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话汉书：卷九十九上《王莽传》第六十九上

王莽，字巨君，是孝元皇后的侄子。元后的父亲及兄弟在元帝、成帝朝辅佐朝政、掌握大权，有九人受封为列侯，元后有五个兄弟先后担任大司马（太尉），详情记载在《元后传》中。王莽的父亲王曼去世较早，没有受封为列侯，王莽堂兄弟的父亲都是列侯或大将军，倚仗父辈的权势，这些堂兄弟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相互间攀比车马、声色、游乐，王莽的家境贫寒，因此王莽尤为注重礼让、生活俭朴。王莽学习《周礼》《易经》，下了一番功夫，拜沛郡人陈参为老师，读书勤奋，学识渊博，穿着儒生服饰，在家里，侍奉母亲与寡嫂，养育失去父亲的侄儿，行为严谨，为人恭敬；在外面，王莽广交志向宏远的朋友；在家族，王莽恭敬地侍奉叔伯，做事谨慎，彬彬有礼。成帝阳朔年间，王莽的伯父大将军王凤生病，在病床前，王莽殷勤伺候，亲自为病人尝试汤药，几个月间，王莽衣不解带，蓬头垢面。王凤临去世前，把王莽托付给太后和成帝。成帝任命王莽为黄门侍郎，又提拔为射声校尉。

不久，王莽的叔父成都侯王商上书，愿意拿出部分食邑，奏请成帝封王莽为列侯。长乐宫少府戴崇、侍中金涉、胡骑校尉箕闳、上谷郡都尉阳并、中郎陈汤，都是有名望的朝廷官员，他们交口称赞王莽，成帝开始注意王莽。永始元年，成帝封王莽为新都侯，封邑在南阳郡新野县的都乡，食邑一千五百户。此后，王莽担任骑都尉光禄大夫兼侍中，在宫中宿卫。王莽对自己的要求更加严格，行为愈发谨慎，作为列侯，王莽的身份已经尊贵，在操守上，表现得愈发谦恭，把享用的车马衣裘送予住在家里的贫寒客人，家中不留余财。朝廷给予王莽的俸禄，王莽拿出一部分帮助社会上的名士，在朝中，王莽广泛结交卿相士大夫。朝廷官员常常称誉王莽，众人交谈，在谈到王莽时，莫不交口称赞，王莽的声誉已经超过几位叔伯。在自我表现时，王莽很会矫揉造作，做起来泰然自若，毫无不自然的感觉。

王莽的哥哥王永担任诸曹，去世较早，留下一个儿子王光，王莽让侄儿在博士门下读书。休假时，王莽乘坐车辆，载上羊酒，慰问侄儿的老师，连王光的同学一起慰问，很多读书人围观，年长者看到，啧啧称赞。王光比王莽的儿子王宇年龄小，王莽让二人同一天娶妻，一时间宾客满堂。客人来到，有一位客人说太夫人身上有病痛，需要用某种药治疗。在客人散去前，王莽表现得坐立不安。私下里，王莽买了一位婢女，叔伯兄弟知道此事，王莽向他们解释：“后将军朱子元还没有子嗣，我听说这位女子易于生儿子，这是专门为他买的。”说完此话当天，王莽把婢女送予朱博。王莽矫情，为了取得好名声，可谓煞费苦心。

当时太后姐姐的儿子淳于长在朝中担任九卿，其位置在王莽之上。王莽暗中收集淳于长的罪过，通过大司马曲阳侯王根，在太后面前揭发淳于长，淳于长伏罪自杀，王莽因此有了忠诚、正直的好名声，详情记载在《淳于长传》中。王根请求乞骸骨，退休回家，推荐王莽代替，成帝提拔王莽为大司马（太尉），这一年，是绥和元年，王莽三十八岁，在朝中的位置已经超过叔伯兄弟，在四位叔伯之后担任大司马。王莽还想在名誉方面超过前人，遂聘请社会名流在大司马府担任掾史，将封国的收入拿出来接济士人，自己的生活仍然保持俭朴。王莽的母亲有病，朝中公卿列侯派夫人前去探视，王莽的妻子迎出门，穿的衣服下摆还没有触及地面，围在腰间的布裙仅达到膝盖。亲眼目睹的列侯夫人，把王莽的夫人当作奴仆，一问才知道是王夫人，众人大惊失色。

王莽在朝中辅政一年多，成帝驾崩，哀帝即位，尊皇太后为太皇太后。王太后下诏，让王莽辞职，回到家中休息，为的是给哀帝的外戚让出位置。王莽上书乞骸骨，请求退休，哀帝派尚书令赐予王莽诏书：“先帝将朝政委托于您，而今，先帝不幸离世，朕得以奉祀宗庙，真心希望与您同心协力。您的身体有病，请求退休，这会显示朕不能谨奉先帝遗愿，朕为此而难过。已下诏尚书，等待您上朝议事。”又派丞相孔光、大司空何武、左将军师丹、卫尉傅喜禀报太后：“皇帝听说太后下诏让王莽退休，心中哀伤。大司马因病不能在朝中任事，皇帝也不敢听政。”太后又诏令王莽，继续处理朝政。

在当时，哀帝的祖母定陶傅太后、母亲丁姬住在长安，高昌侯董宏上书：“《春秋》大义，母以子贵，应该为丁姬上尊号。”王莽与师丹一起弹劾董宏，说董宏误导皇上，犯不道罪，详情记载在《师丹传》中。又过了几天，未央宫摆设酒宴，内者令在太皇太后身旁为傅太后安排座位。王莽在巡视时指责内者令：“定陶太后是藩国太后，是元帝的妃妾，怎么能与至尊的太后坐在一起！”遂将座位撤下去，重新设置座位。傅太后听说此事，勃然大怒，不肯前去赴宴，为此事而恼恨王莽。王莽再次请求乞骸骨，退休回家，哀帝赐予王莽黄金五百斤、安车驷马，准许回家休息。此后，朝中公卿大夫称赞王莽，哀帝又开始重视王莽，在王莽家安排专人伺候，中黄门每十日赐予王莽一次酒宴。哀帝下诏：“新都侯王莽为国家操劳，坚持正义，朕欲与其一起治理国家。太皇太后下诏，让王莽回家休息，朕甚为惋惜。将黄邮聚三百五十户加封王莽为食邑，享受特进位，兼任给事中，享受三公每月初一、十五奉朝请的礼遇，可以乘坐绿车出游。”又过了两年，傅太后、丁姬加封尊号，丞相朱博上奏：“此前王莽不能弘扬大义，阻止皇上尊重亲人，意欲贬抑尊号，有损孝道，应当为此伏罪，明正典刑，杀头示众，幸蒙大赦令，没有受到惩罚。王莽不宜再享有爵位、封邑，臣奏请将王莽贬为庶人。”哀帝说：“王莽与太皇太后是亲戚，免罪，遣送回封国。”

王莽在封国内杜门谢客，王莽的二儿子王获杀了一位家奴，王莽斥责王获，责令王获自杀。在封国三年，有官吏上书为王莽鸣冤，人数多达一百余人。哀帝元寿元年，天上出现日食，贤良周获、宋崇等在回答皇上策问时，称赞王莽，说王莽功德茂盛，哀帝又召回王莽。

王莽刚回到封国，南阳郡太守知道王莽身份尊贵，挑选郡府掾史宛县人孔休担任新都侯国相。孔休谒见王莽，王莽礼节周到，主动结交孔休，孔休早就听说过王莽，与王莽相谈甚欢。有一次，王莽生病，孔休前去探视，王莽为感谢孔休厚义，将随身佩带、镶有玉石的宝剑赠送给孔休，欲与孔休进一步交好。孔休不肯接受，王莽解释道：“我注意到先生的脸上有瘢痕，美玉可以消瘢，想把镶的这块玉送给你。”遂把剑上的玉解下，孔休继续谦让。王莽说：“先生是否嫌这块玉太贵重？”又将玉椎碎，用布裹上，再次送予孔休，孔休不得已，只好收下。此后王莽回到长安，欲再见孔休，孔休称病不见。

王莽回到京师一年多，哀帝驾崩，没有子嗣，傅太后、丁太后在此前已经去世。太皇太后当天坐着车驾来到未央宫，收去皇帝的玉玺、绶带，派使者飞马召来王莽，下诏宫内尚书将所有调动军队的符节、百官奏事的相关权宜，以及中黄门、期门率领的近卫军队全部交予王莽掌握。王莽奏请太后：“大司马高安侯董贤太年轻，在众人心目中毫无威望，奏请收回董贤的印绶。”董贤当天自杀。太后下诏公卿举荐可以担任大司马的人选，大司徒孔光、大司空彭宣举荐王莽，前将军何武、后将军公孙禄相互举荐。太后任命王莽为大司马，与王莽商议再立新皇帝。安阳侯王舜是王莽的堂弟，为人谨慎，仪容整肃，受到太后信任，王莽建议让王舜担任车骑将军，派王舜迎接中山王刘衎作为成帝的后嗣继承皇位，这是孝平皇帝。平帝即位时年仅九岁，太后临朝称制，代行皇帝权力，将朝政委托于王莽。王莽说，赵氏在前朝谋害成帝的子嗣，傅氏在前朝骄横跋扈，僭越制度，王莽奏请太后，废黜孝成赵皇后（赵飞燕）、孝哀傅皇后，二人自杀，详情记载在《外戚传》中。

王莽认为，大司徒孔光是名儒，曾经在三朝担任丞相，受到太后尊敬，天下人信任，对孔光格外敬重，任命孔光的女婿甄邯为侍中兼奉车都尉。哀帝的外戚及在位的前朝大臣，凡王莽不喜欢者，就罗织罪名将其罢黜。为了符合程序，由丞相孔光上奏朝廷，王莽让甄邯将罢免令交予孔光。孔光一向畏惧王莽，又为人谨慎，不敢不上奏，王莽遂奏请太后批准奏章。于是，前将军何武、后将军公孙禄因为相互举荐被罢免，丁氏、傅氏及董贤的亲属被免去职务、爵位，流放至远方。红阳侯王立是太后的亲弟弟，虽然已经不在位，退休在家，在几个叔伯中，王莽最忌惮王立，担心王立会向太后讲坏话，使得自己不能肆意妄为，又让孔光弹劾王立此前的过错：“此前，王立知道定陵侯淳于长犯下大逆罪，还多次收受淳于长的贿赂，为淳于长讲话，误导朝廷。王立还建议以官婢杨寄私生的儿子作为皇子，大家议论纷纷，说这是吕氏当年做的事情，少帝又要出现了，造成天下人疑虑重重，难以昭示后人，奏请将王立送回封国。”太后没有听从。王莽继续说：“如今汉家衰微，几朝皇帝没有子嗣。太后代替幼主掌握朝政，身份至尊，令人敬畏，努力保持公正，以昭示天下，仍然担心有人不肯听从。王立是太后的亲戚，太后以私恩违逆大臣的建议，一旦群臣滋生奸邪，乱源将会从此开始！还是将王立送回封国，以后还可以召回。”太后不得已，只好遣送王立。王莽以各种手腕，操控胁迫朝中上下，此类事情还有很多。

于是，依附、阿谀逢迎王莽的大臣受到提拔，忤逆、反对、怨恨王莽的大臣遭到迫害，直至被杀。王舜、王邑是王莽的心腹，甄丰、甄邯掌握纠察、弹劾，平晏负责内朝的中枢机要，刘歆掌管着典章制度，孙建是王莽的爪牙。甄丰的儿子甄寻、刘歆的儿子刘棻（fēn）、涿郡人崔发、南阳郡人陈崇有才干，受到王莽重用。王莽外表严肃，说话办事又道貌岸然，欲办成某事，只须稍微示意，他的党羽就会按照王莽的旨意向朝廷上奏，王莽则会叩头哭泣，反复谦让，对上迷惑太后，对下取信于官僚。

此前，王莽暗示益州郡，让塞外蛮夷贡献白雉，平帝元始元年正月，王莽奏请太后下诏，向宗庙进献白雉。朝中群臣上奏太后：“太后委任大司马王莽，定策拥立当今皇上，安定宗庙。前朝大司马霍光有安定宗庙的功劳，增加食邑三万户，食邑世代继承，与汉初相国萧何一样。王莽也应该享受前朝霍光的待遇。”太后询问朝中公卿：“真的是因为大司马有功，需要加封，让他尊贵？还是因为他是我的亲属骨肉，而特别予以封赏？”朝中群臣异口同声地称颂：“王莽的功德，与周成王时蛮夷贡献白雉相同，这是千年不遇的祥瑞嘉兆。按照圣王的做法，臣有大功，要赏赐嘉美称号，周公在世时以周作为称号。王莽安定国家，为汉家立下大功，也应该赏赐称号，应该称安汉公，增加封邑，让后代继承爵位、封邑，对上符合古制，对下符合宣帝朝的旧例，也顺应天下民心。”太后颁发诏书，让尚书将这些奏议记录下来。

王莽上书：“臣与孔光、王舜、甄丰、甄邯共同定策，拥立皇帝，现在只希望列出孔光等人的功劳及应得的赏赐，臣王莽先放一下，不要与他们相提并论。”甄邯奏请太后颁诏：“‘不偏不党，王道荡荡。’对皇亲国戚，按照道理，不应该有所照顾。君侯有安定国家、维护宗庙的功劳，不因为是朕的亲属骨肉就予以隐瞒，君侯不要再辞让。”王莽还是上书谦让。太后随后颁诏，让谒者引王莽到正殿的东厢房等候，王莽称病，不肯进去。太后让尚书令姚恂带着诏书，对王莽讲：“你保持谦逊，托病推辞，你的责任重大，不能缺席，要马上过来。”王莽还是辞让。太后又派长信宫太仆王闳捧着制书，再次来召王莽，王莽还是坚称有病。左右侍从禀报太后，说不要再勉强王莽，只要例举孔光等人的功劳和赏赐，王莽就会上朝理政，太后只好颁诏：“太傅博山侯孔光，在四朝担任丞相，宿卫宫廷，辅导皇帝，忠孝笃仁，品行优良，定策有功，增加食邑一万户，任命孔光为太师，作为四辅，辅佐皇上。车骑将军安阳侯王舜仁孝德厚，迎立中山王继承皇位，不畏艰难，功德茂盛，增加食邑一万户，任命王舜为太保。左将军光禄勋甄丰历经三朝，宿卫宫廷，忠信笃仁，迎立中山王继承皇位，辅导皇上，安定宗庙，封甄丰为广阳侯，享受食邑五千户，任命甄丰为少傅。授予你们四辅责任，后世享有继承爵邑的权力，每人赐予甲等宅邸一座。侍中奉车都尉甄邯宿卫宫廷，勤劳守则，建议定策，封甄邯为承阳侯，享受食邑两千四百户。”四人得到封赏，王莽还是不肯起床，上朝理政。群臣再次上奏：“王莽谦逊礼让，朝廷应该有所表示，给予奖赏，以昭示王莽拥立皇帝为首功，不要让百官及黎民为此而失望。”太后又颁发诏书：“大司马新都侯王莽担任三公，负有周公的责任，拥立皇帝，建立万世之功，所建立的功劳为朝中大臣所敬仰，其风范影响海内，远方蛮夷敬慕，越裳氏通过多重翻译贡献白雉。以召陵县、新息县两万八千户加封王莽，作为增加的食邑，免去王莽后代子孙的徭役，世代享有爵邑，得到的封赏参照萧相国。任命王莽为太傅，号称安汉公。以原萧相国居住的宅邸为标准，为安汉公建造府第，记录在案，传于后世无穷。”

王莽表现得愈发惶恐，不得已而起床，接受太后策书。策书讲：“汉室三代没有子嗣，而今由公辅佐朝廷；四辅的责任重大，三公的位置重要，由公负责指导，率领朝中百官主持政务。功德茂盛，宗庙安宁，白雉祥瑞，周公辅成，赐公嘉号‘安汉公’，辅佐皇帝，安享太平，不要辜负朕的期望。”王莽接受太傅、安汉公的称号，又表示谦让，奏请交还增加的食邑及其他赏赐，说愿意等到天下百姓丰衣足食，再接受这些封赏。朝中公卿又出来劝谏，太后颁诏：“公愿意等到天下百姓丰衣足食再接受封赏，那就听从你的意见。到那时，诏令增加公的俸禄、家吏，赏赐增加一倍。百姓丰衣足食，大司徒、大司空要及时奏报。”王莽又谦逊地说，不能接受那么多赏赐，同时谏言，让断绝祭祀的诸侯后代重新继承爵位，还有高祖以来的功臣子孙，大者封为列侯，或赐爵关内侯，加封食邑。所有在位的诸侯王及官吏都要排列位序。这样，上可以尊奉宗庙，增加礼乐教化；下可以惠及士民及鳏寡孤独，恩泽后世，各方的利益都考虑得很周到，详情记载在《平帝纪》中。

王莽赢得大家好感，又想在朝中独揽朝政。王莽看出来，太后已经厌倦政务，遂暗示公卿上奏谏言：“此前，官吏以功劳大小升任二千石，州部举荐的茂才，有些人还不称职，应该让他们到长安面见安汉公，接受考查。太后不必再过问此类小事。”太后颁诏：“皇帝年幼，朕暂时代理朝政，等到皇帝行了加冠礼，就把朝政还给皇帝。现在事务繁杂，朕的年龄大了，精神体力都难以支持，恐怕不能保养健康、教导皇帝。因此选了朝廷忠臣、贤士，设立四辅，劝勉百官恪尽职守，永保国家安宁。孔子说：‘巍巍乎，舜、禹享有天下，并非事必躬亲！’从今以后，封赏赐爵的事情，我再过问一下。其他事情交由安汉公、四辅决定。州牧、二千石官员及茂才，任命受职，禀报事务，决定事项，都交由相关衙署，而后禀报安汉公，由安汉公考查新旧官员，看是否称职，是否履行职务。”王莽接见所有的官员，极尽关心、爱护，有些还要馈赠礼物，对于不称意的官员，就奏请太后予以免职，其权力犹如皇帝。

王莽欲以虚名取悦太后，奏请太后：“刚刚经历哀帝朝丁氏、傅氏的奢侈淫靡，百姓家大多还未温饱，太后应该稍为穿些没有花纹的绸缎衣服，减少一些山珍海味，向天下人宣示，朝廷奉行俭朴。”而后，王莽上书，愿意捐钱一百万，捐出良田三十顷，交予大司农赈济贫困。朝中公卿纷纷效仿。王莽又率领群臣上奏太后：“陛下的年事已高，长久穿着减省，御膳减少，难以保养身体，没有精力教育皇帝、安定宗庙。臣王莽多次到宫中官署叩头奏请，恳请太后恢复饮食。而今幸赖陛下圣恩，这一段时间，风调雨顺，甘露降临，灵芝生长。瑞荚、朱草、嘉禾等祥瑞纷纷显现。臣等最大的心愿，莫过于陛下保养身体、减少思虑，穿着帝王常服，恢复太官供应的膳食，让臣子奉上孝敬，愿太后欢心，享受供养的物品。太后省察！”王莽又奏请太后颁诏：“人们常讲，母后遵奉大义，思虑不出阙门。上天不护佑，如今皇帝年幼，朕不得不战战兢兢，亲理朝政，唯恐宗庙社稷不得安宁。国家的政务，朕为什么要握在手里？是借鉴春秋卫国时，南子手握权柄，孔子得到召见；成帝在年幼时，周公居摄政位，这都是因时权变，不得已而为之。朕费心劳神，昼思夜想，在风气崇尚奢靡时，率先垂范，倡导俭朴，矫枉过正，而朕不亲自示范，何以引导天下！朕夙兴夜寐，想的仍然是五谷丰登，百姓丰衣足食，等到皇帝行了加冠礼，就把朝政归还皇帝。而今，的确难以享受华丽的服饰、精美的食物，愿与百官共同做出成绩，大家努力吧！”每当发生水旱灾害，王莽都要素食，还要向左右人表白。太后接着就派来使者慰问：“听说公以蔬菜佐餐，为百姓的疾苦而忧虑。今年秋季丰收在望，公勤勉奉职，还要增加些肉食，为国家爱惜身体。”

王莽看到国内已经安定，域外四夷慑服，又派使者带着黄金钱币丝帛，用厚重礼物笼络匈奴单于，让乌珠留单于上书：“听说中原只用两个字的名字，我原来的名字叫囊知牙斯，现在改名为‘知’，以表示尊崇仰慕汉朝制度。”王莽又劝说王昭君的女儿须卜居次到长安来侍奉太后。为了欺骗、蒙蔽太后，王莽极尽所能，拉拢太后身边的侍者，向她们献媚，直至太后身边的宦官，可谓用尽心机。

王莽大权在握，位高权重，又欲将女儿嫁予平帝，立为皇后，进一步巩固地位。王莽上奏太后：“皇帝即位已经三年，长秋宫还未修建（皇后未娶），掖庭的嫔妃还未充实。此前，国家遭受危难，究其原因，在于皇上没有子嗣，婚配选人不当。奏请参考《五经》，确定迎娶礼仪，按照帝王娶十二位嫔妃的古制，为皇上生育更多子女。从商、周二王及周公、孔子世家，还有住在长安的列侯中，挑选适合婚配的女子。”太后将此事交予有关官员办理，挑选数名女子，王莽的女儿也在其中。王莽担心其他女子与女儿竞争，随即上书太后：“臣德能不够，女儿才貌低下，不宜与其他女子一起参加采选。”太后以为王莽讲的是真心话，颁发诏书：“王氏的女儿是朕的外戚，不参加采选。”平民百姓、读书人、朝廷的郎官及以上官员，守在阙门上书，每天有上千人，朝中公卿大夫也在朝堂上，或跪在宫内衙署前奏请，大家都说：“陛下诏书体现的圣德是那样崇高，安汉公为汉家建立的功勋是那样辉煌，而今要选立皇后，为何偏偏少了安汉公的女儿？天下百姓将何以托付命运！奏请将安汉公的女儿选为母仪天下的皇后。”王莽派长史以下官员，分头向公卿及儒生解释，上书的人反而更多。太后不得已，只好让公卿把王莽的女儿也采选在内。王莽又表白：“应该采选别人家的女儿。”公卿就争论：“不应该再采选其他女子，干扰采选安汉公的女儿，扰乱正统。”王莽说：“那就让女儿出来和大家见见吧。”太后派长乐宫少府、宗正、尚书捧着诏书，纳采王莽的女儿，回来后上奏：“安汉公的女儿受过良好教育，品貌德行受到长期浸染，身段窈窕，容貌清秀，可以奉承天序，奉祀宗庙。”太后颁诏，派大司徒、大司空以策书向宗庙祷告，加上卜筮：“征兆显示，是金水王相，卦相显示，是父母得位，这是‘康强’的吉兆，‘逢吉’的嘉瑞。”信乡侯刘佟上书：“《春秋》讲，天子在纪国娶妇，褒赏纪国，国君从子爵晋封为侯爵。安汉公的封国，还不符合古制。”太后又将此事交有关官员讨论，大家都说：“在古时，天子封王后的父亲，封国一百里，以表示尊重，不以臣下礼相待，以表示敬重祖庙、尊奉孝道。刘佟的建议符合礼制，应该批准。奏请以新野县两万五千六百顷良田加封王莽，让王莽的封国达到一百里。”王莽谢恩：“臣的女儿不足以配享至尊，众人又在议论，要增加臣的封国。臣暗自思忖，能够作为皇上的外戚，非常荣幸，臣已有爵位和封土，如果女儿能够侍奉皇上，臣的封邑足以提供朝见皇帝的贡品，不需要再增加封邑、良田。臣愿意将增加的部分，归还朝廷。”太后答应王莽的奏请。有关官员又奏请：“按照旧例，聘娶皇后的聘礼，用黄金两万斤，合钱两万万。”王莽又辞让，只接受四千万，把三千三百万分别赠予另外十一位媵妾的家眷。群臣又建议：“皇后已经受聘，接受的聘礼却与媵妾差不多。”太后又颁诏，再增加两千三百万，合成三千万。王莽又把其中一千万分给家族中的贫困者。

陈崇担任大司徒司直，与张敞的孙子张竦关系很好。张竦是位博学多才的通达士人，张竦为陈崇起草奏章，称颂王莽，陈崇拿着奏章上奏太后：

臣注意到，安汉公刚在朝中任职时，世俗崇尚奢靡，铺张浪费，安汉公蒙受皇上及太后两宫的恩宠，背后又有叔父、伯父的显赫身份，家族财大势足，没有人敢于违背王氏的心意。安汉公却能够礼贤下士，克己复礼，推行仁善，摒弃世俗，穿着朴素，生活俭朴，车骑简易，拒纳小妾，家庭之中，朋友之间，其品德行为，莫不受人称赞；安汉公清静乐道，温良恭让，礼贤下士，施惠于故旧，亲笃于师友。孔子说：“做人应该贫而快乐，富而好礼。”安汉公就是这样的人。

原侍中定陵侯淳于长犯下大逆罪，安汉公不敢有私心，立即向朝廷奏报，大义灭亲，终使奸邪伏法。这就像周公诛杀管、蔡，季子毒杀兄弟叔牙，安汉公就是这样的人。

孝成帝任命安汉公为大司马，将朝政委托于安汉公。孝哀帝即位，高昌侯董宏迎合傅太后旨意，欲借此谋求名位，造成两个皇统，违背祖制。安汉公即刻弹劾，以维护朝纲，谏言定陶太后不宜僭越身份，与太后同享帷幄，以阐明国体。《诗经》讲：“柔亦不辱，刚亦不惧，不侮鳏寡，不畏强暴。”安汉公就是这样的人。

抱着谦让的态度，安汉公诚恳地辞让大司马。定陶太后僭越尊号，忌惮安汉公反对，就像反对与太后同享帷幄。怎奈奸佞凶残，朱博之流施展淳于长、董宏的手段，弹劾安汉公，奸邪间相互勾结，谄谀诽谤，违背礼制，排斥仁贤，诛杀皇室亲属。此时的安汉公，犹如伍子胥、屈原，遭到诬陷，狼狈逃窜，回到封国。朝纲随即崩坏，纲纪废弛，祸乱败亡，不绝如发。《诗经》讲：“贤人窜逃，邦国危殆。”安汉公当时就是这样的人。

皇室断绝继嗣，董贤窃据尊位，傅氏女儿为皇后，知道已经得罪于天下，结仇于中山，于是狼狈为奸，订立同盟，假借遗诏，滥用赏罚，先除忌惮，又引亲附，诬陷迫害，再立远亲，其阴谋诡计，已经显露无疑！幸赖安汉公入朝定策，斥退董贤，瓦解奸党。在当时，安汉公具有远见卓识，奋力挽救危局，正言厉色，耀武扬威，乘其联盟未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摧毁奸佞同盟，致使罪人伏法。安汉公有孟贲、夏育之勇，有樗里子之智，有鬼谷子之测，迫使董贤之流丧魂落魄，自杀身亡。脚不旋踵，日不移晷，天空豁然晴朗，天下重现安宁。非陛下不能重用安汉公，非安汉公不能消除祸殃。《诗经》讲：“尚父率师，威武鹰扬，辅佐武王。”孔子也说：“当机立断，事到功成。”安汉公就是这样的人。

安汉公推荐原泗水国相甄丰、斄县县令甄邯、大司徒孔光、车骑将军王舜共谋国策，安定社稷，拥立中山王即位，功臣得到封赏，获得封爵、食邑，成为国家名臣。《尚书》讲：“知人则智。”安汉公就是这样的人。

朝廷公卿称赞安汉公的德行，颂扬安汉公的功勋，将安汉公比作周公，应该赏赐尊号，增加两个县的食邑，安汉公谦虚，不肯接受。古人传说，申包胥不肯接受光复楚国的荣誉，晏平仲不肯接受辅佐齐国的封爵。孔子说：“能用谦逊礼让的态度治理国家，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好。”安汉公就是这样的人。

陛下欲为皇上采选嫔妃，有关官员推荐名单，安汉公的女儿居于首位，安汉公一再谦让，迫不得已才受诏。父子之亲天性使然，欲使子女富贵，甚至超过自身，皇后之尊等同于天子，在当时，可谓千载难逢之良机。安汉公想的是国家法统，坚持逊谢，面对利益，每次都是反复谦让。《尚书》讲：“舜在继承尧位时，谦让德能不够。”安汉公就是这样的人。

安汉公自从接受策书，直至今日，始终小心谨慎，注意道德修养，恪尽职守，堪为群臣表率，勤俭节约，影响社会风气，舍财助人，劝导吏民，推诚待人，垂范公卿，教育子女，倡导尊师。安汉公的童仆穿的是布衣，马不以谷物饲喂，安汉公的饮食费用，不超过平民百姓。《诗经》讲：“温良谦恭的人，犹如鸟雀立于树端。”孔子说：“食不求饱，居不求奢。”安汉公就是这样的人。

安汉公严于律己，存的粮食够吃就行，家用物品从市场上采买、够用即可，从不储存。哀帝加封的食邑，安汉公上书退还朝廷，向国家捐钱献田，耗尽家产，急公好义，为民众做出表率。朝廷内外纷纷响应，风化所及，外则王公列侯，内则帷幄侍御，众人不约而同，或捐献财物，或献出田地，以赈济贫苦鳏寡，帮助生活困难者。正如春秋时楚国令尹子文，毁家纾难，以至于朝不保夕；鲁国丞相公仪子不与百姓争利，禁止家人种菜。安汉公就是这样的人。

安汉公开门纳贤，礼敬下士，惠及茅屋，淘汰朝廷的冗员，加强官员治理，亲自接见州牧郡守及以下官员，考查他们的政绩，审查在任官员的操守，看他们是否恪尽职守。《诗经》讲：“夙兴夜寐，服侍君王。”《易经》讲：“勤恳守责，不敢懈怠。”安汉公就是这样的人。

安汉公历任三朝三公，为两位皇上举行安葬大礼，秉持冢宰重任，安定国家，镇抚四海，天下人都能人尽其材。《尚书》讲：“位于朝廷首辅，不飓风雨雷电。”安汉公就是这样的人。

所有这些，可谓世上少有，大禹、后稷都难以做到，安汉公却能够坚持始终，一以贯之，真可谓难能可贵！在三年时间内，教化所及，如神灵襄助，祥瑞嘉应，纷至沓来，这正是陛下知人善任，贤人得以发挥作用！不仅表明君王承受天命，也是贤臣生逢其时。当年大禹得到尧帝赏赐的玄圭，周公得到成王郊祀的礼遇，上天派来贤臣辅佐君王，君王不敢独享其功。安汉公的德行为天下人所效法，安汉公的功勋受到万世人称颂。安汉公为了汉室基业，得到的赏赐还不够；作为天下人的楷模，得到的褒扬还不多。这不是国家重视栋梁，顺应天下民心。

汉初，高帝在封赏功臣时，封赏相国萧何的封邑加倍，此外，还有特别赏赐，享受奏事不呼姓名、入殿不用快行的特权，另外还封了萧何的十几位亲属。高帝乐善不厌，赏赐不吝，只要能献上一策，就可以得到爵位，因此郎官公孙戎献策，从军士中得到提拔，其实仅仅为樊哙辩明谣言，就可以享受二千户食邑。孝文帝赏赐绛侯，加封食邑一万户，赐予黄金五千斤。孝武帝赏赐军功，封赏卫青食邑三万户，卫青的三个儿子还在襁褓之中，一律受封为列侯，孝宣帝赏赐霍光，增加食邑，世代继承，霍氏受封为列侯者有三人，赏赐惠及哥哥霍去病的孙子。绛侯借助藩国，倚仗朱虚侯的忠诚，还有将军大臣们的辅佐，吕氏妄图谋反作乱，最终难以成功。霍光凭借辅弼大臣的地位，有一言九鼎的权威，未曾遇到政敌的反抗，即使在休假日离开朝堂，朝中决策的大臣，也是霍光的同党。霍光决策于朝堂，受到皇帝重用，持续的时间很久，历经三朝，虽说有功，建功也容易，可是仍然有谋划不周的地方，误将昌邑王刘贺立为昭帝的继嗣。至于卫青、公孙戎，只是赳赳武夫，一言之劳，就能获取山丘般的封赏。至于绛侯、霍光，也只是时机造就，因为权势成功而已。安汉公比起卫青、公孙戎，其功劳可谓天壤。安汉公创立的功勋，有治国理政的功劳，只能向上与大禹、周公相比，应该获得与他们相同的封赏，岂能与武夫、权臣相比？安汉公得到的封赏，还远没有达到卫青等人的标准，臣真的为此感到困惑！

臣听说，封赏大功，不应有所限制；褒赏德行，不应拘泥成法。就像当年成王对周公的封赏，超出一百里的封国，享受九锡礼器，拓展七百里疆界，兼并商、奄的人民，赐予殷商逸民六族，享用大辂、大旗，还有封父的大弓、夏后的玉璜，为周公安排太祝、太宗、太卜、太史四位官员，祭祀的器具，管理典章的官员，设置百官及青铜礼器，用白色牲畜作为祭礼，与天子一样祭祀天地。成王讲：“叔父，为你的嫡长子封建国土。”周公的嗣子与父亲同时受封。真可谓封赏不拘泥成法。不但如此，周公的六个儿子都受到封赏。《诗经》讲：“无言不酬，无德不报。”封赏和功德相匹配，不匹配不如不封赏。观察近代的行事，高祖在汉初约定，非刘氏不能封王，然而番君吴芮受封为长沙王，高祖下诏，长沙王忠诚，将其事迹记录在档案，明确表示，皇帝讲过的话也可以不受限制。春秋时，晋悼公采用魏绛的策略，迫使诸侯臣服。郑伯献来乐器，晋悼公拿出一半赏赐魏绛。魏绛谦让，晋侯说：“没有你，寡人的势力不能越过黄河。赏赐是国家法典，不能废弃。请你收下。”魏绛可以享受金石之乐，《春秋》称赞晋侯做得对，大臣竭尽忠诚，虽然辞谢，君王知人善任，还是要赏赐。陛下既然肯定安汉公有周公的功劳，却不能像成王一样给予封赏，只是听任安汉公谦逊辞让，不顾《春秋》大义，让群臣百姓如何理解？后世如何看待？这真的不是为国家长远考虑。臣愚以为，应该扩大安汉公的封国，让安汉公像周公一样，可以在封国设立爵位，让安汉公的儿子像周公的儿子伯禽一样，享受封国。所赏赐的物品与周公一样。只有这样，才可以鼓励群臣效忠朝廷，黎民百姓仰慕圣德。朝廷有了这些，还有什么事情办不成？愿陛下深思祖宗创业的艰难，敬畏上天的告诫，效法虞舜、成王的德行，拿出成王赏赐伯禽的勇气，不要再顾惜封赏的分量，像成王封赏周公，有章可循，让后世可以效法，天下幸甚！

太后把奏章拿给朝廷大臣看，群臣展开热烈的讨论，吕宽的事情发生了。

当初，王莽欲在朝中独揽大权，奏报太后：“此前哀帝即位，背叛成帝赐予的恩义，过度恩赏外戚丁氏、傅氏，扰乱国家法典，几乎危及社稷。当今皇帝年幼即位，继承大宗，作为成帝后嗣，以此确定皇统一脉相承，有了前车之鉴，后世皇帝更应警惕。”太后派甄丰捧着玺印、绶带，拜平帝的母亲卫姬为中山孝王后，赐平帝的舅舅卫宝、卫宝的弟弟卫玄爵关内侯，让他们留在中山国，不要到京师来。王莽的儿子王宇反对王莽隔断卫氏骨肉亲情，担心平帝长大成人会心生怨恨。王宇私自派人与卫宝通信，教平帝的母亲上书，请求到长安看望儿子，详情记载在《卫后传》中。王莽不同意，王宇与老师吴章及妻子的哥哥吕宽商议，吴章认为，王莽难以用善言劝谏，王莽畏惧鬼神，可以用鬼神恐吓，再由吴章谏言，将朝政交还卫氏。王宇让吕宽趁着夜色，把鲜血洒在王莽的府邸大门上，被守卫的官吏发现，王莽将王宇投入监狱，逼迫王宇饮药自杀。王宇的妻子还怀着孩子，也被关在监狱，要等她生产后，再处以死刑。王莽上奏太后：“王宇被吕宽等人误导，妖言惑众，与周室管、蔡的罪恶一样，臣不敢隐瞒，所以杀了儿子。”甄邯等人奏请太后，太后下诏：“唐尧时有丹朱，周文王时有管叔、蔡叔，他们都是上代的圣王，遇到不肖愚子，其品性恶劣，难以改变。安汉公身居周公之位，辅佐成王样的皇帝，执行诛杀管、蔡的惩罚，不因为是亲人妨害效忠皇上，朕甚为嘉赏。在古时，周公诛杀四国叛逆，才完成教化民众的大业，在周成王时，刑罚可以搁置不用。安汉公为了国家利益，愿早日实现天下太平。”王莽又杀了平帝的外戚卫氏，彻底追查吕宽案件，还牵连进郡国许多俊杰及诋毁过王莽的大臣，并惩治了敬武公主、梁王刘立、红阳侯王立、平阿侯王仁，王莽让使者守在身边，逼迫他们自杀，这些人只好就范。死的人多达一百多位，海内震惊。大司马府护军褒上奏：“安汉公的儿子王宇犯下管、蔡一样的罪行，安汉公疼爱儿子，为了皇室利益，不敢顾及私情。安汉公想到儿子犯罪，心中愤懑难抑，写下八篇文章以告诫子孙。应该将文章颁发郡国，诏令学官教授。”太后把奏章交予朝臣讨论，朝臣奏请太后，诏令天下官吏，凡能读书的人士都要诵读安汉公的文章，还将文章收录进皇家档案，当作《孝经》学习。

元始四年春天，朝廷在郊外祭祀上天，以高祖配享；在宗庙祭祀上帝，以孝文帝配享。四月丁未日，王莽的女儿被立为皇后，大赦天下。王莽派大司徒司直陈崇等八人，分别到各郡国考察风俗。

太保王舜等上奏：“《春秋》谈到功德，首先立德，其次立功，其次立言，只有大贤大德之人才能做到。作为人臣，生前受到褒赏，身后作为宗臣，殷代的伊尹，周代的周公，就是这样的人。”在此期间，民间上书的儒生有八千多人，大家都说：“伊尹当年的官职是阿衡，周公当年的官职是太宰，周公七个儿子享有封赏，超过最高的上公封赏。应该批准陈崇的奏议。”太后将奏章交予有关官员，有关官员奏请：“朝廷应该归还安汉公此前辞去增加的两个县食邑，还有黄邮聚、新野县的农田，综合伊尹、周公的封赏，封安汉公为宰衡，位置在上公。衙署掾史俸禄为六百石。三公上书言事，称‘敢言之’。群臣不得与安汉公同名。进出期门，有随从二十人，有羽林卫士三十人，有前后随从车辆十乘。赐安汉公母亲太夫人为功显君，享受食邑二千户，佩带黄金印、赤色绶带。朝廷还应该封安汉公的两个儿子，王安为褒新侯，王临为赏都侯。增加皇后当年的聘礼三千七百万，合计一万万，以表明这是大聘礼。”太后亲临前殿，为安汉公主持封赏。安汉公在前边跪拜，两个儿子在后面跪拜，接受封赏，像周公一样。王莽稽首辞让，出宫后为封赏的事奏请太后，愿意接受母亲的封号，归还王安、王临的印绶和食邑。太后将奏章交予太师孔光等人讨论，大家说：“这些封赏不足以表彰安汉公的功绩，安汉公谦让，这是安汉公的一贯作风，不能同意。”王莽仍然辞让。太后下诏：“安汉公每次求见，都要叩头流泪，现在又称病，是听从他的谦让，让他处理政事，还是坚持赏赐，让他回家休息？”孔光等人讲：“王安、王临已经接受印绶，策封的诏书已经通天，天下都知道。黄邮、召陵、新野县的农田，耕种的人很多，接受安汉公的辞让，只是让安汉公的利益受损，安汉公愿意承受损失，推行教化，可以接受。治理教化需要时间，宰衡职务不是什么朝代都有。增加纳聘的礼钱，是为了尊重皇后，并非为了安汉公。功显君的食邑，只享受一代，后代不能继承。褒新、赏都两县的食邑只有三千户，其实很少。忠臣的节操，有时也要委屈一下，这是彰显大义。派大司徒、大司空持符节，奉制书，下诏让安汉公即刻入宫，处理政事。下诏尚书，不要接受安汉公辞让的奏章。”孔光等人的上奏得到批准。

王莽这才起床，处理政事。王莽上书太后：“元寿二年六月戊午夜间，哀帝驾崩，臣以新都侯来到未央宫；在庚申时，受拜为大司马，充任三公；元始元年正月丙辰受拜为太傅，接受安汉公尊号，成为四辅之一；今年四月甲子又受拜为宰衡，位列上公。臣思忖，爵位是新都侯，称号为安汉公，官职为宰衡、太傅、大司马，爵位很尊贵，称号、官职也很重要，一身蒙受五种恩赏，这绝非鄙臣所能承受。根据元始三年的调查，粮食丰收，已经满足天下百姓的需要，朝廷的官属已经配备完毕。《穀梁春秋》讲：‘天子的治理，遍于四海。’臣愚以为，宰衡的官职统领百官，以安抚天下为己任，现在还没有印信，名称与实际责任不符。臣没有兼任多种官职的才能，圣朝只是误会，重用臣，臣奏请御史大夫刻制宰衡印章，名称叫：‘宰衡太傅大司马印’，印章刻好，授予臣王莽，臣交还太傅及大司马印绶。”太后颁诏：“准奏。封印的绶带和相国一样，朕亲自到前殿颁授。”王莽又将增加聘礼的一千万钱，送予太后居住的长乐宫侍者和宦官。太保王舜上奏太后：“天下人都知道，安汉公不接受增加的食邑，推辞万金的聘礼，将千万家产施予贫困者，大家莫不赞叹。蜀郡男子路建知道此事，放弃争产的诉讼，就是周文王当年劝导虞、芮国君放弃争讼，也不过如此！应该向天下人宣示。”上奏得到批准。宰衡出行，随从的车辆前后各有十辆，在衙署值日的随从人员，有尚书郎、侍御史、谒者、中黄门、期门羽林卫士。宰衡手持符节，停下来时，由谒者拿在手中。宰衡府掾史官职为六百石，三公奏言称“敢言之”。

平帝元始四年，王莽上奏太后，要建立明堂、辟雍（大学堂）、灵台（天文台），为学者修筑一万间宿舍，修建市场、常满仓，并制定很多制度。王莽又设立《乐经》，增加博士员额，每经五人。征召天下学通一经者，有十一人，负责教授，收集散佚在民间的《礼经》、古《尚书》、毛氏《诗经》、《周官》、《尔雅》及天文、图谶、钟律、月令、兵法、《史籀篇》等典籍，只要懂得一门学问，都要用公车送往长安。朝廷网罗天下的奇才异士，来到长安的士人达到千余人。这些士人在朝堂上陈述观点、辨明正误，统一学术思想。朝臣上奏太后：“在古时，周公辅佐成王，居于上公，还要用七年时间才能完成礼仪教化。明堂、辟雍已经废弃千年，无人再关心是否存在，安汉公在府邸辅佐陛下，仅用四年，就完成这一切，功德茂盛。安汉公在八月庚子接受诏命，从早上起，就拿着文书，亲临建筑工地，监督民工建造，第二天辛丑，又会集儒生、民众，十万人同心协力，用二十天时间，大功告成。就是唐尧、虞舜、成周修建洛邑，其速度也难以赶上。宰衡的位置应在诸侯王之上，赐予束帛加璧，大辂车、安车各一辆，骊马八匹。”太后颁诏：“准奏。按照奏议，增加九锡礼器。”(www.xing528.com)

平帝元始四年冬天，大风把长安东门的屋瓦吹落在地。

元始五年正月，朝廷在明堂祫（xiá）祭汉室列祖列宗，参加祭祀者，有刘氏诸侯王二十八人，列侯一百二十人，刘氏宗室子弟九百余人。祭祀完毕，朝廷将宣帝的曾孙刘信等三十六人封为列侯，其余者增加食邑或赏赐爵位，还有金钱、丝帛，多少不等。在当时，王莽不接受新野县增加的食邑，官吏百姓为此而上书，有四十八万七千五百七十二人，此外，诸侯王、公卿、列侯、宗室子弟，凡被太后接见者，莫不叩头禀告太后：尽快褒赏安汉公。王莽为此上书太后：“臣作为外戚，在朝中担负重要职务很不称职。想到陛下圣德纯茂，承受天命，制定礼乐，符合古制，治理民众，移风易俗，四海臣服，百蛮来朝，离开朝廷的那天，群臣莫不感动地流泪，不是发自内心，怎么能感动那么多人？从诸侯王以下到平民百姓，都知道臣与陛下是亲戚，又在朝中担负重要职务，因此每次歌功颂德，都要顺带提到臣王莽。臣看到诸侯在陛下面前谈论这些时，惭愧得汗流浃背。虽然臣愚蠢驽钝，也有自知之明，臣德薄位尊，力少而任大，日夜战战兢兢，唯恐玷污圣朝。而今天下太平，风俗趋同，百蛮臣服，这都是陛下的圣德所致，陛下事必躬亲，太师孔光、太保王舜等辅弼有力，公卿大夫莫不恪尽职守，在五年内能够达到如此效果。臣没有什么奇计妙策，只是按照太后的圣诏宣示臣下，效果不到十分之一，群贤的谋划，向陛下奏报，归纳的不到十分之五。本来应该承担办事不力的罪责，之所以能保全性命至今，是托庇陛下的照顾，有赖群臣的支持。陛下不忍拂了众人的意愿，总是将褒赏臣的奏章交予朝廷大臣讨论。臣此前欲阻止，不要再议论为臣增加封赏的事，又担心此事难以制止。现在大礼已经完毕，助祭者已经回去，臣最大的愿望，是把建议增加食邑的奏章先放一下，不要再送给朝臣讨论，让臣集中精力，完成制作礼乐的大事，完成后，向天下宣示，交予海内评议。即使有不妥之处遭人非议，也是臣的罪过，误导朝廷；没有罪过，得以保全骸骨，退休回家，为贤臣让路，这是臣最大的愿望。愿陛下哀怜省察！”甄邯等奏请太后，太后颁发诏书：“准奏。安汉公的功德光照于天下，诸侯王、公卿、列侯、宗室子弟、诸儒生、官吏百姓才共同请愿，异口同声，守候在阙门，朕这才将他们的奏章交予朝臣讨论。诸侯王、宗室子弟回去的那一天，再次汇聚在宫殿前陈述意见，虽然向他们晓谕，他们仍迟迟不肯离去。又告诉他们，初夏时将实施褒赏，他们才欢欣鼓舞，欢呼万岁，而后离去。安汉公每次来谒见朕，都会叩头流泪，坚持不愿意接受赏赐，如果朝廷增加封赏，就不敢再履行职务，借口礼乐还未完成。总要等安汉公把事情做完，暂且听从安汉公，制作完毕，群臣再将意见汇总上来，加上此前的建议，总括起来，把加九锡的礼仪，具体细节，尽快奏报上来。”

于是，朝中的公卿大夫、博士、议郎、列侯、富平侯张纯等九百零二人上奏太后：“圣王招贤任能，德盛者权位高，功大者赏赐厚。在古时，宗臣有超过九命的上公尊位，还有赏赐九锡礼器的恩遇。现在，九族和睦，朝廷章程分明，万国和协，黎民祥和，祥瑞嘉兆不断显现，太平盛世已经到来，帝王之盛德，还未有超过唐尧、虞舜者，陛下已经享有；忠臣之功劳，还未有超过伊尹、周公者，宰衡可以匹配。世代不同，功业相埒。按照《六经》查阅到的资料，《周官》《礼记》记载的礼仪，就是增加九种礼器的赏赐。臣奏请，赏赐安汉公九种礼器。”奏议得到批准。策书说：

元始五年五月庚寅日，太皇太后亲临前殿，登上御座，等候安汉公上殿，颁发诏书：安汉公上前，听朕讲话。此前，公宿卫孝成皇帝，前后十六年，出谋献策，尽职守责，向皇帝奏报原定陵侯淳于长的罪恶，制止奸臣作乱，公受拜为大司马，在宫内辅佐皇帝。孝哀皇帝即位，妃妾骄纵，僭越制度，窥伺权位，奸臣弄权，祸乱朝纲，公弹劾高昌侯董宏，纠正原定陶恭王母僭越。从此后，朝臣廷议，莫不引经据典。公因病辞职，回到家中，又被奸臣陷害，遣送回封国，孝哀皇帝醒悟，召公返回长安，哀帝临终前仍念念不忘公的忠诚，授予公特进位。当晚哀帝驾崩，国家没有太子即位，奸臣当权，社稷危殆。朕定立国策，想到公可以参与，遂召公入朝，当天罢黜高安侯董贤，转瞬间，安定国家的策略确定，朝政又走上轨道。绥和至元寿年间，两位皇帝相继离世，万事重新开始，祸乱不断。公辅佐朕五年，人伦关系确立，天地位序奠定，神祇得到祭祀，国事得到安排，千年典籍得以恢复，百代错谬得以纠正，天下和谐，人民和睦。《诗经》记载灵台的胜景，《尚书》记载洛邑的振兴，镐京制度的制定，商邑法规的颁行，得以再现。公昭显先帝功勋，发扬祖宗圣德，推崇先祖配享祭天的义举，修订合祭祖先神位的大礼，使得孝行得以弘扬。使得四海向心归化，万国来朝，蛮夷易俗，不召而来贡献，改换服饰，贡献助祭。追本溯源，遵循古礼，事业有成，功业详列其中。公的德行高尚，通于神明，祖考受到褒赏，光辉照耀，符瑞臻至，天下太平。麟凤龟龙，祥瑞嘉兆，出现七百余次。公又制定礼乐，对安定宗庙社稷的有功人员予以表彰。普天之下，托付于公，官至宰衡，位居上公。现在，朕为公增加九种祭祀礼器，用于助祭，准予公设置文武官员，让公得到的荣誉光宗耀祖。呜呼，何其美哉！

王莽叩头再拜，接受绿色礼服，穿戴与皇帝相同的衮冕服饰，挎上黄金装饰的佩刀，牛鼻靴子，骑上挂有响铃的骏马，身旁有旈带飘扬的龙旗，皮冠素裳，战车开道。还有红弓箭矢、黑弓箭矢，左边是朱红色斧钺，右边是金黄色斧钺，还备有一套甲胄，两壶美酒，两件酒器，两件象征九命的青玉珪。王莽的府邸大门漆成红色，台阶修得富丽堂皇。王莽办公的衙署设置宗官、祝官、卜官、史官，有三百名虎贲武士，有家令、家丞各一人，宗官、祝官、卜官、史官都有属官、啬夫辅佐安汉公。在府中的外官署，由虎贲武士守卫，出入者要登记姓名。朝中四辅、三公有事，到王莽的府衙拜谒，要登记证件。太后把楚王建在长安的官邸赐予安汉公为府邸，大肆修缮，在四周布设警卫。王莽的祖庙用朱红色装饰，台阶设置得富丽堂皇。陈崇又上奏太后：“安汉公到祖庙祭祀，需要走出城门，城门校尉应该有骑士扈从。进去要设置岗哨、门卫，出来有骑士护卫，以显示威武。”上奏得到批准。

元始五年秋天，王莽的女儿、孝平皇后来了月经，有了生育能力，为此，王莽奏请太后，修建子午道。子午道从杜陵修建，直抵终南山，通向汉中。

王莽派出去的风俗使者有八人返回，说天下的风俗已经整齐划一，还编造了郡国的歌谣歌功颂德，有三万言之多。王莽上奏太后，记录这次考察，归入档案。又上奏：毫不夸张地讲，现在做生意者市无二价，官府没有刑狱，县邑没有盗贼，野无饥民，道不拾遗，男女行路，异路而行。犯有过错的百姓，像上古时，只要使用象刑，就不敢再犯法。

刘歆、陈崇等十二人，提议建造明堂，宣扬教化，受封为列侯。

王莽认为，天下太平，北边的匈奴已经受到教化，东边召来海外蛮夷，南边怀柔海外黄支国，西方还没有捷报传来。于是，王莽派中郎将平宪等带着很多金币，劝诱塞外羌人，让他们献出土地，以表示归附汉朝。平宪等上奏太后：“羌人酋长良愿等愿意归顺，带来的人口有一万两千人，他们自愿归附，成为汉朝臣民，献出青海湖，献出允谷的盐池，那里有平原草场，都愿意交予朝廷治理，自己住在险阻地方，作为藩臣。问良愿等为何要这样做，他们回答：‘太皇太后圣明，安汉公仁慈，天下太平，五谷丰登，长出来的嘉禾有一丈多，一个谷子有三个穗，甚至不用种植就可以生长，蚕茧没有蚕蛹也能形成，甘露从天上降落，醴泉从地下涌出，凤凰来仪，神雀翔舞，元始四年以来，羌人没有疾苦，乐意归附。’应该安排他们的生产和生活，设置属国管理。”太后将这件事交予王莽处理，王莽再次上奏太后：“太后多年主持朝政，恩泽遍布四海，和气充溢天下，域外风俗改变，莫不羡慕汉朝礼仪。越裳氏通过翻译前来贡献白雉，黄支国不远三万里前来贡献犀牛，东夷王渡过大海前来奉献国宝，匈奴单于按照汉朝制度，去掉两个字以上的名字，而今，西域人也愿意带着土地，前来归附汉朝，在古时，唐尧的仁德化被四海，尚未做到这些。经调查，已经有东海郡、南海郡、北海郡，还没有西海郡，臣奏请接受羌人的良好愿望，将他们献出的土地设置为西海郡。臣听说，圣王序天文、定地理，按照山川形制划出州界。汉家地域辽阔，古时有唐尧、虞舜，夏禹、商汤、周文武二王，划分十三州，现在的州名和地界，已经与古籍中的记载不同。《尧典》记载十二州，大禹划分为九州。汉家地域辽阔，州牧将管辖的地域巡视一遍，远的要走三万里，不应该划分为九州。应该按照经典记载，划分为十二州，确定名称，标明地界，与实际相符，继往开来。”太后准奏。王莽又奏请增加法律五十章，违法者流放至西海郡。被流放的百姓成千上万，百姓怨声载道。

泉陵侯刘庆上书太后：“周成王年幼时，称孺子，由周公居摄政位。当今皇帝年幼，应该诏令安汉公代行天子权力，与周公一样。”朝中群臣都说：“刘庆说得对。”

元始五年冬天，荧惑星进入月亮背后。

平帝患病，王莽用竹简制作策书，写上祷告辞，在泰一祭坛、五帝庙祈祷。王莽佩带玉璧，手持玉圭，祝祷以自身代替，学着周公的做法，把策书写在竹简上，藏在金柜里，放置在前殿，告诫朝中大臣不要讲出去。当年十二月，平帝驾崩，大赦天下。王莽召来通晓礼仪的专家宗伯凤等商议以后，规定天下六百石以上官吏都要穿孝服，服丧三年。王莽上奏太后，尊孝成庙号为统宗，尊孝平庙号为元宗。当时，元帝的直系亲属已经死绝，只有宣帝的曾孙还在，还有五位诸侯王在世，除此外，还有宗室列侯广戚侯刘显等四十八人，王莽心中忌惮这些人年龄太大，难以驾御，就说：“兄弟之间不能作为后嗣。”王莽选了宣帝的玄孙，年龄最小的广戚侯刘显的儿子刘婴，年龄两岁，佯称刘婴的卜相最吉利。

刘婴即位当月，前辉光（右扶风）谢嚣上奏说，武功县长孟通在挖井时挖到一块白石，上圆下方，有丹书写在白石上：“告安汉公王莽为皇帝”。符命的兴起，从此开始。王莽暗示朝中大臣，将此事奏报太后，太后说：“这是妖言惑众，不可相信！”太保王舜对太后讲：“事已至此，也无可奈何，想要制止它，恐怕难以做到。王莽不敢有其他想法，只是想把称号改为摄政，以加强说话的分量，慑服天下罢了。”太后默许，王舜等人遂起哄，奏请太后颁发诏书，太后颁发诏书：“人们常讲，天生万民，不能相互治理，为他们设立君王，以统一天下。此间皇帝年幼，一定要托付于一人，让其居于摄政位，才能奉承天命，实施对百姓的教化，让群生得以繁育。《尚书》不是讲‘上天的愿望，由人来实施’吗？朕因为孝平皇帝年幼，暂且行使皇帝权力，等到皇帝行了加冠礼，就把权力交还给皇帝，平帝早夭驾崩，呜呼哀哉！已经派有关部门调查孝宣帝留下的玄孙，有二十二人，挑选适合即位者，作为孝平帝的后嗣。宣帝的玄孙仍在襁褓之中，没有高尚的君子辅佐，如何安定天下？安汉公王莽辅佐三朝皇帝，受到信任，辅政期间，全国法令、政令统一，又制作礼乐，与周公不在一个世代，却取得同样的成就。前辉光（右扶风）谢嚣、武功县长孟通上书，说发现写在白石上的丹书。朕在思考这个问题，‘为皇帝’，就是代行皇帝权力。有法可循，圣人不拘泥成法。诏令安汉公居摄政位，代行皇帝权力，犹如周公，赐武功县为安汉公的采邑，名称改为汉光邑。具体受封仪式，再上奏。”

于是，朝臣又上奏太后：“太后的圣德昭示天下，对天意的理解深刻，太后诏令，安汉公居摄政位。臣听说，成王在年幼时，周的制度还未建立，成王不知道如何奉祀天地，弘扬文王、武王的事业。周公居摄政位，周的制度才建立，王室获得安宁。不是周公居摄政位，周室得到的天命也会丧失。《尚书》讲：‘我的后代子孙，不能恭敬奉祀上天、治理下民，不能弘扬前人的伟业，身居王位，不知道如何尊奉天命。天命只辅佐诚信子孙，不要违背天命。’经文这样解释：周公穿戴天子冠冕，南面接受群臣朝拜，发号施令，发布诏命，称‘为王命’。召公及其他贤者，不了解圣人的意图，对周公持怀疑态度。《礼经·明堂记》记载：‘周公在明堂接受诸侯朝拜，像天子一样，南面背靠屏风。’还有，‘周公坐在天子位，六年时间，接受诸侯朝拜，制作礼乐，天下人对周公的治理很满意。’召公对此不理解。武王驾崩，丧服还未除去，这样看来，周公居摄政的时间，代行天子的时间，不仅六年，应该更早些。《尚书》散佚的《嘉禾篇》讲：‘周公捧着美酒，站立在台阶上，看着大臣一步步走上殿堂，赞美道：“代理周王理政，天下祥和安宁。”’这是周公在摄政时历史典籍的称颂。成王举行加冠礼，周公将权力交还成王。《尚书》记载：‘朕把您的权力交还予您。’周公继续代替成王发号施令、独断专行，毋须向成王请示，成王才说，我把您的权力交还予您。臣等奏请安汉公居摄政位，代行皇帝权力，穿上天子冠冕，背靠屏风，坐在殿堂中，南面接受群臣朝拜，倾听朝臣奏报，处理政事。乘车出行像皇帝一样，称警示跸，官吏百姓对安汉公称臣妾，就像尊奉天子的礼仪。在郊外祭祀天地，在明堂祭祀祖宗，在宗庙祭祀先祖，由群神配享祭祀，赞辞称‘假皇帝’，官员百姓称‘摄皇帝’，自称‘予’，决定国家大事，诏书称‘制书’，以顺应天意，辅佐汉室，保护孝平皇帝的后嗣，完成托付的大义，振兴汉室。朝见太皇太后、帝皇后，再行臣下礼。在封国推行教化，按照诸侯王礼仪行事。臣昧死奏请。”太后颁诏：“准奏。”第二年，改纪元为居摄。

居摄元年正月，王莽在南郊祭祀上帝，在东郊举行迎春礼，在明堂举行大射礼，招待三老、五更，举行礼乐，再送走他们。又设置五位柱下官，他们的职责与侍御史一样，辅佐王莽处理朝政，在一旁侍立，记下朝臣的上疏、言行。

居摄元年三月己丑，太后立宣帝的玄孙刘婴为皇太子，号称孺子。以王舜为太傅左辅，甄丰为太阿右弼，甄邯为太保后承，负责教育太子。又设置四少（少师、少傅、少阿、少保），俸禄都是二千石。

居摄元年四月，安众侯刘崇与国相张绍密谋：“安汉公王莽在朝中把持朝政，一定会危及刘氏江山。天下人对此早有议论，然而，还没有人敢率先发难，这简直是刘氏宗室的耻辱。我要率领我的家族，为天下人造王莽的反，海内一定会有人响应。”张绍等一百余人愿意追随，刘崇率领军队进攻宛县，没有攻下，兵败。张绍是张竦的堂哥，张竦及刘崇的叔父刘嘉到朝廷自首，王莽赦免其罪行。张竦随后代替刘嘉撰写奏书，上奏太后：

哀帝建平、元寿年间，皇嗣断绝，刘氏宗室几乎遭到抛弃。幸蒙陛下圣德，鞠躬尽瘁，挽救汉室，维护纲纪，汉室的命脉才得以延续，刘氏宗室将这些看在眼里。陛下在朝中执掌朝政，发号施令，一举一动，首先想到的是刘氏宗室，任用的官员以刘氏宗室子弟为先。其功德惠及旁系支庶，受封为诸侯王或受封为列侯者、南面称孤者，有百人之多。恢复断绝祭祀的功臣后代，存亡续废，续封侯爵者难以计数，使困苦者扬眉吐气，这样的人数不胜数，他们都是汉室藩国，辅佐汉室江山。陛下建造辟雍，设立明堂，修订法律，推行教化，召诸侯王到长安朝拜，宣扬礼乐，刘氏宗室子弟、诸侯都得到封邑。天下人莫不称颂，驻足感叹，称颂陛下的声音不绝于耳。国家能够获得荣誉，享受福佑，百姓能够获得幸福、感受光荣，这不正是太皇太后朝夕劳神，陛下日夜辛苦的结果吗！否则，怎么解释呢？乱就要将其理顺，危就要使其安稳，祸就要转变为福，绝就要后嗣继续，幼就要负起责任，陛下日夜操劳，寒来暑往，没有一刻休息，孜孜不倦，所有这些，都是为了天下太平，为了刘氏的江山社稷。臣无论贤与不肖，民无论男女老幼，都看到了这一点。

而今，安众侯刘崇怀有悖逆之心，心怀谋乱之计，举兵造反，妄图危害刘氏的宗庙社稷，其丑恶行径令人不忍听闻，罪不容诛，他们就是臣下的仇敌，刘氏宗室的仇敌，是国家的蟊贼，是天下人的大害。作为亲属，他们的丑行令人震惊，我们坚决要求，一定要大义灭亲，他们煽动民众，最终只会落得众叛亲离，前进不得，后退伏罪，可怜百岁老母，年幼稚童，同时问斩，悬首旗杆，尸首上的珠环依然在耳边垂挂，首饰在颈项上摇动，落得如此下场，岂不谬哉！

臣听说，在古时，叛逆的诸侯在讨伐之后，要将国君居住的宫殿夷为平地，而后蓄积污水，让其藏垢纳污，名字叫凶墟，即使在凶墟上长出蔬菜，也不能食用。在神社四周筑起围墙，上面盖上顶棚，围上栅栏，让气息不能贯通。而后通报各诸侯国君，以儆效尤。天下人听说刘崇造反，莫不争先恐后，要亲手杀掉这个逆贼。先到者，砍断他的脖颈，刺穿他的胸膛，断裂他的肢体，割下他的肌肤；后到者，扒开他的屋门，推倒他的院墙，拆毁他的房屋，焚毁他的家具，现场可谓满目狼藉，惨不忍睹。刘氏宗室更是争先恐后，大家莫不咬牙切齿。怎么会这样？反贼背恩弃义，不知道他们还有没有道德。有一些刘氏宗室住得远，我刘嘉幸而先获知此事，不胜愤慨，愿意为宗室首发倡议，父老兄弟，拿起锄头铁锹，马上到南阳去，将刘崇的宫室铲平，按照古时对叛逆者的惩罚处理。让刘崇的神社像殷商被毁的亳社，以警示诸侯，永远作为借鉴。臣奏请将此奏议交予四辅及公卿大夫讨论，以明确好恶，宣示四方。

王莽看了奏章，大喜。朝中公卿都说：“就按照刘嘉的谏言去做。”王莽奏报太后，太后颁诏：“刘嘉父子兄弟，虽然与刘崇是宗亲，也不敢包庇恶人，由此可见，反叛不得人心，发现叛乱，就相互揭发，一旦祸成，就同仇敌忾，将其剿灭，这符合古制，是忠孝的表现。将杜衍县一千户封赏刘嘉为帅礼侯，刘嘉的七个儿子，每人赐爵关内侯。”后来又封张竦为淑德侯。长安人编出歌谣：“欲求封侯，学习张伯松；拼死格斗，不如巧为奏。”王莽又赏赐南阳郡的官员百姓，此次平叛有功人员有一百余人受到封赏，刘崇的房屋被挖成污水池。以后再有谋反者，就将反叛者的宅邸挖成污水池。

朝臣又上奏太后：“刘崇等人谋反，是因为安汉公的权位还太轻。应该增加权重，让安汉公更加尊贵，才能镇抚海内。”这一年的五月甲辰日，太后颁诏，王莽在朝见太后时，自称“假皇帝”。

居摄元年冬天十月初一朔，天上出现日食。

居摄元年十二月，朝臣奏请太后：“应该增加安汉公的宫室及家吏，设置率更令，还要增加家庙、马厩、厨房长、丞，增加中庶子、虎贲武士一百人，安排卫士三百人护卫。安汉公在宫中休息的地方称为摄省，办公的地方称为摄殿，居住的地方称为摄宫。”太后准奏。

王莽向太后奏请，太后颁诏：“原太师孔光去世，功劳已经记录在案。太保王舜、大司空甄丰、轻车将军甄邯、步兵将军孙建，为劝诱单于出谋献策，又主持修建灵台、明堂、辟雍及郊外祭祀的四处场所，协助制定制度，修建子午道，与宰衡齐心协力，同心同德，建立丰功伟绩。封王舜的儿子王匡为同心侯，王林为悦德侯，孔光的孙子孔寿为合意侯，甄丰的孙子甄匡为并力侯。增加甄邯、孙建的食邑，每人食邑三千户。”

居摄元年，西羌君长庞恬、傅幡等怨恨王莽侵占他们的土地，设置西海郡，进攻西海郡太守程永，程永落荒而逃。王莽杀了程永，派护羌校尉窦况前往西海郡镇压。

居摄二年春天，窦况率领汉军镇压了西海郡造反的叛羌。

居摄二年五月，王莽改变货币：一枚错刀钱价值五千，一枚契刀钱价值五百，一枚大钱价值五十，与五铢钱同时流通。百姓盗铸假钱者仍然很多。王莽又发布禁令：列侯以下不得私藏黄金，将黄金交到御府，兑换钱币。可是兑换的结果，与实际价值相差很大。

居摄二年九月，东郡太守翟义乘士人在郡府考试集中的机会，布置战车、骑兵，加上郡中的快速反应部队，拥立严乡侯刘信为天子，向郡国发布檄文：“王莽毒死平帝，假借摄天子名义，妄图篡夺汉室江山。现在，我奉天命，讨伐王莽。”各郡国一时间困惑不安，造反的大军汇聚有十几万。王莽惶惶不可终日，吃不下饭，日夜抱着孺子在郊外的宗庙祷告，模仿周公写的《大诰》，也写了一篇，派谏议大夫桓谭等布告天下，晓谕百姓，只是暂居摄政位，最终还是要把皇位还给孺子。又派遣王邑、孙建等八位将军率领汉军镇压翟义，分兵把守各险关要隘，扼守关口。槐里县的男子赵明、霍鸿等也借机趁火打劫，起兵造反，与翟义遥相呼应，派人与翟义联络：“各位将军带领精兵，出了函谷关，向东进发，京师空虚，我们欲趁此机会进攻长安。”这一路叛军的人数很多，多达十几万，王莽更加惶恐，又派将军王奇、王级率领汉军抵挡。以太保甄邯为大将军，授予斧钺，在高庙指挥，统领天下兵马。甄邯左手持符节，右手持斧钺，驻扎在城外。王舜、甄丰在宫中巡察。

居摄二年十二月，王邑等在圉县打败翟义。司威陈崇派监军上书朝廷：“陛下尊奉上天，恪守洪范，所思所想与宝龟占卜一样，接受元命，预知成败，兆应全部符合实际，可谓配享天地。作为天地之主，思虑则气移，讲话则物动，施予则化成。臣陈崇在得到诏书当天，就在计算时间，陛下刚考虑平叛的问题，反贼的阴谋随即破产；陛下的诏命一经颁布，反贼迅速土崩瓦解；制书下达，反贼全部被抓获，判处死刑。众将军还没有显露锋芒，就已经大获全胜；臣陈崇还未竭尽思虑，平叛已经结束。”王莽看到上书，大喜过望。

居摄三年春天，发生地震。大赦天下。

王邑等班师回京，又率军西进，与王级等合击赵明、霍鸿，全部剿灭，详情记载在《翟义传》中。王莽在未央宫白虎殿大摆酒宴，犒赏出征的将帅。诏令陈崇审定军功，按照功劳封赏。王莽上奏：“圣世国家多贤士，在唐尧、虞舜时，受到封赏的功臣比邻而居，只要功成事就，就可以得到封赏。夏禹举行涂山大会，执玉帛参加大会者有万国之多，诸侯执玉，附庸执帛。周武王在孟津会盟，参加会盟的诸侯有八百之多。周公居摄政位，在郊外祭祀天地，让后稷配享上天；在明堂祭祀祖宗，让文王配享上帝，四海之内，按照职务陪祭的诸侯有一千八百之多。《礼记·王制》记载，有一千七百多个诸侯，孔子在《孝经》里写道：‘不敢遗漏小国之臣，更何况享有公侯伯子男爵的诸侯？万国高高兴兴地前来，陪祭先王。’以表达对天子的崇敬。秦作为无道之国，灭亡诸侯，将诸侯更改为郡县，妄图攫取天下人享有的利益；到了二世皇帝，遽然灭亡。高帝接受天命，剿灭残贼，按照功勋大小封赏爵位，有几百个列侯，再后来稍为衰减，还留下许多。太皇太后执掌朝纲，广泛封赏，以劝导建功立业，兴灭国，继绝世，存续后嗣，鼓励奋进，民众普遍受到教化，风俗趋同，其功效显见。此前，西海郡遭受羌虏危害，反寇在东郡散布流言，逆贼在西部妖言惑众，忠臣孝子知道后，莫不奋勇争先，大军征剿，无不殄灭，反寇伏法，天下安宁。现在，制定礼乐，经过考察周室，封赏分为五等，封地为四等，有明文记载；殷商的封赏分为三等，有学者论述，但没有文字记载。孔子说：‘周借鉴夏、商的经验，崇尚礼乐教化！我赞成周的礼制。’臣奏请，对立功的将帅按照五等爵位封赏，封邑分为四等。”太后准奏。功高者受封为侯、伯，次者受封为子爵、男爵，赐爵关内侯者，名称改为附城，有几百人受封。平定西海郡叛乱，以“羌”为封号；平定槐里县叛乱，以“武”为封号，平定翟义叛乱；以“虏”为封号。

朝臣又上奏太后：“太后褒有功、赏有德，远者追溯千载，近者就在今朝，或以文封侯，或以武授爵，按照功劳大小，莫不考虑周到。而今，摄皇帝背倚屏风，行使皇帝权力，应该不同于宰国的封赏，礼乐制作尚未完成，应该先将摄皇帝的两位儿子封赏爵位，封为公爵。《春秋》讲：‘奖励善行，应该福及子孙’，‘贤者的后人，也应该享有土地’。成王当年封赏周公的六位庶子，他们都享有封土。汉朝的功臣名将，比如萧何、霍光等，封赏福及他们的旁系子孙。摄皇帝哥哥的儿子王光，可以封为列侯；几个孙子，等待礼乐制定完毕，大司徒、大司空报上名字，再按照此前的诏书执行。”太后颁诏：“晋升摄皇帝的儿子褒新侯王安为新举公，晋升赐都侯王临为褒新公，封王光为衍功侯。”在当时，王莽已经交还新都国，朝臣又奏请太后，应该封王莽的孙子为新都侯。王莽剿灭翟义，自以为威德日盛，获得上天、世人的襄助，遂谋划将假皇帝改为真皇帝。

居摄三年九月，王莽的母亲功显君去世，王莽的心思已经不在举丧、安葬母亲，奏请太后颁发诏书，讨论改变服丧制度。少阿、羲和刘歆及博士、儒生七十八人上奏：“居摄政位的意义，在于统领百官，建立功勋，按照帝王道统，以法律治理，安抚百姓。在古时，商汤驾崩，即位的太子去世，商汤的儿子太甲年少幼稚，不能理政，伊尹将太甲放逐到商汤的墓地桐宫，自己居摄政位，负责治理天下。周武王驾崩，周的制度还未完善，成王年幼，周公置成王于一旁，自己居摄政位，完善周的礼仪制度。因此，殷商才有成功的治理，周代才有刑狱不用的善政。而今，太皇太后遭遇皇室继嗣断绝，委托安汉公担任宰衡，统领百官，安抚天下。又遭遇孺子年幼，不能奉祀天地，皇天降下符瑞，以丹书写在玉石上，太皇太后尊奉上天旨意，下诏由安汉公居摄政位，代行皇帝权力，以延续汉室，这些做法正是唐尧、虞舜的做法，可以与三代相比。摄皇帝打开府邸，汇聚群儒，制作礼乐，确定职务，完成上天赋予的使命。安汉公圣心缜密，远见卓识，以周礼为借鉴，考察古制，有所损益，就像仲尼倾听《韶乐》，非圣贤不能完成！朝纲一旦确立，大功告成，护佑圣汉，安抚天下。功显君去世，《礼经》讲：‘庶子作为后嗣，为其母亲服缌麻孝。’古人讲：‘父亲与嫡母合为一体，不敢为庶母服孝。’摄皇帝以圣德秉持天命，接受太后诏命，居摄政位，行使皇帝权力，辅佐汉室大宗，对上奉祀天地社稷，对下抚恤黎民百姓，不得不放弃私亲。太皇太后封安汉公的孙子，由王宗继任新都侯，可以作为哀侯王曼的后嗣，以此表明，摄皇帝与皇帝合为一体，奉祀汉室宗庙，奉养太皇太后，不再顾及私亲。《周礼》讲：‘君王为诸侯穿丧服。’‘冠上系服丧的带子。’同姓用麻衣，异姓用葛衣。摄皇帝为功显君穿缌麻丧服，加弁冠、缞绖带，像天子吊唁诸侯，以符合古制。”王莽按照奏议执行，以后的殡殓、丧葬，皆由新都侯王宗代理，服丧三年。

司威陈崇上奏朝廷，告发衍功侯王光私下委托执金吾窦况，为报私仇杀人，窦况将要杀的人收捕、处死。王莽知道后大怒，痛斥王光。王光的母亲对儿子讲：“你以为比王家的长孙、仲孙怎样？”王光母子自杀，还牵连到窦況也被处死。当初，王莽以孝顺母亲、奉养嫂子、抚育哥哥的儿子王光闻名天下，及至悖逆暴虐，又置他们的生命于不顾，以显示大公无私。王莽让王光的儿子王嘉继承爵位。

王莽颁布制书：“按照礼制，皇上驾崩，停止一切礼乐，直至冬季十二月才能结束，正月到郊外祭祀天地，要奏响八音乐器。诸侯王、公卿、士人享受的乐器分为几等？五声八音，还有哪些？让官署的儒生认真讨论，整理材料，陈述使用意义。”

居摄三年，广饶侯刘京、车骑将军千人扈云、太保属官臧鸿等奏报符命。刘京说齐郡冒出来一眼新井，扈云说巴郡有一头石牛，臧鸿说右扶风雍县有一块奇石。对待这些祥瑞，王莽全盘接受。十一月甲子，王莽上奏太后：“陛下至圣至德，连续遭遇汉室不幸，遇到汉室十二代皇帝后的三七（二百一十年的）厄运，畏惧上天威严，下诏臣王莽居摄政位，将孺子托付予臣辅佐，肩负治理天下的重任。臣战战兢兢，担心不能胜任。宗室广饶侯刘京上书：‘七月，齐郡临菑县昌兴亭长辛当，晚上几次做梦：“我，是天公派来的使者。天公派我告诉亭长：摄皇帝应当成为真皇帝。如果不相信，这个亭中会冒出一口新井。”亭长清晨起来观看，亭中果然冒出一口新井，入地有百尺之深。十一月壬子，这一天是冬至，巴郡发现一头石牛；在戊午时，雍县发现一块巨石，上面镌刻有文字，这些都已经送到未央宫前殿。’大臣及太保安阳侯王舜等前去看过，在当时，大风骤起，风沙弥漫，风停止，在巨石前得到铜制的符信及绘有图文的绢帛，上边写有文字：‘上天告知皇帝符命，献上符瑞的人要封予列侯。接受天命，执行神令。’骑都尉崔发等看过后，也做出同样解释。此前，孝哀帝建平二年六月甲子，颁发诏书，将纪元改为太初元将元年，对照此事，当年甘忠可、夏贺良的谶书还收藏在兰台的藏书阁。臣王莽认为，元将元年的意思，就是要更改纪元，今天得到证实。《尚书·康诰》记载：‘王这样说：“孟侯，你是朕的弟弟，名字叫姬封。”’这是周公居摄政位称王的文告。《春秋》为鲁隐公避讳，不说即位，说是摄位。这两部经书，经过周公、孔子审定，为后世人推崇。孔子说：‘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臣不敢不接受圣人教诲！臣奏请恭敬祭祀神祇、宗庙，向太皇太后、孝平皇后上奏，都是称假皇帝。对天下发号施令，天下臣民上奏言事，也不说‘摄政’。臣居摄政位已经三年，改纪元为初始元年，漏刻以一百二十为度，以符合上天旨意。臣辛勤抚育培养孺子，像成王一样，将太皇太后的圣德宣示万方，推行教化，期盼百姓富足。等到孺子举行加冠礼，再将皇位还给孺子，像周公一样。”太后批准奏请。朝中百官知道王莽这样做，是在按照符命行事，王莽又暗示群臣增加议论的热度，以显示真皇帝即位的日期临近。

期门郎张充等六人共谋，欲劫持王莽，改立楚王刘纡为皇帝，被发觉，逮捕处死。

梓潼县人哀章在长安求学，哀章一向品行不好，喜欢危言耸听，看到王莽欲改摄政位，做真皇帝，就做了一个铜柜，写了两条封签，其中一条写上“天帝行玺金柜图”，另一条写上“赤帝行玺某传予黄帝金策书”。所谓某，指的是高帝，意思是说，王莽应该成为真天子，皇太后应该尊奉天命。还写上王莽的八位辅政大臣（王舜、平晏、刘歆、甄邯、王寻、王邑、甄丰、孙建），又取了两个名字王兴、王盛，还将自己的名字哀章也加进去，共计十一人，署上官、爵。哀章也听说齐郡的新井及巴郡的石牛，有一天黄昏，哀章穿上黄衣服，带着铜柜来到高庙，将其交予仆射。仆射奏报朝廷。十一月廿五日（戊辰日），王莽到高庙祭拜，接受禅位的金柜，戴上王冠，谒见太后，回来后坐在未央宫前殿，颁布制书：“予德行浅薄，有幸作为皇初祖考黄帝的子孙，皇始祖考虞舜帝的苗裔，太皇太后的亲属。皇天上帝赐予予洪福，天命嘱托予继承皇统，还有符契图文、金柜策书、神明诏告，将天下兆民托付于予。赤帝刘氏高帝在天之灵，奉承天命，将传国金册授予予，予畏惧天命，不敢不恭敬接受！十一月廿五日，予戴上王冠，登上真天子位，改纪元，国名改为‘新’，改正朔，改换服饰颜色，改变牺牲的牲畜毛色，改换旗帜的徽帜，改变祭祀器皿的形制。十二月初一，作为始建国元年正月初一，以鸡鸣时为准。服饰配德尚黄，牺牲的牲畜用白色，出使的使节旄节、旗幡用纯黄，上面写上‘新使五威节’，以奉承皇天上帝的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