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罚原则：严禁滥用夹拶，违者必受酷吏处罚

巡按李

今朝廷辖束有司，贪酷有禁，载在总约〔2〕，字字斧钺〔3〕，宜人知涤虑而毖后矣。乃今各州县掌印官，志趋清莹，心地慈祥者，固自有人。乃有脧剥〔4〕民膏，草菅民命，政以贿成，贪以酷济者，往往可屈指数也。岂知民一丝一缕，皆民之命也。为民牧者，奈何通暮夜之金，重科罚之条，既滥准词状以明攘之，又批发衙官以阴攫之。百般巧取，一味渔猎。令茕茕小民，家室破碎。无论污蔑名节，玷辱官常〔5〕，清夜扪思，于心忍乎；无论机关败露，身名俱丧，捆载而归，宁常享乎？恐鬼神忌盈，亦阴瞰其室矣！兴言及此，热肠冰冷，欲念全消矣。凡按属有司，宜猛然思，憬然悟矣。又刑者，不得已而加之民者也。用以明国法。杀一人正所以惧千万人，杀之实所以生之也。犹且体天地好生之德，广皇上钦恤之仁，不忍尽法以掩恩。况用以逞威渔猎，则献骨追髓，总是私意。上干天地之和，下造子孙之孽，端由于此矣。独不思死者不可复生，绝者不可复续。人谁不爱其性命，又谁不爱其肢体发肤。吾为民父母，奈何淫刑以逞乎。今后各有司非人命盗情捱刑不吐者，不得一概滥用夹拶〔6〕致伤民命，违者定以酷论。其佐贰首领，尤不许轻用夹拶，重大事情应夹拶者，呈堂官亲问。如有私置擅用，掌印官之不能铃制〔7〕佐领可概见矣，定以罢软论。以上言贪、言酷，总是常谭。本院切思天理良心，总不外此。愿有司其深思之。

译文

当今朝廷管理约束官员，对贪污和酷刑有禁令，都写在总约的条文中，每一个字都像斧钺一样威严。应该让人懂得考虑清除污点，防止以后再犯。现在各州县执掌大印的主官中，志向高洁、心地慈祥的人固然有。但是，搜刮人民财富的、草菅人命的、施政收受贿赂、又贪婪又残酷的，往往都可以一一数出来。哪里知道一根丝一缕麻，都与民众的生命有关。作为民众的管理者，怎么能暗地里收钱，偏重罚款条律，既滥准诉状明抢夺，又大量派出衙门官员暗地里抓取，用各种手段巧取豪夺，一味搜刮民众财物，使孤孤单单无依无靠的老百姓家庭破碎。不论是损害了个人名节，还是污辱了居官的职责，都要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扪心自问，能忍心这样做吗？无论事情败露，身价名誉全部丧失，被逮捕法办，你能够常享受吗？恐怕鬼神的忌恨也在增长，也暗地里瞄着你的家里呢！说到这里，热心可以冰冷，欲念应该全部消除。凡巡按等有关人员要迅速反省，马上觉悟。

另外，刑罚是不得已才施加在民众身上的，目的是使他们懂得遵守国法。杀一个人是为了让千万人产生恐惧心理，杀人正是为了挽救人。同时体现天地喜欢生命的美德，广大皇上亲自体恤民众的仁慈，不忍心全部用法律手段掩盖了皇上仁恩。况且有的人利用刑罚耍威风，侵夺财物。敲骨吸髓，都是为了谋取私利。上干扰了天地祥和，下给子孙造孽，发端都出在这里。唯独没有想过，人死了不可复生，绝了后的再不能延续，哪一个人不爱惜自己的生命，哪一个人不爱护自己的身体。我等作为民众的父母官，怎么能滥用刑罚逞威风呢？今后各有关部门注意，不是人命和盗案而经过用刑还不肯招供的，不能一律滥用夹拶伤害民众的性命，如有违犯，一定以酷吏论处。其他辅佐官员的头目，尤其不许轻易动用夹拶，重大事情应考虑夹拶的，要提交主审官亲自过问。如果有私下擅自使用的，是掌印官员不能制止辅佐官员的表现，一定要罢免，以软弱无能论处。以上论“贪”，论“酷”，总是常谈。本官仔细想，天理良心，总不会离开这些，但愿有关官员好好想一想。

注释

〔1〕训廉谨刑约言：关于洁身谨慎、简化刑罚的教导告示。(www.xing528.com)

〔2〕总约：全面的条法。

〔3〕斧钺：本是两种兵器，也泛指刑罚、杀戮。

〔4〕脧剥：剥削，搜刮。

〔5〕官常：居官的职责。

〔6〕夹拶：夹棍和拶子，旧时的酷刑刑具。夹，俗称压杠子，即用木棍压腿，很容易将腿压断。拶，是用绳索串联起来的五根小木棍。用刑时，将手指伸入每两根木棍中间、收紧绳索。容易使人致残。

〔7〕铃制：上司节制属官、属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