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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轴心期:墨子神学政治论与神性历史观

时间:2023-09-23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墨子的政治思想,严格说来,并非宗教教义,但还是可以看作准宗教的“神学政治论”和“国家正义论”,尤其在倡导平等与博爱这两方面,墨子的主张,同基督教的教义颇为相像。这样形成的历史有神论,虽然不是宗教意义上的神创论,却在历史的活动中表现了神性特征。《墨子·明鬼》就不断以历史的经验教训来证明鬼神存在。这样的神性历史观,进入王朝以后,相应地亦有所变化,主要是神的属性变了。

中国轴心期:墨子神学政治论与神性历史观

王守仁《传习录》第九十三条谈到了“仁爱”与“兼爱”。

有人问:何以墨子主张“兼爱”反而不能说是“仁”呢?

阳明先生曰:“此亦甚难言。”尽管难说,但他还是接着往下说了。

他往哪儿说呢?往“生生”上说,说到造化上去了,他说:仁是造化生生不息之理,虽弥漫周遍,无处不是,然其流行发生,亦只有一个“渐”,所以生生不息。那“渐”,便是个有始有终的过程,要有个“生”的发端处,譬如树木,发芽,便是木之生意发端处,然后发干,然后发枝生叶,若无芽,哪儿来干与枝叶?能发芽,必是下面有个根本在。

当年,阳明先生格竹子,未能格通,反倒格出一场病,这回,要从树的“渐”变里,格出个“仁”来,他真的格通了吗?也不见得。请看,他是这样说的:树无根何从抽芽?这显然是要从根本上来立论了。但他话锋一转,马上转向父子兄弟之爱,说那便是人心生意发端处,就如同树木发芽,由此及彼,而仁民,而爱物,好似树木发干、生枝、生叶。继之,又一转,就转到墨子“兼爱”上去了。王阳明指出,“兼爱”没分别,无差等,便是将自家父子兄弟与过路人一般看待,自己没了发端处,还怎么发芽?如此这般,何来生生不息?又怎能称得上“仁”?他认为,孝弟(悌)为“仁”之本,仁理从里面发生出来。

墨子也谈仁义,却没放到孝弟上来谈,更不要说以孝弟为本了,他的根本在天上,不在人间,义出于天,当然也包括仁义,就是那个“让世界充满爱”——“兼爱”的仁义,那是“天志”在人间的表现,是“帝”的自由意志降临人间,若亦以孝弟为本言之,那么“帝”就是最高的父,而全人类则是兄弟姊妹了。儒墨各有其本,儒以宗法为本,墨以宗教为本,祖宗是宗法之父,“帝”是宗教之父,宗法出孝弟,宗教出信仰。阳明先生只知儒本,未知墨本;只知有宗法,未知有宗教;只知有祖宗,未知有“帝”;只知有孝弟发芽,未知有信仰发芽。所以,在“仁爱”与“兼爱”之间,知有“仁爱”,而未知有“兼爱”。

墨子的政治思想,严格说来,并非宗教教义,但还是可以看作准宗教的“神学政治论”和“国家正义论”,尤其在倡导平等与博爱这两方面,墨子的主张,同基督教的教义颇为相像。不同之处在于,墨子的上帝,虽可说是最高神,但非唯一神,除了“帝”,他还有鬼神,那是个泛神的世界,不光人能转化为鬼神,还有山川和动植物,也会化作鬼神,让我们想起了青铜上那些光怪陆离的纹饰所呈现的狞厉之美,想起《山海经》里的那些“怪力乱神”所表达的有关自由意志的神话和传说,还有良渚化世界里的玉帛古国的神徽等,这些都在《墨子·明鬼》里得到了一个以历史为依据的趋于简明的说法。(www.xing528.com)

中国最早的“神学政治论”,从汤革命就开始了,汤“率民以事神”,开了中国之初政治“神化”的头,历史以“神化”开头,接着神话来说,神话里的神,要进入历史,就得“神化”,由原来的神话传说“化”为历史叙述。所以,初期的历史人物,大都具有神人二重性,显示出神话与历史交错的特征。这一特征,在禹身上就表现得很充分。中国之初的先王先公们,带着“我就是神”的信念来开创历史,他们的活动,不仅赋予了历史以神性,还推动历史从神话走向人文。这样形成的历史有神论,虽然不是宗教意义上的神创论,却在历史的活动中表现了神性特征。他们的神性,不是以宗教信仰来体认,而是通过对历史的认识来确认。《墨子·明鬼》就不断以历史的经验教训来证明鬼神存在。

墨子对先王的神性深信不疑,他特别强调了“古者圣王必以鬼神为”,还怕“后世子孙不能知也,故书之竹帛,传遗后世子孙”,又怕竹帛易腐,所以,“琢之盘盂,镂之金石”,这还不够,先王还把鬼神统统写到书里,传之后世。对于今执无鬼者“亦何书之有哉”一问,墨子分别列举了《周书》《商书》《夏书》中的鬼神例子。其于《周书》则曰“若鬼神无有,则文王既死,彼岂能在帝之左右哉?此吾所以知《周书》之鬼也”,其于《商书》则取“山川鬼神,亦莫敢不宁”言之,其于《夏书》更以《禹誓》极言“古圣王必以鬼神为赏贤而罚暴”而“知夏书之鬼也”,总而言之,“则鬼神之有,岂可疑哉”?

这样的神性历史观,进入王朝以后,相应地亦有所变化,主要是神的属性变了。在宗法制里,那些开创历史的神,变成了宗庙祖宗神;在世袭制里,那些守护人类的神,变成了一家一姓的守护神。这样的神,已不再“尚贤”,也无须“尚同”,其世界从“天下为公”退到“家天下”,从“人类大同”退到“王朝大一统”;其本身,也从表现自由意志的神,变成了国家制度里的天命,作为制度安排的根本,向制度输入命定。墨子“非命”,说到底,就是要针对国家制度里神本质的异化——“命”,他要“非”的,就是制度里的“命”。

如果说国家是“会死的上帝”,那么“死了的上帝”,便是祖宗神了,帝祖合一,成为国家权力正当性与合法性来源,将最高神“帝”作为一家一姓的始祖,这或许就是“绝地天通”的意蕴之所在吧。在神话与历史之间,开出一道被王权垄断的鸿沟,人皆可以登天,人人能够通神,神原本属于人类,那样的神话时光,已然被历史终结了。天人之际,出现了帝祖合一的新标志——真命天子。请注意,是命中注定的天子,不是那种人人可为的“天之所子,皆为天子”。有了命定,天子就从百姓变为一姓,就从人人变成“余一人”了。对现实的君主来说,“帝祖合一”只是为他提供了来源,但这还不够,还得有个去处,往何处去?往“帝王合一”去。在殷墟里面发生的,就是从“帝祖合一”走向“帝王合一”的故事。

汤事神,顺应了从神话到历史的这一趋势,以“神化”开国,开显了国家的神性那一面,压抑了国家的人欲那一面,也就是国家的利维坦本质暂且让位于自由意志的神性气质,显示了青铜时代开端时期王朝中国生机勃勃的气象,向历史呈现了一个“千年王国”的诗与远方,但随着开国气象的落幕,理想国也只是给人间留下一个宛如日落的背影,便没入一代王朝现实主义的黑暗之中。当然,黑暗之中,还会有梦,那些梦想,也会被铭铸在青铜上,刻在甲骨上,等到一个新的历史周期来临,这些梦想又变成了新一轮初升的太阳,再次放出复兴的光芒,我们在历史上便看到了中兴的气象,如果堕入黑暗中,连梦想也消失了,只能喟叹一声“我生不由命在天”,那便是一代王朝的彻底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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