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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与文化的历史:干旱、暴雨与巫术

时间:2023-09-26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3哈拉帕文明逐渐瓦解。全世界的报纸都对他发掘的吾珥皇家陵墓以及墓中奢侈的随葬珍宝进行了报道。其中一座古墓里有74个被献祭的受害者。8然而,就在4000多年前,在美索不达米亚平原之上,四分之三的定居点在一场旷日持久、炙烤了大地300年的大干旱中遭到了遗弃。恩利尔是一位狂暴的暴风雨神,是可怕旱涝的罪魁祸首。他们认为,帝国的坍塌是由于管理不善、人口过剩、外族入侵,以及其他种种原因造成的。

自然与文化的历史:干旱、暴雨与巫术

在印度西北部和巴基斯坦,古代世界规模最大的早期文明之一就埋藏在金色的黄沙下。但是,不同于埃及的陵墓或美索不达米亚的塔庙,印度河流域的哈拉帕文明(Indus Valley Harappan Civilization)中绝大多数失落的城市依然没有被发掘出来,它们神秘的手稿也依然没有被完全破解。然而,在古城哈拉帕(Harappa)和摩亨朱达罗(Mohenjo Daro)发掘的考古学家们已经渐渐让埋藏在沙漠下的灿烂文明浮现在世人面前。

大约5000年前,哈拉帕人居住在规划井然的城市里。城市里不仅有城墙、宽阔的街道、蓄水池,还有最早的城市公共卫生系统。1他们的房屋是用砖石搭建而成的,并配有壁炉、水井、管道和用于洗澡的房间。大量谷仓和其他农用建筑遗迹体现了当年这里主要的耕作和贸易系统,它们为数万人提供服务。

这里的整个生活因为季风雨和河流的滋润而兴旺起来。2绝大多数哈拉帕遗址都是在大的河道边上被发现的。这些河道开凿进了沙漠,现在已经成了鬼河,只在卫星图上才看得到。大约4000年前,人们开始遗弃他们发达的城市。3哈拉帕文明逐渐瓦解。

从20世纪20年代印度河流域失落的城市被发现以来,学者们就为这些城市衰落的原因争论不已。印度圣诗《梨俱吠陀》(Rigveda)以早期的梵文写就,这种梵文起源于公元前1750年左右。《梨俱吠陀》中包含一条引人好奇的线索,它描述了一条沿着印度河谷流淌的神秘河流。这条河流发源于喜马拉雅山,一直流至阿拉伯海。4沙罗室伐底河(Sarasvati River)在诗中出现了七十多次,过去人们常常将其解读为某种隐喻。然而,今天的学者们却认为它并非隐喻这么简单。5

近年来,对这一地区过去气候的研究表明,该地区的降雨类型曾经经历过剧烈的变化。古气象学家借助放射性碳年代测定技术,在北印度一座由雨水积聚而成的古老湖泊里搜寻时发现,大约4100年前,这里的夏季风开始快速地减弱。6之后两个世纪,季风都没有恢复到正常的程度。

简直令人难以想象,200多年中,哈拉帕地区几乎滴雨不下。与此同时,中国、埃及、美索不达米亚,另外三大古文明也都湮没在了历史的干燥沙石里。

在20世纪20年代到30年代期间,英国考古学伦纳德·伍利(Leonard Woolley)——想象一下长着高颧骨、穿着齐膝袜的印第安纳·琼斯——率领考察队,在中东底格里斯河和幼发拉底河的交汇处,发掘出古代美索不达米亚平原上(这一词源于古希腊文,意为“河流之间的土地”)面积最大也最富庶的城邦之一——吾珥(Ur)。全世界的报纸都对他发掘的吾珥皇家陵墓以及墓中奢侈的随葬珍宝进行了报道。这些随葬品包括:珠宝,用黄金、青金石、红玉髓制成的衣服,雪花石膏碗,纯金打造的武器,装饰着珠宝的来自神话或现实中真实存在的动物的造型饰品。尤其令大众浮想联翩的是置于陪葬侍从遗骸旁的小杯盏,这些都是能成为头条新闻的证明仪式性自杀存在的证据。其中一座古墓里有74个被献祭的受害者。7

创世记》把吾珥指定为亚伯拉罕的出生地。作为牧师的儿子,伍利充分运用他的《圣经》知识和信仰热忱,把人们吸引到他的发现上来。包括欧洲皇室及悬疑女王阿加莎·克里斯蒂(Agatha Christie)在内的旅行者们,从世界各地赶到这片偏远的伊拉克沙漠,参观陵墓的发掘。阿加莎乘坐“东方快车”(Orient Express)到了巴格达,在伍利的发掘现场久久徘徊,为她的《美索不达米亚谋杀案》(Murder in Mesopotamia)搜集素材【9】

伍利深信,接下来他就会发现挪亚故事中大洪水的证据。他把注意力孤注一掷地放在大洪水上,结果,他可能害得考古学耽搁了半个世纪才发现摧毁美索不达米亚文明的真正缘由——跟洪水截然相反的灾难。

连同令人浮想联翩的墓葬,美索不达米亚人更早影响滋育了西方文明。苏美尔人不仅建造了包括吾珥在内的十几座城,还在黏土石碑上用“尖笔”雕刻楔形文字,留下最早的书面文字记录。他们留下了最早的关于哲学法律的书面记录,创造了建筑上的圆柱和拱券结构,以及数学中“零”的概念。8然而,就在4000多年前,在美索不达米亚平原之上,四分之三的定居点在一场旷日持久、炙烤了大地300年的大干旱中遭到了遗弃。从此以后,这个文明中最灿烂的一些成就,包括书面及口头语言系统,在数千年的时间里无迹可寻。

要是有过降雨,那么,学习古典语言与文化的学生,除了拉丁语和古希腊语之外,或许还得研习古苏美尔语。

大约4300年前,阿卡德的萨尔贡大帝(Sargon of Akkad)在美索不达米亚建立了政权,掌握着北方的农业腹地及逐渐向南方繁荣拓展的城邦。在接下来的一个世纪里,阿卡德和他的子孙们打造起世界上的首个帝国,统治范围从底格里斯河和幼发拉底河的源头直至波斯湾。雨水灌溉的北方平原供养着一个规模庞大而又获利颇丰的农业官僚体系。帝国的文字记录表明,阿卡德人控制着农作物的生产,对产品征税,并且从事长途贸易,把大麦小麦运到远方去卖。

在今天的叙利亚北部,阿卡德人在泰尔雷兰(Tell Leilan)地区建立起了标志性的建筑群,有城墙、专业的运河、规模壮阔的农业工程,以及一支气势磅礴的军队。然后,经历了百年繁荣兴旺之后,整个帝国的人突然离弃了他们的城市和农田。9

帝国坍塌之后,一首以楔形文字刻成的史诗《阿加德的诅咒》(The Curse of Agade)把这一切归咎于恩利尔神(Enlil)的报复。恩利尔是一位狂暴的暴风雨神,是可怕旱涝的罪魁祸首。诗中描述,“大片农田”“颗粒无收”,“成片云层”“滴雨不下”。学者们总是把《阿加德的诅咒》解读为一种隐喻,类似于印度文化中失落的沙罗室伐底河。他们认为,帝国的坍塌是由于管理不善、人口过剩、外族入侵,以及其他种种原因造成的。

但是,1933年,耶鲁大学的考古学家哈维·韦斯(Harvey Weiss)率领大学考古队对泰尔雷兰进行挖掘后,作出了基本的推断,这首楔形文字史诗的归因有一定道理。这座曾经一度繁华、现在城墙仍旧耸立在哈布尔平原(Khābūr Plains)之上的城市,被风卷来的黄沙覆盖了300年。10在这期间,这里事实上已经是不适宜人居住的地方了。

在泰尔雷兰及更远地区,在哈布尔平原和亚述平原(Assyrian Plains)的一个又一个遗址之上,韦斯和同事们发现了4200年前被遗弃的城市——连着整整三个世纪,没有谷物,没有陶器,没有人类的踪迹,只有一层厚厚的尘土。并且,那个时期的土壤因为没有雨的滋润,缺乏水分,甚至连蚯蚓洞都消失了。11

这场干旱还波及中东以外的地区。非洲湖床的土壤,秘鲁北部冰芯中所含的尘沙,中国、印度的岩洞中悬挂着的古老钟乳石,以及来自北美的花粉样本,这些证据全都指向一次世界性的干旱危机。12跟全新世其他时期相比,这次干旱危机要严重得多。其气候情况更类似于1.3万年前导致北半球人口数量锐减的“新仙女木事件”。

在这数个干燥无雨的世纪里,不仅美索不达米亚平原没落下去,强大的哈拉帕文明消失不见,埃及尼罗河畔兴盛的古王国时期也随之终结。在中国,科学家们注意到,新石器时期,人口大量地减少,以农业为基础的文明又转回到畜牧文明,并且,长江下游和黄河下游沿岸盆地出土的考古发现也显著减少。13

雨水离去,文明也随之衰微瓦解,这一联系不断在全新世得到印证。连着十多个世纪,直到公元900年,玛雅文明一直在美洲中部低地地区繁荣发展,人口接近千万;在极易发生干旱的地带,整个文明依赖于巧妙的水控制系统,和灿烂的印度河流域文明、底格里斯—幼发拉底河文明、尼罗河文明及黄河文明一样,能够战胜绵延数年甚至数十年的干旱。然而,事实证明,一场持续300年的大干旱——湖床沉积物表明,从公元750年延续至1025年——持续时间还是太长了。

如果干旱让死亡徐徐降临大地,那么倾盆大雨则会通过暴洪瞬时夺人性命。在大多数情况下,雨水并非洪水中的致命因素。人们公认的史上死亡人数最多的大风暴——1970年的波拉旋风(The Great Bhola Cyclone)将孟加拉湾的孟加拉国淹没于洪水之下,迅猛的狂风、上涨的潮水才是卷走将近50万条生命的罪魁祸首。1998年的飓风米奇(Hurricane Mitch)却是雨水并不致命原则的特大例外。剧烈的狂风掀起了将近13.5米的水浪,前所未有的特大降雨摧毁了中美洲的大部分地区。洪都拉斯和尼加拉瓜的山脉排下了飓风带来的191厘米的雨水。雨水造成的特大洪水和山体滑坡冲走了成片成片的山村及居民。最后导致11000多人丧生,300万人无家可归。14

然而,正如最严重的干旱一样,最严重的降雨通常也持续数十年或数百年。形象点说,过多的雨水落下来时,世界一片阴森黑暗:这样的氛围激发莎士比亚创作出了《麦克白》,霉臭、腐败无处不在,洪水似乎永远也排不干,并且滋生出狂躁的蚊蝇,滋生出疾病。

这幅景象就中世纪时期而言再真实不过。欧洲被人类历史上数次特大雨水搅得元气大伤。在15世纪德国艺术家阿尔布雷希特·丢勒(Albrecht Dürer)创作的木刻画《天启四骑士》(The Four Horsemen of the Apocalypse)中,昭示着暴风雨即将到来的雷雨云包围着四位骑士——他们分别代表着死亡、饥荒、战争瘟疫。没完没了的雨水预示着其中至少三位即将登场。

在中世纪的欧洲,14世纪标志着长达五个世纪的气候变化——“小冰期”的开始。旷日持久的瓢泼大雨、洪水、雪以及提前或迟来的霜冻,导致了大范围的庄稼歉收,饿殍遍野,社会动荡不安——还有人心惶惶,各种妄想一触即发。1514世纪的第二个十年是千年来降雨最多的时期。猛烈、几近频繁的暴风雨以无情的罕见之势鞭笞着大地。潮湿的夏季接连而至,天气异乎寻常地寒冷。雷暴频频带来骇人的闪电。人们很少见到太阳。久不见阳光导致葡萄收成一塌糊涂,盐业生产前景惨淡。当时的编年史家们常常用大洪水的隐喻来描述那时的景象;他们认为上帝一定是在惩罚人类的罪过,包括正在席卷整个欧洲的战争。16

1315年,这场瓢泼大雨自五月圣灵降临节开始,“几乎一刻不停地下过了整个夏季和秋季”。17在英国最古老的自治镇马姆斯伯里(Malmesbury),洪水非常之深,当地的编年史家们“认为《以赛亚书》第五章的全部预言正在一一应验”。18在欧洲北部整片大地,洪水冲垮了磨坊、桥梁以及其他商业建筑和基础设施。在奥地利和巴伐利亚,多瑙河(Danube)的河水三次冲上了河岸。19单单在奥地利的穆尔河(Mur River)上,迅猛的洪水就冲走了十四座桥梁。

沿着海岸,暴雨和洪水抽击着诺曼底和北海边的佛兰德。1315年8月,法国国王路易五世策划对佛兰德发动一场军事进攻。然而,雨水不分昼夜地把前进的士兵淋透了,“降雨形式之离奇还没有哪个活着的人曾经历过”。佛兰德的低地变成了沼泽。当士兵们开始策马前进时,“地面因为太过潮湿,因此马匹自腹带以下全部陷了下去”,中世纪史学家亨利·卢卡斯(Henry Lucas)写道,“士兵站在没膝的泥浆里,马车需要士兵用尽全身力气才能拉动”。20陷在被洪水围困的帐篷里,食物又短缺,法国士兵最终撤退了。佛拉芒人感谢上帝降下这连连暴雨,至少在饥荒来袭之前。21

夏季的滔天大雨令从法国南部的比利牛斯山脉到英格兰、苏格兰,包括整个神圣罗马帝国,东至波兰地区的谷物都无法成熟。这就意味着秋季没法播种小麦和黑麦。接下来,春季的雨水令燕麦、大麦和德国小麦没有了播种的可能。青草没法晒成干草。在英格兰,小麦的价格在1315年翻了两番。到了同年年底,价格则又翻上一番。22

在前一个世纪,人口增长令许多农业家庭迁至贫瘠的农田上。风调雨顺时,这些农田仅能勉强生长出庄稼。而连日倾盆大雨,农田无法吸收雨水,于是,雨水在乡野间冲刷出深深的沟壑,并将数千亩【10】农田的表土冲刷一净。在某些乡村地区,近半数的可耕地被破毁了,庄稼歉收,家畜家禽瘦小羸弱。23随着家畜家禽减少,肉蛋的数量也随之减少。干瘪的谷粒没有多少营养。很多家庭在被淹没的田野上四处搜寻食物,啃咬植物的叶子和根。24

自农业兴起以来,已经暴发过多次饥荒。而1315年至1322年期间的大饥荒,很大程度上是由旷日持久的降雨导致的为数不多的几次饥荒之一。没有了收成,人们饥肠辘辘,于是转而吃狗、吃猫、吃马。英格兰本笃会修士约翰尼斯写道:“马肉非常珍贵,长得肥的狗总是被偷。”25在没有什么可吃的东西剩下时,家家户户便抛弃了农田。他们靠着各处亲戚接济度日,跟乞丐似的游荡在乡间;再不然就涌到城市里。26所有村庄荒凉破败。农民变成了雇工。1316年是中世纪谷物收成最糟的一年。一位佛拉芒观察员写道:“人们极度缺吃少穿,这情形简直无法用语言来形容。贫穷的人们横卧街头,他们的身体因饥饿而浮肿,他们的悲鸣与控诉汇成的哀号,令石头听了也要动容。”27

教堂和救济院把他们所能找到的所有食物混在一起煮成浓汤,舀给饥饿的人们吃。据修道院记载,饥荒的受害者几乎来自社会的各个阶层,但是大多数仍然是穷人。在比利时的图尔奈(Tournai),“来自权贵阶层、中间阶层及底层的男女老少,不分贵贱,每天都在大批大批地死去,因此,空气(都因死尸的臭气)而变得腐浊不堪”。28在荷兰,“富人跟穷人一样找不到安全的食物;他们在街头、小路上漫无目的地徘徊,然后倒下饥馁的身体等死”,卢卡斯写道。29

在潮湿的气候条件下,疾病在孱弱的身体中间迅速传播开来。降雨时节,人一死身体便“即刻开始腐烂”。30从德国城市爱尔福特(Erfurt)到法国城市科尔马(Colmar),政府当局挖掘出巨大的壕沟来填埋成千上万市民的尸体。学者们估计,1315年至1322年间的大饥荒夺走了三百多万人的性命;这一数字是14世纪前期生活在雨水淹没的欧洲北部地区人口的十分之一左右。31这感觉一定像是到了世界末日。然而,接下来乘着坏天气策马前来的天启骑士——黑死病(Black Death),将会夺走更多人的生命。

在14世纪的文学作品和编年史当中,当时那场被称作“大死亡”或“大瘟疫”,后来被命名为黑死病的瘟疫,与之相关的传闻似乎总是从怪雨开始。1348年,阿维尼翁宗教法庭的一位乐师在寄往佛兰德的家书中写道,当大死亡开始时:“第一天,天上下起了青蛙、毒蛇、蜥蜴、蝎子及其他许多毒虫蛇蚁。第二天,电闪雷鸣,硕大的冰雹砸落到地面上,砸死了大多数人,从最伟大的到最卑微的,都当场一命呜呼。第三天,天上降下熊熊大火。大火散发着令人作呕的厚厚浓烟,大火吞没了剩余的人兽,并将那里所有城市和城堡付之一炬。”32(这名乐师的赞助人不久后就死于这场瘟疫。)

实际上,真正的雨不仅预示着黑死病,也预示着大饥荒。14世纪20年代,当天气回归正常时,欧洲的北部走出了饥荒的阴影,经历了数十年的相对繁荣。法国历史学家把这一时期称作“太平盛世”(monde plein)。然而,“盛世”好景不长。3314世纪40年代初的夏季又发生了几次中世纪时期最严重的洪水灾难。暴雨和洪水摧毁了大桥,冲走了城镇,破坏了收成。然后,1344年,特大降雨让道给特大干旱。小范围、地区性的饥荒定期暴发。学者们相信,大饥荒和随后的区域性饥荒导致人们体质被削弱,促使黑死病发展到了无以复加的可怕程度。如果少年时代曾忍饥受饿、身体孱弱,就会导致一生常遭疾病缠身。34

腺鼠疫闯进欧洲,并不是踏着蜿蜒滑行的蛇,而是依附在细小昆虫——跳蚤的身上。35跳蚤寄生在老鼠的身上,老鼠乘着蒙古的补给大队,从东方横穿过欧亚大陆。这种鼠疫耶尔森氏杆菌寄生在野生的啮齿动物身上,再通过跳蚤在野鼠中间传播开来。有时跳蚤会跳到人类的身上。如果鼠疫耶尔森氏杆菌进入到肺里,它就会演变成致命的肺鼠疫。当受害者咳嗽时,沾有病菌的飞沫就会被喷进空气里,感染周边的人,被感染之人又会感染其他人,一个接一个。一旦感染上病菌,患者一天之内就会毙命。36

黑死病的登场,最初可能是被弩炮投射进被重重包围的海港城市卡法(Caffa)(即今天克里米亚地区的费奥多西亚)的。数千名鞑靼人固守在那里,包围着城墙,基督教商人正躲在城墙的背后。一位名叫加布里尔·德·穆西(Gabriele de' Mussi)的意大利书记员写道,一场可怕的瘟疫侵袭了鞑靼人,致命的疾病在他们中间快速蔓延开来,于是,鞑靼人大批大批地死去。医护治疗无济于事。当被感染者的腋下和腹股沟处出现“淋巴结”时,他们过不了多久就会死去。被这不幸所震惊,德·穆西写道,最后的幸存者们向着他们的敌人发起了孤注一掷的进攻:“他们下令,把尸体放在弩炮上,然后发射至城里,打算用致命的恶臭毒死城里的所有人。”不久,几乎所有靠近的人,“都感染上了这种疾病,然后,就像中了致命一箭,身上很快长出肿块,并且很快就会死亡”。现在一些学者对这个说法表示质疑;另外一些学者,如加利福尼亚大学生物武器专家马克·惠利斯(Mark Wheelis),认为这是一场合乎情理且声势壮阔的生物武器进攻。38

从卡法逃离的热那亚船只毫不知情地载着老鼠,以及老鼠身上的跳蚤和鼠疫耶尔森氏杆菌航行至热那亚和比萨。至少35%的热那亚人死于第一轮黑死病的侵袭。随后黑死病蔓延至整个西欧。从1328年至1470年间,巴黎人口至少减少了三分之二。瘟疫辗转数个港口,登临不列颠。在海港城市布里斯托尔(Bristol),“全市人口几乎无一生还”。到了1349年,瘟疫朝北潜行,悄然来到苏格兰,结果,“将近三分之一的人口以生命为代价偿还了欠大自然的债”。39最后,整个欧洲大约有三分之一的人口死于这场腺鼠疫瘟疫,区域性的死亡率介于10%至60%之间。在欧洲历史上,包括战争在内,还没有什么事件具有如此大的杀伤力。40

然而这跟雨水有什么关系呢?研究者们直到最近才开始揭示气温上升、天气湿润与鼠疫耶尔森氏杆菌的快速蔓延呈怎样的正相关关系。运用树轮数据重构历史气候的生物学家们发现,14世纪的欧洲,暴发黑死病的年份比正常年份更温暖,而且越来越湿润。他们在“第三次鼠疫大流行”中也得出了同样的结论。“第三次鼠疫大流行”暴发于19世纪中期的亚洲,在中国和印度,上千万人因之丧生。同样的情况也出现在今天。研究中亚沙鼠携带鼠疫耶尔森氏杆菌的一个全球科学家学会的科学家们发现,直到今天,中亚地区人们感染瘟疫的报道仍然会定期出现。并且随着春季气温升高、夏季天气潮湿,病菌的传播速度会越来越快。37

这个故事远没有这么简单,因为严重的干旱也能引发瘟疫——干旱促使啮齿目动物四处流窜。19世纪,美国暴发了数次黄热病瘟疫,夏季的滂沱大雨是导致黄热病暴发的罪魁祸首,因为死水给传播黄热病的埃及伊蚊提供了滋生的温床。然而,在孟菲斯等城市还没有出现公共卫生系统和排水系统之前,一场及时的大雨是冲走污水、死烂动物及其他传播瘟疫的污秽物的唯一希望。41

雨水是位雅努斯【11】,其脸,既给人带来救赎,又让人绝望。在气象科学还未能提供解释的时代里,极端的降雨总是与天谴联系在一起,风暴猛袭之时,人们开始把目光投向彼此,相互归咎。(www.xing528.com)

1589年8月下旬,丹麦舰队十几艘装备精良的战舰穿过风急浪高的北海,载着14岁的公主新娘,驶往她的新夫婿家。42苏格兰国王詹姆斯六世以前只看过美丽的丹麦公主安娜的小像。43他已经请人代他在安娜的祖国完成了婚礼,从而也避免了与纳瓦拉的凯瑟琳【12】联姻。在海边的宫殿举行过没有新郎的婚礼之后,安娜登上了丹麦舰队司令彼得·蒙克(Peter Munch)指挥的战舰。蒙克司令肩负着将他的皇家乘客送往苏格兰王国的使命。

在越海的过程中,舰队遇上了寻常的风暴。而当他们几乎快要抵达目的地的时候,一股异乎寻常的劲风从海岸边向他们刮过来。苏格兰的悬崖两度映入他们的眼帘,他们又两度被疾风暴雨推走。这场异乎寻常的大风最终把他们一路吹回至挪威。蒙克觉得这场暴风雨太过猛烈,即使在北海的环境下也非比寻常。44他越想越觉得蹊跷,然后开始相信“在这怪异的风暴中,除了日常故意捣乱的风和天气之外,一定还有什么其他的因素在作祟”。

他认为,这些狂风和暴雨都是巫婆作法兴起来的。

蒙克试着第三次靠近,然而,又一场风暴汹涌而至,势头比上一次来得更加猛烈。“整支舰队船身剧烈颠簸”,而载着新娘王后的司令战舰,船身颠簸得尤其厉害。卑劣的风折断了一尊大炮,并将之抛掷过甲板,当着年轻安娜的面,砸死了八名丹麦士兵,“也差点要了她的命”。45

劲风将蒙克不断下沉的船一路向北刮至挪威的某一海湾。在那里,一场不合时宜的暴风雪突然降临,迫使安娜、蒙克及幸存的船员们躲进一个破陋的小山村里。小山村里“什么吃的也种不出来”,安娜语调悲伤地给她的新夫婿写信,描述暴风雪的猛烈以及自己差点被淹死的经历。一名年轻的丹麦水手甘愿穿越过冰冷刺骨的大海,完成传递信件的使命。而在历史学家所描述的一生唯一一次的英勇壮举中,詹姆斯王在皇家战舰里囤满了佳肴、各类肉、葡萄美酒,随身带了数百名侍从,组成营救队,前去营救他躲在冰天雪地里的新娘。营救队于10月20日起程,中途遭遇了整整一个月更加严酷的天气,结果直到11月19日才接到了安娜。

夫妻俩的第一次拥抱有些尴尬,但后来就有了“宛若故旧的亲昵和亲吻”,苏格兰外交官詹姆斯·梅尔维尔爵士(Sir James Melville)写道。46他们觉得庆幸,尽管在挪威山地和北海之间恶劣天气依旧肆虐,他们却终于团聚。然而,气候条件仍不明朗,他们无法航行至爱丁堡,按照预定计划举行皇家婚礼。所以,他们在奥斯陆草草举行了一个替代仪式,然后,在瑞典国王派遣的四百人军团的带领下,穿越过冰天雪地的瑞典王国,一路向南,直抵丹麦。在丹麦,他们举行了第三次婚礼。

这一对皇室夫妇返回苏格兰的航行遭遇了更多“反常天气”,英格兰海军带领他们穿过危险的大雾,驶入福斯湾(Firth of Forth)。47他们最终于1590年5月抵达爱丁堡。在隆重的加冕典礼上,安娜成了安妮王后。

詹姆斯王一直对席卷欧洲的巫术狂热半信半疑。现在,亲身经历了变化无常的劲风之后,他再也无法否认巫术的存在。和蒙克司令以及人口稠密地区被暴风雨搅得精疲力竭的许多人一样,国王开始深信,为了阻止新王后登临后位,巫婆酝酿出了人们记忆中最可怕的天气。

上了年纪的接生婆艾格尼丝·桑普森(Agnes Sampson)和当地一所学校的校长约翰·费恩(John Fian)将会为这些罕见的风暴付出无法言喻的代价。他们和其他成千上万名被指控实施巫术的人一样,为从1560年至1660年间祸害欧洲的特大降雨、降雪、霜冻、洪水、庄稼歉收、疾病蔓延、生育率低、家畜疫情盛行以及其他种种不幸饱受酷刑折磨,或被用铁环绞死,或被用绳子吊死,或被烧死。巫术迫害最严重的时期,也是小冰期危害最甚的数十年。

当美国人想到女巫和女巫审讯时,头脑中会立即浮现出马萨诸塞州的塞勒姆(Salem)。这里是英属殖民地时期迫害“女巫”最严重的地方,有185人被指控实施巫术,最终19人被处以极刑。塞勒姆市之所以恶名远扬,是因为该市一心想把自身打造成世界巫师之都,并将这一形象营销推广出去。研究追捕、审讯、迫害及对女巫处刑的历史学家们认为,跟小冰期期间歇斯底里地席卷欧洲的猎巫狂热相比,塞勒姆的恐慌不过是“小巫见大巫”。48

这是一段很难在网络和蜡像博物馆里被人津津乐道的历史。德国历史学家沃尔夫冈·贝林格(Wolfgang Behringer)统计出,在欧洲至少有5万起因巫术而被处以极刑的案子,其中半数都发生在今天德国的疆域内,并且受害者80%都是女性。49处刑的理由牵扯到了夏娃的故事以及从中引出的女性更容易受到魔鬼引诱的结论。

正如人类在干旱时期从非洲扩展开来一样,贝林格发现,气候不过是中欧猎巫运动盛行的诸多因素之一。然而,巫术罪行在14世纪开始呈上升趋势之际,也恰好是小冰期的严酷程度日益加剧之时。

一幅出自1486年的德国木刻画展现了一个巫师运用巫术召唤出大块大块冰雹的情景。50一份出自1489年的小册子《天气魔法》(Weather Magic)的扉页插画,描绘了两个巫婆正往一只高高的炼锅里添加材料,这些东西包括毒蛇和鸡,与此同时,一股暴风雨蹿上了她们的头顶。51一幅出自1568年的瑞士彩色绘画演绎了一场围绕魔鬼而跳的舞蹈,背景中,巫婆酝酿出的一场暴风雨,正从炼锅升起直接蹿上天空。52

巫术迫害在极端气候发展到最严峻的时候达到了顶峰,那是在大约17世纪的前后数十年间。恶劣气候结束后,太阳重新露面,人们对天气也具备了更多开明的见解,于是,所谓的巫术罪行也逐渐从罪行录上消失不见。53

欧洲西海岸地区,气候相对温和,较少遭到饥荒的侵袭,因此,控诉巫术犯罪的事件也较少。而在人口稠密的中欧地区,因为遭受着最剧烈的极端气候,各种迷信谣传甚嚣尘上。那些生活在基础设施糟糕、土壤贫瘠之地的人们,也同时经受着小冰期最过量的降雨和最严酷的寒冬。

当时的迷信认为,女巫能够播种疾病,残害小孩,导致男人、女人和农场中的动物失掉生育能力。这些指控折射出生活在小冰期时期的人们所面临的种种不幸:无儿无女、疾病肆虐、孩童早夭、家畜感染疫病、霜冻迟来、冰雹异常、降雨过量。“类似这样的不幸都是偶然性的事件,但是,那时很多欧洲人却并不了解这个道理。”贝林格说道,“人们需要为当时的各种灾难寻找理由,于是,女巫就成了替罪羔羊。”54

大约自1580年开始,有关女巫追捕、女巫处决的报道便不再单单指向某个人,而是指向了多人团体。同年,德国西南地区出版的一份名为《两份报,告诉你什么样的女巫应该被烧死》(Two Newspapers,TellingWhat Kind of Witches Were Burned)的小册子,让我们对当时的犯罪指控及罪行覆盖面有所了解。小册子详细记录了114起女巫被处决的经过。贝林格写道:“他们基本上对通过冰雹和雷雨危害谷物、葡萄等经济作物,以及伤害杀死幼童的指控供认不讳。”1582年,一份类似的报道说:“8月的灾难性暴风雨摧毁了谷物和葡萄,随后,数起火刑被实施:在黑森州的伯爵领地,有10个女人被烧死;在布赖斯高的小村庄里,38个女人被烧死;在阿尔萨斯的蒂克海姆小镇,42个女人和1个为首的男人被烧死;在蒙贝利亚尔,44个女人、3个男人被因操纵天气而判罪,在10月24日被处决。”55

历史学家们发现,在中欧的大部分地区,迫害运动源自底层:村民们极力鼓动态度勉强的当地法庭和采邑主教就可怕的天气采取点措施,把兴云致雨的人抓起来。但是,苏格兰及英格兰地区掀起的猎巫狂潮以及大量的行刑处决,直接把迷信巫术是属于农民、农奴等愚昧无知人群特征的观点给推翻了。在苏格兰,猎巫的狂热直接来自顶层——来自颁发了英王钦定版《圣经》的詹姆斯六世。56

这位国王深信,1589年至1590年间的暴风雨是阻止他与王后结合的弑君阴谋。因此,他亲自参与调查、盘问、审讯那些被认为跟撒旦共谋呼风唤雨的凡人。当时人们盛传的“北贝里克女巫”,据说经常深夜在北贝里克的教堂里聚会。北贝里克距离位于福斯湾的爱丁堡仅约32公里。

作为女巫的头目,艾格尼丝·桑普森的名字很快浮出了水面。桑普森是当时远近闻名的接生婆、治疗师,人们称她为“掌管基斯【13】幽冥世界的智慧女人”。她做的事情散发着浓重的巫术气息。她为治病接生配药方,兜售爱情咒语和其他护身符。审讯期间,她全身的毛发被剃光,被迫穿上巫婆的行头,被剥夺了睡眠,甚至阴部被施刑。经受了如此种种羞辱和折磨之后,桑普森供认自己召唤来暴风雨,以阻止詹姆斯和安妮的结合。57

为了急于证明自己是思想深刻的怀疑论者,对桑普森的审讯到了戏剧性的时刻,詹姆斯王突然跳起脚来,大呼桑普森撒谎。然而,更加急于不再遭受折磨的桑普森请求与詹姆斯密谈。她说出他在奥斯陆的新婚之夜对妻子耳语的秘密,让他对她的巫术深信不疑。然后,她告诉他,魔鬼憎恨他,想看到他被暴风雨淹死的景象。她给出的理由是,撒旦认为詹姆斯是他在整个世界上最大的反对者。58

在这位自视甚高而又极其虔诚的国王听来,再也没有什么比这更真切可信的了。59现在,詹姆斯把自己视为基督教信仰的复仇骑士,而桑普森不过是成千上万(为魔鬼效劳而)付出代价的罪人之一。1591年冬天,她被捆上了爱丁堡城堡的火刑架。

顶着凛冽的冬季寒风,沿着这个半是巉岩峭壁半是城堡的地方跋涉前行,我们不难想象艾格尼丝·桑普森一月被处刑时的情景。这座要塞建于高低崎岖的火山岩层之上,海拔134米。人们普遍认为,16世纪90年代是整个16世纪最寒冷的十年。民众们冒着刺骨的寒风爬上山,围观桑普森被绞死在绞架上。市民们看着熊熊大火燃烧了数个小时,直至深夜。直到桑普森的尸体被烧成了灰烬,他们才转身离去。

这一事件按照国王及法庭认定的版本印刷在了当时广泛发行的小册子《苏格兰快讯》(Newes from Scotland)上。相关的木刻画展现了福斯湾上一场暴风雨正在摧折国王的航船,海岸边,几个女人正围着一只沸腾的炼锅。60桑普森曾向她的审讯者供认了一份酝酿暴风雨的配方。材料包括:从尸体上采集的膝盖骨或关节骨,还有一只曾经被扔进海里的猫。她说,巫婆实施这个阴谋的时候,先乘着魔法筛子航行至福斯湾,然后开始呼风唤雨。61

《苏格兰快讯》描述了对一名女佣的刑讯过程。她历经百般痛楚,终于供认出桑普森和包括当地一所学校校长约翰·费恩在内的其他几人酝酿出了这场风暴。但是,尽管双腿被靴刑夹得粉碎,费恩博士却始终没有承认这一指控。不过,詹姆斯王和他的政务委员会最终还是决定把博士烧死在火刑柱上,杀一儆百,以儆效尤。62

可此后詹姆斯王依旧为巫术对他及苏格兰构成的威胁忧心忡忡,以致他还专门就此著书立说,写成了一本《恶魔学》(Daemonologie)。该书出版于1597年,旨在“打消很多人的疑虑”,这样人们就会相信“当时当世,魔鬼恶仆当道,巫婆术士作祟,骇人惊悚之事不可胜数”。

1603年,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逝世,詹姆斯王随即加冕为英格兰詹姆斯一世,同时统治着英格兰和苏格兰两个国家,直到他1625年逝世。在他登上王座后,只要证实一桩死亡是由巫术造成的,被指控的女巫就可被绞死。詹姆斯登基后的首批举措之一就是加强英格兰的《巫术法案》。修订后,《巫术法案》规定任何巫术行为,一经供认或证实,实施者就将被以绞刑处置。詹姆斯在位期间,猎巫、审讯的势头不曾有过丝毫松懈,直到18世纪初,运动势头才开始松缓下去。63

这场以1589年北海风暴拉开序幕,又以1591年冬焚烧巫婆而收场的闹剧,可能让人觉得似曾相识。它令人想起英语文学中一出气势最为磅礴的戏剧中“摧杆断桅的暴风雨和令人大惊失色的可怕雷鸣”。威廉·莎士比亚的《麦克白》,按照这位剧作家的舞台提示,拉开帷幕便“电闪雷鸣”。然后,“走上三名女巫”。开场的对白如下:

第一个女巫:我们三个什么时候再碰面

在雷声中,闪电里,还是大雨里?【14】

詹姆斯成为英王后不久,莎士比亚创作出了《麦克白》。在伊丽莎白统治时期,这位剧作家和他的剧团“宫内大臣剧团”(Lord Chamberlain's Men),一直享受着充分的自由和平淡的声誉。但是,詹姆斯登基仅数个星期之后,这一切就发生了改变。新王不仅将莎士比亚的剧团收归己有,并使之更名为“国王剧团”(King's Men)。对莎士比亚来说,这既意味着前所未有的名誉和成功,也意味着为取悦新王而新增的烦恼。他开始边琢磨詹姆斯边创作,“深深挖掘盘桓在国王脑海中的阴暗想象”,美国文学评论家斯蒂芬·格林布拉特(Stephen Greenblatt)写道。64英格兰小心翼翼地注视着詹姆斯对摆脱不掉的巫术的困扰。撒旦策划对付詹姆斯和安娜的暴风雨阴谋一定也告诉了《麦克白》中海边的女巫,她们乘着筛子飞抵阿勒颇(Aleppo);她们还被告知炼锅里该翻滚着哪些可怕的材料。

在取悦他那位疑神疑鬼的君王的同时,莎士比亚开始领悟出席卷天地的雨在人世传奇中的意义。他的喜剧通常都是一派阳光。但是,在悲剧中,他依靠暴风雨来预示不幸、象征混乱、暗示角色未来的命运。65这样的例子不仅见于《麦克白》,也见于《李尔王》《奥赛罗》《罗密欧与朱丽叶》《科里奥兰纳斯》,《暴风雨》当然也如此。

从莎士比亚到《梨俱吠陀》,历史长河里的雨影响着我们关于起源和终结的传说——暴风雨神被掩埋在遗弃城邦的干燥黄沙之下,一条神秘之河从印度河流域的哈拉帕文明蜿蜒流过。

在4000年前的干旱中,哈拉帕文明并没有完全销声匿迹。也许古代世界中最大城市的光芒逐渐暗淡了下来,只是因为人们离开河谷,向南向东迁移,去追寻他们失落的雨水。考古学家们发现,后期的哈拉帕定居点多在田园乡野,大多集中在喜马拉雅山山麓丘陵地带的多雨区域以及印度北部的恒河流域。66

在那里,印度教将把河流变成女神,并且把他们敬爱的克利须那神(Krishna)按照暴风雨云的颜色,塑造成了蓝色。

对于不断兴起的宗教,雨水起到了深远而又迥异的影响。这差异通常取决于信徒是随着浸润大地的雨季节拍翩然起舞,还是踩着备受煎熬的干旱鼓点出征远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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