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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话三国志-吴书十二虞陆张骆陆吾朱传第十二

时间:2023-09-22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王朗不能采纳谏言,以武力迎战孙策,惨遭败绩,逃往海上。客人得到此书,很诧异,由是认识虞翻。虞翻辞别,华歆第二天早晨出城,派遣官吏迎接孙策。此后三日,孙策派遣虞翻返回会稽郡。两种说法有所不同,此说法较为准确。虞翻留下来,身穿官员制服,为孙策服丧。此后,诸县长效仿虞翻,会稽郡很快安定下来。

白话三国志-吴书十二虞陆张骆陆吾朱传第十二

虞翻,字仲翔,会稽郡余姚县人,[685]会稽郡太守王朗任命虞翻为郡府功曹。孙策讨伐会稽郡,虞翻当时遭遇父丧,身穿缞绖,前来拜谒太守,王朗出来迎接,虞翻脱下缞绖,进入郡府相见,劝王朗回避孙策。王朗不能采纳谏言,以武力迎战孙策,惨遭败绩,逃往海上。虞翻追随太守,随身保护,抵达东部候官县,候官县长紧闭城门,拒不接纳太守,虞翻劝谏,候官县长这才打开城门,接纳太守一行人。[686]王朗对虞翻讲:“卿还有老母在,可以回去啦。”[687]虞翻回到家中,孙策任命虞翻为会稽郡功曹,以朋友之礼对待虞翻,亲自来到虞翻家,拜访虞翻。[688]

[685]《吴书》记载:年少时, 虞翻喜欢读书,颇有才气,十二岁时,有客人到家里来,等候虞翻的哥哥,不进虞翻的屋子,虞翻追上去,送给客人一本书,说:“仆听说,虎魄不取腐败的芥子,磁石不吸弯曲的别针,过而不存,不亦宜乎!”客人得到此书,很诧异,由是认识虞翻。

[686]《吴书》记载:虞翻当初欲送王朗到广陵郡,王朗受到王方平蛊惑,说:“有病魔来邀我,当到南岳相求。”故王朗南下,经过候官县,又欲投奔交州,虞翻劝谏王朗:“这是妄书,交州并无南岳,为何前往交州?”王朗这才没有去。

[687]《虞翻别传》记载:王朗让虞翻去见豫章郡太守华歆,劝华歆起义兵。虞翻还未到达豫章郡,就听说孙策率军已经占领会稽郡,虞翻返回,恰逢父亲去世,虞翻以使命在身,没有回家,星夜追赶王朗至候官县。王朗让虞翻返回,虞翻这才回家奔丧。而传记载孙策率军过江,虞翻穿着缞绖丧服,前去府门拜谒,劝王朗回避孙策。内容完全不同。

[688]《江表传》记载:孙策写信给虞翻:“今日之事,当与卿共同磋商,切勿认为孙策把卿当作郡吏看待。”

孙策喜欢骑在马上驰骋射猎,虞翻劝谏孙策:“明府率领乌合之众,驱赶散漫之士,却能让他们为明君效力卖命,即使汉高祖也不及明府。至于明府微服出行,跟在身边的官吏却并不戒严,对于明府的安全,臣甚为担心。掌握大权的人,不重视威势,很难慑服部众,因此说,白龙穿上鱼服,被渔父豫且捕获,白蛇悠游荒野,被刘邦挥剑斩杀,愿明府稍加留意。”孙策答:“君言是也。然而孤经常有所思考,坐在府中沉思,像春秋时的大夫裨谌,在谋划事情时,也要到外面去走走。”[689]

[689]《吴书》记载:孙策讨伐山越,斩杀越人首领,命令左右分头追逐山贼,独自骑马与虞翻在山中巡视。虞翻问左右安在,孙策答:“他们全部去追剿山贼了。”虞翻说:“太危险了!”让孙策下马:“此地草深,一旦有惊急情况,马来不及控制,将军还是下马,手牵着马,比较稳妥,将军手执弓箭行路。虞翻善用矛戈,在前边探路。”走上平地,虞翻才又劝孙策骑上战马。孙策问:“卿没有马,怎么办?”虞翻答:“虞翻能步行,可日行二百里,自从征讨以来,吏卒步行,无人能超过虞翻,明府试着骑马奔跑,虞翻能健步追随。”走上大道,碰见一位鼓吏,孙策取出号角,吹响号角,部属听到号角声,陆续走出大山,孙策与贼寇周旋,平定三郡。

《江表传》记载:孙策讨伐黄祖,率领大军欲顺道攻取豫章郡,特别请来虞翻,告诉虞翻:“华子鱼虚有其名,绝非我的对手。听说豫章郡的守备战具很少,若华歆不肯打开城门,让出城来,金鼓一响,不能不有所伤害,卿前去向华歆转达我的旨意。”虞翻奉命辞行,径直来到豫章郡,戴着葛巾,请求与华歆相见,对华歆讲:“君自以为在海内的名声,与鄙郡原府君王朗的名声相比,如何?”华歆答:“不如王府君。”虞翻再问:“豫章郡有多少粮食?守城器械是否精良?士民作战是否勇敢,与王府君相比,又如何?”华歆回答:“不如。”虞翻说:“讨逆将军孙策智勇超群,用兵如神,此前赶走刘扬州,君亲眼所见,南下平定会稽郡,君也亲耳所闻。而今,君欲困守孤城,自我忖度粮食不足以守城,不早点献出豫章城,恐怕将悔之莫及。而今,大军已经快到椒丘,仆这就回去,明日日中,明府的献城檄书还未送到,将与在下永别矣。”虞翻辞别,华歆第二天早晨出城,派遣官吏迎接孙策。孙策平定豫章郡,引军返回吴县,飨宴将士,论功行赏,对虞翻讲:“孤昔日到寿春,见到马日磾及中州的士大夫,他们告诉我江东的人才很多,但是学问不渊博,话语之间,有所轻视。孤的意思,未必如此。卿博学洽闻,故此前令卿前去许都,结交朝中的士大夫,以话语折服中原士人,不敢再妄语江东无人才。卿不愿去,孤派子纲前去;但又担心子纲不能与此儿辈辩论。”虞翻答:“虞翻是明府的家宝,若拿出去示人,他人倘若留下虞翻,不能返回,则明府失去良佐,故此前不愿意去许都。”孙策笑道:“是这样。”又说:“孤有征讨之事,还不能返回,卿再次以功曹作为我的萧何,留守会稽郡。”此后三日,孙策派遣虞翻返回会稽郡。

裴松之认为:王朗、华歆二公,在天下扰攘时,抵抗锋锐之军,并非士人才能所及。华歆的名望,实际上高于王朗。《江表传》记载有虞翻劝说华歆:“府君在海内的名望,与王朗相比,如何?”此言差矣。然而,王公以兵力拒敌,华歆不肯投降,实在是看到孙策当初起兵,粮少众寡,故王朗不能不举兵,以武力对抗孙策。后来,孙策的武力变得强盛,势不可敌,华歆量力而行,并非因为虞翻游说的结果。如果易地而居,那么,华歆也会拒敌,王朗也会投降。

按《吴历》记载:虞翻劝谏华歆:“仆听说,明府与王府君在中州齐名,皆为海内儒宗,虽然身在江东,常有瞻仰之意。”华歆答:“孤不如王会稽。”虞翻再问:“不知道豫章郡的精兵,与会稽郡相比,又如何?”华歆答:“远远不如。”虞翻说:“明府认为不如王会稽,这是谦逊之言;精兵不如会稽,实如尊教。”既而,虞翻夸耀孙策才略过人,用兵之奇,华歆回答愿意献城,离开豫章郡。虞翻辞别,华歆派遣官吏迎接孙策。两种说法有所不同,此说法较为准确。

后来,虞翻升任富春县长。孙策去世,会稽郡属下县长欲离开县衙,前往会稽郡奔丧,虞翻说:“臣担心邻县的山民,会有奸贼首领谋划叛乱,你们远离城郭,臣担心会有变故。”虞翻留下来,身穿官员制服,为孙策服丧。此后,诸县长效仿虞翻,会稽郡很快安定下来。[690]后来,虞翻被扬州举荐为茂才,献帝征召虞翻,任命为侍御史,曹公任命虞翻为司空府掾,虞翻皆拒绝,没有就任。[691]

[690]《吴书》记载:孙策去世,孙权继承父兄创立的基业,统领江东诸事。定武中郎将孙暠是孙策的堂兄,驻扎在乌程,整顿吏士,欲攻取会稽郡。会稽郡听说后,令民众守城,以等待嗣主孙权的命令,同时,令人告谕孙暠。

《会稽典录》记载:虞翻劝说孙暠:“讨逆将军孙策,不竟天年,过早去世。今摄事统众,应该在孝廉孙权身上,虞翻已经与一郡吏士据城坚守,必欲奋力搏杀,为孝廉孙权除害,愿执事考虑。”于是,孙暠退兵。

裴松之按:此二书所说,孙策去世时,虞翻仍然担任功曹,与本传不同。

[691]《吴书》记载:虞翻听说曹公征召,说:“盗跖欲以余财,玷污良家子?”遂不肯接受。

虞翻与少府孔融通信,并向孔融谈起其著述《易经》注的事情。孔融回信答复:“敬读来信,好像听到延陵季子弹琴,在下看了君的信,才知道君在研究《易经》,江东也有嘉美之人,会稽郡并非仅出产箭竹。君的研究,观象云物,察应寒温,原其祸福,与神合契,可谓探赜穷通者也。”恰逢会稽郡东部都尉张纮写信给孔融:“虞仲翔此前被非议者所伤害,宝石自有嘉美资质,雕琢之后,流光溢彩,不足以损害。”

孙权继承父兄创立的基业,任命虞翻为骑都尉,虞翻多次犯颜直谏,孙权很不高兴,虞翻的性格又不会迎合世俗,多次遭人谮毁,被孙权流放至丹杨郡泾县。吕蒙欲攻打关羽,先称病返回建业,因为虞翻懂得医术,请虞翻留在身边,也欲借此让虞翻获得解脱。后来,吕蒙举兵西进,南郡太守麋芳开城投降吴军。吕蒙还未占据南郡,就在城外沙地上庆贺作乐,虞翻对吕蒙讲:“城中真心投降者,唯有麋将军,城中之人,岂能全部相信,为何不尽快派兵进入城中,以控制要害?”吕蒙采纳谏言,当时,城内仍有蜀军埋伏,多亏虞翻谏言,预作准备,城内反叛的阴谋,才未能得逞。关羽战败,孙权让虞翻占卜预测,得到《兑》下《坎》上、《节》卦,五爻由阳转阴,为《临》卦,虞翻说:“不出二日,关羽必定被擒。”果然如虞翻所言,关羽被生擒,后来孙权诛杀关羽。孙权说:“卿虽不及伏羲,可与东方朔相比。”

魏国大将于禁此前被关羽生擒,羁押在南郡江陵城,孙权进入南郡,释放于禁,请来相见。有一天,孙权骑马外出,让于禁同行,虞翻呵斥于禁:“你这个降虏,怎敢与吴国君主并驾齐驱!”虞翻欲用鞭子抽打于禁,孙权当场呵止。后来,孙权在楼船上大会群臣,饮酒作乐,于禁听到乐声,不禁流下眼泪,虞翻又说:“你想用诈伪求得宽宥?”孙权怅然,为于禁感到不平。[692]

[692]《吴书》记载:后来,孙权向魏国自称藩臣,欲释放于禁北归,虞翻再次劝谏:“于禁被关羽打败,损失数万众,身为降虏,又不能死。北方军纪严明,于禁回去,一定不会饶恕。交还于禁,对东吴虽然不算什么损失,但也好似释放贼寇,不如杀了于禁,以此严令三军,以显示作为人臣不能怀有二心。”孙权不听。群臣送于禁,虞翻对于禁讲:“卿不要以为吴国无人,其实,还是不想用卿。”于禁虽然被虞翻所厌恶,然而,于禁对虞翻依然评价不低,于禁回到魏国,魏文帝常为虞翻虚设座位。

孙权向魏国自称藩臣,成为吴王,欢宴之际,起身行酒,虞翻伏在地上,佯装醉酒,身子把持不住。孙权离开,虞翻又坐起身来,孙权发现,勃然大怒,手持宝剑,欲砍杀虞翻,在座者莫不惊慌,只有大司农刘基站起身来,抱住孙权,劝谏道:“大王饮酒三爵之后,再杀善士。虽然虞翻有罪,天下人又谁能知道?而且,大王以贤能,容纳士人,故海内望风向往,今一朝杀了虞翻,这怎么行?”孙权说:“曹孟德能杀孔文举,孤为何不能杀虞翻?”刘基答:“曹孟德行事草率,杀害士人,天下对此多有非议。大王躬行德义,欲与尧舜相比拟,何以与曹孟德相比?”虞翻这才得以免罪。从此以后,孙权敕令左右,凡在酒后,说要杀某人,皆不得动手行刑。

虞翻曾经乘船出行,与麋芳相遇,麋芳船上的人多,欲令虞翻的大船避让,先驱官喝道:“回避将军的大船!”虞翻厉声喝道:“失去忠诚、信义,何以事君?丢失君主的两座城邑,还有脸自称将军,什么将军?”麋芳紧闭船上的门户,不敢回答,急忙令大船避开虞翻。后来,虞翻乘车出行,又经过麋芳的营门,官吏紧闭营门,车子不得通过。虞翻大怒,说:“该关闭城门,反而打开;该打开营门,反而关闭,什么意思?”麋芳听说后,面有惭色。

虞翻性情粗率、耿直,多次酒后失言。孙权与张昭谈论神仙,虞翻指斥张昭:“谈的都是死人,明公称他们为神仙,世上哪里有神仙!”孙权对虞翻心中本来就有气,遂将虞翻流放至交州。虞翻虽然被流放,仍然研究经学,招收学生,教书授徒,讲学不辍,常有学生数百人。[693]虞翻又为《老子》《论语》《国语》作训诂、注解,皆流传于后世。[694]

[693]《虞翻别传》记载:孙权登上帝位,虞翻上书:“陛下有圣明之德,有虞舜、夏禹之孝,陛下历运当期,顺天济物。臣奉承策命,独自拍手而舞。臣罪弃两绝,拜贺无路,瞻仰宸极,且喜且悲。臣伏身自我反省,命轻鼠雀,性命毫厘,罪恶至大,不容于诛,昊天罔极,全宥九载,退当念戮,频受活命,复偷视息。臣已经六十岁,耳顺之年,思咎忧愤,形容枯槁,发白齿落,虽未能死,自悼终没,不见宫阙百官之富,不睹皇舆金轩之饰,仰观巍巍众民之谣,傍听钟鼓侃然之乐,永陨海隅,弃骸绝域,不胜悲泣,恭贺大庆,悦以忘罪。”

[694]《虞翻别传》记载:虞翻当初为《易经》作注,上奏孙权:“臣听说,六经之始,莫大于阴阳,是以伏羲仰天观象,创建八卦,文王变动六极为六十四爻,以通神明,以类万物。臣的高祖父原零陵郡太守虞光,年轻时研究孟氏《易经》,曾祖父原平舆县令虞成,继承其学术,臣的祖父虞凤为《易经》作注,最为勤奋。臣的父亲原日南郡太守虞歆,向臣的祖父虞凤学习《易经》,留下旧书,臣的家族,可谓世代研究《易经》,到臣这一代,已经是第五代。前人研究《易经》,多注重章句,虽然有秘说,对于经书,仍感到疏阔。臣生于乱世,长于军旅,在枹鼓间研究《易经》,在戎马上讲论《易经》,承蒙先师教导,按照《易经》作注。臣的郡吏陈桃梦见臣与有道之士相遇,披头散发,身披鹿裘,摆设《易经》六极,挠其三爻,以饮臣,臣乞求尽吞之。有道士说,《易经》之理在天,三爻足矣。岂臣受命,应当知经!臣所阅读的《易经》诸家注解,不脱流俗,有不当义理之实,臣又予以改定,纠正其谬误。孔子讲:‘乾元用九,而天下治。’圣人南面,皆强调《离卦》,斯诚天子所宜,协阴阳,致麟凤之道。谨将《易经》注,用正楷抄写,奉上陛下,愿陛下不以臣鄙陋。”虞翻又上奏:“经学之大,莫过于《易经》。自汉初以来,海内英才,读《易经》者,能够注解的人很少。孝灵帝时,颍川郡人荀谞号称熟读《易经》,臣得到荀谞的注解,其超过俗儒,至于所说西南得朋,东北丧朋,颠倒反逆,了不可解。孔子叹服《易经》:‘知变化之道者,其知神之所为乎!’赞美大《衍卦》四象之作,认为应该列于章首,尤感到可笑。还有,南郡太守马融,可谓儒宗,对《易经》也有研究,不如荀谞。孔子曰:‘可与之共学,未可与之适道。’岂不其然!像北海国人郑玄,南阳郡人宋忠,虽各自为《易经》作注,宋忠的注解,比较郑玄的注解,又差强人意,二人皆未得《易经》之精髓,难以展示给世人。”虞翻又上奏,指郑玄为《尚书》作注,违逆、失事,逐条指出错谬的地方:“臣听说,周公制礼,以别上下尊卑,孔子曰:‘有君臣,然后有上下,有上下,然后礼仪有所错综。’是故尊君卑臣,礼仪之关键。臣见原隐士北海国人郑玄所注《尚书》,在《顾命》这一篇,有康王执瑁(mào),古‘’似‘同’,误认作‘同’,既没有察觉,又在训诂时,认为是杯,谓之酒杯;成王疾困,靠着几案打盹,洮颒(huì)为濯,以为这是浣衣之事,‘洮’字虚,改作‘濯’,也是错误理解;还有,古人大篆‘’字应当读‘柳’,古字‘柳’‘’同字,郑玄理解错误,认为昧;‘分北三苗’,‘北’是古代‘别’字,郑玄又训诂为北,认为北就是‘别’。若此类错误,真的是莫名其妙。玉人职是天子执瑁,朝见诸侯,郑玄认为是酒杯;天子颒面,认为是浣衣;古篆文‘’字,反以为昧。郑玄以不知为知。像此类事情,举不胜举,谬误太多,陛下宜诏命学官,订正此三事。还有,马融作训诂,作注解,亦以为‘同’,就是天下大同,今经学以‘金’为偏旁,有‘铜’字,训诂认为,这是天子的副玺,不知其所以然,超过郑玄,也是以不知为知。这些不能纠正,臣去世之后,将谬误百世,虽世人有知道者,因为谦逊,未必敢纠正。还有,郑玄为《五经》作注,违被义理的地方有很多,有一百六十七处,不能不加以纠正。否则,在校读书的学生,传之于将来,臣窃以为是儒林耻辱。”虞翻被流放至南方,认为:“自恨秉性疏阔,生来不肯向人献媚,犯上获罪,只能生活、死在海隅,生前无人可与之语,死后以青蝇为吊客,即使天下有一人知己,足以不恨。”虞翻以典籍自娱,按照《易经》设象,用以占卜吉凶。又以宋忠注解,解释玄理颇有错谬,虞翻欲重新作注,虞翻著《明杨》《释宋》,以厘清《易经》注中不通的地方。

裴松之按:虞翻说:“古文大篆‘’字读音应当为‘柳’,古文‘柳’‘’同字”,窃以为,虞翻的解释是对的。原来,“刘”“留”“聊”“柳”共用此字,以从声音故,与日辰“卯”字,字同音异。然而,《汉书·王莽传》谈论卯金刀,故以为日辰之“卯”,今天仍未能更正,世人对此多有乱用,故虞翻予以指正。荀谞,其实是荀爽的别名。

当初,山阴县人丁览,太末县人徐陵,有的是普通县吏,有的并不知名,虞翻与他们刚一见面,便引为知己,结为好友,此二人最终都有功名。[695]

[695]《会稽典录》记载:丁览,字孝连,八岁时,丁览成为孤儿,家族衰微,丁览为人,以清廉立身,不肯苟且处世,把财产让与堂弟,以义谦让,受到族人称誉。丁览在郡府出仕,官至功曹,代理始平县长。为官清廉,恪尽职守,不随便结交宾客。孙权对丁览颇为器重,予以信任,还未来得及提拔重用,丁览病逝,孙权痛惜早逝,以优厚礼遇对待丁览的家人。丁览的儿子丁固,字子贱,原名丁密,回避滕密的名讳,改为丁固。丁固在襁褓时,阚泽见到这个孩子,颇为诧异,说:“此儿以后必然能成为三公。”年少时,丁固丧父,与母亲生活,家中生活贫困,丁固依然谨修品行,奉养母亲,尊敬族人,族中堂弟孤弱,丁览与其同寒温。虞翻与丁固同窗读书,说:“丁子贱勤学好问,注重品行修养,出仕为官,野无遗薪,可谓有懿德,其美德优甚。令德之后,唯此君值得称赞。”丁固历任显位,孙休时,丁固担任左御史大夫,孙皓即位,丁固改任司徒。孙皓狂悖暴虐,丁固与陆凯、孟宗同心辅佐朝政,为国家担忧,享年七十六岁,去世。儿子丁弥,字钦远,在晋朝出仕,官至梁州刺史。孙子丁潭,官至光禄大夫。徐陵,字元大,历任三个县的县长,所在任上,皆有政绩,升任零陵郡太守。当时,朝廷准备授予列卿爵位,虞翻写信,说:“元大得到上卿厚遇,叔向在晋国,也不如元大。”可见虞翻对徐陵的评价甚高。徐陵去世,有童仆、客人为了田地的事情,发生矛盾,骆统为徐陵家判案,让他们与丁览、卜清家比较,孙权准奏。徐陵的儿子徐平,字伯先,童龀时就已经知名,虞翻很喜欢,多次称赞徐平。诸葛恪担任丹杨郡太守,讨伐山越,以徐平有威望,善于思考,可与效力,请徐平担任丞史,稍后升任武昌左部都督,徐平倾心对待属下,士卒皆愿意效力。当初,徐平担任诸葛恪的从事,诸葛恪对待徐平甚薄,及至诸葛恪辅政,对待徐平越发疏远。诸葛恪被杀,儿子诸葛建逃亡,被徐平的部属捕获,徐平让属下释放诸葛建,又被其他军队捕获。徐平将诸葛恪两代妇人送归家族,徐平待人,不忘旧情,为人敦厚。徐平行义敦笃,此类事情还有很多。

虞翻在南方流放十余年,享年七十岁,去世。[696]虞翻在家族旧墓地归葬,妻子、儿女获赦免回家。[697]

[696]《吴书》记载:虞翻虽然遭到流放,心不忘国,常忧虑五溪蛮夷,应予讨伐,以辽东郡隔海遥远,听人讲辽东有使者来,说公孙渊愿意归属吴国,决不可轻信,而今又向公孙渊送去人财,以求购战马,绝非国家之利,又担心无功而返。欲向孙权进谏,又不敢,虞翻制作表章,以示吕岱,吕岱不肯上报,为爱憎所忌,虞翻又迁至苍梧郡猛陵县。

《江表传》记载:后来,孙权派遣将士到辽东,在海中遭遇风浪,很多海船沉没,损失很大,孙权很后悔,诏令:“在往昔,赵简子称诸君之唯唯,不如周舍之谔谔。虞翻为人亮直,敢于直言进谏,是国家的周舍。此前如果虞翻在此,此役不会成这个结果。”下令问交州,虞翻若还在,拨付人船,送虞翻返回京都;若虞翻已去世,送丧返回本郡,让其儿子出仕。虞翻已去世。

[697]《会稽典录》记载:孙亮时,有山阴县人朱育,年少时,喜欢奇字,凡所思所想,予以表达,就会按照象形造字,造出异字有一千个以上。在郡府门下担任书佐。郡太守濮阳兴大年初一宴请郡府掾吏,依次祝贺新年,问:“太守昔日听说,朱颍川向郑召公问候士人,韩吴郡向刘圣博问候士人,王景兴向虞仲翔问候士人,曾经注意郑召公、刘圣博二人回答,没有看到虞仲翔的应对。我听说,国家有贤士,国家昌盛指日可待,书佐熟悉贤士吗?”朱育回答:“往日留意过贤士。在以往,初平末年,王府君以学问渊博,任职会稽郡,思贤若渴,嘉赏善行,喜欢拜访俊杰士人,曾经问功曹虞翻:‘听说美玉出自昆山,明珠生于南海,远方异域,都有各种奇珍异宝。曾经听说士人赞美贵邦,士人中多有英俊,因为距离京畿遥远,含香未闻。功曹雅好博古,能介绍几个这样的士人吗?’虞翻回答:‘会稽郡对应天上牵牛宿,下应少阳之位,东临大海,西通五湖,南畅无垠,北渚浙江,南山攸居,实为州镇,在往昔,夏禹在会稽大会诸侯,因以命名。山上有金木鸟兽之殷,水中有鱼盐珠蚌之饶,海岳精液,自然会有俊杰士人,是以忠臣接踵而至,孝子连接巷闾,下及贤女,靡不产生!’王府君笑道:‘地形势然矣,士女之名,可有详闻?’虞翻回答:‘不敢谈得太远,略言近者。昔日有孝子句章县人董黯,尽心奉养双亲,为父母送葬时,极尽哀恸,此后,单身隐居在山林,鸟兽归怀;董黯哀怨亲人生前受辱,白日报仇,海内闻名,昭然光著。太中大夫山阴县人陈嚣,以垂钓感化盗寇,迁居则礼让邻居,感动贼寇,不犯其境,遂有义名于闾里;陈嚣尊敬老人,车载老妇,行为足以励俗,西汉扬子云等上书举荐,粲然传为美谈。太尉山阴县人郑公,为人清亮正直,不畏强权。鲁国相山阴县人钟离意,秉持雅正之姿,孝家忠国,担任县长、国相,所在任上,皆有遗惠,故世人有君子之美称,在鲁国有丹书之信誉。还有陈宫、费齐,皆上契天心,功德传颂,记在汉代的书籍中,有道之士山阴县人赵晔,隐士上虞县人王充,各有洪才渊懿,学识渊博,著书垂藻,多达百篇,注解释经,答疑解惑,解释当世之槃结,或上穷阴阳之奥秘,下摅人情之归极。交趾刺史上虞县人綦毋俊,赈济一郡,辞让爵土之封。决曹掾上虞县人孟英,三代人为义而死。主簿句章县人梁宏,功曹余姚县人驷勋,主簿句章县人郑云,皆坚守终始之义,引罪免居。门下督盗贼余姚县人伍隆,县主簿任光,章安县小吏黄他,面临危险,身挡利刃,救护府君于危难。扬州从事句章县人王修,委身授命,垂美名于来世。河内郡太守上虞县人魏少英,遭逢世道混乱,忘家忧国,列在八俊,为世人所称颂。尚书乌伤县人杨乔,桓帝以公主下嫁,称病不肯纳娶。近世原太尉上虞县人朱公,天资聪明,为人亮直,钦明神武,算无遗策,征无遗虑,是以天下义兵,为国家靖难。上虞县女子曹娥,父亲溺毙于江流,投水而死,当地为之立石刻碑,昭然显名。’王府君说:‘君之言,举出如此多例子,颍川郡上古有隐士居巢、许由之逸轨,吴国有太伯三让之礼,贵郡的贤良士人纷纭,足以称贤。’虞翻回答:‘刚才所言,皆近世英贤,若引上古之事,以及坚守节操士人,不乏其例。在往昔,越王翳让位,逃于巫山之穴,越人薰而出之,岂不是像太伯一样?而且,太伯是外来之君,并非吴越本地人。若以外来言之,大禹治水,接受舜帝禅让,巡幸于此地,葬在会稽。鄞大里黄公,洁身自好,身处暴秦之世,高祖登上帝位,不愿出仕为官,惠帝恭让礼请,担任官职后,施惠于民。有隐士余姚县人严遵,王莽多次聘请,抗节不行,光武帝中兴,然后俯就,矫手不拜,有凌云之志。皆在传籍中有记载,粲然著明,比起居巢、许由,流俗遗谈,不见经传者,又如何?’王府君笑道:‘善哉斯言!皆为贤士,非君不能了解这些。太守之前闻所未闻。’”濮阳府君又问:“御史所言,既闻其人,亚斯以下,书佐中有这样的贤者否?”朱育答:“瞻仰之士,景行行至,敢不识之?近者有太守上虞县人陈业,为人廉洁,有清行,志怀霜雪,有贞亮之信,有柳下惠之操守,遭逢汉室中道衰微,委官弃禄,遁迹黟县、歙县,以求其志,高邈妙踪,天下所闻,故桓文林送上尺牍之书,比喻其为三高之士。还有聪明睿智,忠正亮直,侍御史余姚县人虞翻、偏将军乌伤县人骆统。还有知识渊博,德行纯美,太子少傅山阴县人阚泽,学问兼通,品行嘉美,担任帝师,侍讲儒学。还有雄姿武毅,立功当世,后将军贺齐,功勋卓著。还有探究秘术,言合神明,太史令上虞县人吴范。还有文章之士,立言灿烂,御史中丞句章县人任奕,鄱阳郡太守章安县人虞翔,各自文章驰骋,晔若春荣。还有隐士县人卢叙,弟弟违反法令,愿以自杀代替弟弟伏罪。还有吴县人宁斯敦、山阴县人祁庚、上虞县人樊正,皆愿意代替父亲,以死伏罪。还有女子,松阳县人柳朱、永宁县人翟素,或为亡夫守节,丧身不顾,或遭遇贼寇强暴,宁死不肯亏行。这些皆为近世之事,尚在耳目。”府君问:“这些皆为海内英俊。我听说,始皇二十五年,在吴越设置会稽郡,治所在吴县。汉封诸侯王,何年重新改设为郡,治所在何处?”朱育回答:“刘贾被立为荆王,刘贾被英布斩杀,高帝又立刘濞为吴王。景帝四年,刘濞造反被杀,景帝重新改设为郡,治所仍在吴县。汉武帝元鼎五年,撤销东越国,以其地改设为汉郡,并属于此,同时设立东部都尉,后来,治所迁至章安县。汉成帝阳朔元年,治所又迁至鄞县,遇上当地有贼寇为害,又迁至句章县。到了东汉顺帝永建四年,刘府君上书,浙江以北,设置为吴郡,会稽郡治所迁回山阴县。顺帝永建四年,岁星在己巳,直至今年,已经有一百二十九年。”濮阳府君称善。这一年,是吴国太平三年,岁星在丁丑。朱育后来在朝廷任职,在台阁任事,担任东观令,又遥拜清河郡太守,加上侍中位,朱育博学,懂得占卜射谜,兼通文艺。

虞翻有十一个儿子,第四个儿子虞汜最有名气,永安初年,虞汜从选曹郎,升任散骑中常侍,后来又担任监军使者,讨伐扶严,在军中病逝。[698]虞汜的弟弟虞忠,曾担任宜都郡太守;[699]儿子虞耸,曾经担任越骑校尉,后来升任廷尉,湘东郡、河间郡太守; [700]儿子虞昺,曾担任廷尉、尚书、济阴郡太守。[701]

[698]《会稽典录》记载:虞汜,字世洪,生于南海,十六岁时,父亲去世,虞汜返回家乡。孙綝废黜幼主,迎立琅琊王孙休。孙休还未到,孙綝欲入宫,图谋不轨,召集百官廷议,百官惶恐失色,唯唯而已。虞汜答问:“明公是国家的伊尹、周公,身处将相之位,擅行废立之威,上安宗庙,下惠百姓,大小踊跃,臣以为伊尹、霍光再现。今日迎接琅琊王,还未到,明公进入宫殿,召集群臣,这样一来,群臣上下惊恐,众听疑惑,绝非永终忠孝,扬名后世。”孙綝听了,很不高兴,还是立孙休。孙休即位初,虞汜与贺邵、王蕃、薛莹担任散骑中常侍。以讨伐拥立有功,虞汜受拜为交州刺史、冠军将军、余姚侯,不久去世。

[699]《会稽典录》记载:虞忠,字世方,是虞翻的第五个儿子。虞忠为官忠贞,勤于政事,善于识别人物,在吴郡人陆机童龀之年,认为陆机是一位人才,上虞县人魏迁默默无闻时,虞忠认为魏迁一定大有前途,后来,二人都是知名士人。虞忠与同县人王岐交往,王岐生于官宦之家,出仕做官,升任宜都郡太守,虞忠后来继任宜都郡太守。晋朝征伐吴国,虞忠与夷道监陆晏、陆晏的弟弟中夏都督陆景坚守不降,城破一起遇害。虞忠的儿子虞谭,字思奥。

《晋阳秋》记载:虞谭为人清廉忠贞,有操守,外面好似软弱,内心坚守节操,有胆略。在晋朝出仕为官,历让内外职务,在卫将军位上去世,追赠侍中、左光禄大夫,开府仪同三司。

[700]《会稽典录》记载:虞耸,字世龙,是虞翻的第六个儿子。虞耸为人淡泊、寡欲,进退有礼,在吴国历任官职,为官清廉,入晋,担任河间国相,河间王司马颙久闻虞耸高名,对虞耸很尊敬。虞耸选择朋友,举荐士人,务在幽隐孤陋之中。当时,王岐诘难虞耸,以高士所达,必合秀异,虞耸写信给族中子弟虞察:“世人认识名士,不会在园田中寻觅,在普通人中间寻找,所赞誉的士人,大都已经成名,所毁誉的士人,大都已经声名狼藉,这正是我所以为之叹息。”虞耸讨厌世俗对待丧葬俗礼,祭祀过度,弟弟虞昺去世,虞耸以少牢礼祭祀,仅酒饭而已,当时,族人也随之效仿。

[701]《会稽典录》记载:虞昺,字世文,是虞翻的第八个儿子,年少时,虞昺为人倜傥,有志向,在吴国出仕为官,担任黄门侍郎,以应对敏捷,被人看重,越级提拔为尚书、侍中。晋军伐吴,孙皓派遣虞昺持符节,都督武昌沿江以上诸军,孙皓投降晋国,虞昺先上缴符节、印绶,然后归顺晋国,在济阴郡任职,抑强扶弱,甚有威风。(www.xing528.com)

陆绩,字公纪,吴郡吴县人。父亲陆康,东汉末年担任庐江郡太守。[702]陆绩当年六岁,在九江郡见到袁术,袁术拿出橘子给陆绩,陆绩怀中揣了三枚橘子,离开时,跪在地上辞别,橘子掉落在地,袁术问陆绩:“陆郎来做客,走时怀里还藏着橘子?”陆绩跪在地上回答:“欲把橘子带回去,送给老母吃。”袁术听罢,大为惊奇。孙策在吴县,张昭、张纮、秦松都是孙策的座上宾,大家谈论四海尚未安定,应当用武力平定天下,恢复太平,陆绩年少,坐在末座,远远地大声说道:“在往昔,管夷吾做了齐桓公的国相,九合诸侯,一匡天下,并不凭借武力。孔子曰:‘远人不服,则修文德,以怀柔之。’今天讨论的人,不以道德怀柔远方,却尽想着如何用武力平定天下,陆绩虽然年少,窃以为这样做不妥。”张昭等听罢,颇为诧异。

[702]谢承著《后汉书》记载:陆康,字季宁,年少时,陆康为人敦厚,笃行孝悌,勤修节操,郡太守李肃举荐陆康为孝廉。李肃后来因为某事伏法,陆康收殓尸体,送回颍川郡安葬,为李肃穿上丧服,行礼完毕,被举荐为茂才,历任三个郡的太守,所在任上,皆有政绩,后来,陆康受拜为庐江郡太守。

陆绩容貌雄壮,博闻强识,天文、历法、算术,无不精通。虞翻是众人心中的著名士人,庞统又是荆州的名士,年龄都长于陆绩,然而,他们与陆绩的关系很好。孙权继承父兄创立的基业,统领江东军国大事,任命陆绩为奏曹掾,因为陆绩常直言进谏,被人所忌惮,孙权外放陆绩,担任郁林郡太守,兼领偏将军,领兵二千人。陆绩患病,行路一走一瘸,仍意欲表现儒雅,至于领兵打仗,这绝非陆绩的愿望,虽然常有军务缠身,陆绩仍然著述不辍。陆绩制作浑天图,为《易经》《太玄》作注,皆流传于后世。陆绩预知自己的死期,为此作辞颂:“汉朝有志士人吴郡人陆绩,从幼年起,熟读《诗经》《尚书》,长大后精研《礼经》《易经》,受命南征,遭遇疾病,陷于困厄,寿命不永,呜呼哀哉!”又说:“从今日起,六十年以后,车同轨,书同文,陆绩只怕见不到了。”陆绩去世,享年三十二岁。长子陆宏,曾经担任会稽郡南部都尉,次子陆叡,曾经担任长水校尉。[703]

[703]陆绩在郁林生下一个女儿,名字叫郁生,嫁给张温的弟弟张白。《姚信集》记载:姚信有表章,称:“臣听说,唐尧、虞舜施政,举善人而教,旌表贤德,擢拔贤士,三王治理天下,以忠臣烈士,显名国朝,贞妇淑女,表彰家闾。这样才能崇尚美德,推行教化,促使民风向化,使得民众遵守法纪,幽明俱著,苟怀懿姿,士女同荣。因此,王蠋有寒松之节,齐王为王蠋表彰闾巷,义姑有殊绝之操,鲁侯为义姑加高门闾。臣看到,原郁林郡太守陆绩的女儿郁生,年少时,践行贞操之行,年幼时,树立磐石之节,十三岁,嫁给同郡人张白。奉祀宗庙三月,妇礼还未完结,张白罹遭惨祸,流放死于异邦。郁生抗声昭节,义形于色,冠盖交横,发誓不再改嫁,向姊妹表达崄巇之志,蹈履水火,志怀霜雪,义心固于金石,体信贯于神明,送终以礼,邦士仰慕。臣听说,昭德以行,显行以爵,苟非名爵,则劝善不行,故士人撰写诔文,鲁人嘉赏志勇,杞妇见书,齐人哀其哭泣。乞蒙圣朝,斟酌前训,开启上天之聪,下垂地坤之厚,褒奖郁生以义姑之名,以激励两髦之节,则皇风穆畅,士女改视。”

张温,字惠恕,吴郡吴县人。父亲张允,以轻财重士,在州郡享有盛名,曾经担任孙权的东曹掾,在任上去世。张温年少时即注重品行修养,容貌奇伟。孙权听说后,问公卿:“当今之世,张温可与谁相比?”大司农刘基说:“可与全琮相比。”太常顾雍说:“刘基还不了解张温。当今之世,张温无可与之相比之人。”孙权说:“如果这样说,那就是张允再世。”孙权征召张温,以文辞考查张温,张温对答如流,旁观者莫不惊讶,孙权对张温遂改容,以礼相待。召见罢,张温退出,张昭握着张温的手,说:“老夫托意于君,君要知恩。”孙权拜张温为议郎、选曹尚书,后又改任太子太傅,得到孙权信任。

当时,张温已经三十二岁,以辅义中郎将,出使蜀国。孙权嘱咐张温:“卿本来不宜远行,孤担心诸葛孔明不知道孤与曹氏通使的本意,因此,委屈卿出使西蜀。如果山越平定,孤一定会与曹丕撕破脸皮。出使之人,按照义理行事,受命无须遵循常规。”张温回答:“臣担任要职,入无心腹之规,出无专对之用,臣担心无张老延誉之功,又无子产陈事之效。然而,蜀相诸葛亮足智多谋,谋虑深远,一定会理解主公之意,能屈能伸,加上蒙受汉室天覆之惠,臣推断,诸葛亮绝不会怀疑主公的用意。”张温抵达蜀国,拜谒阙廷,奉上出使文书,说:“在往昔,殷高宗以至诚,使殷商再次复兴,成王以幼冲,使周室圣德兴隆,天下安享太平,功绩覆盖后世,美誉传诵千古。而今,陛下以聪明之姿,向往古代圣贤,朝中有良臣辅佐,群星灿烂,德耀辉煌,遐迩望风,莫不欣喜。吴国作为藩臣,勤勉努力,廓清江汉,愿与有道之君,平复宇内,协力同心,躬奉圣朝,有如江河之水。当前,军事复杂,凶顽尚未清除,能使用的徭役,民众均感到疲惫,是以忍耐鄙陋之羞,派使者下臣张温向西蜀通使问好。陛下敦睦,崇尚礼义,未便以鄙陋,轻视使者。臣自远方而来,及至走近成都郊外,多次承蒙贵国慰问,恩诏迭加,倍感荣幸,受宠若惊,不胜惶恐。臣谨奉上所带来的信函一封。”蜀国很看重张温,对张温的学问很欣赏。张温返回,不久,又奉命到豫章郡,负责出兵事宜,与蜀国修好的事情未能继续。

孙权对张温赞美蜀国的政治,心中不满,又认为张温的名声太盛,迷惑民众,担心张温不能为己所用,就想办法中伤张温,恰好暨艳的事情发生,遂借此惩治张温。暨艳,字子休,也是吴郡人,张温引荐暨艳,暨艳被任命为选曹郎,升任尚书。暨艳性情狂狷,讲话疾言厉色,喜欢清谈时政,当时,郎署的官员杂乱,大多用非其人,暨艳欲臧否郎官,无论愚贤,影射到朝廷百官,选拔三署官员,贬高就低,降低任用标准,能胜任者,不到十分之一,在职者贪鄙无能,品行恶劣,只能充当军吏,放在军营安排。结果,暨艳遭到众人忌恨,怨愤之声不绝于耳,谮毁诽谤暨艳的声音,传到孙权的耳中,怨恨集中在暨艳及选曹郎徐彪,[704]说他们滥用私情,爱憎不以公理,暨艳、徐彪被判为有罪,自杀。张温与暨艳、徐彪的意见相同,多次书信来往,情投意合,结果也受到牵连。孙权把张温羁押在有关部门,下令:“昔日孤征召张温,虚己待人,后来又拜授张温官职,对待张温的礼遇,超过旧臣,然而,张温秉性凶恶,挟持谋逆之心。昔日暨艳父兄与叛逆相勾结,寡人对暨艳并无怨恨,故进而任用暨艳,欲观察暨艳是否能知错而改。观察期间,暨艳果然凶相毕露。张温与暨艳结为死党,誓同生死,暨艳有所图谋,张温即充当元凶,更相表里,共为心腹,若非张温的党徒,就会遭到张温诬陷,寻觅疵瑕,予以迫害。还有,张温当初都督豫章郡、鄱阳郡、庐陵郡三郡,指使府衙官吏及门客,还有士兵,当时,孤担心,会有非常之变故发生,欲令张温速归,授予张温棨戟,授以权柄。张温一到达豫章郡,便上表讨伐宿怨仇敌,寡人轻信其言辞,特别将绕帐、帐下、解烦兵五千人,拨付张温指挥。后来听说曹丕领兵,渡过淮河、泗水,侵犯东吴,孤预先敕令张温,一旦军情紧急,要当即出兵,张温告诉诸将,把军队布置在深山,违抗命令,不能及时调动军队。幸而曹丕撤军,不然,后果将难料。还有,为了占卜吉凶,召来殷礼咨询,张温多次乞求,带着殷礼出使西蜀,煽惑异国,大发谬论。殷礼从西蜀返回,应该恢复本职,张温却令殷礼代理尚书户曹郎,如此安置,全在张温好恶。还有,张温告诉贾原,将推荐贾原担任御史,告诉蒋康,将推荐蒋康代替贾原,以此兜售其私恩,为己所用。揆度张温奸诈,无所不为。不忍将张温斩首示众,暴露于集市,今贬黜张温,返回本郡,担任低级厮吏。呜呼张温,免罪为幸!”

[704]《吴录》记载:徐彪,字仲虞,广陵郡人。

将军骆统上表,为张温讲情:“臣乞求殿下,天生明德,神启圣心,殿下招揽四方俊杰之士,安置于圣朝任职。很多士人得到殿下厚遇,张温又特别蒙受殿下隆厚之惠。张温自招罪谴,辜负殿下的恩遇,念其如此,诚可悲哀。然而,臣周旋其间,为国视听,深知其状,故密陈其理。张温内心并无他情,所做事情也无悖逆,只是年纪还轻,阅历尚浅,蒙受殿下赫烈之恩宠,倚恃卓伟之才能,滥施臧否之妄论,效仿褒贬之妄议。于是,朝中有势力者,妒忌张温受到的恩宠,争名牟利者,嫉恨张温的才气,玄默者非议张温之论,寻衅者忌讳张温之议,对于这些,臣以为,应当有所分析,朝廷应该查究事实。在往昔,贾谊是文帝朝至忠之臣,汉文帝又是汉朝大明之君,然而绛侯周勃、灌婴一番诋毁,贾谊遂遭到文帝贬黜。为何?嫉恨者谗言之深,谮毁者用言之巧。然而天子被误导,文帝遭到后世人议论,故孔子讲:‘为君难,为臣不易。’张温没有纵横捭阖之才能,也没有武将虓虎之骁勇,然而,张温有弘雅之素,秀美之德,文章之华彩,论议之雄辩,卓越冠群,炜晔曜世,世人还缺少张温这样的才智。臣谈论张温,是为殿下爱惜人才,张温的罪行,可以宽宥。如果殿下放下威烈,赦免张温,以昭显盛德,宽宥贤才,以恢宏大业,此乃朝廷之光荣,四方之丽观。对于暨艳,国家并未把暨艳当作忌惮之人,犹如对待平民,因此先交由朱治任用,受到众人举荐,后来又在朝廷受到任用,这才与张温有交往。君臣之义,义之最重,朋友之交,交之最轻。国家不嫌弃暨艳,是为最重之义,因此张温也不嫌弃暨艳,是为最轻之交。正如世人看到暨艳受宠于上,张温才亲之于下。国家对于宿恶山民,看到他们依据山险,成为盗寇,将他们安置在平原,山民会成为精兵,张温处理宿恶山民,解除寇盗之害,增加精兵之锐。只是在行事时,会有不妥之处,效果没有预想那么好。然而,计算张温送来的精兵,比较许晏,数量的多少,张温并不比许晏差,这些士兵发挥的作用,也不比许晏低,至于调动士兵的速度,张温并不落于人后,赶在秋冬之季,奔赴战场,也在示警之期,张温的确不敢忘恩,为殿下可谓不遗余力。张温出使西蜀,极力赞誉殷礼,虽然无外交经验,也有可原宥之处。境外之交,可以说无君命,臣私下交往,并非国事,私下增进友谊;若以奉命出使,已完成两国外交之好,也可以借机稍叙私人之谊,这也是使臣之道。孔子出使邻国,也有私下见面之礼;季子聘问华夏,也有燕谈之义。古人有言,欲知其君,观其所使,见其下之明明,知其上之赫赫。张温称誉殷礼,能使西蜀为之赞叹,诚所以昭显我东吴良臣之多,也表明殿下用人得当,向异国显示国家的荣誉,弘扬君命于他国。春秋时,晋国赵文子在宋国会盟,向楚国大夫屈建称誉晋国大夫随会;楚国的王孙圉出使晋国,向晋国大夫赵鞅称誉楚国左史。向他国的辅臣,赞誉本国的良臣,《经传》对此赞美,认为是为国争光,并不讥讽,认为对外交不利。王靖对内不为时政忧心,对外不为外交劳神,张温弹劾大臣,并非为私意,追究大臣,并非为牟利,与王靖结为仇怨,这正是张温为殿下谨奉操守之明验。王靖兵多势众,受到重用,超过贾原、蒋康,张温尚且不容私情,以求得与王靖搞好关系,怎么敢以小恩小惠,收买贾原、张康?贾原在职,不能尽职守责,处理政事不当,张温多次对贾原严词申斥,弹劾贾原,声色俱厉;即使张温真的要收买,谋反作乱,也决不会用贾原这样的人。凡此种种,校之于事,既不合情理,参之于众,亦难以验证。臣窃念人君虽有圣哲之明,有非常之智,然而以一人之身,驾驭兆民,在层层宫闱内,俯瞰四国之外,参照群下之情,谋求万机之理,也未必能够周全,愿殿下聆听群臣的议论,以扩大聪睿圣贤的光辉。而今,众人非议张温,已经舆论哗然,臣肯定,张温也是忧心忡忡,诽谤之辞都很巧妙,情真意切,都说为国家着想,谁敢说是为私意泄愤,仓促间,更难以识别。然而,以殿下的聪慧,明察曲直,如果潜神留意,针对纤细,仔细斟酌,情意所致,是真是假,何愁不能辨别,事实真伪,何情不能昭显?张温并非臣的至亲,臣也并非偏爱张温。昔日的君子,皆能够抑制私忿,以增加君明。昔日的君子能独行于前,臣同样耻于行之于后,故臣抒发心中所思,愿殿下敬纳臣的愚忠,达于圣听,臣诚竭尽忠心于朝廷,并非有私念于张温。”孙权仍然不肯放过张温。

又过了六年,张温病逝。两个弟弟张祗、张白,都很有才气,与张温一起,遭到贬黜。[705]

[705]《会稽典录》记载:余姚县人虞俊叹息道:“张惠恕才多智少,华而不实,怨之所聚,有覆家之祸,吾已见其征兆。”诸葛亮听说虞俊忧虑张温,并不相信,及至张温遭到贬黜,诸葛亮叹息虞俊有先见之明。诸葛亮当初听说张温落难,不知何故,想了多日,说:“我明白了,此人对于清浊太明,善恶太分。”

裴松之认为:庄周云:“名者公器也,不可以多取。”张温遭到贬黜,或许是名气太盛!多之为弊,古代贤者懂得这一点。有远见之士,退藏于隐秘,不使虚名浮在德之上,不以浮华伤害其实,既不能披褐韫宝,挫廉逃誉,使才能显耀于一世,声名盖于士人之上,在重要的位置,庸可暂留!张温反其道而用,能不落败?孙权忌惮张温的名气太盛,骆统又一再强调张温的美德,甚至说:“卓跞冠群,炜晔曜世,世人未有及之者也。”这样的赞誉之辞,无异于火上浇油!

《文士传》记载:张温有姊妹三人,皆有节行,为了张温的事情,已经出嫁者,皆被剥夺婚姻。妹妹先嫁给顾承,官府又逼迫嫁给丁氏,成婚之日,饮药而死。吴国朝中哀叹,乡里人画图,为之作赞颂。

骆统,字公绪,会稽郡乌伤县人。父亲骆俊,曾经担任陈国相,被袁术杀害。[706]骆统的母亲改嫁,成为华歆的小妾,当时,骆统年仅八岁,与亲人及宾客回到会稽郡。母亲送骆统,将要上车时,骆统扭过脸,不肯理母亲,母亲在车后面流着眼泪。驾车者说:“夫人还在后面。”骆统说:“不想增加母亲的哀思,故不回头。”骆统敬事适母,非常谨慎。当时,遇上饥荒,乡里及远方来的客人,有很多人生活困乏,骆统为此减少膳食,骆统的姐姐为人仁爱,谨修德行,丈夫去世,在家中守寡,没有儿子,回到娘家,看见骆统这样,心中哀伤,多次问骆统为何要这样。骆统答:“士大夫连糟糠都难以吃饱,我怎么能独自享用!”姐姐说:“既然如此,为何不告诉我,这样忍饥挨饿?”姐姐把家里的余粮送给骆统,又告诉母亲,母亲感叹儿子为人贤德,让骆统把粮食分送给众人,从此以后,骆统显露名声。

[706]谢承著《后汉书》记载:骆俊,字孝远,有文武才干,年轻时,担任郡府吏,被举荐为孝廉,补任尚书郎,被越级提拔为陈国相。正值袁术僭越帝号,袁氏兄弟忿争,天下鼎沸,群贼并起,陈国与袁术相邻,奸贼四布,骆俊展示武威,保护疆界,贼人不敢侵犯。骆俊安抚百姓,灾害不生,连年喜获丰收。后来,袁术军中的士卒饥饿,袁术向骆俊求借军粮。骆俊厌恶袁术,不肯借粮。袁术大怒,秘密派人杀害骆俊。

孙权担任将军,兼领会稽郡太守,骆统当年二十岁,孙权让骆统试着担任乌程国相,有户籍民众上万,都认为骆统为官清廉、聪慧,善于治理,孙权很欣赏,征召骆统,拜为功曹,代理骑都尉,还把堂兄孙辅的女儿嫁给骆统。骆统志在匡扶国家,对于所见所闻,夕不待旦,常劝谏孙权尊贤敬士,注意施政中的缺失,赏赐宴饮之日,可以单独接见士人,向他们嘘寒问暖,表示关切,这样可以让他们畅所欲言,了解士人的品行、志向,量才录用,让士人感恩戴德,愿意效命。孙权一一采纳。后来,骆统担任建忠中郎将,手下有武射吏三千人。及至凌统去世,骆统又兼领凌统的部队。

在当时,徭役繁重,加上瘟疫肆虐,在籍民户大量减少,凌统上疏:“臣听说,君主有国家,以疆土富强为荣耀,以民众殷富为尊贵,以发扬仁德为显荣,以永世享用为福祚。财富来自民生,国强赖之以民力,威望倚恃于民势,国福来自民殖,德义凭恃于民茂,义理遵从于民行,六者俱备,君主顺应天命,享受福祚,保家安邦。《尚书》讲:‘众非后无能胥以宁,后非众无以辟四方。’由此看来,民以君安,君以民济,这是不易的道理。而今,强敌尚未殄灭,海内尚未安定,三军还有很多征伐,国境须有强大的武备,征缴赋税租调,由来已久,长达十二年,加上瘟疫死丧,郡县荒芜,田畴弃耕,臣听说,属下县邑,民户稀少,剩下的大多为残疾、老人,很少有能征调的民夫,臣得到这些信息,心若火焚。臣思虑原因,虽然小民无知,有安土重迁之性,前后出征服兵役,生活则困苦,难以有温饱,死则弃骸骨,不能返回,是以留恋本土,畏惧远行,把远行看作死期。每当有征调的命令,只有家境贫寒,负担重者,先被输送。稍微富裕的家庭,倾尽家产行贿,不顾今后的日子,如此行事。轻率剽悍者,逃入山中,聚集群党,打家劫舍。百姓家境困乏,怨声载道,愁苦不堪,不能正常生产,不生产,则越发穷困,越发穷困,则不乐生,故口腹之累,奸心萌动,携家带口逃离者很多。臣听说,在民间,不是生活稍能自给者,生下儿子,大多不肯抚养;屯田的士兵,苦于贫穷,大多抛弃儿子。上天生之,父母杀之,臣担心违逆和气,又担心撼动阴阳。殿下开基建国,此乃无穷之业,强邻大敌,绝非短时间可以剿灭,疆场守备,绝非旬月间的戍务,兵民损耗,生而不育,这绝非经历长远,最终达到成功之途。国家有民众,犹如水中有舟船,停则以安,扰则以危,愚而不可欺,弱而不可胜,是以圣王重视,祸福由之,故圣王采取与民休息,以观时变,调整政策。县长是最亲民的职务,县长要完成交办的差事,才是能吏,只能解眼前之急,很少考虑施恩惠与民,这样做,不符合殿下强调的天覆之仁、抚恤之德。官民政俗,日以凋弊,渐以陵替,势不可久。治病重在预防,除患贵在未深,愿殿下在处理万机的余暇,稍微思考,补救措施,深图远计,养育残余之民,增加人力之用,参曜三光,等崇天地。此乃臣骆统的愿望,虽死不朽。”孙权对骆统的谏言,颇有感触,之后稍加注意。

骆统跟随陆逊在宜都大败蜀军,升任偏将军。黄武初年,曹仁攻打濡须,又派出将领常雕袭击中洲,骆统与严圭共同抵御曹军,大败曹仁,孙权封骆统为新阳亭侯,后来,又任命骆统为濡须都督。骆统多次上疏谏言,就朝政提出建议,上书数十次,所提建议,切中时弊,谏文很多,不再详细陈述。骆统在上疏中特别提到,招募的方式,在民间多有积弊,招募的战士常有叛离之心,应该停止招募,孙权与骆统反复斟酌,最终停止招募。黄武七年,骆统去世,享年三十六岁。

陆瑁,字子璋,是丞相陆逊的弟弟。年少时,陆瑁好学,笃行仁义。陈国人陈融、陈留郡人濮阳逸、沛郡人蒋纂、广陵郡人袁迪等,虽然身处贫贱,都是当时的有志士人,他们与陆瑁结为好友,[707]陆瑁与友人同甘共苦,分担忧患。及至同郡人徐原,迁至会稽郡,徐原与陆瑁原来并不认识,临死前留下遗书,向陆瑁托付幼孤,陆瑁为徐原殡殓、下葬、起坟,收养徐原的儿子。陆瑁的伯父陆绩早亡,留下二男一女,仅有几岁大,回到家乡,陆瑁接到家里来,亲自抚养,直至他们长大成人,送入社会。州郡举荐陆瑁,陆瑁没有任职。

[707]袁迪的孙子袁晔,字思光,著作《献帝春秋》,说袁迪与张纮等一起过江,袁迪的父亲袁绥曾担任朝廷太傅府掾,张超讨伐董卓,让袁绥代理广陵郡事务。

当时,尚书暨艳喜欢臧否人物,包括三署的官员,有时会当众揭露他人的隐私,以此贬低他人。陆瑁写信给暨艳:“圣人褒扬善行,启发愚昧,记功忘过,重视美风化俗。而今,圣王基业刚刚奠定,还要统一天下,这正是汉高祖当年弃瑕录用之时,若要让善恶异流,像汝颍郡人许劭那样月旦评,或许可以厉俗明教,然而,这样做恐怕并不好。应该模仿仲尼的泛爱,效法郭泰的广济博施,这才有益于大道。”暨艳不听,最终遭致败亡。

嘉禾元年,公车署征召陆瑁,拜为议郎、选曹尚书。孙权忿恨辽东郡公孙渊为人奸诈,欺骗东吴,反复无常,欲亲自率军讨伐公孙渊,陆瑁上疏劝谏:“臣听说,圣王统治远方的蛮夷,采取羁縻,并不占领他们的领土,古人制定政策,按照地域远近,视蛮夷为荒服,意思是蛮夷迁徙,居无定所,难以治理。公孙渊是一个东夷小丑,远在异域,有大海阻隔,虽然以人面示人,与禽兽无异。国家所为,不爱惜宝货,远途送予公孙渊,并非嘉赏他的德义,诚欲招诱公孙渊,与公孙渊联谊,交换马匹。公孙渊骄黠,恃远负命,这只是荒貊常态,不足为怪!在往昔,汉朝皇帝也锐意交好外夷,派遣使者,送去礼物,汉使相望于道,充满西域,西域蛮夷时有恭顺,然而,出使的汉使常有被害,礼物被没收,这种事举不胜举。陛下不忍悁悁之忿,欲渡过大海,征伐公孙渊,群臣心中不安。为何?曹魏与吴国,土地犬牙交错,一旦有空隙可乘,就会乘机而动。我国渡过大海,谋求马匹,与公孙渊结盟,还是为了目前的急务,以消除心腹之患,弃本追末,捐近治远,因为愤怒,出兵远征,劳动民众,这正是曹魏猾虏所愿闻,非吴国之近虑。兵家之术,以逸待劳,劳逸结合,得失之间,差距很大。沓渚距离公孙渊的驻地,相距甚远,我军到达公孙渊的海岸,兵力分为三股,若强者进攻,次者守护船只,再次者运送粮草,旅途劳顿,人数虽多,难以发挥效用;加上单兵背负粮食,远途奔袭,深入敌境,贼众骑兵邀击我军,并无常态。公孙渊狡诈,与曹魏并未断绝联系,我军出兵之日,公孙渊与曹魏会遥相呼应。公孙渊确实悖逆,无所依赖,畏惧我军远征,而后撤军,我军难以在短时内将其剿灭。一旦我军滞留北方,国内山贼乘机而起,绝非万安之虑。”孙权不肯采纳谏言。

陆瑁再次上疏:“军事武备,是前代用以禁暴止乱、威慑四夷所用,其用兵皆在奸雄已除,天下安宁,从容在庙堂上谋划,朝臣廷议。现在中原鼎沸,九州雄踞,陛下应该深根固本,爱惜国力,谨慎用兵,以免靡费军饷。陛下应该先安抚国内,休养生息,用仁政善待百姓,等待邻国疲惫,不应该舍近求远,以疲惫之师,远征他国。在往昔,南粤尉佗叛逆,僭称帝号,在当时,天下已经安定,百姓殷富,带甲士兵众多,粮食储备有余,可谓条件具备,汉文帝依然以远征不易,劳民伤财,慎重对待军旅,仅向尉佗发布文告。而今,凶桀尚未殄灭,疆场警讯不断,即使是蚩尤、鬼方之乱,也应当以缓急,慎重考虑,不宜以公孙渊为先。愿陛下抑制愤怒,放弃动用六师,潜神默想,以为后图,天下幸甚。”孙权看了陆瑁的再次上疏,赞赏其言辞恳切,没有再坚持。

当初,陆瑁同郡人闻人敏在京师受到优待,大家都认为,闻人敏优于宗修,只有陆瑁不以为然,后来证明,闻人敏果然不行。

赤乌二年,陆瑁去世。儿子陆喜研究古文典籍,喜欢评价人物,在孙皓时,陆喜担任选曹尚书。[708]

[708]《吴录》记载:陆喜,字文仲,是陆瑁的第二个儿子,入晋后,担任散骑常侍。陆瑁的孙子陆晔,字士光,官至车骑将车,仪同三司。陆晔的弟弟陆玩,字士瑶。

《晋阳秋》记载:陆玩器量弘雅,官至司空,去世后,追赠太尉。

吾粲,字孔休,吴郡乌程县人。[709]孙河担任县长,吾粲在县衙担任小吏,孙河对吾粲的才干很欣赏。后来,孙河担任将军,自行挑选幕府长吏,孙河上表,推荐吾粲为曲阿县丞,后又担任幕府长史。吾粲工作有成绩,虽然出身微贱,与同郡人陆逊、卜静等不相上下,都享有盛名。孙权担任车骑将军,征召吾粲,任命为主簿,后出任山阴县令,又调回担任参军校尉。

[709]《吴录》记载:吾粲生下几岁,孤城有老婆婆看见,对其母亲讲:“此儿有卿相之骨。”

黄武元年,吾粲与吕范、贺齐等率领水师,在洞口抵御魏国将军曹休。当时,江面上刮起飓风,战船的缆绳崩断,向对岸漂流,被魏军捕获,还有些战船沉没,船上的人落水溺死,剩下的大船在江中漂浮,落水的战士攀着船帮呼救,大船上的吏士担心船会沉没,用戈矛撞击落水者,不肯施救。吾粲与黄渊令船上的人尽力救起落水者,身边人认为,船太重,一定会沉没,吾粲说:“船沉没,大家一起淹死!落水人现在水中挣扎,岂能不管不顾!”吾粲、黄渊救起落水者有一百余人。

吾粲返回,改任会稽郡太守,征召隐士谢谭,拜为郡府功曹,谢谭以有病,不肯去拜谒太守,吾粲发出教令:“应龙以能屈能伸为神,凤凰以嘉应啼鸣为贵,何必隐形于天外,像应龙一样,潜入深渊?”吾粲募集的人很多,孙权拜吾粲为昭义中郎将,与吕岱一起,讨伐山区的越人贼寇,后又调入朝中,任命为屯骑校尉、少府,改任太子太傅。吾粲遭遇太子与鲁王之变,吾粲向孙权直言进谏,指明嫡庶之分,劝谏孙权将鲁王孙霸调出京师,驻扎在夏口,遣送杨竺,不准其在京师逗留,又多次向陆逊传递信息。陆逊当时驻扎在武昌,接连上表,向孙权谏诤。因为此事,吾粲被孙霸、杨竺等谮毁陷害,被捕入狱,处以死刑。

朱据,字子范,吴郡吴县人。朱据长相俊美,很有膂力,善于辩论,诘难对方。黄武初年,朱据受到征召,孙权拜朱据为五官郎中,补任侍御史。当时,选曹尚书暨艳憎恶贪官污吏,欲淘汰冗员。朱据认为,天下尚未安定,应该以战功评论官员的功过,弃瑕取用,举清厉浊,这样才能激励将士效命,如果一概予以贬黜,恐怕会引起动荡,有后顾之忧。暨艳不听,最终招致败亡。

孙权感叹东吴缺少将帅,心中常为此而叹息,追思吕蒙、张温,孙权认为朱据文武兼备,可以委以重任,拜朱据为建义校尉,领兵驻扎在湖熟。黄龙元年,孙权迁都建业,征召朱据,把公主下嫁朱据,拜朱据为左将军,封为云阳侯。朱据谦逊礼让,接纳士人,轻财好义,得到的俸禄、赏赐很丰厚,因为结交士人,还常常不够用。嘉禾年间,孙权铸造大钱,一枚大钱当五百用。朱据的部下应该接受三万缗,工匠王遂奸诈,冒领很多,典校官吕壹怀疑朱据取走,拷打主事官员,其被乱棍打死,朱据哀怜属下无辜被杀,厚棺殡殓、埋葬。吕壹上表,说朱据的吏员为朱据隐瞒,朱据才厚葬吏员。孙权多次责问朱据,朱据无法辩白,坐在草席上,等待治罪。几个月后,典军吏刘助揭发此事,告发王遂私自取走,孙权这才醒悟,说:“就连朱据也会受到冤枉,更何况吏民?”孙权穷究此案,将吕壹治罪,赏赐刘助一百万钱。

赤乌九年,朱据改任骠骑将军。遭遇太子与鲁王孙霸争斗,朱据维护太子,言辞恳切,义形于色,以死向孙权表明态度,[710]此后,孙权贬黜朱据为新都郡丞。还未到任,中书令孙弘谮毁朱据,孙权此时已患上重病,孙弘代写昭书,赐朱据自杀,朱据死时,五十七岁。孙亮即位,朱据的两个儿子朱熊、朱损领兵,被全公主谮毁,死于非命。永安年间,追录前代功臣,景帝孙休令朱熊的儿子朱宣继承云阳侯爵位,迎娶公主。孙皓即位,朱宣担任骠骑将军。

[710]殷基著《通语》记载:朱据争执:“臣听说,太子为国之根本,太子雅性仁孝,天下归心,而今猝然受到责备,将有一朝之虑。在往昔,晋献公宠幸骊姬,太子申生亡命,汉武帝信任江充,戾太子冤死。臣担心,太子不堪其忧,一旦出事,即使建立思子宫,也无济于事。”

陈寿评论如下:虞翻可谓古代讲的狂狷士人,为人耿直,难以避免被人谮毁,深陷末世之祸。孙权不能包容狂狷士人,也显得心胸狭窄。陆绩对于扬雄《玄经》的贡献,就像孔子对左丘明《春秋》的贡献,庄周对老子《道德经》的贡献;这样的人才,被派出去镇守南越,可谓埋没人才!张温才思敏捷,文章蕴藉,然而,毫无防人之术,遭致祸患。骆统深明大义,言辞恳切,使得孙权茅塞顿开。陆瑁笃守大义,向孙权谏诤,有君子之称谓。吾粲、朱据罹遭磨难,时乖命蹇,以正直丧命,悲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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