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李春烨的宅第想到张瑞图的书法

温州新南站有班车到福建泰宁。温州报纸上几乎每天都有游大金湖的广告，大金湖就在泰宁，那是中国最著名的丹霞发育地貌之一，已列入世界自然遗产名录。其实，游泰宁必游尚书第，这是明代天启年间的权臣李春烨的宅第。作为全国文物保护单位，尚书第完整地存留了明代徽派建筑的精髓，作为历史的记忆，它见证了明代尚书李春烨从辉煌走向没落的人生经历。

泰宁本是闽西北的僻隅小县，原为中原人口南迁的走廊，到了宋代才设县。泰宁出了两个状元叶祖洽和邹应龙，出了七位进士，其中最为出名的是明代天启朝的李春烨。他与温州嘉靖朝的张璁的人生经历极为相似。李春烨出身寒微，历八次科场，于万历四十四年（1616）46岁中进士，一入朝门，玩弄权术，成为天启皇帝的大红人，历十年即由给事中升为尚书，并拜太子太傅。1627年冬，崇祯皇帝朱由检上台后，全面整饬朝纲。对结党乱政的前朝权臣彻底清算，罪分七等，魏忠贤、李春烨各按罪名处理。明代四大疑案，天启朝占三：移宫案、廷击案、红丸案均与李春烨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是处理李春烨的依据。后李以第五等罪责用钱赎罪回泰宁家中，在尚书第中落寞而终。当然，这次崇祯清算的对象里还有一个重量级人物，那就是张瑞图。李春烨与张瑞图同为万历朝的进士，又同为天启朝入内阁的同乡，更是同被崇祯打击郁郁而终的权臣。

泰宁对尚书第陈列布展进行全面规划时，笔者受邀参与文字工作，故对泰宁、李春烨、尚书第及张瑞图有了较为系统的认知。尤其是对尚书第6000多平方米的五幢合院式建筑的完整保护，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当然，宅第内建筑风格与细部的处理，有不少可圈可点之处，也体现了屋主对建筑营构上的重视程度。漫步其中，那恢宏之状、典雅逸趣扑面而来，明代的印迹无所不在。其中既有天启皇帝的御书，也有徽派建筑上的点滴佳构，还有同朝为官的同僚们的墨迹，当然，一些八闽之地的文化精英们也不会缺席。其中，就有张瑞图的身影。

张瑞图是晋江人，万历三十五年（1607）的探花，与李春烨同为闽地乡党。于天启七年（1627）入阁，为建极殿大学士，其为士林所诟病的是曾为魏忠贤撰生祠碑，因其趋附阉党，与李春烨同时按“逆案”处理，最后在无奈的幽怨中死在晋江老家。有意思的是，李春烨留下的是尚书第，而张瑞图传承的是一手千古传扬的好字。相信看过张瑞图的字，都会对其另辟蹊径、不落俗窠的字有印象。他的字是从唐孙过庭与宋东坡体脱胎而出，以奇逸见长，结体拙野狂怪，布局犬齿交错，具有强烈的动感与视觉冲击力。与黄道周、倪元璐、王铎、傅山等一样，在书法探索上都属不走寻常路的大家，如同清代的何绍基、沈曾植一样，用笔用腕用锋都别出心裁，终成一代大家，千古流芳。(www.xing528.com)

（明）张瑞图草书杜甫五律《重过何氏》诗轴

张瑞图书法作品在全国范围当存世不少，但温州区域内并不多。温州博物馆藏有其五幅立轴作品，零距离审视之，确有生龙动蛇的力感。瑞安文物馆也存有其一幅扇面，署名“瑞图”，并钤有白方“瑞图”，较之所见真迹，形有相似之处，圆处也常做方状，却无其神，特别是运笔线条，没有张字之沉着，尤其是笔法硬峭纵放，更是失之千里。如竖笔下垂之无力是张字所不见的，再如侧锋上作横截翻折也不见自然到位。通看整体笔画纤细，字里行间体现不出张字缜密、有折无转的连动与气势。因此，此扇面存疑之处比较明显，当然，即便为后世仿作，其不错的字底功力，使其依然不失为一件好藏品。