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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亡:项羽与韩信的斗争

时间:2023-09-30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项燕拥立昌平君熊启继承王位,在淮北继续抗击秦军。昌平君居处其处,有死士属。庄襄王子异即位,熊启以王室至亲的关系出仕,受到华阳太后的宠爱和信任,受封为昌平君。秦王命令相国吕不韦、昌平君和昌文君领兵平定叛乱。十年,吕不韦被免相,昌平君被任命为丞相。十七年,华阳太后过世,秦王日益成长壮大,昌平君愈益感到旁落不安。昌平君在郢陈起兵反秦,迫使李信、蒙武军撤回。

楚亡:项羽与韩信的斗争

在杨喜讲述的项羽之死的故事当中,战友吕马童最为神秘。

故事中说,项羽在血战烟尘中认出了吕马童,高声问道:“来人可是旧友吕马童?”吕马童不敢正视项羽,侧身手指项羽对身边的战友说道:“这就是项王。”项羽又一声高呼:“我听说汉王悬赏千金,封邑万户,要我的头。我成全你!”于是拔剑自刎[17]

精彩历史中的又一个细节,引出又一个疑问:这位吕马童,究竟是什么人?他为什么会被项羽称为旧友,他与项羽究竟有什么故旧关系?

追查吕马童的历史,他是秦帝国的内史好畤县人,本是旧秦军郎中骑将,皇帝近卫武官团的高级将校。秦将吕马童不但地位比杨喜高,加入刘邦军团的时间也比杨喜早一年。后来的经历与杨喜类似,编入灌婴所统领的骑兵部队,随同韩信征战齐国,曾经以司马的官职出击楚国将领龙且的军队,垓下之战后奉命追击,在乌江岸边与杨喜等人共同斩杀项羽,受封为中水侯。以上简历,就是史书中所留下的有关吕马童的全部信息。在这些残存的信息中,找不到吕马童与项羽直接交往的踪迹。

项羽自幼跟随叔父项梁,由项梁一手抚养成人。项梁的交游,常常就是项羽的交游。秦帝国时期,项梁曾经到过关中,犯法入狱,被关在栎阳县的监狱里。后来,项氏家族通过关系,请蕲县的司法部长、狱掾曹咎写信给栎阳县的狱掾司马欣求情,项梁得以释放。曹咎是蕲县人,属于楚人,后来从军跟随项梁,成为项氏楚军的大司马。司马欣是栎阳人,属于秦人,后来策动章邯投降项羽,被封为塞王,首都就定在栎阳。从这件事情当中,项梁、项羽和项氏家族与秦地秦人的往来,已经浮现出一些隐约的踪迹。这些隐约踪迹所透露出来的关系,是楚人与秦人的交情。

继续往前追溯,项氏家族是楚国的名门贵族,世世代代为楚军将领。项梁的父亲、项羽的祖父项燕曾经出任楚军大将。秦始皇统一天下,秦军大将王翦攻破楚国首都寿春,楚王负刍被俘。项燕拥立昌平君熊启继承王位,在淮北继续抗击秦军。

昌平君熊启是一位神秘的历史人物,根据史书的记载,他在历史上只有两次光辉的亮相,一次是在秦国,他与吕不韦一道受命领兵平定嫪毐之乱,扶持年满二十二岁的秦王嬴政亲政掌权;还有一次是在楚国,就是他与项燕联手反秦,被拥立为末代楚王的事情。这两次光辉的亮相,乍一看可谓是风马牛不相及,矛盾重重扯不到一起。

昌平君平定嫪毐之乱,在秦王政九年,也就是公元前238年。昌平君被拥立为楚王反秦,是在秦王政二十四年,也就是公元前223年,其间整整隔了十五年。十五年前,他是秦国的政要,在咸阳扶持秦王嬴政亲政。十五年后,他成了嬴政的敌人,在淮北被项燕拥立为楚王。这位朝秦暮楚,活跃在秦楚两国政权中枢的昌平君,究竟是什么人?他与秦王嬴政、与楚将项燕究竟有什么关系?在他的身后,是否隐藏着秦楚两国之间不为人知的秘密?

1975年,考古学家们在湖北省云梦县睡虎地发掘了多座秦国的墓葬,其中有一座编号为11号的墓,是秦王政时代的一位地方官员的墓葬,从这座墓葬中出土了大量的秦代竹简,竹简中有一份关于墓主生平的履历书,用编年纪事的形式写成,被称为《大事记》[18]。在这份《大事记》中,昌平君的大名赫然出现:

廿一年,韩王死。昌平君居处其处,有死属。

“廿一年”,秦王政二十一年,公元前226年。韩王,末代韩王韩安。秦王政十七年,秦军攻陷了韩国首都新郑,韩王韩安被俘虏,韩国灭亡,被俘的韩王安被迁徙到陈县(河南淮阳)软禁。秦王政二十一年,韩王安死在陈县,昌平君被迁徙到这里来,有敢死之士跟随。语焉不详的只言片语,宛若历史的汪洋大海中溅出的点滴浪花,映照出水下无垠的深沉。

1989年,著名历史学家田余庆先生发表《说张楚——关于亡秦必楚问题的探讨》一文[19],首次以索隐钩沉的形式,将昌平君与项燕联手反秦的事迹做了历史复原,秦国与楚国之间复杂而密切的关系,也由此透露出可以解读的曙光。2010年,我追随先生足迹,结合文献和出土文物,将昌平君的一生做了完整的复原,写成《末代楚王史迹钩沉——补〈史记〉昌平君列传[20],终于将这位楚父秦母,连接嬴姓和熊姓两大王族的神秘人物的真相大白于天下。秦国和楚国延续了四百余年、整整二十一代的婚姻关系,也由此被披露出来。《昌平君列传》,我用文言文写成,下面,将全文白话翻译如下:

昌平君,是楚考烈王的庶子,名字叫做熊启。楚顷襄王二十七年,秦国与楚国和好,楚国派遣太子熊元到秦国作人质,被留在秦国十年之久,在秦国娶妻生子。熊启出生于秦国,他的母亲,应当是秦昭王的女儿。

楚顷襄王三十六年,顷襄王熊横病重,熊元与春申君密谋,只身从秦国逃亡,回到楚国。同年秋天,顷襄王病逝,熊元被立为楚王,这就是考烈王。

熊启和母亲一道留在秦国,亲近舅母华阳太后。到了(秦始皇的父亲)子异认华阳太后为养母的时候,熊启于是与子异也亲近起来。庄襄王子异即位,熊启以王室至亲的关系出仕,受到华阳太后的宠爱和信任,受封为昌平君。(www.xing528.com)

庄襄王病逝,长子嬴政十三岁被立为秦王,委政于太后与大臣。当时,太后有三位,嬴政的养祖母华阳太后、亲祖母夏太后、母亲帝太后。大臣有多位,主要有相国吕不韦、昌平君和昌文君等人。

秦王政九年,嬴政亲政,长信侯嫪毐在咸阳发动武装政变。秦王命令相国吕不韦、昌平君和昌文君领兵平定叛乱。当时,昌平君当为御史大夫,为平叛出力甚多。嫪毐的案件,牵涉吕不韦。十年,吕不韦被免相,昌平君被任命为丞相

十二年,右丞相熊启与左丞相颠共同监造铜戈。十七年,华阳太后过世,秦王日益成长壮大,昌平君愈益感到旁落不安。这个时候,左丞相是隗状,熊启与他一道监造在郃阳制造的铜戈。

二十一年,秦王急欲攻灭楚国,大将王翦慎重谏言,不为所用,被贬斥罢将,称病回到故乡频阳养老。丞相熊启在朝廷的会议上附和王翦,另有隐情微词,同时失去秦王的信任。就在这个时候,韩国故都新郑发生叛乱,被俘后迁徙到郢陈□山的韩王安受牵连死去。于是,秦王将昌平君罢相,迁徙到韩王安死去的地方,有敢死之士随他前往。

二十二年,李信、蒙武领军进攻楚国。昌平君在郢陈起兵反秦,迫使李信、蒙武军撤回。在楚军的夹击下,李信军大败,部下七名都尉被杀。

秦王大怒,亲自前往频阳陈谢,强使王翦出任大将,领军进攻楚国,围困郢陈,南出平舆,攻破楚国都城寿春,俘虏楚王负刍。于是楚国大将项燕拥立昌平君为楚王,撤退到淮北继续抗秦。这一连串事件,都发生在秦王政二十三年。

二十四年,王翦、蒙武继续攻击楚国,在蕲县大破楚军,昌平君战死,项燕自杀,楚国至此灭亡。

…………

在昌平君神秘而波澜壮阔的一生中,有一件事情与本书所叙述的历史最有关联,值得专门提出来加以说明。

秦王政九年,长信侯嫪毐发动武装政变,昌平君与吕不韦等一道受命领兵平定叛乱。秦王政十年,吕不韦免相,昌平君被任命为丞相,主持秦国政府的工作。在昌平君主持秦国政府的这一年,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发生,就是秦王嬴政大婚,娶了正妻。

秦王嬴政的婚姻,由养祖母华阳太后主持。华阳太后是楚国人,是多年执掌秦国政权的楚系外戚集团的领军人物,按照当时的国际婚姻惯例,她从自己的出身国楚国为自己的孙子选取了媳妇。昌平君是华阳太后信任的至亲,他既是嬴政的表叔,又是在位的楚幽王的兄长,事情当由他一手操办。迎娶的楚夫人,来自楚国王室,也是他的一位近亲。

我进而大胆推测,这位楚夫人,就是秦王嬴政的王后、长公子扶苏的母亲,史书失载的始皇后。华阳太后去世以后,昌平君成了秦国政权中楚系外戚集团的头面人物,他是楚夫人的靠山,也是楚系公子扶苏的保护人……[21]

历史很神秘,因为我们不能再回去。历史也很无奈,因为史料太残缺。有时候,历史学家不得不如同侦探一样,由少而又少的证据,通过联想推理,将断裂的往事连接起来,求得合情合理的理解。

我由西楚霸王与秦将吕马童的旧友关系,联想到项氏一族与秦人的交情,进而往前追溯,一直到项燕拥立秦国丞相昌平君为楚王。昌平君是秦王嬴政的表叔,楚王负刍的兄长,公子扶苏的保护人,通过他的中介,秦公子扶苏与楚大将项燕也就联系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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