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瓦那建筑：历史沧桑与美洲征程

巴洛克风格夸张的特质，符合哈布斯堡帝国的炫耀心态。

“美丽的哈瓦那，那里有我的家，明媚的阳光照新屋，门前开红花……”

《美丽的哈瓦那》是一首旋律优美的古巴歌曲，在20世纪60年代，许多中国人都会唱。这首歌旋律柔软缓慢，似乎有点忧伤，主题却是革命、反美，还有对卡斯特罗的颂扬。

2000年我第一次去哈瓦那，很难感受到这首歌唱出的意境。哈瓦那风光很美，海滩、浪花、棕榈树，还有沿海大道。但从建筑角度看，哈瓦那给人的印象是历尽沧桑。老城区有许多失修的古建筑；新城区新建筑不多，时尚建筑更少。明媚的阳光没有新屋可照。

建筑是生命力的表达。所以，建筑需要保养和美容。老旧建筑，如一个老太太，也应当把掉的牙镶上，把头发梳理整齐，穿上得体的大衣，领口有一枚花饰。老了，也要光彩照人。据说最近几年古巴城市面貌有了改善。

古巴在前哥伦布时期居住着泰诺人。泰诺人已经进入农耕社会，还没有形成城市和国家，住在草棚里。哥伦布到达时，古巴大约有5万泰诺人，也有人估计是30万。

哥伦布1492年第一次到达美洲沿古巴北海岸航行，他以为古巴是日本。19年后，1511年，西班牙殖民者侵入古巴，并把古巴作为美洲殖民地的统治中心。以古巴为基地入侵中美洲和南美洲。西班牙在古巴建立的第一个城市和首府是圣地亚哥，1605年，首府迁至哈瓦那。从那时起，哈瓦那成为西班牙在加勒比海的统治中心。西班牙与美洲殖民地的贸易往来采取集结商船队由军舰护航的方式，以防止海盗或其他国家军舰抢劫，哈瓦那港是远洋船队的集结地，地位极为重要。

西班牙殖民者17世纪中叶将甘蔗种植和制糖业引入古巴，古巴很快成为世界上最大的甘蔗种植区和食糖产区。由于古巴印第安土著大量死亡，种植甘蔗和制糖没有劳动力，殖民者就从非洲贩运黑奴到古巴，几个世纪一共有100万黑奴来到古巴。现在，古巴人口主要是白人和黑人，印第安原住民泰诺人作为一个种族已经不存在了，混血人种中或许有泰诺人的血统。

殖民地时期，特殊的政治地位、商业地位和甘蔗食糖业使古巴成为拉丁美洲最富裕的地区，哈瓦那是一座繁华的城市，有各种风格的建筑，罗马风、文艺复兴、巴洛克和新古典主义等。

欧洲古典建筑风格除哥特式风格外，都以古希腊古罗马建筑风格为基础。古希腊的多立克、爱奥尼克、科林斯柱式与山花、直线的运用，古罗马的拱券、穹顶、规则曲线的运用，构成了欧洲古典建筑最基本的表达语汇。古罗马之后的罗马风、文艺复兴、巴洛克和新古典主义风格，都运用了古希腊和古罗马的建筑语汇。

哈瓦那比利亚尔瓦伯爵夫人宫殿是一座文艺复兴风格建筑（图16-1），运用了柱式、拱券和窗户上三角与弧形山花。

文艺复兴风格是14～16世纪在意大利兴起的建筑风格，比较多地使用了古希腊古罗马建筑语言、规则与符号，如拱券、山花、柱式、穹顶等，讲究规则和比例。

哈瓦那主教堂是巴洛克风格建筑（图16-2）。

图16-1 比利亚尔瓦伯爵夫人宫殿

图16-2 哈瓦那巴洛克风格大教堂

巴洛克风格是文艺复兴风格之后17、18世纪在欧洲流行的建筑风格，与文艺复兴风格相同之处是大量运用古希腊罗马建筑语言，不同之处是突破了古典建筑的规则，组合随意，动感强烈，大胆夸张，浪漫华丽。巴洛克风格建筑经常将两根柱子并列使用，将三角形或弧形山花变形或断开，墙面里出外进形成凸凹变化，运用弧线或椭圆曲线，较多地雕塑和花饰等。

18世纪以前统治西班牙的哈布斯堡王朝特别喜欢巴洛克风格，因为巴洛克风格夸张的特质符合哈布斯堡帝国的炫耀心态。在哈布斯堡王朝鼎盛时期，也就是西班牙国王查理一世时期，哈布斯堡帝国是世界上最大的帝国，统治区域包括奥地利、西班牙、荷兰、比利时、法国一部分和南美洲中美洲殖民地。当时哈布斯堡王朝的老家维也纳，被称为巴洛克之都。巴洛克是葡萄牙语，意指没有加工的不规则宝石，最开始用于建筑是贬义词。巴洛克流行时期，正是西班牙殖民者在美洲站稳脚跟开始大建设时期。所以，墨西哥、加勒比海和南美洲这个时期的建筑以巴洛克风格居多。

哈瓦那大剧院是古巴非常著名的建筑，也是巴洛克风格。二层并排的双柱、拱券上的弧形线脚和热闹的雕饰，还有弧形阳台，都是典型的巴洛克语言。大剧院四角都有塔楼，塔尖有天使雕塑（图16-3）。

哈瓦那最抢眼的建筑是20世纪初建成的国会大厦，是一座新古典主义或者称为古典复兴建筑（图16-4）。(www.xing528.com)

图16-3 哈瓦那大剧院

图16-4 古巴前国会大厦现劳动人民文化宫

18世纪下半叶到19世纪，欧美兴起建筑复古运动。建筑复古运动包括三个分支：古典复兴或者称为新古典主义，主要是复兴古希腊古罗马建筑；浪漫主义或者称为新哥特主义，主要是复兴哥特主义建筑；折中主义，就是各种古典建筑语言的拼盘，不拘泥于哪种具体的风格。

有建筑史学家归纳，法国是古典主义的代表，英国是浪漫主义的代表，美国是折中主义的代表。

建筑复古运动是演奏了两千多年的欧洲古典建筑交响曲的最后乐章，是对之前华丽、繁琐、过于装饰和过于突破规则的巴洛克乐章的否定，也是古典建筑谢幕前最后的高潮。

新古典主义并不新，其原则其实是复古复旧。新古典主义的主张不是创新，而是复旧，是恢复古典建筑庄重、严谨、高贵的原汁原味。新古典主义是整个古典建筑历史的终结，是古典建筑风格的绝唱。

新古典主义建筑的特征是：平面布置较少采用曲线，运用古希腊柱式、三角山花、檐线，古罗马拱券、窗套、穹顶等，装饰较少，讲究对称、匀称、比例协调。追求“高贵的纯朴和沉静的伟大”。

国会大厦既用了希腊建筑的长方形布局，又用了罗马斗兽场的弧形布局；既用了希腊的柱式，又用了罗马万神庙所开创在文艺复兴时期发扬光大的穹顶。古巴国会大厦借鉴了美国国会大厦的风格。古巴国会大厦是独立后的建筑，洋溢着第一次成为主权国家的自豪感。

古巴是拉丁美洲最早的殖民地之一，却是独立最晚的国家。从1511年成为殖民地到1898年西班牙军队被美国人赶走，被西班牙统治了387年。古巴独立比其他拉美国家晚了80多年，独立运动付出的代价也最大。

1868年，古巴人武装起义反抗西班牙殖民者，战争打了10年，起义被镇压下去了。西班牙无视古巴人民独立的要求，统治更加严酷。1895年，在古巴民族英雄何塞·马蒂和黑人军事领袖马赛奥的领导下，古巴人民又一次起义反抗西班牙殖民统治，何塞·马蒂和马赛奥相继牺牲。美国人对西班牙统治者残酷镇压独立运动非常反感，向西班牙施加压力，并以保护美国侨民的名义派出军舰“缅因号”到哈瓦那。1898年2月5日，缅因号在哈瓦那港口爆炸沉没，258名海军官兵身亡。美国人以此事系西班牙所为为由于4月25日向西班牙宣战，就是历史上著名的“美西战争”。美西战争没有进行大规模战役，3个月后，西班牙失败投降，撤出了它在美洲的最后一块殖民地。同时，西班牙在亚洲的殖民地菲律宾也割让给了美国。1902年，美国把古巴的统治权移交给了古巴人，古巴共和国成立。这是古巴第一次成为一个主权国家。

美国人赶跑了西班牙殖民统治者，帮助古巴独立建国。但古巴却是美洲所有国家中反美情绪最强烈的国家。古巴反美阵营的说辞是，美国发动美西战争是为了控制掠夺古巴，美国资本大举进入古巴，控制了古巴经济，剥削古巴人民。卡斯特罗领导的革命推翻了亲美政权，将外国资本收归国有，是真正的解放。而美国长期制裁古巴，给古巴带来了巨大的困难。亲美者则认为，美国人帮助古巴独立，使古巴摆脱了殖民统治者的奴役；美国企业家到古巴投资，促进了古巴的经济发展。卡斯特罗革命没收了外国资本，投入苏联阵营，成为苏联反美的前哨阵地，才导致被美国长期制裁。历史是在变化着的，最近几年，美国和古巴的关系正在加速改善。

虽然成立了共和国，制定了宪法，建立了国会，修建了国会大厦，但古巴与其他曾经被长期殖民统治的拉美国家一样，独立后动乱、政变、革命不断，民主法治的大厦没有完全建立起来。

古巴的前宗主国西班牙在欧洲属于专制传统强大的国家，权力高度集中在王室，没有地方自治传统，也没有政治协商妥协机制。作为殖民地重镇和殖民统治时间最长且对反抗镇压最坚决的地区，古巴的专制因子非常顽强。所以，古巴历尽磨难，美丽的哈瓦那历尽沧桑。

图16-5 古巴内政部大楼和切·格瓦拉像

哈瓦那革命广场上的内政部大楼是一栋典型的国际主义风格建筑——单调、呆板、沉闷的方盒子。远远看去，与勒·柯布西耶设计的马赛公寓没有多大区别。

国际主义是现代主义建筑风格的一个分支，二战以后50年代到70年代在世界各国流行，所以叫国际主义。国际主义的主要特征是强调功能和结构，造型简单，排斥装饰，以方盒子居多。国际主义建筑大都没有什么观赏性，更没有精神召唤力，但在迅速解决房屋紧缺、在少花钱多办事方面是很实用的。

内政部大楼前面有一座巨幅头像——切·格瓦拉像。切·格瓦拉是一个非常迷人的革命者，有理想，有激情，有献身精神，有浪漫情怀，极富魅力。在他不太长的艰苦危险的革命生涯中，在没有地位没有财富甚至没有安全保证的情况下，先后吸引了5个女人倾心相爱。在革命成功位居国家领导人高位之后，他主动放弃权力和地位，跑到南美丛林里，从零开始打游击，在玻利维亚受伤被俘，随即被处死。切·格瓦拉是许多激进青年的偶像，他的死令许多人感到痛惜。但如果想到他担任古巴国家领导人期间曾亲笔签署了处决50个前政权人员的命令，想到那50个死去的人和他们的亲属，或许会有不同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