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教育经验分享：西洋音乐的复杂性

我这次回来，看了不少熟人，有好几位一见面就说：“你在德国学音乐的，你一定精通各种乐器了。”我听了这种恭维，心里觉得很可怜，却是又不能怪他们，因为他们以为西洋音乐和我们中国三千年前的音乐一样容易，他们的意思也不过以为能在钢琴上弹几个小学单音歌调子便算毕业了，所以我不能不平心静气慢慢说明给他们听。我说现在的西洋音乐（本来不能叫它作西洋音乐，因为将来中国音乐进步的时候还是和这音乐一般，因为音乐没有什么国界的），不像中国几千年前的音乐这样简易了。在古代的时候乐器的构造很简单，演奏的技术也很幼稚，这都是当时作曲家要求太少的缘故；而且古代的乐曲亦并不多，所以不用许多时候就可以学完了。不独学一件乐器是这样容易，就是兼学几件乐器也不算很难。学音乐的若有一点天才真是可以定期毕业的。至于近代的西洋音乐就复杂得很了。第一，因为这两百年来西洋的作曲大家多有等身之作；第二，因为他们改良乐器、扩大音域（最大的壁风琴[6]——康熙时译作大编箫，外国教堂常用——可用半音旋法奏九十七音）；第三，因为他们乐器太多，单是音乐学校所教的乐器已经有几十种（独奏用兼乐队用），音乐学校以外教的（就是个人消遣用的）也有几十种。这样多的乐器、这样难的技术、这样多的乐曲，还加上那音乐理论和作曲的法子，若不是分门学习，如何可以学得了呢？所以西洋的音乐学校大概把音乐分作四门来教：

第一门是理论和作曲，里头包含和声学（Harmonielehre）、对位法（Kontrapunkt）、卡农曲（Kanon）、赋格曲（Fuge）、记谱学和自由作曲（Instrumentationslehre——今译配器法）、声学、曲体学、乐曲解剖、指挥实习、音乐史等功课。

第二门是有键乐器，就是钢琴、壁风琴。

第三门是乐队用乐器，里头又分为弦乐器（就是各种提琴和箜篌[7]）、吹乐器（又分木质吹乐器，如各种笛、觱篥和琐[8]；铜质吹乐器，各种喇叭、铜角；土质吹乐器，埙[9]）、击乐器（鼓、锣、钹、三角铁等）。(www.xing528.com)

第四门是唱歌。

第一门和第四门的学生，大概以一样乐器为副科；以乐器为主科的学生，大概以理论为副科。这四门功课里头的第一、四两门和许多种乐器，非学两三年不能知其大概，就是要应考离校试验（Abgangsprüfung——今译毕业考试。“Abgang”这个德国字确没有毕业的意思，有许多人以为就是毕业，却是误解了），必须能作四声部赋格曲（第一门学生）；或能奏全部音乐会曲[10]［除了“韶乐”（Symphonie——今译交响曲）之外，这种曲是乐曲中最长的一种，分三大段，往往半点钟奏不完全曲］；或能唱歌剧中最难的曲，方可报名。专预备考这个试，就是有天才而天天肯用三四点钟功的学生，也要在本科学三四年。至于考成熟试验（Reifoprüfung——今译毕业考试）的，每年不过寥寥几个人，有时简直没有人报考。因为音乐的技术太多而难，真是无期可以学得完的，所以音乐学校毕业年限是没有一定的。就以上所讲看来，可知音乐学校是注重技术一方面的乐科大学（英国大学多有此科）或大学里头设的乐学讲座的必要（德国乐学讲座设在哲科大学内）。音乐学校是以技术为主，以学理为副；乐科大学或乐学讲座是以学理为主，以技术为副。我现在再把乐学的功课来说一说就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