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时期楚国天文学探索

在云梦秦简《日书》中，那份“秦楚月份对照表”并不是单列的，而是与“日夕表”一起书写在简793 ～796“岁”篇的下半部。其具体记载如下表：

十月 楚冬夕日六夕十

十一月 楚屈夕日五夕十一

十二月 楚援夕日六夕十

正月 楚刑夷日七夕九

二月 楚夏杘日八夕八

三月 楚纺月日九夕七

四月 楚七月日十夕六

五月 楚八月日十一夕五

六月 楚九月日十夕六(www.xing528.com)

七月 楚十月日九夕七

八月 楚爨月日八夕八

九月 楚鬳马日七夕九

上表左列和中列的两列月份，即为人所共知的“秦楚月份对照表”（以下简称“对照表”）。上表右列的即为“日夕表”，它反映了一年十二个月的昼夜长短变化情况。其中，“日五夕十一”为白昼最短、黑夜最长，这显然是冬至所在月份的天文现象；“日十一夕五”为白昼最长、黑夜最短，这显然是夏至所在月份的天文现象。因此，这份“日夕表”完全可以作为判断“对照表”中两列月份建正如何的可靠依据。

但是，以往人们研究“对照表”，大都是把“日夕表”撇在一边发表议论。对于“对照表”左列完全由数字表示的月份，人们只是根据它把“十月”排在首位这一情况，判断它属于以夏正十月为岁首的秦颛顼历。至于此列月份的月建是否确为夏正，人们并未给予应有的证明。这实际上意味着上述认识仍留有一个需要进一步确定的环节。对于“对照表”中列的楚月份，人们也只是根据其与左列月份的对应关系进行研究。但由于左列月份本身的建正还有待进一步确定，所以以往关于楚月份的研究结果也不免蒙上了一层不确定的阴影。

其实，只要把“对照表”和“日夕表”结合起来讨论，上述那些不确定的问题是很容易解决的。例如，在“对照表”左列完全由数字表示的月份中，与“日五夕十一”相对应的是“十一月”，说明此“十一月”为冬至之月；与“日十一夕五”相对应的是“五月”，说明此“五月”为夏至之月。众所周知，在各种建正的古代历法中，只有夏正历法的十一月为冬至所在之月，五月为夏至所在之月。例如，《吕氏春秋》系使用夏正历法的秦国文献，其《仲夏纪》云：“是月（夏正五月）也，日长至。”其《仲冬纪》云：“是月（夏正十一月）也，日短至。”因此，“对照表”左列完全由数字表示的月份属于夏正历法，这是没有问题的。又此列月份以夏正十月为首月，与以夏正十月为岁首的秦颛顼历相一致，则此列月份属于秦颛顼历，也是没有问题的。

关于“对照表”中的楚月份，按照其“七月”“八月”“九月”“十月”的排列序数逆推，可知“冬夕”为其正月。而与“楚冬夕”相对应的秦月份是“十月”，又秦十月为亥月，所以人们曾据此判断此列楚月份属于一种以亥月为正月的楚历。如今，随着左列秦月份建正的确定，关于此列楚月份建亥的判断也就得到了肯定。

现在的问题是，这种以亥月为正月的楚历究竟行用于何时。由于长期以来人们根据《楚辞》中有关物候现象的描述，形成了战国时期楚用夏正的传统观念，再加上出土《日书》的云梦秦墓葬于秦国占领之后的楚国故地，不少研究者因此认为，“对照表”中以亥月为正月的楚历乃是一种受秦颛顼历影响的夏正楚历的衍变物。他们或者将其释为楚地入秦之后统一于颛顼历的秦时楚历，或者将其释为入秦后楚人对以十月为岁首的秦历月份的机械、错误理解，不相信战国时期的楚国使用过亥正历法。

在《楚历建正》一文中，笔者曾根据《春秋》《左传》《史记》等文献中的有关史料，证明楚国至迟从春秋后期的郏敖在位时候起，就已行用以亥月为正月的历法。如今，在包山二号墓新出土的楚简记月材料中，“所记月名有冬、屈、远、、夏、亯月、七月、八月、九月、十月、月。远即援，亯月即纺月。上述月名与睡虎地秦墓竹简《日书》所记秦楚月名对照表中的楚月名吻合”^[135] 。由于包山二号墓的下葬年代在公元前323 年至前292 年之间^[136] ，可肯定为战国时期的楚人墓葬，而非楚地入秦以后的墓葬，这就清楚地表明，秦简《日书》所记载的建亥楚历绝不是什么楚地入秦之后所行的秦时楚历，也非楚人对秦历月份的误解，而是战国时期楚国所用历法的本来面目。由此，笔者关于战国时期楚用亥正的认识便得到了进一步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