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上“孤岛”——攻打石家庄已瓜熟蒂落——一座坚城——激战前夕——一个响亮的口号——攻取云盘山——血溅内市沟——智捉刘英——石门撞开——“夺取大城市的创例”
清风店战役胜利后，聂荣臻并没有陶醉在胜利的锣鼓声中，他在思考着下一个战役将从何处打起，下一次胜利将从哪里取得。
清风店战役胜利结束的当天，聂荣臻就认真地分析了当时敌我双方的情况。他感到，经过晋察冀部队多次在保北地区作战，石家庄与保定、太原之间的联系被割断，敌驻守的石家庄已成为深陷我解放区的一个陆上“孤岛”。当时，新华社一名记者写的一篇报道，题目就叫《石门——摇摇欲坠的孤岛》。文中记述了被俘的第3军一个上尉副官的苦诉：“从四月以后，我们苦守石家庄，东走不出五里，西走不出五里。要作个比喻，我们好似死了的人没有埋，简直就像活死人！”特别是清风店战役歼灭了敌第3军的主力，石家庄守敌只有正规军一个师，连同地方保安团和石家庄周围19个县的保警队等，也只不过有2．5万人，且军心不稳。因此，乘胜夺取石家庄，对晋察冀野战军来说已是瓜熟蒂落，势所必然了。
想到这里，聂荣臻提笔向中共中央军委和中央工委写了一份电文，正式提出了“乘胜夺取石家庄”的意见。电报说：“现石门仅有三个正规团及一部杂牌军，我拟乘胜夺取石门。军委是否批准此方针，请即复。”(1)
聂荣臻的这一意见首先得到了晋察冀野战军领导人的支持。罗瑞卿对杨得志说：“清风店一战，部队打得很苦，可是我看不会有多长的休整时间。‘夫战，勇气也。’聂司令要求一鼓作气拿下石家庄，这太好了。”
杨得志说：“聂司令征求意见时我说了：要打，要快打！”
朱德、刘少奇也同意聂荣臻的这一意见。10月23日，他们联名致电中央军委，建议批准聂荣臻夺取石家庄的意见。电报说：
军委：
聂刘黄罗养电谅达，我们意见亦以打石门为有利。石门无城墙，守兵仅三团，周围四十里长的战线，其主管官被俘，内部动摇，情况亦易了解。乘胜进攻，有可能打开，亦可能引起平、保敌人南援，在保、石间寻求大规模的运动战的机会。你们意见如何，望速复。
朱（德）拟即日到杨（得志）、杨（成武）处。
同一天，朱德、刘少奇又致电聂荣臻等，指出：“我们同意乘势打石门。有可能打开。即不能打开，亦可能引起李文、袁朴等南移，在石、保间可能寻找大规模的运动战，对我有利。请你们预为准备各种补充。待军委批准后，用全力来进行此战役。”
23日12时，毛泽东以中央军委的名义亲自复电给聂荣臻等并告朱德、刘少奇，电报中说：
二十二日十二时电悉。
清风店大歼灭战胜利，对于你区战斗作风之进一步转变有巨大意义。目前如北面敌南下，则歼灭其一部，北面敌停顿，则我军应于现地休息十天左右，整顿队势，恢复疲劳，侦察石门，完成打石门之一切准备，然后，不但集中主力九个旅，而且要集中几个地方旅，以攻石门打援兵姿态实行打石门，将重点放在打援上面。
从这里可以看出，毛泽东的想法同聂荣臻有所不同，聂荣臻强调的是“乘胜夺取石门”，毛泽东则主张“以攻石门打援兵姿态，实行打石门，将重点放在打援上面”。聂荣臻在后来的一次讲话中，对此作了全面的阐述。他说，打石家庄，当时讨论有两个方案：一个是围点打援，一个是全力攻下它。围点打援是个好办法，我们一面把石家庄打下来，同时又能歼灭它一部分援兵，岂不妙哉？所以，我们就这样部署了兵力。但究竟怎么打，还要看情况的变化。援兵来了，我们就集中主力打援，打了援回头再打石家庄；援兵不来，就一直打下去。我们既然研究了各种因素、条件，认为可以打下来，就应当有信心，就不是盲动和冒险。我们希望打运动战，但是情况变化了，条件具备了，我们就要攻坚，就要打石家庄。没有这个决心是不对的。少数干部信心不足，顾虑太多，就是不了解这一点。如果我们不打失去了战机，那就不是客观条件不许我们军事上翻身，而是我们不愿翻身，不敢于胜利。
夺取石家庄，可以说是晋察冀部队多年的愿望。早在全面内战开始后的1946年10月的一次军事会议上，聂荣臻就提出，石家庄是华北的要塞，华北的门户，不能久在敌手，一旦条件成熟，就要坚决夺取之。解放石家庄是我们目前主要战役目标，从现在起，我们的军事斗争和民政工作，都要围绕着夺取石家庄来做，这叫有钢用在刀刃上。现在敌我力量悬殊，石家庄又有坚固的设防，不可轻易去打，要创造条件，只要消灭了第3军几个团以后，就可以打。这一年的年底，聂荣臻向晋察冀中央局和晋察冀军区明确提出：创造条件，适机夺取石家庄。
正太战役结束之时，石家庄就被孤立起来了。从这以后，晋察冀我军曾几次想夺占石家庄，但由于条件不成熟，都没有发起正式攻击。实际上，晋察冀野战军近一年来所进行的大大小小数十次的战斗，都是为了孤立石家庄，最后解放石家庄。清风店歼灭战之前，没有机会消灭敌第3军主力，以削弱敌人在石家庄的防卫力量。现在，第3军主力被歼灭了，石家庄内敌兵力空虚，军心动摇，攻打石家庄的时机已经成熟了。
接到毛泽东的电报后，晋察冀野战军即着手部署攻克石家庄的准备。
但是，要真正攻打石家庄，在当时，人们还是有不少的担心的。
石家庄又称石门，原来，这里不过是获鹿县的一个小村庄，相传只有十来户人家，所以叫十家庄。后因村上人都姓石，又叫石家庄。1900年修建平汉铁路，途经这里，并设车站，才有所发展。1903年修建正太铁路，起始点在这里；1907年通车后又设路局于此地。于是，商贾云集，居民骤增，逐渐繁华，改石家庄村为石家庄镇。1925年，占据北方的奉军为向南扩张，将镇改为市，并将石家庄镇、休门镇及东北栗村、西北栗村四个村镇合在一起，各取两镇名中的一字，定名为石门市。
石家庄一带不仅历史悠久，而且地理位置极为重要。早在宋朝有个工部尚书叫宋祁，他就曾说过：黄河以北是天下的根本，而真定（即今石家庄一带）又是黄河以北的根本。这里是平汉、正太、石德三条铁路的枢纽，扼平原与山地之陲，西出太原，东接山东，南连豫鄂，北通北平，是华北地区举足轻重的战略要地。因此，自古以来，不管是吞并称雄，还是攻城略地，凡发生在华北境内的战争，几乎都把控制石家庄一带作为关键之举。
远的不谈，就说抗日战争以后，日本侵略军分三路入侵华北，其中一路沿平汉路南下直取石家庄，使石家庄成为日军侵略和掠夺华北的一个重要基地。
日本投降后，蒋介石深知石家庄的战略地位，急令胡宗南部第34集团军总司令李文，率其嫡系部队第3、第16军东渡黄河，入侵华北，第3军进占石家庄。之后，国民党第16军、第94军、第92军、独立第95师等蒋介石嫡系部队，经常集结于这一带，使这座城市成为向我华北各解放区进攻的战略依托。国民党军保石家庄，就是为了保整个华北地区。
为了保住石家庄，国民党军在日寇侵占时所修工事的基础上，经连年加修，从市郊到市中心，以外市沟、内市沟和市区核心工事为骨干设置了三道防线。
第一道防线，以原日军挖的经济封锁沟组成。这道沟深7米，宽6米，周围长60余华里。
第二道防线，以环市区的大建筑物和北兵营为依托筑成的内市沟组成，全长36华里。
第三道防线，以在外市沟外和内外市沟之间及市沟内都设置铁丝网、地雷群、电网和暗堡，大小碉堡达6000个以上组成。外市沟内沿还筑有一条50多华里长的环市铁路，铁甲列车日夜巡逻，战时作为活动堡垒。
在市街纵深以正太饭店、大石桥、铁路工厂、电灯厂及车站等作为核心防御阵地。因此，石家庄看起来虽没有城墙，但深沟层层，暗堡林立，也算得上是“地下城墙”了。加之石家庄周围是一望无际的大平原，要靠近城垣是极其困难的。国民党军气焰嚣张地叫嚷：“石门是城下有城，共军一无飞机，二无坦克，凭石家庄的工事，国军可以坐守三年！”(2)
当时，我军既没有飞机、坦克，连山炮、野炮也不多。要攻取像石家庄这样坚固设防的大城市，实在不是一件轻而易举之事。特别是蒋介石也不会轻易放弃他多年经营的这个战略要地的。如我军攻打石家庄，蒋介石和华北敌军总部是不会坐视不救的。清风店战役后，蒋介石就曾一连几次给石家庄警备司令、第32师师长刘英发电，不惜屈尊以“老弟”相称，说：“共军若敢进攻石家庄，兄当亲率陆空大军前去支援。”刘英得到蒋介石的许诺，立即复电蒋介石，发出“有敌无我，有我无敌”的誓言。不久，孙连仲又急急忙忙地把驻保定的第3军野炮营和保定绥署独立团也空运到石家庄，以加强守备石家庄的力量。
但是，石家庄是国民党控制冀南、冀中的重镇，是敌人联络华北、山东和中原的要冲。它就像一颗钉子楔在华北的腹地，阻隔着我晋冀鲁豫、晋察冀等解放区的联系。拔掉这颗钉子，从全国战局来看，对于稳定和发展华北形势，割断敌人山西与中原、华北与山东之间的联系，孤立华北之敌是十分重要的。这样，就可以把晋察冀和晋冀鲁豫两大解放区连接起来，进一步促进解放战争的胜利发展。
为充分做好攻打石家庄的战役准备工作。10月25日，朱德来到了晋察冀野战军司令部驻地河北安国县南关，首先听取了各种情况汇报。27日凌晨，朱德又来到安国县西北的西伯章村炮兵旅驻地，并深入到各个炮团实地视察。他虽然已年过六旬，仍迈着稳健的步伐，在坑洼不平的田野里检阅炮兵部队。他走近大炮，看前看后，向指战员仔细询问炮的性能：射程怎么样？有多重，如何挽驮？弹药准备得怎么样？他对大家说：“咱们的炮兵有发展，东北部队的炮多，炮兵有十几个团，千把门炮了。山东有一个炮兵纵队，太行等地也有炮。你们也有一个旅了，很好。你们有前途，装备好，还要继续发展扩大，将来要准备打出去。”“炮兵很重要，为步兵开辟道路，可以减少伤亡。炮不打，口不开，打开缺口可以胜利向纵深推进，扩大战果。”“在战术上要注意，接近敌人要秘密，打炮时要猛，要突然，火力齐整集中，集中里面还要再集中，还要注意运用不同地形实施射击，不打则已，一打就打得猛，打得准，打得狠。步、炮协同好，胜仗不断打。”(3)
整整一个上午，朱德又骑马，又步行，连续到了六个村庄。当天下午，他又给炮兵旅团以上干部讲了话，说：“要打石家庄了，打下石家庄，可以学会打攻坚战，学会打大城市”。他并提醒大家说：“石家庄敌人经营了多年，有坚固的工事，摆在你们面前的一个重要课题，就是阵地攻坚战。炮兵对这个课题应该学得更好。要研究运用炮兵为步兵打开缺口，把敌碉堡打掉，支援步兵向纵深发展。”
10月31日，杨得志、杨成武主持召开了有旅以上干部参加的前委扩大会议，朱德参加了这个会议。
朱德看到一张《石家庄半永久防御工事、兵力部署及火力配系要图》挂在墙上，便问道：“这是从哪儿弄来的？”
“是清风店战役时缴获的。”
“这还是罗历戎亲自带在身上，准备到北平后呈送给孙连仲和蒋介石的呢！”
朱德微微点头，又仔细地看了看这张图，说：“这个图很重要，敌人的工事构筑、防御体系、兵力部署和火力配系都详细标在上面了，对我们攻取石家庄非常有用。”
罗瑞卿立即吩咐作战处长说：“复制它几十份，发给各纵队，以便于各部队更好地了解敌情。”
会议开始了。
朱德在会上作了重要讲话。他针对部队不太重视战术技术的问题，特别强调要“学会攻坚战术”。他说：“石门战役打的是攻坚技术，是勇敢加技术。”
朱德还和晋察冀野战军的领导共同拟定了石家庄战役的作战计划：以司令员郑维山、政治委员胡耀邦指挥的第三纵队，司令员曾思玉、政治委员王昭指挥的第四纵队及冀晋军区、冀中军区部队担任对石家庄的主攻；以司令员陈正湘、政治委员李志民指挥的第二纵队和独立第9旅、第3、第9军分区部队，集结在定县南北地区构筑阵地，阻敌来援。如我攻击石家庄，敌主力由平汉路南下增援，我则以冀晋、冀中两军区部队继续围攻和钳制石家庄，集中野战军全部于保定与石家庄之间，歼灭援敌一部或击溃援敌后，再攻石家庄；如敌不增援，则采取积极手段，力攻石家庄。
会议开得热烈而成功。
会后，晋察冀司令部把朱德关于“勇敢加技术”的指示，作为一个口号传达到所有参战部队。一个练技术练战术的高潮很快在晋察冀各部队掀起。
一是练土工作业技术。平原地带大部队攻坚，没有隐蔽点，等着挨打绝对不行。针对石家庄是一个有坚固设防的城市，而我军炮兵和工兵都比较少的情况，必须进行空前规模的土工作业，改造地形，解决大平原上隐蔽机动兵力的问题。敌人有沟壕，我们便以沟对沟，以壕对壕，以枪眼对枪眼，要求前沿部队把沟壕挖到距敌二三十米处，不仅手榴弹可以掷过去，而且冲锋号一吹，翻身便可以扑到敌人沟里，以迅速接近前沿阵地，并明确规定各进攻部队以第一梯队构筑进攻阵地，以第二梯队挖进攻阵地的交通壕；战役的第二梯队和民兵、民工挖后方交通壕。在作业技术上，是先前而后、先点后线、先前后再左右，先建立抵抗阵地，然后再构筑交通壕。
二是练爆破技术，实行爆破、火力、突击相结合。石家庄里里外外6000多个碉堡，完全靠炮兵去摧毁是不可能的。沟壕之内，街道楼房和上千个的暗堡，主要靠炸药包。晋察冀部队原来只有土造的黑色炸药，清风店战役中缴获了一批威力更大的黄色炸药，要学会使用，还要提高爆破技术。
为保证攻取石家庄的成功，晋察冀野战军还发布了政治训令，约法九章，强调了入城纪律和城市工作。政治训令明确指出：
这次攻打石家庄，除全军一致努力完成军事任务外，入城纪律与入城工作关系亦极为重大。我军历次解放城市作战中，关于入城纪律与入城工作虽有很大进步，但稍有松懈，往往会发生严重问题，尚须普遍的严格要求与继续进步。目前，力争解放石家庄与保证入城纪律优良，此为各参战部队的两项中心任务，望各级首长负责，全军努力，充分顺利同时完成。为此发布入城纪律要项如下：
一、实行一切缴获归公，增加边区财政收入，统一分配胜利品，坚决反对本位主义、自私自利、发洋财及贪污腐化现象。高度提高政治自觉性，不受各种形色所引诱，保持艰苦奋斗的光荣传统，发扬人民军队为劳动人民服务的精神与作风。
二、一切行动服从命令、听从指挥，入城后卫戍机关为维护秩序所公布的一切纪律和规定，任何部队人员必须切实遵守，并自觉地成为遵守与维持秩序的模范，防止居功骄傲，不听指挥。一切物资的没收与处理，户口的清查、反革命的逮捕，均由地方党政机关负责，调查材料可交有关机关，不得私自动手，以求处理完善。
三、严禁破坏机器、工厂、医院、电灯、自来水、电话电线、玻璃及一切城市建筑和设备（除军事行动必须）。向全军深入说明，城市一经解放，即为人民的城市，为人民所有；深入思想教育，教育全军爱护物资，爱护建筑，反对破坏行为。解放后的石家庄，对发展解放区生产建设，繁荣经济，支援前线，作用极大，任何损失将为人民的损失，必须加以爱护。
四、不许自行动用与搬运一切物资资财及房舍用具，对仓库、贮藏室只有爱护的任务，报告的责任，没有动用的权利。一切军用物资，除战场缴获者外，统归军区机关处理。
五、不侵犯城市工商业，不侵占学校、不私入教堂，尤应保护城市贫民的生命财产，讲话和气，买卖公平，对于新从蒋介石与日寇长期统治下解放出来的人民，应给予同情和帮助，加强对广大人民的宣传解释工作。
六、于战斗结束之后，除逮捕奸犯之外，严禁私自鸣枪或投掷炸弹等。凡试枪试炮，必须经卫戍机关或高级机关之批准。
七、加强战斗的团结，防范部队之间、部队与地方人员的不团结、闹纠纷等现象的发生；强调互助、互让，如发生问题，均应以冷静态度寻求解决。
八、严禁个别人员徘徊闲游茶楼酒馆，尤其娼寮地区，不许大吃大喝，注意军风纪与军装整齐。
九、非因军事特殊需要，不准民工、民兵进入城市，并予以善意的说服解释。
以上望即联系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在部队一切人员中进行反复教育，预作思想准备，经过各级党委讨论，全军动员，组织保证，一致遵守。如有违犯者，定予纪律之处分。(4)
进攻石家庄的战役就要开始了，朱德仍留在晋察冀野战军司令部。敌人的飞机不断前来狂轰滥炸，大家都为他的安全担心。远在陕北的毛泽东得知朱德到了石家庄战役前线，也很不放心，他在给刘少奇的电报中说：“朱总到杨、杨处帮助整训一时期很好，但杨、杨举行石门或他处作战时，请劝朱总回工委，不要亲临最前线。”(5)杨得志回忆说：我们几次劝朱老总“到冀中军区所在地河间县去，他却摇头不肯。他说：‘你们不都在这里吗？未必飞机就专来找我朱德’。我知道他是关心着战役的发展情况，便说，‘你到河间，我们会随时向你报告的’。朱老总笑了。他幽默地说：‘野战军司令向总司令下了逐客令，没得办法，我只好去找孙胡子（指冀中军区司令员孙毅）了。’”(6)
11月1日，朱德离开安国，到达河间。行前，他给聂荣臻、萧克等发了一份电报，告诉他们：“我到此已去看过炮兵，召集炮兵、工兵干部开过会，讨论攻石门技术问题。又召集旅以上干部会议，共同决定了攻石门计划，以阵地战的进攻战术为主要方法，有组织、有步骤地去进攻，用坑道作业接近堡垒，用炸药爆破，加以炮击，各个摧毁，采取稳打稳进的办法。”(7)
11月5日夜晚，天空一片漆黑。参加进攻石家庄的我军各部队，渡过滹沱河，以隐蔽突然的动作，包围了石家庄外围各据点。紧跟着，晋察冀野战军司令部也转移到距石家庄只有二十多里的一个小村庄。
一场首攻坚固设防的大城市的战役已是箭在弦上，一触即发。杨得志与聂荣臻通了战前的最后一次电话，向他报告了各部队的情况，告诉他石家庄的守敌刘英虽然已经手忙脚乱，但还是相信他的工事。
聂荣臻说：“事到如今，他不相信也得相信了，这叫自欺欺人。蒋介石给他发了电报，要他固守待援。你们要反复向部队讲清楚，战斗会相当艰苦的！”
杨得志请聂荣臻司令员放心。
聂荣臻说：“我相信你们，战斗进展要力求快速，但指挥上不要太急。要特别向部队交代清楚，入城后要坚决执行党的政策。还有，告诉罗瑞卿、耿飚、潘自力，你们习惯靠前指挥，这我不反对，但是一定要注意安全！”
对聂司令员的关心，杨得志答应着，但感动得没有说出话来。
大地还沉浸在一片寂静之中。大战前的沉寂往往更令人紧张、激动。
当时针转到11月6日零点时，一颗信号弹冲天而起，紧接着，枪炮声震耳欲聋，大地似乎被震得颤动了起来。
石家庄战役打响了。
攻击是激烈的，但稳步向前发展。战至拂晓，我第三纵队占领了西郊和南郊的留营、张营、大车行、北杜村、王村、西三教、塔谈村。
第四纵队占领了东郊和东北郊的柳辛村、小沿村、南翟营、北翟营、谈固村、北宋、方北。
冀中军区部队占领了东南郊的大安舍、大郭村、马庄、西三庄，并包围了位于大郭村的飞机场。
自石家庄被包围后，飞机场已成了蒋介石支援石家庄守敌的惟一通道。因此，夺下飞机场断绝敌空中增援，是我军夺取石家庄战役胜利的关键。敌人也很清楚，机场是他们的命根子，救命的稻草，他们要拼死命地抓住不放。早晨8时许，敌人以飞机掩护保安第9团主力，向我占领小安居的独立第1旅第1团3营扑来，妄图夺回村庄，保障飞机场的安全。第3营在数倍于己的敌人包围下，顽强抗击，打退了敌人十多次的进攻，坚守住了小安居村庄。7日拂晓，我冀晋军区独立第1、第2旅，分别由东北、西北两面夹击，歼灭敌保安第9团一部，占领了机场，切断了石家庄之敌向外的惟一通道。
在我攻占飞机场的同时，云盘山的战斗也在激烈地进行着。
云盘山是石家庄东北郊惟一的一个制高点。据说，该山“仰望有连云之势，俯瞰似圆磨一盘”，故而得名。它高出地面15米，面积240平方米，距外市沟约有600米，在一马平川的石家庄的东北部，可算是一个庞然大物了。日军占领时，此山即修有碉堡；第3军“接收”后，又以山上的一座庙宇为核心，用钢筋水泥修筑了三层地堡。从山顶到山腰有13个碉堡和地堡，以战壕、交通壕相连接。山下有内外壕沟两道，宽深各6米、11米，沟间有一道电网。山上山下还有地道相通，可直通市内。守敌为一个保警队的加强连，配置了4挺重机枪、9挺轻机枪、4门六〇炮，构成了严密的交叉火网，控制着整个石家庄的东面和东北面，故而被称为“铁打的云盘山”。攻下它，就等于打开了从东北方向突入石家庄的大门。
担任攻打云盘山任务的是第四纵队第10旅。由于旅长邱蔚在清风店战役中负伤住院，政治委员傅崇碧肩负起了指挥第10旅和配属的野战军炮兵群攻打云盘山的任务。他首先命令炮兵在300米近距离向云盘山核心工事直瞄射击。顿时，炮弹在敌核心工事上爆炸了，敌人火力成了哑巴。我爆破组乘着硝烟向云盘山的地道口冲去，引爆事先埋在那里的25公斤炸药，把敌人外壕炸开了一个缺口，我突击组和梯子组乘势猛冲了上去。(www.xing528.com)
傅崇碧从望远镜里发现敌工事完好无损。突然，敌人又开了火，将我突击队压在了外壕里。敌人的一辆装甲车沿着外市沟内侧的环形铁路开了过来，用炮和机枪压制着我突破组。
这时，天越来越黑，我们的炮火失去了准确的射击目标，停止了射击。
第一次攻击云盘山没有成功。
当晚，傅崇碧指示部队挖地壕接近敌人，把几百斤炸药装到了敌人的核心工事跟前。随着一声爆炸，部队冒着浓烟冲了上去。敌人虽没有被炸死，核心工事仍然完好，但敌人已被震晕了，失去了抵抗能力。第10旅第30团第3营第8连的战士们，在副连长李长云带领下，没等敌人清醒过来，就已经冲到跟前，从射孔里塞进爆破筒，敌人的一个加强连被消灭得干干净净。我军终于攻取了这座敌人所谓的“铁打的云盘山”。
这时，傅崇碧感觉耳底还在嗡嗡直响，看到身上也蒙上了一层爆土。原来，他的指挥所离敌人的云盘山工事太近了。
外市沟外面的最后一个据点被拔除了。傅崇碧指挥炮兵将数门大炮架到云盘山顶上，居高临下朝敌固守的石家庄发电厂轰击，很快击毁了发电设备。整个石家庄的灯光顷刻之间全部熄灭，全市电源断绝，使敌人内、外沟壕的电网全部失效。
扫除了外围据点，我军开始向石家庄之敌的第一道防线——外市沟阵地进行攻击。
深而宽的外市沟，犹如一条巨蟒，蜿蜒盘踞在石家庄近郊的周围。它实际上是石家庄的地下城墙，沟沿后是电网和环形铁路，有铁甲列车作为活动碉堡日夜巡逻。沟外地形开阔，全部经过改造，不要说树木了，连一块墓碑一座坟地也全铲平了，整个一大片开阔地带，没有一块可以利用的地形地物。由于地形，如果我军要硬冲，不仅会造成重大的伤亡，而且也不一定能冲得上去。怎么办？晋察冀野战军参谋长耿飚说：还是老办法，实施土工作业，改造地形。
土工作业于11月6日夜里开始，整整两天两夜，到8日早晨，冲击出发阵地和交通壕已经伸展到距敌外市沟百米以内，隐蔽的坑道已经挖到外市沟的外沿。敌人地面和空中的火力，都已不能阻止我军对外市沟的攻击了。
8日16时，晋察冀野战军对外市沟发起总攻。第三纵队第20团首先在外西兵营爆破成功，将外市沟炸开了两个8米至10米宽的缺口，第2营乘着爆破的烟幕跨越外市沟，夺取了敌人的前沿阵地，尔后向两翼发展。经过一夜的激战，我各攻击部队在强大炮火的掩护下，结合坑道爆破，都迅速突破了外市沟。至9日晨，内外市沟之间除少数几个据点外，其余均被攻占。这时，杨得志命令派一部兵力包围还没有攻克的据点，不过多与此敌人纠缠，而将全部兵力和民兵转入改造地形，准备不失时机地向内市沟推进。
外市沟被突破，石家庄守敌第32师师长刘英再也沉不住气了。他一会儿跑到这里，一会儿跑到那里，拉开尖尖的江西乡音，呵斥着要枪毙这个，又要枪毙那个。该骂的人几乎都被他骂了个遍。他是决心要守住内市沟的，他也觉得他是可以守得住内市沟的。因为内市沟是石家庄的第二道防线，也是其主要防线，其周长约36里，密布尖桩、铁丝网、挂雷、鹿砦，沟沿上碉堡林立。同时，还有他的第32师在这里直接防守。一旦有失，他这个黄埔第三期生，何以对得起校长的栽培？何以对得起胡宗南长官的提携？
11月9日晚，初冬的石家庄寒风习习，细雨蒙蒙，天显得更为阴冷。晋察冀野战军各部队在夜色掩护下，顶风冒雨，开始了大规模的土工作业，改造地形，抢修交通壕和坑道。夜深人静，稍有一点响声，便引来敌人一阵枪炮声。急疯了的敌人，为阻止我军进攻内市沟，使用了全部大炮，在11架飞机的配合下，向我阵地和土工作业现场疯狂轰击，我全体指战员和民兵、民工不顾敌人的火力威胁，提出了“人到哪里，工事筑到哪里！”“多挖一锹土，少流一滴血”等口号，一刻不停地挖着，通宵达旦。第二天，当朝辉驱散了晨雾的时候，放眼望去，昨天还平展展的田野，一夜之间已经面目全非了，数不清的掩体和纵横交错的堑壕、交通壕，布满于内、外市沟之间纵深2000米的开阔地上。各主攻团还在距内市沟60米处挖了坑道，直达内市沟外壁，并构筑了装炸药室，完成了内部爆破的准备。这一切，敌人做梦也是想不到的。后来，被我军俘虏的敌第32师第94团团长说：头一天黄昏，阵地前还是一片开阔地，我们想你们不但过不了内市沟，你们连接近内市沟也不可能；可第二天拂晓一看，我们防御的信心失去了一半。
10日16时，太阳西沉，红光似火。我强大的炮群突然咆哮起来，对内市沟的总攻击开始了。
火炮按照各自的性能和分工的目标猛烈轰击：山野炮弹吼叫着射向敌人的高碉堡；战防炮、步兵炮封锁着敌人的碉堡射孔；迫击炮弹在敌人的野战散兵阵地上到处开花；重炮向敌纵深实施压制性射击。内部爆破与外部爆破并举。石家庄在震耳欲聋的炮声、爆炸声中颤抖不已，到处闪着红光，到处腾着浓烟，到处飞着瓦砾。
16时30分，在西南方面主攻的第三纵队第7旅，用梯子战术把先头连下到沟里，但没等梯子靠到对面的壁上，即遭到敌人密集火力的杀伤。呼啸的弹雨好似刮起血腥的旋风，旋转着、扩张着，向我们的指战员们袭来。这个连队的指战员血染沟底，为解放石家庄献出了宝贵的生命。
就在这时，从西南方向传来山崩地裂的响声。第三纵队第9旅第23团的爆破队采用地道战术，把暗道通到敌人的内市沟下面，装上大量炸药，拉出导火线，俟发起总攻后引爆炸药，霎那间，那一段内市沟，就像个小火山爆发似的腾空而起，落土沉积下来，使几丈深的沟壁立即变成平缓的斜坡。坑道爆破，终于开辟了通道。战士们冲上这道口子，但由于土质过松散，前头的战士一踏上去就浑身陷入土中。然而他们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为后续部队铺平了道路。
十分钟以后，敌第96团以一个营的兵力，在坦克的掩护下向我第23团发起了疯狂的反扑，我第23团连续三次将敌击退，歼灭敌大部，终于巩固了既得阵地，从这里冲了进去。接着全旅各团都依次从这里冲了进去，赫赫声势如同潮涌，使敌人无法遏止。
著名作家魏巍曾在石家庄战役中进行过采访，他亲眼见到内市沟西南突破口的激烈战斗场面，写出了一篇充满硝烟味道的散文《在突破口》。文中写道：
11月10日，暗淡的落日，照着石门。尽管敌机来回地扫射轰炸，我军已经以各种形式的阵地，迫近了敌第二道防线五十多米的距离，4点，总攻的炮声，开始响起。密集的炮火连续排射，引起了整个战壕兴奋的骚动。大家挤着，看着，指着，叫着。眼看这道两丈多深，布满电网的深沟的里沿上，那些用铁轨构成的密密的地堡和密密的枪眼，顷刻都被炮烟罩住。这时，同志们纷纷脱下棉衣，有绑鞋带的，紧腰带的，还有人就在鞋底上磨起刺刀来。战壕里布满了花花绿绿的标语：“坚决解放石门！”“打到那里占到那里！”“打进去就不出来！”(8)
刘英眼看着他的“天堑”被我撕开了口子，预感到了末日就要到了，便把他的老本——第二梯队第96团全部投了进来，在坦克的掩护下，又一次发起反击。
战斗到了最激烈、最紧张的阶段，也是最重要的时刻。打不退敌人的新的反击，那就意味着前功尽弃。第三纵队司令员郑维山沉着果断地指挥第23团以一部正面抗击敌人，大部经左右两翼向敌侧后迂回，截断敌人的退路，将敌第96团大部歼灭。这时，我第7旅经过第23团的突破口也先后通过了内市沟。第7、第8两旅开始进入市街战斗。
就在我第三纵队突破敌内市沟的同时，第四纵队第10旅第29团也在东面突破，接连打退了敌第94团在坦克掩护下的七次反扑，顺利地通过了内市沟，推进到市内中正路。
第四纵队担任第二梯队任务的第11旅，早在10日23时投入了战斗，一路向中正路高大建筑猛攻过去，一路从民生路向车站攻击，还有一路经休门镇直插大石桥。第三纵队担任第二梯队的第9旅，在第7旅与冀中军区部队之间加入了战斗，沿平安路、机场路向大石桥发展进攻。
此时，在晋察冀野战军司令部指挥所里，也同战场上一样紧张。杨得志正在等待着部队突击内市沟的消息，一位参谋突然跑来报告，要他赶快去接朱德从河间打来的电话。杨得志拿起话筒，简要地汇报了战况，当说着我军正在向内市沟攻击时，参谋又跑来报告说，内市沟被我们突破了。杨得志立即把这一消息报告了朱总司令。
话筒的另一端传来了朱德兴奋的声音：“打得好呀！我祝贺你们！按你们的计划打下去，告诉大家，后面的同志可都望着你们哪！”
杨得志把朱总司令的指示告诉了罗瑞卿、耿飚和潘自力，对他们说：“总司令是希望我们打得更快一点哟！”
罗瑞卿说：“聂司令员也是一样啊！”他说罢，转身告诉参谋：“把总司令和聂司令的指示和希望迅速通知各纵队，要他们传达到每一个战士，告诉大家，总司令和聂司令在等着我们的胜利消息哪！”
11月11日晚，我军不但全线占领了敌人的内、外市沟，而且占领了市区的大部分街道。在街市战斗中，我军及时组织小分队穿插迂回，充分发挥近战火器的作用。各小分队各自为战，采取避开街巷的直线运动，破墙连院，大胆穿插、迂回，分割包围敌人，用冲锋枪、手榴弹等近战火器开辟前进道路，与敌展开逐屋逐院的争夺，同时辅以政治攻势，歼灭顽抗之敌。
又经过了一夜的激战。12日晨，敌第32师师部和第95团残部仅据守着核心工事顽抗了。
所谓核心工事，就是以大石桥为中心的敌防御体系。大石桥是一座铁路天桥，因以大块方石修成而得名。敌第3军进入石家庄后，罗历戎看中了这座桥作为指挥所，于是下令将桥孔统统堵死，又在四周筑起了围墙，大石桥就成了一座能打能藏的巨大碉堡了。
刘英眼看大势已去，在一天零两夜的时间里，告急的电报竟发了四五十份之多，然而得到的答复总是“固守待援”之类。蒋介石毕竟奸滑一些，他的答复则比孙连仲、李文的要明确得多：“要不惜一切代价守住这一铁路会合点，命空军竭尽全力配合。”蒋介石的命令犹如给刘英打了一针兴奋剂。另外，他又想起了蒋介石对他以“老弟”相称，誓言要“亲率陆空大军前来相救”的话语，深感荣幸，他要为之效力而死也在所不惜。
敌人在作垂死的挣扎，总攻核心工事的战斗打得很激烈。激战之时，杨得志来到了设在云盘山的第四纵队指挥所。他了解了战斗进展情况以后，立即命令第四纵队第11旅对大石桥地区的火车站、正太饭店等核心阵地展开攻击。当我军攻至火车站一带时，遇到了敌人坦克和铁甲车的阻击。由于我军当时对付坦克没有经验，几次使用爆破的方法都没有成功，但却抓住了坦克的活动规律。有位叫康德才的指导员，带领战士杨大海乘再次爆破的烟雾，勇猛迅速地登上敌坦克，并命令敌坦克手调转炮口向火车站和正太饭店轰击。
战斗还在进行中，第四纵队司令员曾思玉忽然接到了第10旅政治委员傅崇碧的报告，敌第32师师长刘英被抓住了。
曾思玉有点儿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又问道：“再说一遍！杨司令正好在这里，你再跟他说一说吧！”
放下电话后，杨得志和曾思玉都感到很奇怪。因为当时市内的战斗还正在激烈地进行，敌人的最高指挥官怎么会落入我军之手呢？
原来，在对敌人核心工事发起总攻之前，傅崇碧带着团以上干部，到前面观察地形、敌情，以便展开兵力。在他们面前，一个侦察连在前面搜索前进，他们悄悄地摸了两三里路后，发现已经离火车站不远了，尽管夜色很浓，还是可以看到车站里有很多敌人。他们立即抢占了右侧的高大水塔。几个打前站的侦察兵又往前摸，敌人竟然没有发现他们，他们却神不知鬼不觉地摸到了敌人的师指挥所里。
敌第32师指挥所内，刘英等人还没有醒过神来，枪口已经堵到他们的胸口了。就这样，刘英就成了俘虏了。
过了一会儿，打前站的侦察兵回来了，对傅崇碧说：“政委，我们抓到敌人的师长了！还有敌人的参谋长！”
“敌人的师长？”傅崇碧当时还不敢相信。
“是敌人的师长，还是敌人的参谋长……”
这时，傅崇碧顾不上再问，敌人已经黑压压地向他们扑过来了。
他们很快进了水塔。水塔里边有很大的空间，一个侦察连都进去了，几挺机枪守在水塔门外。
敌人显然想抢回他们的指挥官，不顾一切地轮番冲锋，但都失败了。激战了一个小时之后，敌人丢下两百多具尸体，不得不退了下去。
傅崇碧叫警卫员把手电打亮，这才看清几个俘虏的装束。一个俘虏四十多岁，佩着将军军衔，衣服笔挺，中等身材，长脸，高颧骨。无疑，他就是刘英了。
傅崇碧看了看刘英，对他说：“我们已经把车站包围了。为了减少伤亡，你必须马上下命令，叫你的部队立即投降！”
刘英此时虽然被俘，但他嘴上还是挺硬，说：“他们是军人，不会听我的。再说，他们现在接不到我的命令了。”
“我是前线指挥官，我现在命令你写！”
刘英还是迟迟不肯动笔写，傅崇碧大怒，掏出手枪，哗啦一声顶上了子弹：“你不写，我就枪毙了你！”
傅崇碧并不是真要枪毙刘英，而是吓唬他，叫他赶快写投降书。
这一招还真见效，刘英的脸色顿时变成了灰白，连连说：“我写，我写。”他写了要正太饭店一个团守敌投降的命令，叫一个校官送了过去，并派他的副官到火车站以他的名义喊话。这个曾经扬言“誓与石家庄共存亡”的将军，终于发出了他的最后一道命令：我和团长们被俘，你们坚守待援无望……停止抵抗，缴械投降……
就这样，大石桥、正义饭店、火车站等要点的敌人都放下了武器。
11月12日11时，敌人停止了抵抗。内、外市沟之间被围的那四个据点的敌人，有的投降，有的被歼。向北逃窜的400余人，也被我第二纵队第4旅全部歼灭于灵寿以东地区。
国民党吹嘘的“可坐守三年”的石家庄，六天六夜即回到了人民的手中。
胜利的消息传来，晋察冀军民张灯结彩，锣鼓喧天，鞭炮齐鸣，欢庆胜利，沉浸在欢乐的海洋里……
与此同时，陕北的中共中央和各地的电报纷纷而至，祝贺胜利。
石家庄战役结束的第二天，朱德就发来了贺电：“仅经一周作战，解放石门，歼灭守敌，这是很大的胜利，也是夺取大城市之创例，特嘉奖全军。”同时，他还以《喜闻收复石门》为题，赋诗一首：
石门封锁太行山，勇士掀开指顾间。
尽灭全师收重镇，不教胡马返秦关。
攻坚战术开新面，久困人民动笑颜。
我党英雄真辈出，从兹不虑鬓毛斑。
11月15日，《晋察冀日报》发表题为《庆贺石家庄的胜利》的社论，指出：“蒋匪华北强大战略据点石家庄，在我晋察冀人民解放军雷霆万钧的攻势下，庆获解放，石家庄二十八万人民从此得到了民主自由，晋察冀与晋冀鲁豫两大解放区完全连成了一片，此后整个华北战略形势将开始大变，蒋匪军在我晋察冀战场完全处于被动地位，我人民解放军则完全取得了主动权，并能继续运用与发挥此主动权，这是可以断言的。”“如果说清风店大歼灭战的胜利，已是晋察冀战场我军战略地位的重大转变的关键，那么，石家庄大歼灭战的胜利则完全确定了这个战略地位。如果前一个胜利对全国大反攻已经作了很大的贡献，则这一次胜利，对全国大反攻就作了更大的贡献。”
解放石家庄是我军在解放战争战略反攻阶段，夺取的第一个大城市。朱德对石家庄战役的经验总结十分重视。11月18日，他来到河北束鹿县东小庄村，参加晋察冀野战军政治部召开的总结石家庄战役经验的座谈会。他在会上强调：“必须极大地注意学习阵地攻击战术，这是我军建军以来经过三次革命战争的新课题”。(9)接着，从11月28日到12月1日，在晋县北侯城村的一个青砖平房的农家院落里，朱德又召集参加攻打石家庄的50多位指战员，一连开了四天座谈会，总结攻取设防城市的经验。12月2日，晋察冀野战军在晋县周家庄召开团以上干部参加的扩大会议。朱德对石家庄战役的经验总结了四条：“一、我们有充分的准备。”打石家庄准备了一年，对敌情作了详细的调查；准备了充足的兵力，为敌军的四倍，既准备攻坚，又准备打援；物质条件的准备也很充分。“二、这次动员工作做得很好”。“三、讲究战术。这次作战，战士们很勇敢，不但勇敢，还做到了勇敢加技术。”冲锋前，在冲击出发位置上挖了工事；炸药使用得很好；炮兵起了很大作用，采取集中几十门炮打一个突破口的办法。炮、炸协同，炮、炸、步协同；集中火力突破一点，随即向两边扩张：1个班分为3个战斗小组，互相掩护，分散前进；巷战中充分使用手榴弹、炸药。“四、善于利用俘虏。”战前，将清风店战役中的一批俘虏放回石家庄，对动摇敌人军心起了作用；战中，动员俘虏为我所用，一个连“缴获了敌人一辆坦克，马上把俘虏争取过来，利用坦克里的炮和炮手打敌人的阵地。”(10)
朱德总结的这些经验很快推广到全国的各个战场，加速了解放战争的进程。
(1) 《聂荣臻军事文选》，解放军出版社1992年版。
(2) 《杨得志回忆录》，解放军出版社1993年版。
(3) 金冲及主编：《朱德传》，人民出版社、中央文献出版社1993年版。
(4) 《杨成武回忆录》，解放军出版社1990年版，第124～126页。
(5) 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编：《毛泽东年谱（1893—1949）》（修订本），中央文献出版社2013年版，第279页。
(6) 金冲及主编：《朱德传》，人民出版社、中央文献出版社1993年版。
(7) 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编：《朱德选集》，人民出版社1983年版。
(8) 《魏巍散文选》，人民文学出版社1991年版。
(9) 金冲及主编：《朱德传》，人民出版社、中央文献出版社1993年版。
(10) 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编：《朱德选集》，人民出版社1983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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