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职业技术教育史：产生背景与发展线索

德国工业社会职业技术教育体系包括两个方面，一是企业训练与部分时间制职业学校训练结合的双重结构，称“双重职业训练体系”（Duales System），通常人们称之为“双元制”。另一方面是全时制职业学校教育体系。在德国有关职业技术教育的文献中，“职业训练”（Berufsausbildung）主要指前者，而“职业教育”（Berufs bildung）则是泛指职业训练与全时制职业学校教育的总概念。德国职业技术教育的这两个方面既密切联系，又有着不同的渊源和相对独立的发展道路。这也决定了在阐述德国职业技术教育的历史发展时，不能不把企业与部分时间制职业学校训练体系与全时制职业学校训练体系作为相对独立的两部分来处理。

作为企业和部分时间制职业学校训练，起源于工业革命准备阶段，即1784年。这个时期，也是上升时期资产阶级反封建思想运动——启蒙运动达到顶峰的时期。启蒙学者在其教育理论中提出了一些对职业教育具有决定性影响的观念，并在他们努力之下，建立了一些具有专业倾向的、其中也有为劳动阶级开设的学校。然后，在德国工业化早期，另一批以新人文主义者著称的资产阶级改革家对启蒙教育学持怀疑态度，并阐明了自己对职业教育具有重大意义的教育主张，被称为“教育理想主义”（Bildungsidealismus）。

早期工业化阶段（德国工业化过程持续的时间大约从1834年至1873年）不仅对近代德国社会的发展具有决定性意义，同时对德国职业教育发展的历史也具有决定性影响。16世纪就已经形成的封建社会（或后来形成的封建极权主义社会）向资本主义社会过渡时期，于18世纪末和19世纪初到达顶点。这一时期，从根本上说是以当时还处于萌芽状态的两个对立的社会集团之间，即企业主和工人的利益冲突为特征的。但作为德国历史上的一个特殊现象是，在很长时间内，直到进入20世纪，除了上述两个社会集团的对立冲突外，封建贵族在政治上也始终起着重要的作用。封建贵族通过向资产阶级作出某些经济上的让步而变相地保持着它的领导作用。资产阶级中的大部分也始终与封建势力结合在一起。这种结合开始于19世纪早期，1848年革命失败后得到加强，一直保持到1871年经自上而下革命而实现的以普鲁士为首的国家统一。因此，19世纪（部分地也包括20世纪）的德国社会被称为封建资产阶级社会。工业化的社会经济过程以及由资产阶级推行的生产技术和劳动组织的改革，无不与这种社会冲突联系着。

在技术方面的改革，原则上以机床上的劳动代替手工劳动为目标。1784年，德国在欧洲首次使用纺织机，这一事件标志着德国工业革命的开始。随后，1785年第一部瓦特蒸汽机在德国投入运转。此外，机器操作的织布机取代手工操作的织布机，以自然科学为基础的新的工作方法应用于炼铁和铁器加工，铁路、轮船和各类机床的建造等也是工业化过程的标志。

1834年关税同盟的建立标志着工业革命准备阶段结束。40年代起，特别是50年代至70年代早期，由于资本的大量投入、股份公司的建立和机器生产的扩大，工业发展经历了“爆发式”的过程，这一迹象，显示了工业革命的来临。

一、工场手工业与经销业的发展

工业生产最初与作为简单商品生产的手工业同时发展，继之与从手工业生产到工业生产过渡时期的两种生产形式，即经销业（Verlag，亦称包买商）和工场手工业（Manufaktur）同时发展，最后于19世纪把这两种生产形式挤到一边。

在德国，以农村家庭手工业为基础的资本主义工场手工业在18世纪前几十年获得了迅速发展。这是因为：一方面，自然科学的发展和生产能力的提高为工场手工业的发展创造了条件；另一方面，封建极权主义国家为满足奢侈豪华的宫廷生活，维持军队的给养，需要通过手工企业收益的提高和增加税收来获得大量金钱，于是，许多国家办和私人办的手工工场得以迅速发展起来。手工工场是主要存在于16至18世纪的一种生产形式。在工场手工业中，企业里的生产者由大多数手工业者和少数工资劳动者结合在一起。

与手工工场同时发展的是经销商。在经销体系里，作为资本占有者的经销商向依靠工资为生的劳动者提供原料和工具，然后把产品拿到市场上包销，并付给生产者工资。经销体系中的生产尚未从家庭氛围中分离出来，它是尚缺乏生产过程内部分工的家庭生产共同体的劳动。

工场手工业和经销业二者对劳动的支配作用都还是不完善的。只有在作为更高生产形式的工厂（Fabrik）里，劳动分工才达到完善化的程度，而资本家也通过工资掌握了劳动力的完全的支配权。

工场手工业和经销业是由手工业生产向工业生产发展的过渡形式。资产阶级从商业贸易中获得的商业资本之一部分投入到18世纪经销行和手工工场，后来，从这些企业中发展了工业生产。(www.xing528.com)

工场手工业和经销业二者标志着资本主义生产的开始。因为，一方面生产中劳动分工日益加强，首先是生产和领导职能的分离；另一方面是生产者同生产资料占有关系的分离。生产资料掌握在非生产者手里，生产资料占有者因此而占有和支配产品。最后，手工业行会的“维持生计的原则”（Versorgungsprinzip）被最大限度地获得利润的原则所取代。

这一发展对于学徒训练而言，在一定意义上说是一种进步。家庭手工业的特征是：一个家庭就是一个生活和生产单位，无劳动分工，禁止非行会的劳动和工作方法，因此在训练中没有理论和革新的要求。在家庭手工业条件下，行会的“维持生计”的思想导致的结果是，行会为了保持手工业师傅的特权，必须限制帮工成为师傅的可能性，以保持和强化帮工对师傅的依附关系，同时也导致学徒训练的恶化。因为师傅为了保持本身的地位，往往对学徒训练缺乏热忱。学徒在家庭里和工场里常常被作为廉价的劳动力使用，而谈不上接受系统的训练。在工场手工业条件下，特别是在工厂劳动中，企业主出于获取高额利润的动机，必须把注意力集中在提高劳动生产率上。为提高劳动生产率，既要求劳动过程的合理组织，也需要有抽象系统的专业与技能训练。同时也重视劳动道德的教育，以确保劳动中的敏捷性、细致认真的态度和坚毅精神不致衰退。

二、国家的重商主义经济政策与资产阶级的经济自由主义要求

手工业的保守性对于发展资本主义所起的作用是消极的。恰恰在18和19世纪资本主义在经济活动自由的情况下得到加速发展时，手工业由于行会入会强制和行会的其他限制经济活动的措施而对资本主义的发展并未起到促进作用。由于当时相对宽松的国家经济政策必然地导致商业的繁荣，所以城市资产阶级从商品贸易中获得的发展工业社会的动力比通过手工业获得的更多。资产阶级从商业企业中积累的资本加强了与封建统治者抗衡的实力，并为工业的发展打下了基础。因此，工业化前的工场手工业是在封建极权主义国家的重商主义经济政策范围内确立和维持的。

重商主义是代表国家的封建统治者的利益，与膨胀起来的资产阶级利益一致的基础上推行的一种经济思想和经济政策。重商主义经济政策的推行是因为统治者实行一种经济民族主义政策所需，目的在于增加国家财富，加强国家实力。由于封建统治者在重商主义经济限度内的支持，企业主的利益得到保护，反封建的经济自由主义和工业化得以发展。

经济自由主义的基本原则是强调个人的权利。资产阶级针对封建极权主义的等级限制，要求自由人的个人地位，而所谓“自由”，指的首先是经济上的自由。经济自由主义追求一种首先建立在保护私有财产基础上的社会形态。落实在经济上的资产阶级平等原则也反映在普鲁士政府于1810和1811年开始实行的“营业自由”（Gewerbefreiheit）上，即正在出现的工业企业家的自由上。资产阶级纲领的一个核心点是反对手工业行会，要求经济活动自由。随着企业主的自由的实现，手工业行会虽还存在，但随着1869年北德意志邦联工商条例的颁布，行会入会强制被取消了。此后，差不多人人都能在没有手工业行会约束的情况下，只需解决一张营业执照，便可经营一个生产企业或其他企业。行会入会强制的取消，为后来大工业的发展扫除了障碍。

营业自由对19世纪的职业训练也具有重要意义，因为营业自由的实行，不仅取消了行会入会强制，同时也取消了行会对部分青少年职业训练的垄断，规定每个企业主有招收学徒和帮工的自由。

然而手工业行业并不甘心于行会入会强制的取消和剥夺手工业在学徒训练中的垄断地位，以及确保训练自由化等有利于工业的各项措施，因而坚决抵制1869年的工商条例。而该工商条例确实也带来了一些消极因素，例如：条例规定学徒期及训练内容由学徒与师傅自由协商决定，训练人员毋须具备确保训练质量的能力证明，学徒也不必上进修学校等等。其结果是降低了劳动力训练的要求，从而也降低了劳动力的价值。

随着1873年开始的经济大萧条，当许多学徒中断其学徒训练而作为廉价劳动力转移到工业部门时，与工业争夺廉价劳动力的手工业便要求国家采取保护主义措施和废止1869年的工商条例。在手工业行业的坚决要求下，国家不得不在以后采取了某些保护手工业的措施，例如1877年对营业自由作了某些限制，规定担任学徒训练的训练人员需具备取决于手工业师傅考试的能力证明，加强了行会对学徒训练的监督，建立了手工业的自治组织手工业协会（Handwerkskammer）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