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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塔克澳门史:《澳门编年史》序

时间:2023-10-11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但这本全新的《澳门编年史》并非只是“修订”而已,它同样采撷某些特定时间段中的每月、每周甚至每日纪事,例如费茂实的作品。在此意义上说,本书更像一本现代版的《澳门实录》,讲述重要史实,有时只是简单总结,有时却插入大量注释,包括原始文献及早期的二手资料,并对所用史料时有评述。

普塔克澳门史:《澳门编年史》序

中国有悠久的修史传统,撰史则有诸种形式,如纪事体、编年体纪传体等,内容涵括制度变迁、城乡发展、军事沿革、商业沉浮、文化兴衰等。有些历史记载简短明晰,就事论事;另一些则兼容并包,集为大成。这套《澳门编年史[2]当属后者,受邀作序,于我心有戚戚焉。这是一部编年体巨著,由细小的历史片断甚或每日的历史事件,连缀而成宏观的历史叙事。此类手法虽然并非首创,但以其独特和广泛,必将成为研究澳门史和中葡关系史的权威之作。简言之,本书对于相关广泛领域的深入研究,包括广东史、香港史、传教史及欧亚交通史等,均有无可替代的参考价值。

同类作品中,较早者为施白蒂(Beatriz Basto da Silva)的《澳门编年史》(Cronologia da História de Macau),原为葡文,后被译为中文,但其远远未及本书之丰满,且多依据西文史料,尤其是葡语文献。吴志良、汤开建、金国平所编本书与施白蒂书形成鲜明对比,兼顾中外文献档案收纳了各语种的原始或二手材料,包括未刊文件、学术著作、专题论文、翻译材料、报刊内容以及各种报告、信件等等。加之施白蒂书已出版多年,许多新材料和新作品不断涌现,本书编者有鉴于此,将其尽收新作之中。

但这本全新的《澳门编年史》并非只是“修订”而已,它同样采撷某些特定时间段中的每月、每周甚至每日纪事,例如费茂实(Moíses Silva Fernandes)的作品。在此意义上说,本书更像一本现代版的《澳门实录》,讲述重要史实,有时只是简单总结,有时却插入大量注释,包括原始文献及早期的二手资料,并对所用史料时有评述。

对于大量史事,必须先做基础研究,而后方能提纲挈领,清晰而简练地表达出来。这种“背景”研究自然需要投入大量的时间和精力,需要充分而细致的学术钻研。吴志良、汤开建、金国平三位先生是澳门研究领域的领军人物,他们熟知不同语种之史料,并发表了大量关于中葡早期接触的文章。因此,在汉语世界的学者中间,恐怕没有另外一个团队,能够完成这样一部令人钦佩的里程碑式巨作。

下文就全书内容略谈几点观感。

首先,如前所述,本书注释繁多,令人不由倍加关注其所用材料。许多编年体史书根本不加注释,本书并没有机械照搬史料,而是另辟蹊径,选择了一条创新之路。多数情况下,尤其是在存疑之处,或是观点有争论之处,作者总是将材料或观点一一罗列,以求备考。关于妈阁庙和妈祖的说法即为显例,学界对澳门妈祖信仰的某些早期事实存有不同看法,也许辩论仍将继续,但本书铺陈众家之言,乃为读者之幸。

其次,多数情况下,对于某个专题或特定时期,作者力图展现所有的(或大部分的)权威专著和主要论文。例如,对于18世纪下半期,再三参考和引用了瓦莱(António Martins do Vale)的《葡萄牙人在澳门(1750—1800)》(Os Portugueses em Macau,澳门,1997年出版)及索萨(George B.Souza)的《帝国的倖存》(The Survival of Empire,剑桥,1986年出版)。这样说是因为早期甚至最近研究澳门的一些作品,并不总是令人信服,中文论著常常曲解某些欧洲作品,而欧洲和美国学者又总是忽略重要的中文专著及论文。本书则以一种高度调和的姿态,为这种隔阂架起了沟通的桥梁。从这个意义上说,三位主编的贡献确实不同寻常,他们提供了如何使用、选取和过滤中欧史料的新标准。

再次,本编年史的内部编排十分清晰,并且厘清了许多问题。这引出一个重要的话题:如何将澳门的漫长历史分离出一个个别有意味的周期?没有人质疑这样一个事实:结束于1640年之前的澳(门)日(本)贸易,是澳门遥远历史上的大事件,与荷兰侵占马六甲(满剌加)、葡萄牙脱离西班牙的统治、明清鼎革易代相呼应,但其后的历史却难以描画出清晰的脉络,并不是所有的学者对时间如何分期有一致的看法。本书所暗含的时间断面,或许可以为未来的研究提供一种新鲜的“模型”,甚至可以为更广大的读者所接受。

最后,同期发生的历史事件,可以在本书中很容易地循着时间的踪迹发现其始末。编年史如同日记,以时间顺序严格排列,但必须使读者能够确定叙事线索的开头和结尾,找到一连串“松散组合”潜在的内部结构。换言之,读者自己一定能够不太费力地发现特定的历史(或主要事件)何以展开,何时开始,何以结束,何时结束。这听起来很简单,但历史学家面对的是多维空间的历史舞台和千头万绪的历史情节,必须谨慎小心地选择材料,专注于主要事件而不失却章法。对于研究较为成熟的历史时期,这或许并不复杂,但对于存在丰富的文本证据、需要在浩如烟海的材料中加以选择和组织的历史时段来说,事情就变得非常棘手了。对于中葡关系史和澳门史,可以说早期的历史比较易于把握,但19世纪和20世纪的历史则存在无休无止的问题。我认为本书编者相当得体地解决了上述问题,使不甚了解特定事件的读者,也能轻易理解这本巨著所提供的“影像”,抓住不同事件及行为发展的线索。(www.xing528.com)

换一种说法,本书的“叙事”一直是清晰的,这对一本历史著作是必不可少的前提,而这种清晰的叙事在此又是可资参考的真正史料。同时,本书又发掘出新的研究范畴,尤其是后期的几卷,因为这些时期较少全面论述可资参照。颇负声望的东方基金会(Fundação Oriente)出版的马葵士(A.H.de Oliveira Marques)编撰的标志性作品,虽然对这些历史片断颇有见解,但因它不是编年史,不可与吴、汤和金之大作比较,而前者不包含如后者这么多的历史细节。

虽然如此,澳门史专家仔细浏览这本编年史,会感觉某些至今仍被历史学家忽略或处理不当的问题,仍然需要进一步深入的研究。例如一个颇为复杂的话题,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香港被日本军队占领,澳门官方虽守中立立场,但面临来自各方的巨大压力。我们知道澳门的确幸免于难,但它为什么能够成功避险?它是怎样度过那些艰难岁月的?这些很值得我们认真讨论。

再次回到史料问题:英美国家关于19世纪和20世纪的澳门史料经常带有偏见,并不十分可靠。事实上,如果不是用英美国家的眼睛观察,近代史上的澳门会更好些。从这个意义上说,编年史“清后期”及“民国时期”卷的编撰令人振奋,为未来的研究提供了一种包罗万象的体系参考,从而激励新的研究成果不断出现。这正是权威可信的通论性作品应当具备的品质:略述我们已知的东西,同时提供一个可资深入探究的广阔平台。

我在此转换一下视角来总结上文:中国有悠久的修撰编年体史书的传统,这些史书有的反映个人见解,有的呈现传统立场或支持官方观点。二十四史的本纪卷、地方志及年鉴多是史事的列举,而本书既遵循了这些传统体例,又有自己的突破和创新,具有典型的“澳门特色”。主编们小心照顾各方需求,力图形成一个能反映“澳门独特性”(Macau identity)的综合体。简言之,他们创造出一种独特的体例,为未来编年体史书的编撰提供了一个突出的范例。

必须承认,没有历史学家可以重现历史的真实图像,我们的意识受制于各式各样的外部影响。我们常受他人左右而不自知,受观念导引而不自明,受复杂理论的迷惑而不自觉,受某些“史料过滤器”的摆布而无可奈何。社会状态、政治力量、经济因素所组成的母体生发出一系列的历史事件,我们对过去的判断则依赖于对这些事件的综合分析,同时又加入了研究者的个人喜好。相应的,在过去的几十年间,中文和葡文著作中所反映的澳门历史图像也是千变万化,常常是悄无声息,有时又喧闹异常。本书主编吴、汤、金三位先生常年发表讨论、演讲和论文,多数成果扎实而富于说服力,他们所做的历史修正工作意义非凡。他们深切明了撰写历史的困难所在,并努力寻找新方法,开拓新观点,以解决历史研究固有的问题。他们的目的正是不断提高和丰富我们的认知,探索潜在的历史结构,推开紧闭的历史门窗。本书是他们多年钻研的重要成果,当之无愧为近期史学研究的里程碑。探索历史是一项永无止境的工作,“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毫无疑问,本书是一份精工细琢的时代全景图,我们当为编者们的巨大功绩而喝彩。

【注释】

[1]赵殿红译。载吴志良、汤开建、金国平主编:《澳门编年史》,广州:广东人民出版社,2009年;又载《澳门研究》2010年第1期(总第56期)。

[2]吴志良、汤开建、金国平主编:《澳门编年史》(六卷本),广州:广东人民出版社,2009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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