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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宋学:中正之道》-詩歌人物臧否

时间:2023-10-10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對於蓋寬饒,文同肯定其“廉質”,但批評其“不以儒術正”,最終的命是“時雖所憐,終爲端士病”,是一個悲劇人物。對此二人,文同雖有一定程度的同情,但批評更甚。細讀文詩,自會發現其中的皮裏陽秋。其次,文同以送别、悼挽、唱和等詩歌形式,表達對正道直行人士的聲援與支持。表達了對范堯夫的親近、欽敬之意。文同在蜀變法行中道,不過分刻剥百姓,當有范堯夫的支持,因范在任成都轉使時,勒令州郡對新法不得遽行。

《新宋学:中正之道》-詩歌人物臧否

如前所示,文同的“中道”首先是一種自保策略,這主要是受到了道家清靜無爲、避禍全身、知止待變等人生智慧的滋養;但是,我們不能將文同的“中道”視作無原則、無是非的鄉願之道,實際上,它是一種有原則、重操守、講正義的儒家正道。蘇軾《文與可字説》中評價文與可爲人:“守道而忘勢,行義而忘利,修德而忘名,與爲不義,雖禄之千乘不顧也。”我以爲,這裏所説的“守道”“行義”“修德”這幾個關鍵詞,是文同“中道”思想中更爲關鍵的内容。這幾個關鍵詞表現了儒家智慧對文同的滋養。這又可以從兩個方面來看。

首先是以“詠史詩”來表達對新法苛政的批判。

王安石變法,動機是富國强兵,總體實現方式是取利於民、與民爭利。宋人畢仲遊評論王安石變法説:“故凡政之可以得民財者無不用。”打個比方,蛋糕總量没有增加的情況下進行的改革,只能是對切分蛋糕方式的改變,其實質是將老百姓口袋裏的錢,轉移到政府的口袋裏,這就不能不對社會各階層的利益有所調整。變法反對派司馬光更是一針見血:“不取諸民,將焉取之?”實際上,熙寧、元豐變法,利益受損最嚴重的群體主要是上户富豪和人口最多的下户百姓,中户基本上未受到利益觸動苛剥百姓、與民爭利的行爲,是具有濃厚儒家民本情懷的士大夫所極力反對的,文同就是其中一員。

正是在這種意義上,我們纔能理解,爲何文同對其家鄉歷史上的“鄉賢”——漢武帝時期開闢絲綢之路的第一人張騫——予以了無情抨擊諷刺。文同《張騫塚祠》尾句曰:“君不見武帝甘心事遠略,靡壞財力由斯人。”漢武帝好大喜功、開邊拓土而靡壞財力,文同情感天平傾向了當年與桑弘羊據理力爭的“賢良方正”一邊,對搜刮民財之舉極爲不滿,連帶地對張騫也大表不敬了。在文同看來,漢武帝之政是苛政,今日變法之諸多舉措,也是苛政。但不能公開批評,只能借古諷今,借題發揮。

文同還有《蓋寬饒》《諸葛豐》詩,以西漢時期兩位具有法家行事特點的酷吏型官員蓋寬饒、諸葛豐爲詠歎對象。蓋寬饒爲漢宣帝時司隸校尉,是監察官,爲人剛直清廉,志在奉公;另一方面却有法家嚴厲苛刻、急躁暴戾的作風。對於蓋寬饒,文同肯定其“廉質”,但批評其“不以儒術正”,最終的命運是“時雖衆所憐,終爲端士病”,是一個悲劇人物。漢元帝時的司隸校尉諸葛豐,“刺舉無所避”,當日京師人士爲之作歌謡曰:“間何闊,逢諸葛。”對於諸葛豐,文同肯定其“上書擿章惡,此舉誠可喜”,但詩中主要是對其嚴酷寡恩行政作風的批判:“奈何少恩恕,春夏常繫治。人多訟其短,遂徒城門尉。復列堪猛過,上爲之切齒。……失職乃自取,不内省諸己。反惑怨其他,轉譽以爲毁。不欲加以刑,上憐之老矣。庶人終於家,反覆豐可恥。”古代歷史人物衆多,文同選取這兩位法家酷吏型官員,以抒發自己的胸臆,並非出於巧合,而是别有用心。對此二人,文同雖有一定程度的同情,但批評更甚。不難看出,文同對新法的某些做法是質疑的,不認可的。故兩詩雖爲詠史,實則是針對現實。細讀文詩,自會發現其中的皮裏陽秋。

法家行政的特點,一是嚴酷苛刻,一是察察細碎,文同對此亦有所批評。作於熙寧五年的《謝張度支啟》,對朝廷所派監察官員糾纏於地方官政務細枝末節的做法予以批評:“庶事末節,若次第皆指以爲罪,則煩碎下無其所安。”提出監察官員應該“示人不疑,通達以該乎物情,文雅以飾乎吏事,凡閲諸目,止求大端,但觀爲治者何如其人?曾莫更問其至小之過”。這基本上代表了儒家的治吏理念。文同的思想,在今天可能已經過時;但在當時,對於糾正法家苛碎之偏,是有一定意義的。

其次,文同以送别、悼挽、唱和等詩歌形式,表達對正道直行人士的聲援與支持。

文同以道義交友,而非以利相交,故少而精。他説自己“同常自念性偏僻,凡取交遊最精慎”,“生平所得無幾人,既已得之心自信”。(《送提刑司勳》)在這種交友原則之下,我們來檢視文同在熙寧變法期間所作的一些送别、悼挽、唱和之作,就會從中體會出意味深長的特色。(www.xing528.com)

《送范堯夫》作於熙寧四年秋,爲上級范純仁(字堯夫)送行。范堯夫,北宋名臣范仲淹次子,神宗時拜兵部員外郎,因反對王安石變法,出守河中府,徙成都轉運使,與文同在成都相遇二年。范在成都,以新法不便,戒州郡無得遽行,王安石怒其沮敗新法,以事左遷知和州,徙慶州。文同在其送行詩中寫道:“感公來二年,免我於無聊。今公舍我去,何由借諸朝?願君富且貴,壽命等松喬。直似先令公,巍巍佐唐堯。涕淚逐公行,不憚公更遥。公誠上下通,和如奏笙簫。所以得如此,人情不相遼。”表達了對范堯夫的親近、欽敬之意。

文同另有《送范堯夫二章》,其二更集中表達了文同的政治態度,全詩曰:“欲與民爲利,先求正所妨。紛更初下議,旁午遂交章。不爾毛安傅,其如體自傷。西南餘弊在,歸爲對明光。”詩作於范堯夫還朝述職之時,詩中既有對變法動機的理解,認爲變法關係國本,意義重大;但同時又提出了“欲與民爲利,先求正所妨”,也就是説,應先變革當務之急的弊政;“西南餘弊在,歸爲對明光”,建議范堯夫借還朝面聖之際,爲西南百姓陳情,解決實際困難。文同在蜀變法行中道,不過分刻剥百姓,當有范堯夫的支持,因范在任成都轉運使時,勒令州郡對新法不得遽行。在范堯夫觸怒權相王安石被貶之際,文同大張旗鼓地爲被貶之人作送行詩,依依惜别,這不是文同特殊形式的“站隊”嗎?

熙寧五年秋,文同爲結束任期即將還朝的工作搭檔——陵州通判喻之彦作《送通判喻郎中二首》,其二中表達了對喻通判的喜愛、親近之情,説“群居五百日,日日如初見”,贊其“愛君性渾厚,殊不與時變”。“不與時變”,不是説喻通判冬烘迂腐,而是指他不隨政治時局的變化而改變自己的節操和道德原則,這是文同“不與時變”的本義。“不與時變”,不僅是對喻通判的讚譽,也是文同本人最爲看重、一生堅守的品德。與此相反,在變法轟轟烈烈展開之際,一些人(如吕惠卿一流)却迎合當權者的喜好,如變色龍般隨時而變,爲自己撈取政治資源,踏上了晉身之階。文同對此予以嘲諷:“何苦於其間,喜愠費顔面。兹緣勝心在,胸内每交戰。既欲多上人,計校須自炫。於事固無補,在己亦非便。仕路繁此徒,可謂丈夫賤。”試問還有什麽詞句比評價一個人“丈夫賤”更爲嚴厲的呢?

吕公弼是文同的昔日上級,仁宗朝時知成都府,爲政崇尚寬厚;神宗朝時擢爲樞密使,因反對王安石變法而判秦州,不久病死。文同爲其作《吕惠穆挽詩四首》,其一中有“至今清論在,常滿紳中”的美譽,這實際上是變相對王安石變法表達了反對。

《寄宇文公南》作於廣漢期間,詩中寫道“彭澤長謡便歸去,君辭曲水亦其徒”“從來綿竹多賢者,唯是楊雄識壯夫”。宇文公南爲曲水令,時轉運使以輕縑命令縣官以高價賣給百姓。公南以爲不可與民爭利,上疏反對,疏奏不報。公南喟然請求致仕,時年不滿四十。宇文公南對變法期間官吏侵剥百姓的行爲,做柔性的反抗,以斷絶自己政治前途的方式,保住了士人氣節。對於宇文公南這種光明磊落的君子之行,文同在詩中稱其爲“彭澤之徒”、爲“壯夫”,是道義的聲援。

綜上可見,文同這些發自肺腑的送别、弔挽、唱和之作,並非是敷衍應付的應景文章,而是“别有懷抱”的政治表態,它們表現了文同的“中正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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