《殷虚卜辞研究》第82页,1958年。陈梦家:《殷虚卜辞综述》第410页,1956年;〔日〕白川静:《羌族考》,《甲骨金文学论丛》第9集第4页,1958年;胡厚宣:《卜辞中的上帝和王帝》,《历史研究》1959年第10期。

[25]见胡厚宣:《卜辞下乙说》,《北京大学四十周年纪念论文集》乙编上册,1940年;又《甲骨学商史论丛》初集第三册,1944年。

[26]见郭沫若:《殷契粹编·考释》第33片,1937年。

[27]见陈梦家:《释》,《考古》第6期,1937年。

[28]见郭沫若:《卜辞通纂·考释》第16片,1933年。

[29]一条完整的卜辞,可分为叙辞、命辞、占辞、验辞四部分。见唐兰:《卜辞时代的文学和卜辞文学》,《清华学报》第11卷第3期,1936年。胡厚宣:《甲骨学绪论》,《甲骨学商史论丛》第二集第二册,1945年。本书第四篇第十三章。

[30]于省吾:《殷契骈枝续编·释》,1941年。

[31]王襄:《簠室殷契类纂》第12页,1920年。

[32]唐兰:《天壤阁甲骨文存·考释》第46片,1939年。

[33]于省吾:《殷契骈枝·释》,1940年。

[34]于省吾另有《略论图腾与宗教起源和夏商图腾》一文,刊《历史研究》1959年第11期。文中举商代青铜器有玄鸟妇壶,说:“玄鸟妇三字合文,宛然是一幅具体的图绘文字,它象征着作壶的贵族妇人,系玄鸟图腾的后裔。”又举甲骨卜辞:“□辰王卜,在兮□。□曰吉,在三月。”(前2.11.3)谓即娀,即《商颂·长发》“有娀方将”的有娀。说:“晚期商王娶戎女为妇,因而加女旁称之为娀。”“由此可见,商代从先世契母简狄,一直到乙辛时期,还与有娀氏保持着婚媾关系。”因而得出结论:“有娀氏之娀,既见于殷墟卜辞,而玄鸟为图腾,又见于商代金文,这是文献记录已与地下史料得到了交验互证。”这种意见是正确的。遗憾的是,种种证据面前,竟仍有人拒不承认我国古代图腾的存在。见《龙山玉鸷》,《远望集》,陕西人民美术出版社1998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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