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彩工艺及内廷恭造式样的发展

雍正粉彩瓷器具有明晰的使用功能，又有强烈的象征作用，而两者的并存无疑是特定的历史文化情境使然。现存的遗留器物和文献中的记述成为帮助我们解读其特殊情境的原始文本。据唐英在《陶成纪事碑记》中记载，每年仅秋冬两季向宫廷解送的圆琢瓷器就高达八九万件，包括毫无瑕疵的正色和略有不足的次色瓷器，前者供宫廷专用，后者以备皇帝赏用^[12]。宫廷所需瓷器一般可以分为日常生活器皿、陈设器皿和赏用器物三类。其中占大多数的盘碗盅碟等圆器属于宫中专有的日用器皿，而瓶罍罇彝等琢器则多作为宫中陈设用瓷。而粉彩瓷又是宫中用瓷的首选，其在宫廷生活中几乎不可或缺。尤其是大量用于膳食和茶饮。虽说宫廷中所用日用器具包括金、银、铜、锡、玉、漆和瓷器等各种材料，但粉彩瓷器更显优雅和华美。加之每年宫廷的庆典筵宴名目繁多，规格不一，需要大量的以粉彩瓷为主的精美华贵的陶瓷器物用于各种大小宴会。如雍正时期盛放各种糖果食品的粉彩镂空盖盒（图3.1），应是特意为皇帝寿辰而制作，充分体现了当时特定的文化情境，它与同时期雍正粉彩简洁明快的风格不同，这件盖盒装饰繁复、色彩艳丽、做工纤巧。盒外壁以黄色为地，彩绘缠枝莲花和各种花卉，盒盖是镂空凤尾纹间以团寿的形式。可以想象，这件盖盒放置于宫廷喜庆热烈的氛围之中，将更显宫廷庆典活动的精致和奢华，与宫廷珠光宝气的氛围十分协调，突出表现宫廷使用者的尊贵身份。雍正时期粉彩折枝花卉纹碗（图3.2）也十分典型，装饰简洁明快，纹饰富于变化，造型精巧合理，可以看出彩绘和彩烧工艺非常成熟。这些器物艺术风格清新文雅，华贵而又洁净，让人感觉到宫廷生活特有的精致。此外，宫廷器物中还有大量的粉彩陈设瓷器，例如粉彩九桃纹天球瓶（图3.3）应是为庆贺生日而制作，硕大的器形、明艳的色彩和祝寿的吉祥寓意，让人不禁想到宫廷内宏大节庆的喧嚣情景。粉彩陈设器大多也兼具插花和栽种花草等实用的功能。宫廷大殿和皇家园林陈设有满是金银、玉器、漆器等各种材质的工艺品，粉彩瓷器在这样环境中起到亮丽的衬托和点缀作用。

图3.1　清雍正粉彩镂空盖盒（左）和清乾隆铜胎画珐琅团寿花卉纹盖盒

图3.2　清雍正粉彩折枝花卉纹碗(www.xing528.com)

图3.3　清雍正粉彩九桃纹天球瓶

宫廷器物除了特定的使用功能之外，还具有体现使用人尊贵的身份和地位的象征性。即皇帝要将皇权理想直观地融入其中。例如，雍正五年闰三月，皇帝对造办处器物式样的审核管理工作表达了不满。他说“朕从前做过的活计等项，尔等都该存留式样，若不存留样式，恐日后在做便不得其原样。朕看从前造办处所造的活计好的虽少，还是内廷恭造式样。近来虽甚巧妙，大有外造之气。尔等再做时不要失其内廷恭造之式”^[13]。皇帝此番言语也许并不是完全针对器物的式样，他承认了那是一些巧妙的制作，但让他恼火的是所有大小器物的设计制作没有遵从他个人的意愿，或者虽有他认可的式样，但由于粗心而没有得到长期贯彻，所以他要求造办处必须形成稳定恭敬严谨的制作程序，否则器物制作不管多么巧妙，都有一种“外造之气”，有失皇家尊严。雍正皇帝对宫廷器物制作还有一些评语，如令他感到满意时的“精细”、“秀气”和“文雅”等，或相反时的“蠢”、“粗俗”等^[14]，这肯定来自于雍正皇帝随意性的主观经验，难以据此准确判断雍正皇帝的审美趣味，这些模糊的评语也不能对提高器物的艺术水平产生实质性影响。当然，不能否认雍正皇帝本人具有很高的文化艺术修养，但是作为帝王，他的主要职责是治理国家和建立各项制度，因此皇帝对器物制作的一时性的评语并没有评判行为本身显得重要，评判行为本身表明了皇帝对器物制作的关注态度，这会直接影响参与器物制作人员的恭敬和勤谨。雍正皇帝已经直接将他自身的审美品位与个人对皇权的掌控紧紧联系起来，并通过宫廷器物式样将他对理想权利的认同感巧妙地传达出来。

“内廷恭造式样”与其说是一种统一的宫廷器物式样，不如说是一种严格的宫廷造办制度。它强化了宫廷器物制作过程的严格规范性，同时也强化了以帝王为中心的宫廷器物的风格认同性。雍正时期宫廷器物的细腻、精致、简洁和文雅等特征正是以上两者产生的强化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